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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晚泽 第7节

作者:苏子由 字数:26271 更新:2021-12-31 04:18:55

    他执起沈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含期待地蹭了蹭。

    “好,到时候我们就凭清觞相认。”清觞便是那日沈云和璟清一起奏的曲子,后来璟清整理出了谱子。那时两人心境尚且淡泊宁静。转眼却这般的狼狈,生死在即。沈云红着眼睛回道,用另一只手搂住了璟清。

    璟清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沈云。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涌来很多回忆,都是他与沈云独处时的。那段澹然平静的岁月,是他此生最快乐的回忆。

    “云儿,保重。”

    璟清最后看了一眼所有人,松开了沈云的手,自己的手也随着垂了下来。沈云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闭上眼的璟清。他压抑了多日的眼泪决堤而下。

    沈云站起来的时候,眼前血红的一片,而后晕了过去。

    “璟清,璟清”沈云梦呓时不断喊着,睡梦中胸口还有一阵阵的痛。漫天的红雾中,他无力地看着璟清的背影一点点的走远。

    璟清的葬礼,沈云没来得及参与。那日璟清咽气后,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是撑不住了,醒过来的时候璟清的头七已经过了。他心里木然,只晓得流泪,直到哭晕过去,反反复复,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的视力极具的下降,看人视物只得个轮廓,又不知日夜的待在静王府里,守着璟清的牌位,仿佛失了魂一样。只要想着璟清在他怀里咽气的样子,心疼的像刀割一样。但他又忍不住要一遍遍的去怀念去回忆,不断地挖开伤口,连结痂的间隙也不曾给自己一分,直到每口呼吸都带着无法忍受的疼痛,疼到没有知觉。

    璟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是无力阻止。无论他说什么,沈云都听不进去。他甚至点过沈云的睡穴,强迫他休息。可沈云醒过来,像只被激怒的幼兽,一言不发又回到了静王府里。

    璟泽知道璟清时日无多的时候,更加没有立场去阻止沈云陪伴璟清。可他也察觉自己弟弟对沈云的心思,却为时已晚,只能看着沈云守着璟清不眠不休。他兀自害怕沈云会一直这样,将他隔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早已惯于从沈云身上汲取温暖,那他要怎么办

    在他如此无助之时,以四朝元老严正为首的一批人又开始了弹劾沈云的折子。沈云住在宫里的消息不胫而走,这等不合礼制的宠爱是昏君所为。然而,君上总是无错,错的总是旁人,一如误国的美人。于是矛头又一致指向了沈云。

    过了璟清的五七,沈云终于开始尝试走出来。严煜说的一句话,点醒了他。璟清豁出一条命救你回来,你就是这样作践自己报答他么。伤口再疼,也要花时间去慢慢愈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回忆起璟清的时候,就像初见时饮的那一杯珍红,清淡甘甜的口感里是那绵远不散的气息。再想到璟清的死,只觉得心里的苦涩直直泛到了嘴里,心里破了一个口,一喘气就呼呼的疼。在煎熬的两端,他不断要求自己寻得一个平衡。

    他这段时间原只做了挂名尚书,具体事务璟泽吩咐下去叫吏部侍郎暂代处理。当他想要努力地再次恢复生活时,他强迫自己正常的睡觉吃饭处理公务,准时参与朝议。

    再看到那些较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谏折和同僚们那些异样的目光及窃窃私语时,他突然真能不以为然地照单全收。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他逃避的港湾已成了陈年旧事。他也拒绝了璟泽让他再住宫里的提议,也没再留在静王府,独自搬回了尚书府。

    他与软弱不断頡頏,想要振作起来。却总有些措手不及之事,在他负了过重的轭的肩上再压上些担子。这日,他下朝后被一位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沈大人,娘娘有请。”

    后宫之中,眼下只有一位娘娘,就是正宫皇后柳菱。沈云也能猜到柳菱找他是何事。他做不到问心无愧,反倒是心虚不已。他总有对柳菱的一份歉疚,柳菱是璟泽明媒正娶的正妻,拜过天地入过洞房。如果不是他的介入,他们本来是琴瑟和谐的一对。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沈云按着礼节行了跪安礼。其实他私下从不跪璟泽。他原是要跪要守礼的,毕竟礼孝古来重之。只是璟泽觉得这样两人过于疏离心有不悦,他想着私下不跪影响不大,也就遂了璟泽。逐渐,他也就有些忘了礼数,习惯有时真是可怕的一件事。如今,他跪柳菱,这一跪提醒了他,他与璟泽是君臣的关系。这一跪也在告诉他,他是如何不知廉耻地做了顽臣。

    “沈大人不必多礼,请坐。来人,给沈大人看茶。”

    沈云坐下来后,看了眼柳菱。柳菱的汴京第一美女之称,他早有耳闻。如今得见,只能说当得起这样的称号。她笑的端庄,妆容大方而不刻意,五官柔美而精致。举手投足,具是优雅。一颦一笑,皆是得体。若是没有他,柳菱和璟泽确确实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沈大人心思机敏,应该猜到本宫找你来的原因。本宫今日特意叫父亲联合几位重臣拖住了陛下,只是想趁机与沈大人说个话。”

    沈云讶然,想不到柳菱一上来竟如此坦白。他为臣者,更不好端着,便开口问道,“娘娘所为何事”

    柳菱似是在拿捏说辞,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沈大人,陛下曾与本宫说过,他是真心爱你,这辈子不会再喜欢别的人,叫本宫死了心。”沈云听得柳菱一面之词,以为璟泽直白地拒绝柳菱,将实情托出,顿时血涌上头,心头突突直跳,有些头重脚轻。再看柳菱,脸上已是堆满了哀慽。

    只听柳菱继续说道,“本宫虽与他成亲已有些时日,可陛下还不曾与本宫有过夫妻之实。”听到这句,沈云猛地站起身,屈身下跪。此事皆因他起,他自问有罪。

    “本宫无意要拆散沈大人和陛下。只是哀求沈大人一事。”

    “娘娘言重。”

    “如今后宫空虚,陛下无意选秀。陛下若不满意我,大可以废了我重新立后,我柳菱一介弱质女流,明白的道理也只是出嫁从夫。可如今我在这位子上,就该守着我要守的责任,沈大人想过以后这皇嗣的问题,该当如何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微臣明白,但求娘娘再宽限些时日。微臣一定交出一个令娘娘满意的答复。”

