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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璧无瑕 第7节

作者:k君 字数:21481 更新:2021-12-31 04:24:20

    殷乐继续道“说话啊,你怎么想的,大家聊聊吗。”

    费玄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姬无瑕了”

    殷乐哈哈大笑,随后拿起汤碗,砸在地上“无瑕才十四岁你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你这样待我,我若还跟你在一起,我才是笑话我当初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为什么啊”一边说,一边眼泪往下淌。

    费玄道“别想了,我不同意。”

    殷乐哭着道“你就想我不要你了,你滚吧,你吃完就把你的衣服拿走,不许你在鹿台住了”

    费玄叹口气,走向殷乐。往常殷乐闹脾气,他只要把殷乐肏一顿,殷乐就会百病全消。这一次闹得比较大,恐怕得肏好几次。他走到殷乐的椅子旁,把哭哭啼啼的殷乐抱起来,扛进卧室。殷乐挣扎得很厉害,破口大骂“畜牲杀人狂变态放开我”

    费玄把殷乐扔在床上,扯下裤子,然后一手扳着殷乐的胯骨,一手就去床头那膏脂,草草开拓后就把自己的阴茎送进去了。他心情烦闷,阴茎也不太硬,正打算用技巧糊弄一下殷乐,突然脑后风响。他要躲,但阴茎还在殷乐体内,无论如何都躲不开。

    耳畔传来巨大的瓷器碎裂声。他一摸后脑勺,手上有血。他看殷乐,殷乐半躺半坐,两腿精光,手上还拿着半个碎裂的瓷瓶。

    殷乐看看瓷瓶,看看费玄,吓得把瓷瓶扔在地上。一种极度悔恨的神情出现在殷乐脸上。但仅仅一瞬,那悔恨就变成了暴怒“你这是强奸”

    费玄一耳光掴在殷乐脸上。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长得丑没人喜欢,殷乐少年时,是很爱打费玄的。殷乐打了费玄,费玄不疼不痒,殷乐倒累出一身汗,缩在角落里生闷气。费玄觉得好笑,也就不计较了。

    后来殷乐一天天长大,打人都有力气多了。费玄嫌他烦,便道“别打我,出去打野兔吧。”殷乐眼睛睁得滚圆,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我怎么追得上野兔啊“

    费玄道“那你打奴隶。”

    殷乐道“奴隶还手啊”

    费玄气笑了“我不还手”

    殷乐蹭到费玄身上,身体扭成一条蛇“你还手,但是只许打屁股。”

    殷乐二十岁那年,有一天又发脾气,把费玄的胳膊打得青了一道。费玄真的生气了,搬到山上住了很多天。很多天后,殷乐哭哭啼啼地找过来,跪在地上道歉,发誓再也不打费玄了。

    费玄不太相信殷乐的誓言。

    殷乐道“我要是再打你,你就还手,我疼一次就不敢再打了。”

    费玄摸摸殷乐的头,叹道“我一还手,你就死了。”

    殷乐就抱住费玄,哭道“你就死我不要我,我不如去死”

    费玄就这样被殷乐劝回了鹿台。那一次殷乐真是下了狠心,每次突然失控,自己就蹬蹬蹬跑到楼下,然后又蹬蹬蹬跑上楼。鹿台有三楼,三楼一共八十二个台阶。殷乐来回跑十趟,累出一身汗,再回到费玄面前时,就心平气和了。

    不过坚持了半年,殷乐故态重萌,又开始像那些被人类豢养、终日关在笼子里的狗一样,找茬就汪汪狂叫,抓人咬人了。然后又跑楼梯、又狂叫、又跑楼梯直到三年前,殷乐躺在费玄怀里,兴致勃勃地谈起那个小公子,然后忽然道“我要向他学习,再也不打你了。”

    费玄嗤笑一声,并不相信,不料殷乐说到做到,果然没有再动费玄一根手指头。

    但也是从那天开始,殷乐打压费玄,想让费玄明白君臣之别。

    而今天,殷乐终于扯下面具,恢复本性,张牙舞爪地对费玄动手了。而且不是过去的抓抓挠挠,是直取要害,一击毙命。于是费玄也还手了。

    他们都不留情。

    殷乐眼珠通红,抓起床边的青铜烛台砸费玄,费玄夺过来,反手砸在殷乐腿上。两人的身体分开了,扭打在一起,如同两匹敌对的狼。

    费玄赢了,他气喘吁吁地站着,脸上、胸口都是殷乐的指甲印和牙印。这一仗的对手,比他见过的任何对手都弱,但这一仗,比他打的任何一仗都累。

    殷乐缩在墙角,头发挡住脸,目光从发丝缝隙里射出来,神情极度恐惧。

    费玄在殷乐面前弯下腰,问“还砸我吗”

    殷乐摇头。

    费玄道“还分手吗”

    殷乐迟疑片刻,点头。

    费玄给他一耳光,再问“还分手吗”

    殷乐哭着摇头。

    费玄就站起来,还是很生气,对殷乐道“不要欺负我我很记仇的”说完,他就离开鹿台,回家了。

    在鹿台外,他也算有家的。那是一个巨大的院子,四面围墙围住,里面只有树和草。小动物们跑来跑去。当初他们浓情蜜意时,殷乐给他建了这座特别的宅邸。他高兴坏了,四处搜集草种树种野兔松鼠狐狸,放到院子里养。这是一个小小的山林,被墙围住。哪怕从人类的习俗上讲,这一片小山林都是他的领地,不允许任何人闯入。

