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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晚泽 第11节

作者:苏子由 字数:20922 更新:2021-12-31 04:18:59

    在曹濂主动与沈云搭话后,沈云出于客套,总是不多不少回上一两句。关系就是这样不咸不淡。这日,台上演着牡丹劫,这是沈云最喜欢的一部剧,而正巧也是曹濂最喜欢的,两人便有了一番共鸣。

    “沈公子也爱这部剧”

    “嗯,牡丹劫故事动人,这戏班也演得好。尤其是那青衣的唱功,不拘一格,纵横如意。”

    “是啊,可惜唱的再好,不过是个下九流。”

    沈云看了眼曹濂,发现他面色复杂。近来,他和曹濂一道也看了几段戏,偶尔聊上几句,看得出这曹公子也是个懂戏的人,不知今日为何说出这般俗话来。

    “戏子虽被视为下九流,只是要唱好戏,并不是容易之事。像方才那位演湘灵的,我相信他除了练好功以外,自己本身也有丰富的情感。这些就要与品茶,绸缎,檀香一些生活琐碎联系起来。这些既是俗常的生活享受,又是对梨园精神的自然理解与精细品味。当在意这些细节直到深入骨髓时,才会有戏中的气质,风格,情调,韵味等等。所谓三教九流之分,不过是些好事之人定出来的。不知曹公子是何见解。”

    这是曹濂第一次听到沈云对着他讲如此长的一段话,这段时间他接触下来,觉得沈云颇有些冷心冷情,此时不免错愕。待到听完,细细品味,才知沈云是个中行家高手。

    他本是曹家这一代的庶子,他的娘亲是他爹爹的偏房,原先是梨园里的一个青衣。年华正好时,她想继续唱戏,却被所有人劝得从了良。嫁给当时他的父亲曹家掌家的为妾后,她只能闲暇时对着自己的儿子唱上几句。所以曹濂自小就爱戏。

    沈云正是说道动情处,便自顾自接了下去。

    “那对一餐饭、一杯茶、一炉香、一块玉的陶醉把玩,对俗常几近挑剔的精致,是梨园之人生命热情的承载,那些琐碎,并不单纯是衣食住行的日常,而是不断发现美的过程。有痴迷、有钟情,也就有了性情的深,生命的深。”

    曹濂想到他的母亲那一辈子追求的精致,正如沈云话中所言,这也是直接导致他的父亲后来十分厌烦他母亲的重要原因。他看到他娘亲的悲哀,因此对这行当很有矛盾的情绪。他作为儿子,作为爱戏之人,能理解这样的情怀。但作为一个曹氏一族的掌家者,却十分厌烦这样的挑剔。便皱起眉,抱怨了一句。

    “这样的人,对旁人却是个负担。”

    沈云见曹濂情绪矛盾,略有忧愁,笑了笑说,

    “人无性,不可与之交。人有性,却又常使人觉得是个麻烦。只是我想,除了不可逃避的责任,交与不交总还是由得了自己罢。”

    一时,曹濂闷不做声,细细品了方才沈云的三段话。过了会,赞叹说道,“逸之,你真是令曹濂佩服。”

    又觉得自己突然地叫了名字,有些突兀,便补了一句,“沈兄,你不介意我叫你的名字罢。”

    “”沈云其实是介意的,他并没有觉得和曹濂熟到互称名字的地步。但此时,若说出介意,不免显得他有些小气,又不想开口明确回答曹濂,便轻摇了摇头。

    曹濂如何会不敏感的察觉到沈云的介意,只是他有意要结交沈云,便觉得自己应当先迈出一步。这日,沈云看完戏回家,曹濂派了一个小厮暗中跟着,发现了沈家所在。又动用关系,略微查了下,发现沈云只是一个平民布衣,家中有钱或许也只是祖上传下来的家当。

    若是早些时候知道沈逸之的背景,或许对唯利是图的商人曹濂来说也就没了结交的兴趣,但此时,曹濂对沈逸之已有了许多私人的情感,因此听闻他的家世后,丝毫不影响他对沈云提起的兴趣,甚至觉得沈逸之应当是眼界有限好结交的人。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

    苍竹没料到自己的一番好心,竟然会引出这么一段麻烦。近来,沈家时不时地多了位客人,这人便是厚脸皮的曹濂。

    要说曹濂,作为这一代的当家,已过而立,相貌出色,穿着打扮也十分考究,常常都是金衣滚金边,举手投足都是逼人的贵气。在沈桓看来,这样的人一身的铜臭气,又感觉出他对自己爹爹不正常的热情,觉得曹濂十分地碍眼。几次三番作梗,激曹濂离开。曹濂权当做视而不见。

    礼物一拨拨的送来,都是上好的丝绸茶叶,有些甚至是贡品的标准,自是舍得花血本。沈云无奈,送来一次退回去一次。曹濂见沈家旁的屋子空了下来原来是顾思思的家,动过脑筋想把房子赁下来,方便与沈云套近乎。谁知,被别人抢先了一步,他原想出个高价,查不到买主。他见此计不成,便每每趁沈云的回春堂开张之日,派人将药材买空,又挂着沈云的名头,将这些药材拿去善事。