    常说祸不单行,沈云终是有了体会。打击接二连三的来,连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前段的伤还未疗好,精力不济,总是昏昏沉沉的。现今柳菱的话又像一柄利剑直刺胸口,疼得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沈大人,快请起。本宫没有别的意思。本宫只是希望沈大人能劝劝陛下,不管如何,还请陛下以留下皇嗣为重。”

    说着,柳菱搀起了沈云。沈云看了眼楚楚可怜的柳菱,愧疚的别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柳菱暂时不会死┭┮﹏┭┮需要她推动剧情发展,不过她也一直是个炮灰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三十三、

    过了几日,一封请辞的奏折躺在了启明帝的龙案前,启明帝盛怒至极。他这段时间看着沈云为璟清全心全意的守丧,自己又被朝中一帮多管闲事的道德夫子压着,心里也积了一肚子火气,看到沈云请辞的奏折,他的脑子里崩的过紧的一根弦,终于被拉断了。

    御书房里。

    “沈云,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请辞”绝色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怒气。

    “陛下先前已答应过我请辞之事。”

    “我是答应过,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你说等过两年朝政稳定之后,现在呢现在朝局尚未稳定,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原因我已经在奏折里写的很清楚了,请陛下恩准。”沈云说完,撩起朝服的衣摆就跪下了。他这次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什么原因,都是放屁,我不准我不准”

    “陛下,如今朝堂之上您不是不知道,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微臣背不起这祸乱朝纲的罪名。”

    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在璟泽面前自称微臣,是的,他原就不该,以后也再不会任性的回避君臣之名。

    他的内心又强大又软弱。他做沈云之时,道德礼仪对他来说不过比鸿毛还轻的东西,可如今他是沈大人,是吏部尚书,是启明帝的臣子,他身败名裂不过是一个人的事情,可是璟泽已是皇帝,难道要因着他背上昏聩的千古骂名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柳菱为后的出发点。而他深知,若是一直无后,璟泽会背负怎样的压力和骂名,而北离也将因此再一次陷入争端。此刻那些轻于鸿毛的东西压的他喘不上气。

    “三年了,我受够了朝堂之上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够了,不要再说了,反正我不准。”

    “微臣恳请陛下站在微臣的立场看看微臣的处境。”

    “云儿,你明不明白我的处境,许多事是我想为,却是时机未到。”璟泽软了口气,说道。

    沈云明白璟泽的意思,待端稳了朝政,必定要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可正是如此,他才不得不现在抽身,而不至于酿成大祸。

    “如若陛下不肯恩准,微臣便在此长跪不起。”沈云硬着声说道。

    “好,很好,沈云,你学会威胁我了。你要跪就跪,出去跪。跪到想清楚再起来。”璟泽见自己服了软,沈云却不领情,顿时火气上来,赌气命令道。

    “微臣遵旨。”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地上的雪已经盈了深尺,天上却仍还在不断地飘下鹅毛大雪。沈云跪下去的时候,一股凉意直冲上头顶,他硬是扛住了没打哆嗦。璟泽看到沈云真的出去跪了,没由来的火气更甚,一把掀翻了御书房桌上的奏折,在殿中烦躁的走来走去。

    “颜如,你出去看看。”

    “喳。”

    “慢着,带把伞出去。”

    “喳。”

    “慢着,把这件披风给他穿上。”

    “喳。”

    “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算了,你先出去吧。”

    “喳。”

    颜如是看着璟泽长大的,心疼他一路过来吃过许多苦。他初进宫时受过梅妃的大恩,对梅妃唯一的儿子也就多了许多职责外的真心关切。与沈云之事,他一个做奴才的不好多言,却也明白两人是各有立场苦衷。得了璟泽之令,一刻不敢耽误地给跪在殿外的沈云披上了披风,打好了伞。

    “沈大人,你这是何苦呢最近陛下本就被那些无事生非的奏折弄得烦不胜烦。您何苦再去触陛下的逆鳞。”

    沈云看了眼身上的玄色披风,那是璟泽的。他虽一时气上头,到底是舍不得。沈云心里苦笑。璟泽待他的深情,他何尝不动容。可柳菱的一番话时时在他耳边回响。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曾想过,又或是他想到又刻意的回避了。

    “颜公公,你不必劝我。沈云心意已决,你回去吧。”沈云眨了眨眼睛,他密长的睫毛沾上了不少小雪珠,随着他这么一眨掉下去了一些。还有一些却变成了水珠,黏在了睫毛上,给他添了些楚楚之感。

    借颜如十个胆,他也不敢现在回去。知晓书房里那位根本就是放不下心,现下两难,也只好站在沈云身边,时不时的再劝上几句。

    沈云知道颜如的为难,也没再说什么。过了约是有两个时辰,沈云发现视野越来越模糊,天和地都在眼前打着旋的转,颜如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忙截住了颜如的话头,“颜公公,劳烦您去给陛下递个话,就说沈云知错了。”

    “唉,是是是。沈大人早该这样了。”颜如看到沈云被自己劝动了,松了口气,小跑着去给皇帝回话,回完了赶紧回来搀起沈云。知道沈云跪了几个时辰,必定腿麻了。沈云的确是跪的已经没了知觉,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人已经迷迷糊糊的。

    “沈大人,你的手怎么这么烫”颜如小声的惊呼。

    沈云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的,只摆了摆手。

    “颜公公,不必送了。”说完,转身要走,结果人直挺挺的就倒下了。转身的瞬间沈云还在想,千万要支撑到出去,不能晕在这里。

    还没倒下之时,已有人疾身过来,揽他入怀。璟泽触到沈云的那一刹就感觉沈云身上烫得吓人。

    “马上叫严煜过来。”

    “喳。”颜如一路小跑去了太医院,大冬天的愣是跑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深知当今陛下一旦遇到沈大人的什么事情,耐心都要打个折。

    三更半夜,严煜被邓全从床上拖起来,一下就猜到是沈云的事情。

    “寒热之症,没什么大碍,吃两贴药烧压下去就好了。”看看沈云身上都湿透了,知道刚刚定然是在外头受了凉。忍不住多管闲事,又说了两句。“他如今身体你也知道,要好好静养,受不得什么刺激。”

    “那有什么办法”璟泽闷闷地问道。

    “他这又不是病。你也知他而今心头有多少事,重思总是耗费心血,除了静养之外别无他法。”

    “知道了,你下去吧。”

    窗外的雪下的越来越急,呼呼的风声衬的园子里更加安静,大地银装素裹。御书房里地龙暖着,到不曾有寒意。璟泽却想起了曾经他和沈云在白云居的那段岁月。那时候的日子比起现在的锦衣玉食,确实清苦。可那段日子,是他至今唯一无忧无虑的一段岁月。