    他回到家,爬到自己的树屋里睡觉,透过枝叶缝隙呆看着月亮。

    为什么他和殷乐会走到今天这步殷乐嫌他不懂规矩,不够恭顺,但是他一出生就是这个样子啊。殷乐聪明、丑陋、爱发脾气,他觉得挺好;他健壮、高大、不爱说话。这都挺好,为什么一定要改成别人眼里的好,才叫好呢他们以前明明那么快乐。

    费玄想不通、气不过、咽不下,就和殷乐冷战了起来。他痛痛快快地一个人住,痛痛快快地上山打猎,吃生肉,喝脏水,不洗澡也不洗头,没有人约束,真是快乐级了。半个月过去了,殷乐没有像上次一样哭着来找他。

    又半个月过去了,敌对狼群对他们发起了进攻东夷联合东方二十九个方国,侵掠东方边境。这是费玄不能忍的,他立刻召集军队准备出征。出征前,照例要祭天,殷乐称病不来。太史寮的巫师都劝费玄自己祭天,莫耽误战机。费玄深以为然,就登上祭台,主持了祭祀,然后出征了。

    这场仗不好打,他们的锻铁技术被东夷偷了,东夷的士兵带着刀,大杀四方。费玄只能修筑起防御工事,和东夷人对峙二月有余,终于趁对方粮草不济时攻了过去,大获全胜。

    这是费玄经历的最漫长的一仗,打完后,他归心似箭,甩下大军先骑快马回来了。他已经完全消气了,决定向殷乐过去哄他一样,一点儿脸也不好地伏低做小,把殷乐哄回来。人生短促,说不定下一次出征,他就死了,哪里经得起冷战消耗

    他一边赶路一边打猎,准备了孔雀羽毛、兔子耳朵、豹牙等礼物给殷乐。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他会去学为臣之道的,只要殷乐理他就行。

    他高高兴兴地回宫,去鹿台找殷乐。殷乐不在鹿台。

    他问宫人,宫人支支吾吾。费玄就用鼻子嗅,追着殷乐的气味到了一处偏僻宫殿。宫殿里亮着灯,传来说笑、宴饮、唱歌的声音。还有殷乐的气味、陌生男人的气味、交媾的气味。

    费玄血液都凝固了,猜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真相。但他还不敢确信。殷乐怎么敢呢他还没死啊

    偏殿外,侍卫见到费玄,大惊失色,高声问安好给里面的人通信。

    费玄走到殿前,一脚踹开门。

    偏殿内灯火荧荧,美酒佳肴满案。殷乐跪坐在席子上抚琴歌唱,一个男人离殷乐很近,含情脉脉地看殷乐。

    此外还有三个男人。一个在喝酒,另外两个轻叩桌案,给殷乐击节。

    四个男人。身上都有殷乐的味儿。殷乐和他们交配了。

    费玄震惊得一动不动,血液冻冰了。

    殷乐听到门响,只对费玄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唱完歌。那含情脉脉的男人立刻道“陛下又喊人了吗”语气颇带妒意。

    殷乐一按琴弦,等弦响完全止息,才笑道“别胡说,这是天邑商的大亚服。”然后便站起身,面对费玄。他站得很不利索,得扶着“含情脉脉”。“含情脉脉”拿着一根云杉木嵌象牙的棍子,递给殷乐。殷乐这才拄着棍子站稳,对费玄道“大亚服凯旋归来了恭喜啊。对了,亚服夤夜入宫有何贵干”

    费玄没说话。他还在消化眼前的事实。殷乐找了四个新配偶,四个人,都远远不如自己。

    殷乐继续道“若是公事,去找微子王叔吧,如今朝廷里的事都是他在管。若是私事,孤眼下正忙,大亚服还是明天来吧。”

    费玄的血液解冻了,大脑仍旧空白。一股烈焰烧得他从脑浆到血液都沸腾了。他拔刀出鞘,指着殷乐和那四个男人,破口大骂。但是骂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叫的是狼语,不是人言。

    他捋直舌头,艰难思索,一字字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跟他们交配”

    殷乐面露惧色,后退半步,云杉木手杖横在胸前“你想干什么和头狼交配后就再也不许和别的狼交配狼群没有这个规矩吧”

    费玄走上前,殷乐往后退,神情更恐惧“你你别过来。你又想打我吗我喊人了我好歹还是商王”

    “含情脉脉”一脸义愤,要拔佩剑。殷乐按住他的手。

    费玄盯着二人触碰的手,心像被夹再两手中间,夹得扁扁的,疼痛无比。他咆哮一声,狼语夹杂雅言“嗷嗷呜偷人嗷嗷呜呜不要脸”

    殷乐很诧异,那木棍指了指右腿“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我知道狼不轻易分手,可你已经打断我一条腿了。你还想怎样”

    费玄看看殷乐的腿,更痛苦了。殷乐打过他很多次,他只打过殷乐一次。殷乐不经打,腿断了。于是他就永远有罪了。因为他有罪,殷乐就可以偷人吗

    费玄说不清话了,对着殷乐咆哮。殷乐吓得牙关打颤。侍卫们在门外围一个圈,武器指着费玄,要随时准备进攻。那“含情脉脉”也挺身而出,把殷乐护在身后“大亚服,人有人道,狼有狼道。你放陛下一条生路吧。”