    沈云自小就不善处理旁枝逸出的感情,从当日做尚书时面对媒人就可见一斑。这次,面对曹濂这样一个男人的追求,更是不知所措。他原先没有察觉曹濂的心思,只拿他当个戏友,谁知那日交谈的一段话过后,竟然引出这么多事。除了一再的回绝,强调自己的立场心意,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好让曹濂早点死心。

    但是,曹濂将沈云这样的举动理解为欲拒还迎。曹濂来过沈家几次,知道沈逸之的背景绝不是面上如此的简单。沈家虽说很小,但里头许多东西都是大内才有,他的那把七弦琴,也是千金难求的天下第一斫琴师徐皋早期的作品,让多少名士才子趋之若鹜。

    而且,他观沈逸之的气度,大胆推测出沈逸之曾经在朝为官,还是官位不低的高官。再观,又觉得沈逸之一举一动露着说不出的清远潇洒,宁和平静。这样的人,曹濂不得不说充满了魅力。

    当日听得的沈逸之的几段话,他咂摸回味,总觉得这是个性情中人,也是个知己,有意结交。作为一介皇商,讨好手段尽出,加上他见风使舵的说话本领,一般人甚至是许多采办官员早已被他拿下。谁知,遇到这么个难缠的沈逸之。不过,这就越发地勾起他的征服欲,自己也就逐渐说不清对沈逸之的感情。

    曹濂自小爱唱戏,兴许是因着如此,荤素不忌。府里蓄了些歌姬,也养了几个清倌。如今,遇上了沈逸之,才觉得府里那些都是庸脂俗粉索然无味。

    沈云招架无力,但曹濂乐此不疲,越发有种得不到的必定是最好的执着怨念。通过这月余的交往,终于下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逸之,我曹濂愿意三媒六聘娶你为正妻。”

    这等惊世骇俗的话,不知曹濂是怎么敢在礼教森严的北离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此番骇举,他是九分情意,一分冲动。虽说北离不好男风,但曹濂对沈逸之势在必得。甚至他感觉凭沈云和他的本事,在一起后必定能使曹家的风光再上一层。

    沈家的院子里,沈云蹙眉扶额,站得离曹濂三丈多远。

    “曹兄,我不好男风,而且我膝下已有桓儿一子。”

    曹濂直接忽略了前半句,“桓儿如此可爱,我既接受了你,当然也愿意接受他。”

    “”

    沈云活到当下还没遇到过这么厚脸皮之人,他拿桓儿出来是为了多一个理由拒绝曹濂,怎知曹濂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不知该怎么办。

    这在曹濂看来,倒是沈云有所松动的表现,便又一鼓作气地说下去。

    “逸之,若你觉得我没有功名屈了你,我愿意明年就参加科举考试,去谋个一官半职。”

    “曹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逸之,你是答应我了”

    沈云不太发火,他自小被师傅教导成为医家,自然被培养出极好的耐心。但此时的他也快面临崩溃的境地,只能再无奈地否认,“不是的曹”

    曹濂总是会自觉地过滤沈云的话,此时不等沈云说道,便说下去。

    “逸之,那聘礼”

    话没说完,一人故意地撞出大门的声响,从门外闯进来抢在沈云前面说话。

    “狗屁聘礼,逸之不会嫁给你。”

    璟泽方才已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此时气上了头,不顾帝王形象,冲口就是不雅的话。

    “”

    沈云掐了掐眉心,又来了个添乱的,仍决定耐着性子好好解释。

    “曹公子,我不是”

    “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等沈云话完,璟泽果断干脆地丢出了这么一句重磅的话。沈云彻底呆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曹濂却马上接口道,“我不在意。我爱慕的是逸之的为人品格。”

    “放肆,曹濂。你掂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一个小小皇商,凭什么和朕斗。这个人是朕的,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璟泽见曹濂不识抬举,咄咄逼人,便亮出身份。

    “那你凭什么”

    曹濂话说一半才意识到璟泽的自称,吓得跪倒在地。要说他虽是皇商,得见圣颜也是要祖上修来的福气才会有的,他还未修到这福气,自然是没见过。

    此时脑子冷静下来些许,反应过来,跪着哆嗦。

    “陛下,曹公子并非有恶意,望陛下恕罪。”

    沈云不曾想璟泽为他二人这事气盛至此。见他盛怒,急忙出言缓和。他虽对曹濂无感,但也不想因自己致他受牵连。璟泽待如今身份的他,或也不全因沈桓的关系,应有些真情的罢。即是如此,天子之物何容他人染指。

    “曹濂,朕看在逸之的面子上,今天的事就不予你计较。”

    璟泽见沈云跪下求情,摔袖坐下。

    “谢陛下。”