    他和沈云盖着一条被子,睡在一张床上,他就这么静静的听着沈云在他耳边的聒噪,天南地北的扯着。彼时的他,心里的万年坚冰也被那样可爱的沈云捂化了。他们,两人一心走过了许多风雨。然而,在他登基后,许多事仿佛脱离了控制,他们之间的关系因着旁人越来越紧张。

    沈云脑子烧的一阵阵迷糊,身上一会热一会凉,睡梦里又是梦魇不断。一会梦到了师傅,梦里那个小小的沈云抱住了师傅,和师傅撒娇说,师傅,云儿好辛苦。师傅摸了摸他的头,慈爱的对他说,云儿累了就回家歇歇。一会又梦到璟泽战场中蛊毒,自己眼看着璟泽毒发身亡,无能为力,只好一直不停地叫着璟泽的名字,企图将人叫醒。

    璟泽见沈云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昏睡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刚想俯身查看,沈云却突然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样,而后眉头才渐渐舒开。沈云的手又冷又湿,却下了死力气握住。璟泽挣脱不开,索性躺下,把沈云圈在怀里,一面细碎的吻着沈云,一面不断地安抚着沈云。

    沈云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年轻的帝王为了陪他,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停了一天的朝觐。璟泽看到沈云快要醒了,竟闭起眼睛假寐。沈云醒过来的时候,侧头就看到璟泽的睡颜。

    他收回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顶上的床笫。提得仓促了,他心想,要有个万全的方案才行。他又侧过头去,目光灼灼得看着璟泽,灼热的让璟泽闭着眼都能感受得到。璟泽做六皇子之时,只以绝世的容颜闻名于朝。当了九五至尊,从此也没什么人能与他直视,倒是可惜了这份独一无二的仙人之姿。

    想到这,沈云有些得意起来,得意于自己得赏天颜的便利。他记得有人说美人三天看厌,他想一定只是不够美而已,否则这么许多年他怎么还是看不厌璟泽的脸。

    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璟泽的右颊,又怕惊醒璟泽,轻轻地啄了啄璟泽的嘴角。小声地说,“何苦呢,我走了对你才好。”

    原本璟泽正享受于这番小动作,听到这话,顾不得装睡,一下睁开眼睛,倒是把沈云吓了一跳。看璟泽眼神清明,哪是睡梦里刚醒的样子。

    “你没睡”

    “哼,我当然没睡,我睡了你是不是又要走了。”璟泽捉回沈云要收回去的手,恨恨的说到。

    “我不走。”

    “那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算了真没什么意思。”

    “不准走,反正我不准你走,你要是敢走,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回来。”

    沈云听到这有些孩子气的话,笑意晏晏地说“北离这么大,你每一处掘地三尺要花很久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皇帝。”这话璟泽此刻说来,是负气之词,却也是大实话。

    “好大的志向,不过这样陛下的子民们找人之余,倒是还能垦荒,发展农业。我是不是也算做了件好事。”

    “沈云,你够了。”

    “好好好,我不走。”

    “你说真的”似是不信沈云转变得如此之快,怔怔得看着。

    “哧,当然是真的。沈云见到璟泽露出这样好玩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声。“你这样子好像小时候我骗你吃药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

    “怎么不记得,你还好意思说。每回都骗我。”

    “其实一开始你还很好忽悠的,我说什么你都信我。后来被我骗的多了,长了点心,可是每每到后来仍是被我严肃认真的样子所骗。那时候,你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哪像现在,算计好城府深。”

    “现在才好,那样的我怎么能保护你。”

    沈云闻言,再扯不出其他,一头扎在璟泽怀里,抱紧了身侧之人。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过了会,沈云突然翻身压在璟泽身上。他先前穿的衣衫都被雪浸得透湿,璟泽便拿了自己的给沈云换上。沈云和他虽只差半个头的身高,身材上沈云却因不习武的关系要单薄的多。原本璟泽的衣衫给他穿就有些大,最近沈云瘦得一把骨头,衣服里显得空落落的,中衣随着他的动作就从肩侧滑了下来,露出白皙的肩头和分明的锁骨。这样,却已让璟泽心头一紧,起了反应。

    沈云目光盈盈的看着璟泽,他的眼睛本就妩媚有神。如今正逢病中,眼角染上几分苍白的病意,倒显出些别样的美。被沈云如此一撩拨,璟泽越发的情动,只是顾忌沈云近来心事重重,身体又一直不好,因此强拿理智压了下去。

    “云儿,”他摸了摸沈云的脸,沈云闭上眼睛蹭了蹭,他又是一阵心猿意马,悻悻地撤了手。声音沙哑地开口,“别闹,你身体还没好”

    沈云趴在璟泽身上,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着璟泽的身体,一下就感受到璟泽下面的变化。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宁哥哥你明明就很想要。”说完,隔着中衣又蜻蜓点水般的抚过璟泽胸前。

    璟泽最后的理智断了线,一个抱转,就将沈云压在身下。这么一翻身,沈云的衣衫彻底落了下来,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那边,看在璟泽眼里真真风情万种。他迫不及待地吻上去,沈云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传到了他的嘴里,这苦味中带着沈云特有的味道,令他眷恋。

    两人都是禁欲已久,彼此又都深知对方身上的敏感处,忄生事自然来的激烈。沈云只觉得从头到脚趾都快燃烧起来,虽已十分疲累,却仍然坚持迎合着璟泽。他深知不会再有多少机会能够如此。

    可他的体力毕竟无法和落冥神功练至顶层的璟泽相比,泄了两回后也只随得璟泽了。沈云见璟泽如此好的体力和技法,被弄得舒服之余不免气闷。两人明明是同一个,甚至是同样的经历,可是每一次都是他先丢盔卸甲,处在下风。他并不知道的是,璟泽早已肖想他多年,加之宫里藏书丰富,又有专门教习嬷嬷,虽是龙阳之好,只也是一通百通的道理,早已是占尽先机。

    璟泽自问不是一个耽于忄青欲的人,可每次和沈云欢好起来,又是贪得无厌,怎样都觉着不够。只是念着沈云大病未愈,得了两回也就停手,给沈云清理了一番,搂着睡了。

    他自己尚无睡意,撑着头看着身旁的沈云,心里久来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前段时日看着沈云一心一意为璟清守丧,他明白他永远也争不过他的七弟,璟清以一死让沈云的心里永远有一块位置留给他。所以,璟泽的心里一度陷于要失去沈云的无底恐慌中。他这一生也只得沈云一人。