    殷乐脸都变了,把“含情脉脉”往怀里拉,似想保护他。

    费玄狼噑一声,纵身跃起,扑到“含情脉脉”身上,咬断“含情脉脉”的喉咙。

    狼血复苏了。狼群规矩,外族公狼给本族小母狼唱情歌的,追咬赶走;敢和本族小母狼偷情的,杀之。敢和头狼配偶偷情的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种事骇狼听闻,他做噩梦都不会想到。

    “含情脉脉”被费玄扑倒在地,瞳孔剧缩,五官变形。他喉咙断了,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嘶嘶声。血像雨一样喷到费玄脸上。费玄舔了舔,满怀快意。

    费玄把殷乐搂进怀里,想告诉殷乐什么人道狼道的话没有一点道理。人和狼都是动物,那道也是相同的。凭什么人类可以欺负狼,而狼一反抗,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丧心病狂呢什么道会这样的不公平

    但是这话倘如讲出来,殷乐会更愤怒的。

    殷乐病了。

    说不清什么病,就是终日躺着,不吃饭也不说话。如果费玄要他吃饭,他就用被子蒙住头,不理费玄。

    绝食让他迅速消瘦了,头发大把大把地脱,死气一日比一日重。

    殷乐召集属下,问“乐乐为什么不吃饭”

    属下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道“亚服既已同陛下决裂,何不干脆举大事亚服是祖神选定的战神,扶持别人上位也罢,自己上位也罢,其他人都连个屁也不敢放的若是亚服还眷恋陛下,到时软禁起来就好”

    费玄身上一冷,人类竟会这样揣测他的行为,那殷乐也是这样揣测的吗他回到鹿台,像殷乐做出解释,自己是被气昏了头,没想造反。

    殷乐没反应。

    费玄铩羽而归。属下们又七嘴八舌商量,得出新结论“历代先帝都有宠姬,陛下却只有亚服一人,恐怕心中不满。亚服常年在外,也可以和大伙儿玩玩,陛下在宫里,也可以找些乐子;等回朝歌再好好地过。”

    费玄瞠目结舌“这样也行”

    属下都道“行的行的我们在外面找女人,我们的女人也会找别人,大家都这么干的。”

    人类的风俗可真怪。不过话说来,狼群若也有动辄半年的远征,头狼在外,错过了发情期,母狼难道就轮空一年不生小崽吗狼一生才能生几窝小崽子啊,经不起这种浪费。

    他又去见殷乐。殷乐已瘦成骷髅状,脸颊凹陷,肋骨分明,手指如同鸡爪子。费玄蹲在床边,忽然很怕殷乐死,他对殷乐道“我出去打仗时,你是不是想和别人交配”

    殷乐没有动。费玄的嗓子沙哑了“你找人吧,但是别让我知道。我回来就让他们走。”

    这一次有效果了。殷乐闭着眼,说了一个字“滚”

    费玄暴怒而归,觉得属下们不中用。属下们惶恐不安,商议许久,终于有人道“是不是废人祭的事陛下胆子小,不敢吃人肉。要不亚服问问陛下,还想不想废人祭”

    费玄犹如醍醐灌顶,再次回到鹿台。殷乐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费玄把他抱进怀里,道“你还想废人祭吗”

    殷乐手指一动。

    费玄道“我帮你,你别死。”顿了顿,眼泪掉下来“你死了我就得找新配偶了。我不要新配偶。我要你。”

    殷乐握住费玄的手,哑声道“去给我弄点粥。”

    费玄立刻进厨房熬粥。他不大会打理人类的食物,直接抓了一把小米,放进锅里加水煮。等香味飘出,他就端出来喂殷乐。

    殷乐吃完饭,睡一觉,开始恢复了。

    他努力吃饭、每天扶墙走路三百圈、按时睡觉,身体迅速地康复了。康复后,他召集旧部,继续人祭改革的事。但旧部早已零落不全,剩下肯来的,也多半看费玄的面子。

    这是个悖论。殷乐的权力来自费玄,费玄的权力来自战争,战争来自于人祭需求,而殷乐要废人祭。

    于是这一次改革,一开头就注定失败。费玄对这件事也称不上“鼎力支持”,最多是“默许”。贵族们甚至没有把这件事认真对待起来,只是敷衍着跟殷乐几次,回家该祭奠祭奠,该杀人杀人。

    费玄很担心殷乐再次绝食,但殷乐出人意料地更健康了。不仅更健康,而且更温和、更稳重、更喜怒不形于色了。他按时祭祀,频繁插手朝中地人事变动,一点一点地把权力重新攥进手里。

    费玄知道自己出征的时候,殷乐会和别人睡觉。这些“别人”只是穷乡僻壤来的公子,有人连雅言都说不利索,侍寝只图赏赐。费玄既已想开,也就不甚在意。横竖殷乐不会生小崽子,不会混淆狼群的血脉,和人交配找找乐子就乐吧。这种胡乱交配的动物,山林里也多的是。

    费玄默默地等,等着殷乐自己想明白道理,等着殷乐回到他身边。两脚兽的生命这样漫长,这一天总能等到的吧。

    那天已经不远了,然而姬无瑕那个让殷乐赞不绝口的小公子,突然杀出来了。

    第一眼见到姬无瑕时,他还不知道此人就是姬无瑕。然而他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人睡了乐乐,而且是在鹿台睡的殷乐甚至给他做火锅