    沈云见璟泽背对他们二人而坐,便要扶起曹濂。璟泽却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赌气说道。“逸之,你不准扶他。”

    “”沈云看了眼璟泽的背影,只好冲着曹濂做了个口型,让他先走。

    “草民告退。”

    曹濂爱慕权贵,自然畏惧皇权,虽知皇帝是蛮不讲理,但也尽量压抑回话中的情绪,以免引起君上不满。

    又见沈云如此善意,心里软和,和沈云好声说道,

    “逸之,我先走了。”

    “不准叫逸之。”璟泽出言喝道。

    “是。”

    曹濂此时已不敢再多说一句,行了礼就告退。回家后,恨不得抽死自己,竟然为了一时的迷恋,得罪了曹家的衣食父母。

    璟泽心里十分别扭。他从上林苑回来后,又恢复与柳菱每日同食的习惯。看到柳菱,他就有些愧疚。自己没以大局为重尽早留下子嗣,还与一个男人几次有了肌肤之亲。

    柳菱重提选秀之事,这次他顺势答应了下来,叫柳菱年后准备准备。他怕自己在沈逸之身上耽误过多的心血,他自忖是一国之君,该分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只是,十一月十五见到沈桓时,看着沈桓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沈逸之,于是一连几日满脑子都是沈逸之的身影。管不住心,更是管不住脚,就忍不住出宫来看看。谁知就看到这么一幕。曹濂一个小小的皇商,居然肖想沈逸之。还想叫他的桓儿过继过去,气得他肺都疼了。

    沈云替璟泽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过了会,看璟泽面色缓了下来拿过水杯,才开口试探道。

    “陛下,那曹公子家皇商”

    “逸之,你若是再开口为他求一句情,朕马上摘了曹家的这个头衔。”

    “”

    沈云无辜地看着璟泽,一再思虑,还是再解释了两句。

    “陛下,我和曹兄没什么。”

    “那还叫的如此亲热。”

    “这哪里亲热。”

    沈云发现解释根本是个错误,决定自此不再搭话,沉默是金。

    “朕不管,你是朕的人”

    说着,把沈逸之拉过来抱在怀里闻了又闻。苍竹抱着沈桓进屋时,就看到这暧昧的一幕。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先遮了沈桓的视线,只是眼尖的桓儿,看到他父皇来了,激动地从苍竹身上下去了。苍竹没料到沈桓势头这么猛,一时没有拦住。

    沈云连忙推开了璟泽,面色有些潮红,假意整了整衣袖。璟泽也有些尴尬,他与沈逸之的关系彼此都没有向桓儿点破,这被撞见也实在是个意外。假意清了两下嗓子,装作没事一样,抱起沈桓。

    沈桓自然是看到了,不过也随着两位父亲一样地装模作样。

    自那日之后,曹濂暗中动了不少关系打听这段时间各家皇商的动态。又在纠结那日见到的人是不是冒充的,毕竟一个帝王不会随意跑去一个布衣家中。璟泽是当真看在沈云的面上,那日回宫后叫颜如去下面传了一句话给曹濂,好自为之。

    曹濂见到平日与他对接买办迎着的大内总管,已知不寻常。收到这四个字后,心惊肉跳了一段时间,别说去见沈云,连西海园都不敢再去了。在家闭门休养,决定以后交人更要走点心。他实在没想到,沈逸之背后居然是这样大的关系。难怪他家中许多大内贡品。谁知,想到这一层后,不禁想到自己以往送的那些不过都是在沈逸之面前班门弄斧,更觉难堪。

    待到风声过去后,一连纳了四名姬妾,给自己解了这段风波留下的心病。只是,他还是会时常想起沈逸之说过的那三段话,总是惋惜。若是当日,他不抱着其他企图,或许他就能和沈逸之成为一对很好的戏友。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五十四、

    没见到沈逸之,思乱如麻;见了沈逸之,心乱如麻。为帝五年,李璟泽自问从来不曾为感情耽搁至此。他对柳菱的情感,行于礼止于心,他可以宠,可以纵,但那不过只是他分出的一块精力。

    但是,他对沈逸之,有种强烈的独占欲。沈逸之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已让他完满分配好的情感出现了龟裂。

    身为帝王,痴情是一条死路。

    他懂。

    可是,当他听到曹濂大胆的言语时,他是嫉妒的。因为曹濂对家族有完全掌控力,因为他不必背负礼法,不必是万民表率,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如此气壮地说出那些话。

    而他不行。

    他能给名给权,给世人所梦寐所求的一切。却什么都给不起沈逸之,因为他是九五之尊,所以他谈不起唯一。

    他只能用着至高的权力一味地索取。

    当他面对着桓儿时,他内心愧疚涟涟,他让含辛茹苦独自抚养他的生父,多了一重见不得人的身份。

    他无法心安理得。他扪心自问当然希望沈逸之好,可他不能忍受沈逸之的目光驻足在其他人身上。他要全身全心地获得这个人的情与爱。甚至他不允许有任何人肖想沈逸之。他只要想到曾经那个获得过沈逸之全部爱护的女人桓儿的娘亲,他就嫉妒得发狂。