    那日沈云因点他睡穴之事,虽未开口责怪他,只是临转身时的那个眼神,深深地刺痛了璟泽的心。他甚至不敢安慰沈云,不敢提起关于璟清的只言片语。他无法不介意沈云心里有别人,可只要沈云陪着他,不说离开,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介意。他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宇内,却爱得如此卑微。

    而后,沈云开始恢复得越来越好,对朝中漫天的流言不闻不顾,继续做启明帝的臣子和情人。月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原来的工部尚书告老还乡,启明帝把沈云从吏部尚书平调成了工部尚书。

    对着沈云的流言诤谏,因着一件大事逐渐没了声息。吏治改革的推行,掀起了北离开朝后前所未有的一阵强风大浪。拔除朝中几位重权党魁,剔除因人而设的司府衙门,清点各地人员编制等诸多的政令,如同枪林弹雨,打的人措手不及,引起满朝哗然。此举确有敲山震虎之效。一些投机取巧的官员们不免胆战心惊,深怕顶上乌纱换人,开始端正姿态,守职正言,为民请命。

    沈云跟璟泽告了几天的假,回了白云居拜祭张晞朴。白云居距离京城约是两日的车程,可回京这几年,沈云却一直没有回去过。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无甚颜面。玄心谷曾经因为师祖错信一位朝廷重臣的话,几近覆灭。所以师祖曾经要师傅发誓,终身不入朝廷,与官权划清界限。师傅差点命丧于此,却选择坚守诺言。

    师傅虽不曾要他起誓,或许也是顾忌沈复的关系,到底还是希望他能无忧自在的过这一生,不受政治倾轧。不过,他自己倒是做朝廷的走狗做的坦然。因着这样,他始终不敢回来扫墓祭拜。

    这里是沈云的家,他至今都是这么觉得的。他在这里长大,和师傅相依为命地过了十五年,只是来不及偿还师傅的恩德。他一直知道他师傅毕生心愿就是让玄心谷再扬名江湖,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做到,凭他的医术即使不能说独步江湖,也是难逢敌手。只是俗世纷扰,世事难料,他以为不难的事情,如今变得遥远起来。

    他跪在师傅的碑前,仔细地拂去青石碑上的浮尘,又描深了经年褪色的碑文,拿出亲自做的几道菜,供奉在祭台上,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师傅,徒儿不孝,才回来看您。前些日子,云儿梦到师傅了,师傅您老人家还是那么年轻英俊,对徒儿还是那么好。徒儿无能,如今已是二十有一的人了,还没做到答应您的事。不过,徒儿不会忘记的,请师傅放心。”

    “徒儿这次回来看看您,或许又要很久不能来了。师傅,徒儿对不起您,徒儿很想你。”

    沈云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他对着师傅的墓碑心里万分的委屈都涌了出来。他是沈公子,是沈三,是沈尚书,可他也是沈云啊。是那个在师傅的悉心照顾下,会看着山中云卷云舒发呆,会在春日里躺在树下享受飞花点翠的青衣少年。

    艰难世间路,憔悴感年华。京城三载,让这一切成了如梦浮华。与世隔绝的白云居里静的能听到沈云掉下眼泪的声音。他就这么一直跪着哭着,任由情绪宣泄开来。此刻的他只是沈云,一个简简单单的沈云。

    哭了一阵,他总算觉得舒服多了,对着师傅的墓又絮絮叨叨了一番。扫完墓,他又费力气把屋子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防尘布。整理了师傅的药库和藏,带走了白云居里所有玄心谷的残本和丹药。其实也不多,书都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些丹药是要紧的。他清点了一下,确认他此行想找的药已经找到,而后自己下了山回京。

    又过了一个月,启明帝觉得他现下的生活称得上和谐美满,朝中吏治改革有条不紊的在推进,床笫之间沈云对他又是那么的百依百顺。

    “云儿,你这里真是越来越妙”璟泽说完,故意地顶了一下沈云。又顺着沈云的背摸下去,按住了他的尾椎上的一点。

    “唔”沈云被刺激的哼出声,攀住了璟泽。

    两人如今几乎是夜夜颠鸾倒凤要弄上一通,因为璟泽说要沈云提前补偿未来几个月的思念。沈云自请要去江南管春汛的事情。江南的河务积弊已深,河防工程长久失修,破烂不堪,加上去年瑞王欺上瞒下,联手周庸贪墨掉大量的修堤筑坝工程款。江水溃决,良田欠收,上缴的税银比之前几年又少了几百万两。

    先帝叫瑞王把贪墨的银子还回去,原银原用。后来瑞王谋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江南不是兵家重镇,却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这也就导致江南官场上囊虫丛生,上下官员沆瀣一气,把修堤筑坝的工程假账做的滴水不漏,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每任江南太守最后都莫名其妙被拉下了水。璟泽很是头疼,尤其江南每年的税款直接影响到西北的军饷,将沈云平调任工部尚书一职,也是想让沈云帮他查查清楚江南河防如今的真实情况。可江南上上下下,在这块事情上不可谓不心齐,在京城查犹如隔靴搔痒,总是拿不住要害。璟泽就属意今年派个钦差去专案专管,结果他知冷知热的心上人主动就提出来要替他走一趟。

    璟泽当然是不肯的,沈云身体刚有起色,怎么忍心让他舟车劳顿管这等破事。自己再头疼,也舍不得送心上人去吃苦。

    可沈云说的头头是道,民为邦治之本,最终受害的是江南千千万万的百姓,看着良田被毁,全家人失去赖以生存的根本,无法安居乐业。何况如今吏治改革正在推行,朝中一时间人人自危,谁敢出手管这件事,谁能管好这件事。

    道理璟泽都懂,可只要关于沈云的事情,他并不乐意讲道理。自他们相认后,沈云从未离他这么远过,即使以往避嫌不常见面那会,心里总是知道人就在身边,想见是能见着的。

    沈云似是知道他的忧虑,跟璟泽提了保证说三个月必定能查完回京。而后夜夜留宿宁云宫。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是个男人这道理也是一样的。终于有一晚,璟泽迷糊快睡着的时候,松了口。第二天醒过来,启明帝看着身侧睡容安详的美人,揉了揉眉心,心里咕哝道,枕边风确实厉害,难怪历朝历代总说美人误国。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三十五、

    三月初的时候,沈云即将成行,拿了璟泽御赐的尚方宝剑和密诏,对外宣称的是告假回洛阳祭祖。他这一年接二连三的告假,不合官制,年稽时也必定通不过。加上与当今圣上之间还有些暧昧,朝中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只是现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对这些事不关己之事,也就高高挂起了。这些也都是所谓人性的弱点。在成熟政治体制的党群斗争中,圆熟老练,先求自保才是最好的政治手腕和生存技巧。