    一照面间,他已明白不能轻敌。直接去找殷乐。在这短短的十几步中,他思索着对付姬无瑕的法子。

    不能直接杀这种事是有过教训的,殷乐最恨他杀奸夫。

    那么,诛心好了。人间二十年,他不是白过的。

    他的诛心之计起了作用。殷乐陪他上山之前,那个小白脸哭哭啼啼地发誓不和殷乐见面了。殷乐恋爱失败,伤心之极,费玄就趁机用裁军和殷乐作交换,带着殷乐回封地玩耍了。

    山林,小屋,只有他和他。费玄想让殷乐明白当动物的快乐,让殷乐明白自己的做法都是有道理的。果然这一招奏效了,殷乐又跟他说说笑笑、频繁交配,夜里也亲密地抱在一起,吻个不停了。

    他真是非常高兴。

    从封地回朝歌的路上,费玄对殷乐照顾有加。等到了朝歌,进入商宫,费玄就把殷乐安置在鹿台旁的宫殿,召巫医来诊治。巫医白胡子白眉毛,脊背佝偻到来了,行礼之后,就坐在殷乐的床边,一寸寸地摸殷乐的手腕和肚子,然后道“陛下又吐过”

    费玄不记得殷乐吐过,看向殷乐。殷乐坦然道“吐过。”

    费玄有点儿疑心,又想自己经常出去打猎,殷乐吐过而他不知道很正常。况且这次回朝歌,殷乐不愿意,是他强拉殷乐回来的。于是他放下心来,在床周围团团转,从各个角度观察殷乐,以此解闷。

    殷乐平躺着,上身赤裸,独自和手臂上扎着寒光闪闪的针。他蹙着眉,看费玄“出去行吗,我挨针好看”

    费玄背着两手,溜溜达达出了宫殿。

    商宫是他最核心的领地,一个多月不见,他得巡视一番,重新看看每一栋宫殿和每一只人类。

    他悠悠闲闲地巡视着领地,走到鹿台附近时,停下了。他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味,那是他发给狼卫们的狼毛。狼尾巴根的毛,靠近气味腺,狼味极浓,而人类只能闻到一种笼统地臊味,辨不清其中的差异。不到危急时刻,狼卫是不会用狼毛联络他的。

    况且还是南山小狼群的狼毛。小狼群只有四只狼,凶悍无匹,狼毛难弄。狼卫们只有一种情况下会使用南山小狼群的毛费玄有生命危险。

    费玄心中警觉,循着气味找过去,果然在鹿台背面,一块石头压着的地方看见了狼毛。狼毛的摆放也有含义速归狼洞,有要事相商。

    费玄捻了捻狼毛,很新鲜,应该是掐着他回宫的时辰放下的。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发现,就用手把狼毛搓碎,扬进风里。然后。他谁也没有通知,一个人走出王宫,赶往狼洞。

    “狼洞”也是密语,说的是狼卫们的秘密据点。这据点的确在郊外山上,狼朋友一家的洞子附近。狼洞极隐秘,周围狼味浓郁,布满兽骨,寻常百姓不敢靠近,很适合狼卫们碰头。

    费玄走到狼洞附近的茅草屋,六个狼卫立刻迎出来,对费玄七嘴八舌禀告了自己离开朝歌后,朝歌的一系列变动。

    费玄震惊了。裁军,说好裁三千,实则连裁带换,忠于费玄而被撸下去的人组足有五千。此外直属王宫的乌衣卫膨胀到两千人,这两千人分成几个小队,每一天都在朝歌郊外的山上、郊外狩猎,以狩猎来练习军阵配合之术。眼下,裁军仍在继续,而乌衣卫仍在膨胀。若是费玄还不回来,再过一个月,朝歌就天翻地覆了

    费玄道“王子熏这样大胆”

    狼三道“社么王子熏亚服还不明白吗若非陛下授意,王子熏焉敢如此要不是我们威胁说五日内不见亚服,就剁了那小白脸一根指头,陛下到如今还舍不得回来呢”

    费玄不肯信,在山上时,殷乐待他那样好,难道是装的但是殷乐小时候,也在帝辛面前装得乖巧纯洁,让帝辛不顾反对,把王位传给了他。

    费玄沉默着,最年轻地狼六不知深浅,还道“亚服有兵权,有民望,只要狠下心举大事,将来要什么没有那昏君一天到晚只会画画、废人祭,正经事半点不做,谁真心服他只要亚服登高一呼,国人必定响应如雷亚服,不能再犹豫了”

    费玄的手已经发抖了,呼吸紊乱,有点儿站不稳。他的心在往下坠,坠过肚子、脚、泥土、暗河,坠到一片黑暗里了。但他的身体还在地上,和心距离极远,拉扯着,令他胸腔闷痛。他扶着狼三的肩膀,站直身体,问道“姬无瑕呢”

    狼卫忙把费玄带到里屋。里屋光线昏暗,气味难闻,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人坐在角落,双手被反绑着。听见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露出很白的一张脸。这白是因为饥饿干渴。姬无瑕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额角、颧骨、嘴角都有青紫,显得一张脸五颜六色的。但是那一堆颜色中,最鲜明的是姬无瑕的瞳孔。那瞳孔又黑又亮,光线清明,透过黏成绺的发丝注视了费玄。

    对动物而言,目光直视,就是宣战。过去,费玄直视殷乐以外的任何人,那人都会惊恐颤栗,忙不迭移开视线,去看费玄的额头或者鼻子。唯有姬无瑕不会移开视线。

    那仿佛不是姬无瑕格外勇敢,而是姬无瑕格外迟钝,不知道可以移开视线,缓解压力。这小白脸只会傻站着,被费玄看到浑身僵硬,几欲昏厥。

    但是浑身僵硬,几欲昏厥了,他还是傻站着,用毫无威慑力的眼睛和费玄对抗。

    此时此刻,姬无瑕直视费玄,姬无瑕直视费玄,且没有恐惧。他像是什么都不怕了,而且要用这目光做武器,去保护自己的心。于是那眼神清澈干净,甚至带着笑。

    “费亚服,久别不见,贵体安否小臣束缚在身,不能行礼,还望亚服恕罪。”