    抱着沈逸之,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才会有种由心而生的安全感。那样的安全感不同于驰骋疆场时坚硬的铠甲,锐利的刀剑,默契的战马带给他的,而是一种由心底而生的完全交付,正像是一粒种子落地生根后生命力的滋长。

    “先生,我这煞命的命格可解么”

    “家人都早你一步离开,当你离去时,赤条条无牵挂,这又何尝不是幸事”

    “可这命格,到底是令我难过。”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公子幼时为人批出这样的命格,真一定是这样的命格么苦由心生,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

    “哎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

    璟泽听胡思乱想之际,听得这段话,站住了脚,边上正是相面为生李瞎子摆的算命摊。此时,那听得扫兴之言的公子站起身来,摇摇头离开了。

    李瞎子在这寒冬腊月拿着把破羽扇,说不出的违和。只见他一身单薄灰麻布衫,几处都破了洞。一络山羊胡髭,瘦短身材,一双眼睛颜色浑浊,半阖半闭。乍看之下,人有些猥琐之气。只是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有自称的几分活神仙的味道。支起的招子上写着,测字相面,无需开口。

    璟泽敛了气息坐下来,故意不想让李瞎子察觉。他方才听得那句话有些狂癫,才来了兴趣。见这招子,又有些觉是江湖神棍。

    李瞎子双手摸索,摸到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给璟泽倒了一杯冷茶,递了过去,未抬起头看来人。

    “先生要算什么”

    “你会算些什么”

    “看相测八字,只要您说,我都会。”

    “哦你双目已盲如何看相”

    “相由心生,眼睛才是物障。所谓本来无一物嘛。”

    这李瞎子有些意思,桌上放着个八卦图,口中又念着佛家谒语,便觉此人装神弄鬼不可信。

    “那就请先生帮我看个相吧。”

    李瞎子摸着胡须,凝神向璟泽所在的方位看了过去在,这一瞬的势头看不出他真瞎假瞎。

    随即,他起身跪了一礼。“吾皇万岁。”

    又不待璟泽说话,自管自地起身坐下了。

    璟泽见他旁若无人跪下起身,未出言否认也未出言肯定。只是这一程又让他起了兴趣。

    “不妨请先生为我算算子嗣。”

    “陛下膝下已有一子。”

    “我请先生算我所出的孩子”璟泽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并非义子。”

    “陛下膝下已有一亲子。”

    李瞎子说着向后靠在了藤椅的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整理了袍襟,摸着茶壶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了茶,呷了一口,继续说道“陛下此生虽说子嗣不丰,然一失必有一得。”

    璟泽听到这失望了,他哪来的孩子。后宫人丁凋敝,他都未曾施过雨露。以往也只有沈逸之一人和他共赴云雨过,却是男子。想到沈逸之,又不免叹了一口气。

    丢了锭银子,就起身走了。

    李瞎子听到银锭子的声音,耳朵动了动,手准确地摸过银子收进袖中,不紧不慢地又说了句。“陛下,看人需用心,眼睛是物障。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使身在眼前,亦如远在天边。”

    这短短的一个插曲,璟泽眼也就忘了。直到有一日想起时,方觉这段话是何等洞察人心。想再派人去寻,又觉一生已臻圆满,不必再算些什么。

    大寒一过,便是立春,又是新的一年。爆竹声中一岁除,正月里的北离上下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帝王家也是如此。今年,又多了件喜事沈桓的生辰。沈桓生于壬辰年,也就是启明二年的正月初二。

    那年,沈云在玄心谷中,疼了两天一夜。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后,没来得及看一眼出生后的孩子已经昏死过去。九死一生的痛苦,痛得如此鲜明,鲜明到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他依然清晰地回想的起来。但这件事,将是永远的一个秘密,埋藏在沈云的心底。

    所以,苍竹对这个日子的记忆也是仓惶多过喜悦。只是,他毕竟不是自己身受这等痛苦,没有如此深刻。看着沈桓在眼前长大,沈云身体逐日变好,自然也就释怀了。

    璟泽知道沈桓生日,想邀请沈逸之父子进宫,也可一道过年。沈桓心知他爹爹不想进宫,趁着和璟泽独处时,跟他父皇撒起娇来。

    “父皇,桓儿不想进宫,你来家里陪桓儿好不好。”

    “桓儿为何不想进宫”

    “父皇宫里的鱼不喜欢桓儿。”

    “桓儿何出此言”

    “上次柳姑姑给桓儿做好吃的糕点,我看鱼儿都凑在一起就掰了一块给它们吃,结果鱼儿们都翻了肚皮,这不就是它们不喜欢桓儿。”