    此去江南,为了便宜行事,不能大张旗鼓,璟泽只好私下相送,两人有些十里长亭话不尽的感觉。

    “身体不好不准逞强,有什么事情就叫姚子良去做。我已封了密诏于他,他会接应好你的。真不要暗卫”璟泽给沈云紧了紧披风的系带。

    “不要,我去督办河工,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往后朝局不便明着用人的时候还多着,暗卫你留着用。再说,暗卫跟着我,我浑身不自在,而且也未必不会跟丢我。”说着,沈云轻轻一笑。“我的五行八卦术,你的暗卫没一个摸得清。”

    原先听着沈云为他着想,璟泽正忙着要感动,听到这最后一句状似威胁之语,顿时有些咬牙切齿。情人太聪明,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便从牙根里挤出回道“那好吧”。

    沈云见璟泽别扭,故意丢着不理,装着没听到。

    只听璟泽又接着说道,“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照顾好自己。如果我发现三个月后,你病病殃殃的,我就直接把你接进宫养着,什么劳什子官都别做了。”

    沈云无奈的看着璟泽,“是是是,微臣遵旨。你也自己多保重,这三个月我不在,你若是有事要商量,张铮算是信得过的。”

    沈云是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张铮是正一品的宰相,他这样称呼说话是逾矩的。可私下里,他对璟泽都没上没下的。两人在品议朝政之事时,对谁都是直呼其名。若以官衔相称,时而还遇到同姓同职的容易说串,实在是太麻烦。

    “还有眼下要着手准备今年的科举之事,翰林院岑毓平可担此任。吏该之事,到底开始的急了不在最佳时间。我知道你是为了替我转移注意力,还需多加小心,我见有些根瘤仍在蠢蠢欲动,有反扑之势。还有蒋雄在西北称大,自以为五十万大军是自己私有,加上又以你外祖自居,前番你虽厚赏了下去,不过也是权宜之计,不妨用戚正去震他一震。不过军事实非我所擅长,你比我在行,还是再多做些考虑”沈云一时间也是感觉说不完的嘱咐。

    “还有”他正要说下去,看到璟泽眼含笑意的样子,转念想想,璟泽城府心机远在他之上,他想到的这些,璟泽也一定想到了,就住了嘴。

    “朕的尚书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朕听着呢。”

    璟泽最享受沈云这样一副昭然若揭的维护之意,以往他做皇子之时,沈云就是这样。凡事总替他想在前头。如今他成了皇帝,沈云操的心似乎也不比他少。偶尔他力不从心之时,想到沈云一副为他鞠躬尽瘁的样子,也顿时跟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重又打起精神来了。

    “这解郁安神包你带着,我见你近来有些燥气,烦忧甚多,配了些安神疏肝的草药,你随身带着,可有所缓解。”

    璟泽接过香包,放在鼻下嗅了嗅。“甚是好闻,像极了你身上的味道。不过”

    “不过什么”

    璟泽说着把沈云拉入了怀里,在颈间落下一轻吻,“仍不如抱着你来的解欲。”

    沈云却没了拌嘴的心思,听此轻浮之言,只抱紧了璟泽,在他肩膀处,闷闷地出声。“那你保重。”他心头的酸涩泛了上来,红了眼眶。此刻,他内心那复杂不舍矛盾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晓。京城三载,一场大梦,如今到了该醒之时。常说舍得,有舍才有得。可他舍了自己,得了的是什么

    只是这样的沈云,看在璟泽眼里,却只是别离的伤感。

    “恩,你也是。我会数着日子等你回来的。”那样的声音未及人走已是满的快溢出来的思念之味。

    两人依依惜别完,都是夕阳西下之时。璟泽看天色已晚想叫沈云再宿一宿xiu,明日再走。沈云想了想总觉明日还会这样,果断得让苍竹驾着马车走了。临走前,最后的那个回眸,一时间竟让璟泽生出一种一眼万年的诀别感,心里头突地跳了一下。

    这日的黄昏,天空如琥珀色般的光泽,一只落单的大雁飞过这橙黄的天空,留下一声声凄厉的哀鸣,听得寂然。看着被夕阳镀上一层光的马车,听着马蹄声有节奏的越来越远,璟泽自我安慰着三月之期应当也是很快的。

    只是,三个月后璟泽等来的却是两封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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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亲启

    夫天下,大器也。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凡为国主,承天景命。陛下生为明帝,必有明志于天下。臣窃拙见,以数言蔽之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则天下顺治,万民归心;海内之气,清和咸理,则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则为万世法程,没为明神。因此故,臣陈此疏,以表臣心。

    陛下擢臣理江南河道一事,臣即奉有认真筹办之谕,但使心力所及,必须详实查勘,不敢徒托空文。南江延袤数省,关系国计民生。治河如治病,须先察其原。欲察其原,必先按脉理,方知病原之所在,而后可以施药。治河非旦夕之功,臣苦心钻研。于江南道三月内,栽藤种树,购地迁民,兼之疏通海口,修堤固岸,固筑险工,疏通尾闾,使洪涝顺势而下,流入江海。然此不过为应急之法。臣以为,从长远观,需更河形以畅其流,缩河身以顺其性,而后可保一甲子无虞。

    今世以奢靡相竞,捐廉耻之风日甚。臣以为,安着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陛下推行吏该,实为纠此偏风之明举。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礼义积而民和亲。又定经扶制,以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闻正言,行正道。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礼不定,是由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

    天下之势,万民皆以科举入仕为光耀门楣之举,虽今为太平盛世,臣仍以为不妥。臣于江南一道治水时,尝遇一民以水车灌田,其器制作精良,用法便利,非能工巧匠不能为之。北离素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之传统,以苦读圣贤经典,寻章摘句,科举入仕为正途。故因其非寒窗学子,亦无功名在身,视其精器为雕虫小技奇巧淫技,虽有能而未尝得以重用,皆以民尚文轻技之故也。士农工商之论,实有偏颇。臣以为陛下应设技司府衙,纳能人之士为国效力,以正世观。文武技匠并用,垂拱而治。

    蒙先帝与陛下厚爱,使臣尝任吏工二部尚书,然臣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缺,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积日劳累,取尊官厚禄。苟合取容,尸位素餐,愧对上下。今奏此疏,但求弥补一二,臣肺腑之言,款款之愚,拳拳之忠,望陛下明鉴。

    罪臣沈云绝笔于江南

    宁,还请不要忘了曾与云在西南之时立下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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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友承安亲启