    费玄突然恼羞成怒了,他感到自己和姬无瑕如此不同。姬无瑕永远都很规矩、很顺从、讲究着许多毫无用处的虚礼。难道这种虚礼比他的尖牙利爪、骁勇六军还有力量,能让殷乐不顾一切地去靠近吗

    怒火化成岩浆,一瞬间就喷涌到头顶。费玄在姬无瑕面前站定,解开青铜带钩,抽出鹿皮带,折成两束,朝姬无瑕的小白脸上抽过去。

    姬无瑕耸肩低头,护住面孔。鞭梢落在他肩膀上,肩膀的的衣服被抽碎了,肩头新添了血痕。姬无瑕惨叫一声,但叫声只发出一半,这小白脸就突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了。

    他不吭声,费玄也不吭声,像是在无声的竞赛。费玄用革带在姬无瑕背上连抽了三十多下。姬无瑕被囚禁多日,衣服糟了,几革带就被抽成破布。鹿皮鞣制的革带任性极好,加上顶端的青铜带钩,抽一下就是一个血坑。很快,姬无瑕瘦兮兮的脊背上,就布满血坑。姬无瑕颤抖着,一语不发。

    青铜带钩红了,费玄举起革带,舔了舔带钩上滴下的血,然后用鞋子尖挑起无瑕的下巴“你同党都有谁”

    姬无瑕抬起头,眼更黑,脸更白,嘴唇被咬烂了。他含着泪一笑,仿佛是濒死的小鹿“没有啊没有同党啊裁军是军国大事,小臣怎敢置喙”

    费玄一鞭子向姬无瑕抽去。姬无瑕一偏头,后颈添了新血痕。

    “同党。”费玄道。

    “小臣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同党。”

    “乐乐指使你的”

    姬无瑕猛然抬头,目光如太阳,灼灼照在费玄脸上。他大声道“陛下不曾指使我亚服,裁军裁军,总有人要被裁。他们心中不服,挑拨离间,亚服怎能信他们亚服与陛下少年相爱,这么多年了,难道亚服都是只信外人,不信陛下吗”

    费玄惊得怔住了,一股剧烈的酸楚之气流过鼻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姬无瑕最大的不同。不是姬无瑕懂礼、他不懂礼;而是姬无瑕可以毫无保留地信别人,信殷乐,信同伴,信他受的的苦终有回报。一个出身高贵、礼数周到的小公子,未来是一条已经铺好的路。他只要走,不出错,就可以抵达金光灿烂的重终点。而费玄的那条路,早早就被毁了。他眼前只有冒着毒气的沼泽、潜伏沼泽中的鳄鱼和蟒蛇。他哪里敢信殷乐呢殷乐把最坏的一面都给他,而把最好的一面都给姬无瑕了。

    这不公平

    他怒火万丈,恨意滔天,革带已经打不过瘾了,他扑到姬无瑕身上,开始撕咬姬无瑕的肉。姬无瑕终于失去冷静,恐惧地惨叫起来。

    他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我只信外人”

    姬无瑕用力躲闪,狼卫们也过来拉费玄。

    费玄道“我谁都不信”

    姬无瑕肩膀上的肉,被费玄撕下一片。费玄满嘴是血,满心是血,知道自己输了。他曾以为能夺走殷乐的人,会比自己年轻强壮、英俊勇武,却不料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类。这个人类一举一动,都是人类喜欢的。而他一举一动,都是人类害怕的。

    这事从一开始就没得比。

    “不准抢他”费玄喉咙含混,凶狠地对姬无瑕下令,“我只要他”

    姬无瑕吓傻了,缩成一团,连连惨叫。

    狼卫们来拉费玄,纷纷劝

    “亚服,要出气回来出,当务之急是去军营啊”

    “这小子油盐不进,打十几顿了,没用”

    “亚服,这小子能当人质,别弄死了。”

    费玄被从姬无瑕身上拉起,齿间还含着姬无瑕的肉。他把肉嚼碎吞下,眼都红了。他知道自己又错了,殷乐未必是为了救姬无瑕而回的,殷乐甚至未必知道裁军真相。殷乐真的病了,他摸过殷乐的肚子,的确咕噜噜响。殷乐正满心甜蜜地等着跟他和好。而他又咬了人类,和没规矩的野狼一模一样。殷乐不时小时候了,殷乐现在很讨厌他的野狼样。

    要怎么办呢他不想被殷乐讨厌。

    到底该怎么办啊

    狼卫们把费玄扶到外间坐下,有人端来漱口水。费玄漱了口,清除嘴里的血气,就渐渐恢复了镇定。是了,当务之急是去军营,他要证明殷乐的清白,而把那个自作主张的王子熏拿下。然后他对殷乐好好道歉,殷乐那么喜欢他,会原谅他的。

    费玄站起身来,手还颤着,声音已经四平八稳了。

    “去军营。狼大,你跟我去军营。

    “狼二,你回宫去看着殷乐。要是殷乐有有异动,就立刻来军营汇报。

    “狼二、狼三,狼四你们带上人,去盯着王子熏。王子熏跟谁来往也要盯上。王子熏的妻儿也要盯上。

    “狼五狼六,你们留下”