    这件事也发生有段时日了,沈桓自然知道这是柳菱下毒,只是一直没有提起。他知道,他一旦对沈云说了,沈云出于担心之意或许会不再让他进宫。

    而他若是贸然和璟泽说了,先不说他一个孩童的话是否能够取信,光是璟泽和柳菱的关系,他未必有把握能赢过柳菱在他父皇心理的地位。

    若是被柳菱寻到什么借口又借题发挥反说他一口,他怕他的父皇会与他疏远。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事情。他非常地讨厌柳菱,却只能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以免引起他父皇的反感。不过,此事现在拿来用,倒正是时机。

    只是,沈桓隐瞒了一点,他不怕毒。自他一岁起,沈云就用玄心谷秘法替他锻炼百毒不侵的身体。他故意将糕点洒落一些在湖里,见到鱼儿都死了,他就明白这糕点是有问题的。

    他并不难过,他明白这个世上人心的复杂。所以,他懂忍耐,懂局势,懂伪装。这些,一个四岁孩子不该有的东西,他都有,或许是与生俱来的。

    他在沈云面前乖巧,在璟泽面前懂事好学,在苍竹面前耍些小小心机,在旁人面前或是沉默或是活泼。他如此多面,并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他爱璟泽,知道璟泽希望他将来能辅佐江山,他会做到的。他爱沈云,知道沈云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他也会做到的。

    看到璟泽出神,沈桓便明白自己已达到了目的。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璟泽从不曾想到,这样的丑事竟是他所爱的女人而为。他重视沈桓,自然也跟柳菱提过,是要为李家培养一个心腹。想不到他的宠爱竟然替沈桓招来如此大的危险。

    若是当日他吃了那些糕点出了事,他要如何对沈逸之交代。沈桓的成长带给他对未来的期待和现实的快乐。若是他失去了这个孩子,他的生活又将是波澜不兴,一潭死水。

    “桓儿,那天你吃了糕点,有没有觉得身体难过”

    璟泽顾忌孩子还小,不想让他知道背后的丑恶,因此问得隐晦。

    “啊桓儿没有吃,爹爹说再吃甜食,桓儿的牙就要坏掉了。”

    沈桓状似不好意思地和璟泽说道,边说边搓着自己的衣角,略显出些局促。

    “以后再进宫,桓儿只来父皇这,和父皇一起吃。这次生辰,父皇去桓儿家陪桓儿过。”

    璟泽看着沈桓如此天真可爱的模样,内心更加自责自己疏忽大意没有照顾好孩子。

    “父皇最好了。”

    沈桓站到椅子上,抱住璟泽,亲了一口,露出嘴角的酒窝,天真一笑。

    正月初二那天,沈桓心里许了个愿。他希望每年都能和父皇还有爹爹一起过生辰。而,现实却比他的愿望来的更让他满足和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沈桓优秀地继承了璟泽的腹黑。

    将来,可比他那个眼里只有他爹爹的父皇强多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五十五、

    沈云一身缟素出门去,这是璟清的忌日。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来拜祭璟清,却不能以沈云的身份。自璟清过世后,静王府里只留了几位下人打点日常,平日并无访客,因此大门紧闭。

    他轻轻拍了拍有些铜锈的门环。

    听得“吱嘎”一声,身形已有些佝偻的管家来开了门。见得沈云一身缟素十分郑重,已是明白来意。沈云言明自己是璟清游历在外时结交的朋友,管家没再多问什么就引着沈云进去了。

    静王府一如五年前的样子,静寂清明。沈云闭上眼睛,绵长地吸了一口气,闻到这时节里还未散尽的梅调,破土而出的竹音,平稳而有力的松曲。

    他爱松,爱它孤傲独立,爱它霜雪不催,爱它四季常青。爱它不美,却孑然。那棵他喜爱乘凉的大松仍旧直挺挺地耸立在院中,看着年复一年,花开花落。

    靖谦,我终于能来看看你。

    灵堂里肃穆一片,他跪在璟清的牌位前,想起了很多事。他曾以为时间冲的淡的情绪,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触景伤情。

    他从来不曾欠了谁,即使对着璟泽,他也能如此理直气壮。唯独璟清,他欠他的,再也没机会还。他日黄泉相见,他该说什么,他能说些什么。

    道谢是生疏,道歉亦是生分。

    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五年,他离尘避世,却一刻也忘不了故人。他时常想起璟清抚琴的身姿,从容古淡。他时常想起璟清的笑,清浅微远。这个人,为他抚琴耗费自己的心神;这个人,为他试药付出了生命。

    是啊,习了古琴,沈云才知道,弹一首止水要耗费多少的心神。他听得放下心事,安然入睡,却不知璟清付出了咳血的代价。

    沈云被牌位上那鎏金的字烫伤了眼睛,待到发现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看到在一旁几案上静静陪着主人的“绕梁”,也萦绕着浓雾般的悲伤。这把琴,是他所赠。因为他觉得,只有璟清,那样的不入世,淡泊如孤月,清澈如流水,才配得上这把名琴。