    云平生得你为挚友,实感大幸。与尔切磋医技,余多有得益。医之一道,往往以经验累积,代代传承,成书成著者鲜少。民间笃信偏方多不枚举,然偏方一说,无根无据,以至常有性命之虞,又以天命至此所叹。吾以为实为无著述可依。余有著书立作之意久矣,然耽于俗事,未尝成愿。日后若尔得空暇之时,望能一尝吾之遗愿。

    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我之命途多舛,实身不由己。大限将至,无可奈何。我在世之牵挂,唯于璟泽最甚。他用情专一,心系于我,我恐他不能接受我离世之事实。望你费心照拂,务必看顾他,以使他挨过最苦之岁时。友不胜感激。

    友云绝笔于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给璟泽的遗折,主要参阅了晁错治安策、司马迁报任安书、梁启超悲情宰相李鸿章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三十六、

    偶尔回忆起四年前的事情,沈云总会生出些恍如昨世的感觉来。

    那年,他到了江南,终日地忙于查处贪官和督改河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隐于两江巡抚姚子良身后的半个月后,严密的贪墨网中终于让他扯出了一根线头,寻到了突破口。

    原本江南上下抱着天高皇帝远,又自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即使风闻皇帝要派出钦差查肃江南官场后,上上下下依然都是老神在在。由商会牵头,众人商量下来,无非就是税银,手松那么一点就有了一成,算是给了朝廷面子。

    一成对沈钦差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不便出面,事事都让姚子良出头。他来江南之前就知道,姚子良是儒林之后,那点儒士的清高他守得跟贞节牌坊似得。先帝在时,看中他这一股清高,擢他做了两江巡抚。他也并非没有才能,只是江南的复杂,远非他能想象和应付。做了近三年,无功无过,只是这样,没有通融好关系,三年一稽也必定是通不过的了。

    姚子良也听过不少关于沈云的风言风语,当日那场弹劾风波,他作为地方长官虽没参与,只也已经先入为主,觉得沈云是个投机取巧巧言令色的人。可钦差毕竟是代表皇帝而来,无论他是好是佞,话总还是要听的。沈云见姚子良对自己颇有几分矛盾情绪,反倒是放心让他去落实部署种种安排。

    江南道贪墨的问题,积弊已久,细察起来,也是有因可循。此地物产丰饶,官位在朝中最为吃香。多得是重臣的门生族亲被安排在这里,又因利益结成私党,官官相护,以致上下皆腐。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在江南,却远不止这个数。

    以往官员查起贪腐问题,总从官场着手。查到后来,又因关系盘根错节,或不了了之,或引火上身,总没个结果。沈云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从河工工头查起,毋庸置疑,这河工自然也是与某些官员沾亲带故。可再怎么沾亲带故,也是一介布衣,遑论与沈云背后的势力作比。

    俗语说,夜路走多了,总怕遇到鬼。这河工也是个禁不起吓的,沈云命人装神弄鬼一番,河工就招了全部。这样撕开了一条口子,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起来。过了一阵,人心惶惶,几个关节的重要人物都活动起了关系。沈云要的就是如此,他隐在姚子良背后看的一清二楚。

    明账暗账两套账簿到手,上下被一锅端了,牵连甚广,几乎将江南官场换了一遍血,也替璟泽的吏治改革添了一捆柴,让其烧的更旺。

    方此,姚子良才全然放下对沈云的芥蒂。而后两人着力合作,督办河工,将南江的堤坝一道从南到北暗访了一遍,再细致核查各府报上来的修缮工期预算等等,赶在大汛前完成了所有工程。

    江南百姓有感于姚子良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做了像供起来。却不知姚子良此番功成,几都拜沈云在其后出谋划策,指点一切。这样两件事合作下来,姚子良终是折服于沈云的风骨之下。他曾问过沈云,如何能猜对这环节中每个人每一步的走法。

    沈云答他说,“我也并非猜得出,只是易地而处,多想些可能罢了。说到底,我不过是比旁人多花十倍百倍的精力。从来没有谁生来就是会做事的,我也不比旁人聪明,可用了心用对了方法总是能成的。身居高位久了,多得是人只会玩些官场上的虚假恭迎,还有多少人记得民为贵这三个字,官亦是民,是从民中来,多听点民声,总是没错的。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子良,你记住,在其位谋其政。有原则是好的,可是要懂得变通。”

    姚子良很多年以后,还能清晰地记起,这个云淡风轻的午后,这样的一席话从一个病弱的后生晚辈口中说来,如何醍醐灌顶地让他久来怀才不遇愤懑的心得到了平复。他惭愧于自己曾经有那些世俗的偏见。

    他也发现沈云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好。两人几次议事,沈云总是满头的虚汗,呼吸间急促不稳,有时拿在手中的笔都会掉下来。可是无论如何,沈云总是缓一缓就继续下去。几次他都出于关切,想叫位大夫来为沈云看看。沈云却总是推辞,说陈年痼疾看不好了。

    只是即使是这样的身体,踏勘河道却是亲力亲为,甚至不要随从,一路暗访。这一把病骨下是一位治世能臣啊,一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好官。

    沈云忙完这两阵,已是在江南两个半月后。离他答应回京的日期还剩了半月,足以让他谋划第三件大事,只是这事是为着自己的。他到江南月余后,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原先他只以为是胃疾复发,才食不下咽。逐渐他开始有腹痛之症,且日日加剧,加之泛酸呕吐。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夜里无人之时,沈云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还未有什么明显变化的肚腹,眉宇间温柔如水。那日他回了白云居,取得丹药里面就有一味药名唤“承嗣”。

    根据玄心记事中所载,这承嗣是玄心谷的第三位祖师爷研制所得。那已是一百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位师爷亦是有龙阳之好。虽与心爱之人能双宿双栖,只是不得承孕延续香火总是遗憾,便着力研制出这丸药。以身试药之过程,这位师爷却略过不曾写。最后只在玄心记事中留了八个字,“逆天之事,果不可为。”

    这药不知何故,百年前散落江湖,引起江湖一阵动荡。以故第五位祖师爷又搜集到些当年服用此药之人的结局作为案录纪录在册。

    “余十年间,足迹遍布四海八荒,寻得十余位曾送服生子药之男子。其中只得三人平安产子,余七人皆命殒。此药药性极为霸道,服下后与男子交合,承欢在下,数次可结得珠胎。孕期如女子,以十月为结。然前三月内,体虚气弱,腹痛如绞,如万把钢刀直剁下腹,命悬一线。七人中,有三人因此丧命。怀胎四月后,胎力日强,渐感胎动,有孕吐妊娠之症。孕九月余后,产道渐开。男子以后穴产子,奈何男子后穴窄小,方此之时,又命悬一线。得开八指,胎儿平安落地。如若不然,亦是命归黄泉。余四人因此殒。此药药期,余憾未得知。得子中有一人,于数年后又陆续孕产三子,皆父子平安。适时,余方解师祖所言逆天之事,果不可为八字箴言。望后世子孙得此手札后,以为诫。”