    他迟疑了。他本想说“你们留下看守姬无瑕”,但鬼使神差一般,他回头看姬无瑕。姬无瑕趴在稻草上,后背血糊糊。这血糊糊的人形和记忆里多年以前在山中分娩的女人形象重合了。他心里一动,改口“狼五,你留下看守姬无瑕。狼六,你去西岐,查查姬无瑕的底细,一定要查清楚”

    六人齐声应诺,悄无声息地各就其位了。费玄走出茅草屋,打算立刻去军营镇住局面。他走出没几步,就站住了。

    山间起风了。风能把远处的气味吹过来。他在这风里,闻到了人类和铁器的气味。

    朝歌百姓知道他爱狼,轻易不敢靠近狼领地。而这一批人类数目不小、带着武器,是来救姬无瑕的

    费玄立刻返回茅草屋,对狼五道“带上小白脸,一起走。”

    狼五立刻挂好刀,把姬无瑕从稻草上拖起来,带出了茅草屋。

    他们们没有骑马,统一地步行。因为费玄在侧,那些人类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跟着。他们一路平安地走到了军营附近。

    军营隐约可见了,费玄正要一鼓作气跑过去,忽然远处路上腾起烟尘。

    费玄停在原地。他嗅到了殷乐地气味。殷乐没在宫里针灸,而是乘车赶去军营。

    事已至此,费玄已不能再骗自己了。他看向狼五。狼五追随他日久,极有默契,把姬无瑕拖到路边的灌木丛中,按手捂嘴,隐藏起来。姬无瑕不能说也不能动,只有眼睛能看。那眼睛很清澈,直勾勾地越跑越近的马车,闪着光芒。

    费玄心想真是讨厌的眼睛,能剜掉就好了。

    马车一路烟尘,走过众人面前,车内传出殷乐的声音“停驾。”马车渐渐停了。随后,殷乐从车内下来,径直走向费玄的藏身之处了。

    殷乐穿着刺绣玄鸟文的白袍,戴着镶嵌珍珠的皮鞭,腰悬三尺礼剑,是极正式的装扮。他的视力和嗅觉远不如费玄,但是相伴十年,殷乐自有一套法子感知到费玄存在。他走到费玄藏身的灌木丛附近,道“出来”

    费玄从树上跳下,落在殷乐面前,手按刀柄“病好了,去哪儿呀”

    殷乐道“去军营。”

    “去军营干嘛”

    “王子熏裁军出了乱子,孤得去看看。你不去吗”

    “去啊”

    “我载你。”

    费玄点点头,跟着殷乐一起上了车,随即,他把头探出车窗“我还打了一头鹿,你们把他放在后车上吧。这鹿可真贵得很,谁惊了它,我要谁的命。”

    费玄积威犹在,士兵们不敢违抗,腾出了一辆车。狼五拖着半死不活的姬无瑕上车了。姬无瑕嘴里塞着布料,一声发不出,手被反绑着,也挣扎不动。费玄放心了,放下车帘,回头看殷乐。

    殷乐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心跳和气味都十分平静,令费玄摸不到底。

    马车重新起驾,他们坐在车里,各怀鬼胎,彼此不说话。

    军营转眼即到,要下车了。费玄忽道“你若是现在认错”

    殷乐挑起车帘,走下了车,头也不回道“认了也是错,不如不认。”

    费玄便也恼怒起来,跟着殷乐下车。军营内,王子熏和一干贵族早在等待。看到费玄和殷乐一同前来,众人都呆了,仿佛羊群看见了一头狼,于是所有的羊都恐惧地咩咩叫。幸好这些贵族不是羊,能把咩咩声压在心里,不然可就吵死了。

    王子熏硬着头皮请费玄和殷乐一同入帐。费玄就和殷乐一前一后入帐,并肩坐在主位上。随后王子熏上前禀告裁军事宜。费玄一挥手“别啰嗦,把亚长以上军官都叫进来,让我看看。”

    王子熏愕然,看向殷乐。

    殷乐轻轻点头。

    王子熏下去安排了。不一会儿,亚长以上军官鱼贯而入。军中亚长以上军官五十四人。这些人在大帐里列队而立,费玄目光一扫,立刻看清了,这里面最忠于自己的人,至少被换了一半。他“呛啷”一声拔出刀,刀尖指着王子熏“我的人呢”

    王子熏两腿打颤,差一点儿跪倒。他白着脸看看殷乐,叫道“王兄”

    殷乐徐徐站起身,一手伸进怀里,抓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对费玄道“别指他,这是孤的命令。”

    费玄调转刀尖,对准殷乐“真的是你”

    殷乐道“你这样指我,还有一点儿君臣之意吗”

    费玄道“你这样待我,还有一点儿感恩之心吗”

    殷乐扫视一眼帐中军官,突然厉声道“你们瞎了费玄目无王上,以刀指孤,还不把他拿下”

    军官们不敢动。而殷乐身后的侍卫突然上前,这就是殷乐的乌衣卫了,他们只对殷乐忠心,且悍不畏死。

    一把刀迎面劈来,费玄拔出腰间百炼钢刀,一刀就斩断了来人刀。随后费玄提起右脚,猛然一提。他的脚尖磕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的下巴扭到了脊背后面,折断了。

    军官都骇然了,谁也不敢动。费玄杀了第一个人,血热起来,心中快意。他还是无敌的,殷乐想要在军中动手,真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撤换了五千人,剩下一万五千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亚服被欺侮。