    沈云走上前,闭上眼睛抚过每一根弦,抚过琴上的每一寸,皮肤触到弦发出“西索”的几缕声音,像极了人的呜咽。记忆中的璟清坐在琴前,修长的双手在七弦上挑出一段段静润圆透的美。

    你也在想念你的主人吗

    沈云坐下,缓缓抚起清殇。绕梁的音色比之四年前更加古朴耐听。只是抚琴之人不复当年的心境。这样清远潇洒的曲子,竟弹出了许多哀戚之感。

    “沈公子。”

    沈云正沉浸在思绪里,闻声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毕风一样一身素服,立在他身前。

    “我”

    毕风见抬起头来之人容貌平庸,不是五年前那风姿翩然、凤眼动人的青衣公子。心里一愣,又转而了然。

    “公子不必否认,毕风虽不识乐,然公子方才所奏是静王当日与至交沈公子合谱的曲,天下无第三人识得这谱。”

    沈云莞尔一笑。

    的确,清觞是他和璟清的回忆,是只属于他们彼此的一曲。

    “这些年,你都守在这么”

    “嗯,王爷想守着这里。”

    “沈公子,你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多谢关心。”

    毕风看了看沈云手下的绕梁,感慨地说道。

    “这琴是主子的心头爱,因为是您送的。平日里,他从来都舍不得拿出来弹。”

    “是么我何德何能我何德何能啊”

    沈云闻言,话语间带上了哽咽。璟清的深情,是他一辈子的轭。

    “沈公子其实你不必自责,王爷当日都是心甘情愿,他说他这一世最开心就是遇见了你,陪了你一段岁月。他早知您心里只有陛下,也不曾要和陛下争什么。他只希望你好,希望你平安快乐。我原本以为,您已不再人世,如今再遇到您真是太好了。我想主子也在天告慰了。”

    听到此处,沈云又是泪眼模糊。过了一阵,调整好情绪,才又开口。

    “说来话长,我于旁人已是入土之人,还请毕总管为我保密。我已不意沾惹朝堂上的是是非非。”

    “属下懂得。公子今日素服而来,惦念故人罢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太后驾到。”

    两人起身,一道跪了下来迎驾。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毕风,这位是”

    “回太后,这位是主子四方游历时所结交的好友。”

    “原来是清儿的好友,先生怎么称呼”

    “回太后,小的姓沈,复名逸之。”

    “沈先生,请坐。毕风,你去泡杯茶给沈先生。拿清儿生前最喜欢的珍红。”

    “是。”

    德庄太后在牌位前静站了一会,叫随侍把灵台前的供品都换成新鲜的。而后,在沈云对面坐了下来。

    “哀家年年都来,这是第一年遇到清儿生前的好友来拜祭。”

    “草民前些年并不在京,因故无法来吊唁。”

    “先生不必解释,你能来,哀家已经很欣慰了。时间也快,这都已经是清儿的第五个忌辰了。”

    沈云抬起头看着德庄太后。挽得齐整的鬓间已看得到许多华发,她并不重妝,因此眼角细碎的皱纹也十分明显。可是这样的面容却让沈云觉出慈祥庄重之感。

    “太后娘娘,恕草民冒昧,您怎知靖谦身前最爱珍红”

    “这是清儿生前心爱之人爱喝的茶。清儿平素总是冷冷清清的,我从未见他对什么事有过执着,唯独对这个人所有的事,都格外固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云拽紧了衣袖,极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

    “张先生是怎么认识清儿的。”

    “草民与靖谦是以茶会友,同爱饮茶,同爱茶道。”

    “清儿这一生所好的,哀家这做母亲的知道的太少。可他素日总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常让哀家觉得歉疚。”

    德庄太后难得找到机会倾诉,不免话多了起来。且,她觉得沈云的气质有些像璟清,更是惦念起了早殇的儿子。

    “清儿遭一生的罪,其实都怨我。那时,我误服了药,才令他双腿天生残疾。先帝觉得亏欠与我,想再给我个健康的孩子。可我见清儿,弱弱小小,若是我再生一个,清儿在这宫里怎还会有立足之地。”

    “太后是位好母亲。”

    “好么我知道先帝擢我做六宫之主,是因着我家世简单,不会如当时几位贵妃一样,造成外戚干政。可这位置不好做啊我其实是知道那日的药到底是为了我自己,害了璟清一生。”

    “娘娘,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管如何,是您的努力让靖谦平安活了二十年。”

    沈云听得那断断续续的一句,明白这位太后的不得已的苦衷。后宫风云的涌动,不啻于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那是妇人们的天下。许多人白头至死都不曾见上九五之尊一面。见上了,得宠了,又免不了缠绵宫斗,不能自已。

    所以,他宁可守着对璟泽的爱孤独终老,也不愿在那深宫中,被一点点的消磨掉情爱。

    德庄太后到底还是仁慈,否则利用着先帝的怜悯再诞下一个健康的子嗣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她虽有不得已,虽有挣扎,可是重重的矛盾后,最后还是选择成为了一个好母亲。