    人在极端的情绪下,往往就会冲动起来。沈云便是如此,他服用这药时,全凭心里堵得一口气。但这口气意指为何,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他也不能确定过了百余年这药是否还有药效。他那日从白云居下来就服了一丸,那段时间他与璟泽欢好次数并不少,身体并未有什么症状,他以为药效已失。

    到了江南后,种种症状都指明他已有了身孕。此时他细想起来,方知自己当初那样是多么冲动。他原想着到了江南办完正事就不再回京,如今有了这孩子,他更是坚定了决心。只是想着璟泽,他又痛心不已。只能想着,璟泽尚且还年轻,待走出悲痛后,总能重新振作起来。柳皇后与他,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何况,璟泽还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

    他当日诈死离开江南,就回了玄心谷。玄心谷地处万州与瑾州交界处,暗合五行八卦阵,是集历代玄心谷传人玄门之术的大成之作。只有每任玄心谷传人才懂破解阵法的口诀,否则此处看来只是一处风景优美的普通山麓。当年张晞朴临死前才将这口诀告诉沈云,因为这块地方对他的师祖陆郊来说是个伤心地,张晞朴念及师傅的感受,也始终都没有回来。

    一阵竹帘的响动拉回了沈云的思绪。沈云回神一看,正是有人进来了。

    “爹爹”沈桓撩开竹帘走了进来。沈桓正是沈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孩子如今三岁半的年纪,粉雕玉琢,白玉一般。长得八九分像了璟泽,尤其是眉眼之间,与璟泽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笑之间,虽不如璟泽的绝色倾城,但也已是隐隐的无双之姿。只是撇嘴之间露出来的酒窝和神情像极了沈云。

    沈云看着这个自己拼着命生下来的孩子,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介怀之事。这些年,他在玄心谷内避世休养,从未出去过。幸好有苍竹一直替他打理一应的杂物。他才可以专心整理药典、教养沈桓。他想想,而今的生活倒真是他想要的,又有了这么一个寄托,也算是上天待他不薄。

    陪着沈桓长大,他越来越有为人父的责任感。兴许是这样坚定的责任感,才让他认真对待起自己的身体,经过这几年的调养,已好了许多。可到底之前伤了本源,加上逆天生子,身体总还是有些气血不畅,手脚冰凉。

    “怎么了,桓儿”沈云抱起自家儿子。

    “苍竹叔叔说,我们要离开玄心谷,是真的吗”

    “恩,是真的,桓儿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吗”

    “可是桓儿担心爹爹的身体。”

    “爹爹没事。”沈云看到儿子这么懂事,摸了摸沈桓的绒软的头发。

    “那桓儿要出去。”他歪了歪小脑袋,又补充说,“不过要一直和爹爹在一起。”

    说着扭了扭小屁股,往沈云怀里钻了钻,拿自己莲藕般一节节的小手抱住了沈云。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这次他要出谷,是因为收到他师伯连胜的一封信。连胜并不知道沈云诈死之事,与沈云也是意外联系上的。当年沈云回玄心谷的路上偶遇了这位师伯。

    连胜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又觉得师傅偏爱小师弟,不肯将一身本事尽数传授给自己,留了封信就出走了。陆郊膝下一共就两个徒弟,虽说有所偏爱,但也实在狠不下心来将连胜逐出师门。张晞朴曾经与沈云说起过这位师兄,心里许多歉意,觉得是因着他才导致师兄的出走。

    连胜其实出来没多久,就后悔想回去,结果到了谷外发现师傅已改过阵法,他以为师傅这是逐他出了师门。心里悔不当初,但也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从不敢在外人面前以玄心谷弟子身份自居。

    岁月磨人,他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心高气傲。也逐渐明白师傅何以偏心自己的师弟,他比起自己师弟缺的正是医者的一份踏实。

    那年,沈云从江南办完事回谷,路上救治了一位已入膏肓的病人被路过的连胜看到了。连胜一眼就看得出沈云的手法是出自玄心谷,却又更为精妙。看着少年年轻而陌生的容貌,连胜忍不住上前询问了一番。

    这才晓得,眼前的青年是自己师弟的嫡传弟子,玄心谷的第十一代传人。沈云告诉他,师傅和师祖都已经过世了。白驹过隙,年少时的任性,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那份尘封了多年的愧疚突然被打开来。又从自己师侄口中得知当初的变故,师傅改的阵法的起因是要封了玄心谷,并不是逐他出师门,心里高兴不已。这块压着他几十年的大石头,沉甸甸的,终于落了地。

    沈云将玄心谷的口诀告诉了连胜,告诉连胜随时都可以回去。连胜却不想再回去。他说故人已逝,那处现在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的山谷。沈云明白连胜的意思,便将白云居的位置告诉他,说师祖和师傅的墓都立在那里。

    那次话别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月前,江北爆发了大面积的瘟疫,连胜在江北忙的焦头烂额,却仍未能解决,这才想到请在谷里避世的沈云出面援手。

    这次出门,保险起见,沈云易了容。他在外面是一个已亡人的身份,若是遇到相熟的,不免摊上是非,毕竟他曾是朝廷二品大员。沈桓看着陌生容貌的父亲,有些不能适应。可他早慧的很,总是体谅父亲身体不好,因此从不刻意的去问。

    沈云把沈桓和苍竹安置在一处疫区外的客栈,自己做好准备工作就进了疫区。当地太守算是有些担待,把自家的一座别院贡献出来做了疫民收容点,沈云在那里见到了连胜和姚子良。

    连胜见到沈云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大步迎了出去。他作为江北瘟疫的主治大夫,已是日夜连轴转。可瘟疫来势汹汹,病患日积月增的,他实在是有点螳臂当车的无力感,才想到自己青出于蓝的师侄,就请他相助。

    “师侄,你来了,你快来看看。”连胜言语中的急切不加掩饰。

    “是,师伯。”

    姚子良看着连胜对这年轻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大感不解。连胜已是江北极有名望的大夫,在这次的瘟疫中耗费大量心力也救回了不少人。听他称一声师侄,应是后生晚辈,可这态度怎么看都像是对前辈才有的恭敬。