    谁知乌衣卫刚刚倒地,殷乐突然扑向费玄,手里一把东西就朝费玄撒去。殷乐的两下子真不够看,费玄他转回身,打算把殷乐抓住,轻轻地扔到一边。

    他刚回头,看见殷乐捏碎掌心的蜡丸,把蜡丸里面一蓬细小的、黑色的粉末洒过来了。

    粉末是香的,又香又呛,如同记忆里的魔鬼。

    罂粟膏。

    费玄嗅到那气味的一瞬间,骨头缝里就爬满了蚂蚁。他的身体和头脑一齐记起了罂粟膏的快乐和痛苦。他什么都不怕,只怕罂粟膏。

    但是他们刚在一起时,殷乐就答应过他,会铲掉罂粟花,摧毁所有罂粟膏

    殷乐又骗他,又骗他

    惊恐和愤怒一齐袭来,费玄往后退,想要躲开罂粟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没有彻底戒掉罂粟的瘾。只要一丁点儿药引,过去的痛苦就想冰层下河流一样复苏了,他们澎湃而来,要淹没费玄。

    费玄浑身冒汗,身体僵硬,失去了战斗之力。

    殷乐厉声道“还不上”

    众军官如梦初醒,一齐涌上来。那些仍旧忠于费玄的人还想营救费玄,但是帐外涌进来乌衣卫,很快把这些死忠党也控制住了。

    费玄发作着罂粟膏的瘾,涕泪齐流,浑身颤抖,被人按在地上反绑了双手。他的脸颊贴着地面,地面冷冰冰的,但是烈火烧着他的骨骼血脉。他看着忠于自己的人一个个都被制住了,看着殷乐一惯微微夹起的肩膀放松了。

    他看着殷乐抬起头,露出笑容,慢慢走到大帐中央。这姿态就像十年前,殷乐杀掉武庚,然后走上大殿的姿态一样。但是这一次比十年前更甚,殷乐不需要用一系列祭祀去稳定民心了。

    殷乐迅速地宣布了一系列新任命,然后看向费玄。

    “费玄,你不听王命,私自出兵且敢代孤祭祀祖神,此其罪一。豢养狼卫,监视孤及诸位大臣,此其罪二;你杀林方、班方二国公子。此其罪三。以下犯上,伤孤一足,此其罪四。有此四罪,人神共愤,即日起革除大亚服一职,命王子熏代摄其位。

    费玄咆哮起来。

    王子熏含笑谢恩。

    这时候,一个青年急匆匆跑进帐中,这青年太阳穴鼓起,腰肢瘦长,正是姬无瑕的门客青箬。费玄耳力过人,听见青箬悄声说的是“公子已救下了,陛下放心。”

    殷乐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心松开了,露出笑容。

    这笑容令费玄不止是心,连身体都坠入无间黑暗里了。

    他还是嗅得到殷乐身上的香气。在罂粟膏骇人的痛苦之中,这是他唯一还能分辨的气味。淡淡的汗味、药味、阳光味、香皂味、山林的气味。它们混合成一个真实的殷乐。殷乐真是无情啊。

    小时候,丑崽爱自己,还是毫不犹豫地污蔑自己;长大后,武庚害殷乐,殷乐加倍报复。他早该知道殷乐是冷酷无情的,脸上的温柔是颜料画的,腔子里的心是青铜铸的。

    倘若殷乐始终如一,永远都坏,那么费玄也认了。

    但是殷乐对他坏,却对姬无瑕好守礼的小公子就是赢了爪牙锋利的野狼吗

    费玄闭上眼,抽搐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走。他一边承受着罂粟瘾发作的巨大痛苦,一边想原来世上最毒的东西不是罂粟,是人心。

    他的殷乐,他的殷乐,他失去一切后唯一拥有的殷乐

    费玄背后,殷乐继续下令

    “费玄虽有四罪,但念其有功于国,暂免其死。把他押回费府,严加看管。”

    王子熏惊道“王兄不可啊王兄纵然顾念旧情,想留他一名,也该把人押入牢中,怎能、怎能囚禁在费府这是纵虎归山啊,王兄三思”

    殷乐道“孤早已五思六思过了,散会”

    费玄神志不清地被押回了费府。费府说是费府,其实什么也没有。士兵们打开门,把他往里面一推,他就回到泥土树木之间了。他躺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军营的地上有罂粟,他可以爬过去,连罂粟带灰土地搜集起来,放在香炉里点着了吸。

    他专心致志地幻想着自己怎样爬起来,走出门,杀死看管的侍卫,来到军营寻找罂粟。他幻想自己是一头狼,饥饿万分,除了罂粟不想其它。

    恍惚之中,费玄听到门开了,有人走进来了。那人把费玄拖到干净的草地上,然后抱住费玄的头。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费玄脸上,费玄舔了舔,是咸的。

    骇人的痛苦渐渐消退了。费玄满身冷汗,虚弱不堪,仰着头看到了殷乐的下巴。殷乐的下巴上全是眼泪,瘦瘦的身体不停颤抖。

    费玄也心痛起来。再想起殷乐对他的伤害之前,他本能地抬起手掌,抚了抚殷乐的脊背,喃喃道“乐乐别哭,我保护你。”

    殷乐哭得更厉害了。这个时候,费玄已经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殷乐怀里躺着,但是皮肤贪恋温暖。他虚弱地没有一点力气,只是道“你把我害成这样,我都没哭。”