    “靖谦是爱您的,这就够了。”

    沈云伸出手,握住了那有些颤抖苍老的手。太后抬起头来,看到沈云恬淡的面容,听到沈云那肯定的话语,感受到沈云手上的温暖,经年的悔恨,深宫的冰冷在这一刻似乎被消弭殆尽。

    “孩子,谢谢你。”德庄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了沈云的手背上。

    沈云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他想也许他的娘亲也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年华,并不需要美丽动人,甚至她该有些细纹,是那善良和蔼的面容的岁月见证。他的娘亲一定也曾深深地期待过他,正如他曾这样期待过桓儿的到来一样。

    毕风备完茶水出来,就看到两人聊得投入,并不出言打扰。此时,见天色已晚,才开口提醒。“太后,天色已晚。”

    “是哀家要回去了。今日能与先生说两句话,哀家这老婆子心里也好受多了。”

    德庄起身,让随侍递为她整了整仪容,起驾回了宫。

    “恭送太后。”

    “恭送太后。”

    “沈公子,你把绕梁带走吧。王爷生前说过,好琴都是有生命的。我想王爷也希望这把琴的生命得以延续下去。”

    沈云明白这是毕风睹来思人之物,并不想带离。

    “不,你留着罢。这是靖谦的。”

    “沈公子,府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竹,都是我可以托思的地方。然而这把琴,流淌着王爷对音乐的热爱,是我感知不到的。而,你懂。”

    沈云最后带着绕梁回了家,与自己的绿绮放在一起。两把琴同是徐皋所斫,但斫琴时心性有所不同。绿绮是开山之作,带着他青年之朝气,绕梁却是隐退之作,已是悟到天道,带着他隐逸之潇然。

    沈云独自坐在院中抚着清觞,一遍用绿绮弹,一遍用绕梁弹,在细微的区别中,听尽繁华与萧暮,蓬勃与隐逸。

    靖谦,我想再与你品一杯珍红,奏一曲清觞。我想再看一次你清浅的笑,想再听一句你说的话。

    最后,是以这样的形式,你可喜欢否

    璟泽站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听着,竟不敢进门打扰。他掠身上了道边的一颗柳树,正好收揽尽沈逸之的院子。

    他第一次看到沈逸之穿青色以外颜色的衣衫,素白的颜色氤氲着巨大的悲伤。在他的手下缓缓流淌着的音符,带着厚重的思念之情。他的角度看到了沈云的侧面,那一滴滴滚落的晶莹,让他的心也痛起来。

    逸之,可让我来为你拭泪,为你分担这样的沉重。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五十六、

    沈云醒过来时,一室的青涌入了眼底。

    是了,前几日他匆忙揭了皇榜就进宫来了。

    太后重病,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皇帝发布告令,重金征能医高手进宫为太后诊治。他非为了诊金,只她是靖谦的生母,是靖谦觉得亏欠最深的人,沈云怎能袖手旁观。他匆忙给苍竹留了信托他照顾桓儿和铺子,自己就进了宫。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令,见他年纪轻轻就要打发他走。沈云心忧如焚,又不能言明身份,只好叫几位太医向他出考题。

    几位老太医有心为难,轮番上阵,设了一层又一层的考核,却根本难不倒沈云,一众太医咂舌。最后,首席太医令把沈云领去了慈宁宫。

    德庄断断续续已缠绵病榻了几年,这次却是来的又急又凶。一连咳了几天血,又是食药不进。太医念及太后的年事已高,又底子不好,一味保守治疗,丝毫不见效。

    沈云在初诊时,璟泽方才接了太监来报,说一名叫沈逸之的大夫揭了皇榜在慈宁宫替太后诊治。璟泽这才想到,沈逸之是个中高手,他竟忘记延请他入宫替太后诊治。赶过去时,见沈逸之心无旁骛,他挥手制止太监出声宣报,安静守在一旁。

    对沈云来说,德庄这身体却也棘手。下小腹处有个硬块,肺部似乎也有肿大的可能。加上,她当年误服下胎药,伤了元气,为了诞下孩子,又大肆进补,过犹不及。因此,沈云也不敢按着常人的剂量下药,略减轻了些分量,又辅以玄心谷的独门金针导气。

    一连几日,不顾自己身体,不眠不休地守在德庄床前。为了不错过任何微小的动静,人经常一惊一乍。他原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每逢傍晚后孩子就要闹腾。这样熬夜折腾,又没有食欲,到第三四日时,人连站直身子都有些吃力,一定要扶着什么才走的动几步。

    幸好五日后,德庄的病情有了明显转好的迹象。慈宁宫里就派人去给璟泽递了信。璟泽对德庄心里存了几分恩情,得了口信就赶过来了。在他与他父皇所见不多的几面里,那时身为皇后的德庄给他布过几箸菜,赏赐过一些糕点衣物,这对饱受饥寒之苦的璟泽而言已是难得的温暖。