    经过一番查探,沈云心里有了底。

    “师伯,患者是否都有发热、头痛、恶寒,重者有脱水之症。”

    “不错。”

    “你是否以柴胡、黄岑、黄连为主入药。”

    “不错。可有问题”

    “没有。师伯,你予我三日,我需查探下,证实我的猜想。”

    “好。”

    “除了服药,师伯,你可再试试用谷里的金针之术,刺激气海、天枢二穴。”

    “不错不错,师侄说得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连胜眼神一亮。

    “慌则乱,师伯是忙的无暇分心。”

    “不过瘟疫必须从源头查断,若不然永远没个尽头。”

    “不错,师侄尽管去,这里我会照应好的。”

    姚子良听着这一番对话,顿感来的这位可能是救星,心里开始生起希望。比之连胜,他近段时间更是劳心劳力,除了收容流民,还要安抚人心,杜绝流言四起。江北之地,官场虽不如江南复杂,可水上多争端,也着实不太好管。

    加之瘟疫一事,已是兹事体大,当今陛下都发话要求尽快妥善的处理,妥善二字让他的压力又重了许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用下下之策。他始终都记得曾经那人说的多少人还记得民为贵这三个字。这位师侄大夫,听着应是极有把握的。

    “这位大夫如何称呼”

    沈云这才注意到姚子良,他有些惊讶。转瞬又隐去了目光中的惊讶。

    “敝姓沈。”

    沈云当日在给连胜的回信中,就言明自己过往与官府有些纠葛,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故改称沈逸之。

    “哦,我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师侄,沈逸之。逸之,这位是两江巡抚姚大人。”

    “姚大人,幸会。”沈云拱手作了个揖。

    “一切就拜托沈大夫了。”姚子良并没有错过沈云眼神中的惊讶,可他仔细搜寻一遍记忆,也没能找出沈逸之这号人物来。

    沈云用了两日就查出来,江北瘟疫的起源在水源。此地以南江水为主要源头,因着江水清澈,所有人皆饮生水。恰逢上游一处林原中死了好些染了疫症的鹿群,尸体腐化在上游的水里的。这疫病随着水流到了下游,那段时间饮了生水的人基本都感染了疫症。防治的方法也很简单,不饮生水。

    姚子良急忙叫下面的人在江北全范围内发布通告告知居民,另要求各府各衙全面统计现有疫症百姓,开辟收容点进行收容,若有忙而不报或谎报者,杀无赦。此告一出,颇具震慑,且姚子良在两江做了这么些年巡抚,名望在外,各地倒都是严格遵嘱而行。

    连胜经沈云的提醒,在治疗方面也提速不少。沈云自查出源头之后,就每日与连胜奔波于各府各衙救治,药方可以传给各地大夫,可这金针之术,却是玄心谷的嫡传家学,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上手的,沈云和连胜只好分头行动。又这么忙碌了半个月余,总算是卓有成效。

    这日,沈云正与姚子良商量善后的事宜。当日托了沈云的福,姚子良如今已是在两江巡抚的第三个任期。沈云知道对付疫症最一了百了的无非是焚尽一切,姚子良却是顶着重压在救治,可见当日对姚子良的提点看起来是被放在心上了。

    忽的听到门外一声,“皇上驾到。”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屋内的所有人都跪成一片。沈云的眼角扫到一片玄色的衣角,心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

    “平身,赐座。”

    沈云坐下后,刻意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一片混乱,连吸气呼气都不敢大声生怕引起那人的注意。心里一会想着他怎么这会出宫了,一会想着自己会不会被认出来。又想着这会易着容,应该是认不出来的。旋即又后悔没再易容得深些。又下定决心早点离开,以免夜长梦多。他如坐针毡的难受,又不好发作。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璟泽和和姚子良的问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启禀陛下,这位是沈逸之,沈大夫。这次瘟疫幸由沈大夫和连胜连大夫联手,才止住了。”沈云听到姚子良说道自己,猛得回过神,低着头开口让道,“不敢,小人只是帮着做了些微小的工作,不敢居功。救死扶伤本是做大夫的职责所在,此次若不是陛下皇恩浩荡,垂怜江北,拨下大笔款银安置疫民,加之姚大人深入一线,沉着应对,连师伯又已对症下药,小人不过是帮着师伯打打下手,不敢邀功。”

    他此次出来,纯粹是受连胜所托,并不想沾惹是非,尤其是官权。这一番话把功劳全推给了旁人,不为其他,只是不想再与朝廷有所瓜葛。

    璟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云,露了些许赞赏之意。这人是第一次面圣回话,思路倒是清晰,语气不卑不亢,为人又谦逊,倒是一个可用之人。

    “沈大夫不必谦让。你与连大夫都是居功至伟,理应受到嘉奖。不知沈大夫可愿意入太医院为官”

    沈云忙回道,“陛下赎罪,小人曾答应过师傅,终身不入朝为官。”此话不假,师祖有言要与官权划清界限。原担心璟泽会心生不悦,沈云准备了一套说词去应对,却不料璟泽回道,

    “即是如此,倒也不好为难了。那朕就赏赐黄金百两给沈大夫,替这江北的百姓略表谢意。”

    “谢陛下隆恩。”沈云吁了一口气,下了决心早日回谷。

    是夜,沈云回到客栈,桓儿已经睡下。苍竹守着门等他,进门就听沈云说“陛下来了。”苍竹愣了愣,说,“那公子的意思是要走吗”

    沈云点了点头,说“准备下,这里的事情我今日都像姚子良交过底了,明日我就向他辞行。”

    “是,公子。”

    第二日上午,圣旨和赏赐都下来了,下午沈云就来和姚子良辞行。姚子良这段时日和沈云合作非常愉快,竟让他找到几分当日在江南与那位尚书大人的合作之感。

    看到沈云离开如此仓促,忍不住出言挽留。沈云却道,下个月是先师生辰,想赶回去上一柱香。既是这么说了,姚子良也不好再说什么。

    姚子良把沈云送至侧门外,苍竹雇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正巧这时候璟泽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中医的内容纯属编造,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比心。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三十八、

    沈云只好陪着姚子良回府邸正门接圣驾,眼皮连跳了几下,心下总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不安。行完礼,沈云依然是低垂着头。他两次见璟泽都不敢抬眼,虽说易着容,是认不出来的,可他自己心虚。

    “怎么,沈大夫要走了么”

    “回陛下,是的,下个月是先师生辰,草民想赶回去为他上一炷香。”

    “如此朕也不便挽留,就在祝沈大夫一路顺风。朕与姚爱卿一道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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