    殷乐只是哭,颤抖得非常厉害,泪水像小雨一样落在费玄脸上。

    良久之后,殷乐擦擦泪,开始说话“你还难受吗”

    费玄道“你说呢”

    殷乐嘴一瘪,又要哭,但是忍住了。他抱着费玄的脑袋,用着气声,颤巍巍地道“你回封地好不好我们分开吧,别斗了。”

    费玄不说话。

    殷乐道“你总说狼配偶不分开,可我是人,你也是人就算是狼,我现在赢了你,已经是头狼了,我可以驱逐你的。”

    费玄道“你耍诈。”

    “狼靠牙决斗,人靠耍诈决斗。不耍诈怎么可能赢呢”

    “你都没有对姬无瑕耍诈。你对他比对我好。”

    这话一出,殷乐哭得更厉害了。他摇摇头,想说话,但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最后紧紧地把费玄抱在怀里,喃喃道“费玄,别逼我了,我不想杀你你回封地吧。你的封地里有好多山,你可以把西山上的狼都带过去,还有你的狼卫”

    费玄笑了起来,觉得殷乐还是不懂狼。他喃喃道“西山上的狼,人家有家有领地,我怎么带我管不了别的狼,只能管你”然后,他想起殷乐已经不是自己的病小狼了,便道“我现在只能管自己了。”

    殷乐道“你回封地吗”

    费玄不说话。

    殷乐抱着费玄,低声道“我求你,求求你了。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了。你别当大亚服,回去当一个侯爵吧。这样咱们两个都能好好的。”

    费玄想,自己根本不能好好的。失去殷乐,他又变成孤狼了。而且他很可能再也找不到配偶了。他再也、再也不敢相信人类了。

    沉默好久,费玄问道“咱们刚相好的时候,你对我感情深,还是现在对姬无瑕感情深”

    这个时候,殷乐又不回答了,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费玄道“你留着罂粟膏,是一早就准备用在我身上吗你一直都准备着害我”

    殷乐不点头也不摇头,脊背弓起来,如同一条丧家犬。

    费玄道“你以后也会这么害姬无瑕吗”

    殷乐嚎啕大哭。

    费玄这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么多问题,是问了也没用,答了更伤心的。他以前一定要问清楚,真是蠢。

    最后,费玄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殷乐道“对不起。”

    费玄摸摸殷乐的头,心里还是很难受,但是已经清醒多了。殷乐手上还有罂粟,这就是他的命门。殷乐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留他一命,放他回封地,已经是十分仁慈了。

    于是,费玄道“乐乐,我回封地。但不是因为你赢了我,是因为我爱你。和你斗太难受了,赢也难受,输也难受,我不斗了。”

    殷乐哭道“谢谢”

    费玄道“以前你很丑,很坏,没有一个人喜欢你。可是我喜欢你。你现在变漂亮了,都忘了那个时候的事了吧。姬无瑕喜欢你只是喜欢现在的你。他都没有见过你不好看的样子。我走以后,你记得藏好,别给他发现了真面目。”

    殷乐道“我知道”

    费玄道“我要带走鹿台的家具。床”

    他们交配用的床。

    “床单”

    殷乐总是躺在床单上赖床。

    “桌子”

    桌子上放过殷乐给他做的宵夜。

    “青铜烛台”

    他用青铜烛台砸断了殷乐的腿。

    “还有枕头、柜子、扫帚、抹布、碗、筷子、水杯、椅子、煤炉、烟囱、木头地板、厨房里里的麦粉和鸡子、盐、锅。我都要带走。“

    殷乐道“好”

    “乐乐,我好累,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吧。”

    殷乐躺下来,抱住费玄。费玄也搂着殷乐。他们在繁华朝歌之中、一小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山林里,相拥着入睡了。

    费玄醒来后,殷乐已经走了。家里多了几个乌衣卫,是来照顾他的。

    主要也不是照顾,是看着他,不然他跑回军营捡罂粟粉末。

    费玄和乌衣卫们在院子里呆了十天。前三天,罂粟瘾发作得频繁,他特别想回到军营,中间三天就好了,只发了一次,后三天没有发,尽管他心里老是隐隐做痒,老想着军营地上的罂粟膏粉末,但是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了。

    他决定启程回封地了。

    乌衣卫把他要走的消息传给殷乐,殷乐立刻派人把狼卫送回来了。狼卫只有五个,都带着伤,好在性命无碍。费玄去狼洞给狼六留下了去封地找他的记号,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了。

    这些年,他和殷乐住在一起,立了战功后,例行的赏赐二人都觉得没意思,无非是库里搬出来,转一圈,再送回库里。后来二人就不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了。费玄也很想得开一头公狼,去外面给自己的配偶打猎,难道还要什么赏赐吗岂有此理

    但是到了分开时,库房清点费玄的财产,费玄才感觉确实寒酸了点。他如今是待罪之身,殷乐也不能给他封赏,于是这个暗亏他算是吃定了。

    然后,费玄挑了一个夜里,带人去鹿台拉家具。

    殷乐不在鹿台,在春华殿养病,听说费玄来拉家具,就支撑着病体跟过来看着。殷乐登基以来,鹿台第一次有这么多陌生人进入,把床、柜子都搬下来,玻璃窗卸了,连地板也撬了,看起来仿佛强盗过境。费玄数着家具的数目他各方面都可以模仿人,唯独数数这件事上,没什么天分,经常要数错。于是他很专心地数,一点儿不敢分心。

    鹿台看着那么大,他们住了十年。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整理出来,竟然装满了两辆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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