    沈云自知不能在宫里久留。他的身体必须要回家好好调养,还要配服几帖保胎药。因此,见太后的病情已稳定下来,就将后续事宜都交还给太医院负责。还有个原因便是他不想邀功,趁现在转交给太医院负责,治好太后的功劳便都是太医院众人的。

    甫一放松,站起身来时,眼前一阵阵得发黑。他撑了一把桌子,待晕眩过去后就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出门去了。方转了一个弯,还没出慈宁宫。他已撑不住,扶着墙,身体不听使唤地向下滑去。

    璟泽听到小太监的惊呼声,立马出了门。就看到沈逸之靠在墙边,一头的汗,唇色发白。他急忙抱起沈逸之,惊觉轻的与两个半月前所抱的不是同一人,又向身边太监吩咐传个太医来。

    沈云此时已气若游丝,说不动话。轻轻抓了抓璟泽玄色衣袖,微摇了摇头。他不能让宫里的人诊治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璟泽见沈逸之如此虚弱,心焦不已。但也明白他方才摇头的意思,便叫太监不必通传太医了。自己抱着沈云,走去其他宫里。他正心急,未看宫匾,见是一处空着的宫殿就进去了。

    这处正是宁云宫。

    沈云拥着被坐了起来,他轻抚了抚小腹,那里已微微有些弧度。许是睡了一觉,孩子此刻不再闹他。前几日,感受到父亲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比先前在家时闹得厉害许多。沈云也感觉到孩子在闹脾气,只是他放不下心太后,强忍着,幸好太后病情及时稳住了。

    他看了看四周。青色的被褥,青色的帷幔,青玉石枕,青瓷香炉,一切都没有变。这里是璟泽为他所辟的宫殿,一应的布置都是按着他的喜好来的,是璟泽知道他不认路亲自督工完建,格局简洁大气,是他们曾经同寝同食,如寻常“夫妻”的地方。

    他起身在宫里走了一圈。这里虽干净整洁,却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也是,璟泽如今住在宣室,想来也多去凤仪宫,怎还会再来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他看到了檀木桌上的香炉,想到那日被点了合欢散承欢的事,想到那人说除了你谁都不行。想到那人说你若是敢走,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宁哥哥,你看并不需要掘地三尺,云儿就回来了。

    璟泽进屋时就看到沈云偏过头,摸着青瓷香炉出神地笑,神情里充满了眷恋和怀念。他灵光一闪,顿时想到曾对沈逸之家匾上字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正是这处宫匾上“宁云宫”三字。笔锋走势,无疑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只是,他想不起这处的宫殿是何时而建,又是何人所题的字。而且,这处宫殿的格局走势,布置陈列,也与其他宫有着天差地别。这里丝毫不见皇家气派,倒有些悠然方外之意。

    沈云回过神,转身就看到璟泽站在门口打量的神情。暗叫不好,方才见四下无人,又身处宁云宫,有些动情,不禁泄露了些思念之意。这绝不是初次进宫的沈逸之该有的表情。

    “身体好些了”

    璟泽收回心神,将心里疑惑全压了下去。这是他惯常的不动声色。

    “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见璟泽没有疑问,沈云略放了心。他想,璟泽或许以为他是贪恋宫中的宝物,未免难堪,才不发问。

    “陛下,太后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怕桓儿担心,想尽早回家。”

    “好。不过留下陪朕用完膳再走罢。我听何太医说,你这几天看护太后,衣不解带,也不怎么好好吃饭。”

    “陛下言重,都是我该做的。”

    不知何时起,沈云已经忘了自称“草民”。

    正当雨水,宁云宫里的绿,一点点地在复苏,很是怡人。璟泽把午膳传到了宁云宫里的流云亭里。

    沈云依旧没什么食欲,又怕多事,就想着强迫自己吃下一些。结果上来一道鲜笋菌子汤很对胃口,一连喝了两碗。

    璟泽很喜欢和沈云这样安静地对坐着用膳,也不要伺候的宫人,只要和沈逸之两人。看沈逸之下的一筷一箸,璟泽会觉得是种享受。他发现沈逸之的口味非常清淡,也几乎不怎么食荤。明明还是个青年人,口味寡淡的像是暮叟。

    其实,这是沈云西南回来后养成的餐食习惯。那时候,他伤了胃,膳食忌口很多,又无心下厨,干脆到后来来都是凉拌水煮为主,逐渐吃出了习惯。

    沈云回家后,就调配了一些保胎药丸贴身带着。想到在宫里露的马脚,便叫来苍竹商量回谷之事。这回谷之事,两人都想不出该如何和沈桓开口。若是把沈桓留在璟泽身边,也未尝不可。只是待他回来之后,该如何解释第二个孩子之事。若是把沈桓带回谷,那更是瞒不住了。

    还有璟泽,该如何向璟泽辞别。思来想去,都没什么主意,只好先顺其自然,等沈云把胎稳住了再成行。

    没过几天太平日子,沈家又迎来不速之客。

    “这就是陛下常来的那个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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