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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晚泽 第6节

作者:苏子由 字数:23069 更新:2021-12-31 04:18:54

    “我才不要做宰相。朝中那帮老顽固,要是知道我以色侍君,肯定说我凭裙带关系做宰相,你到时候就成昏君了。”沈云说完,低低的笑了一声。

    “以色侍君我怎么毫无感觉。”

    “嗯,就是。微臣明明是凭真才实学的,所以请陛下不要被微臣美色所迷。”沈云淡定地回道,捉住了璟泽乱点火的手。“京官的人事关系折,前番我已经给你了。地方的,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什么时机动什么人,就请陛下自己决定。”

    “嗯。”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卸职后打算干嘛”

    “这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你干什么,我都与你一起。”

    “那我要出去周游呢”

    “那我一起。”

    “你不打算理政了”

    “天天坐在这里就管得好了”

    “也是。不过我也不会一直在外。”

    “这么说,你是同意与我一起了”

    “我同不同意,你不都已经想好了。”

    “还是云儿了解我。”

    沈云抬起眉毛觑了眼璟泽。璟泽无赖地朝沈云笑了笑,内心窃喜,沈云与他讲话,终于又无上下君臣。

    两人举重若轻地把之前的事情揭了过去。沈云却是哑巴吃黄连,他最后还是将自己置在了佞臣的位置上。他连一个子嗣都不能给璟泽留下,也就注定要夹在他与众多的妃嫔之间。柳菱只是第一个让他清醒过来的人,而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个柳菱。他爱上的人,是一国之君,注定他爱的卑微。可他又在这段注定不能有结果的爱恋中失去了自我。

    沈复辞别之言,言犹在耳。宦海浮沉,实难久恋。他怎会不知。可他每每总是放不下心来抽身离开,再等两年吧,等朝政稳定了,现在蒋雄在西北称大,朝中腐朽之气弥漫,璟泽一个人的话,太辛苦了。

    他感受到身下之人传递过来的温暖,闻到那熟悉的龙涎香。只是这样,他已然舍不得,甚至不需璟泽说任何一句,他已然走不开。

    朝堂盛传,吏部尚书沈云以色侍君,魅惑当今圣上。男色之风,只曾盛行于前朝。前朝的亡国之君正是为蓝颜一笑,一掷千金,虚耗国库,最后才导致入不敷出,民不聊生,国家灭亡。

    因此,本朝圣祖皇帝开国后,虽没有明文禁止男风,然郑重告诫子孙要以前朝之事为戒。所以,本朝的朝臣和贵族间即使有些有豢养娈童优伶的习惯,但都是玩物的性质。况且,启明帝至今未有皇嗣,那么这件原本可大可小之事,就变得无比重要。一时间,弹劾的折子如雪花一样飘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一个不愿意参与到朋党之中的人,往往就被所有人都视为眼中钉,而皇帝的宠爱也加剧了其他人的妒意。沈云幸得没有表露才能,只是这样仍然是被各种各样的弹劾理由弄得目不暇接瞠目结舌。弹劾最多的是他以色侍君,迷惑君上之事,其他还有什么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作风不正,流连妓院,甚至还有以往在太医院挂名白拿俸禄之事。

    十八岁以前的沈云,看到这些大约会一笑而过。可惜,入世已深的他,只能装的面上不介意。说的人太多,他也没法去一个个去计较和回击,何况多数也算是有的放矢。每日早朝,众人指指点点,让他如芒在背。

    这样的日子里,让他分外享受在静王府的时光。踏进静王府的大门,仿佛一切的劳心劳力都被留在府外。

    “好听。”直到最后一个尾音消逝在松林间,沈云才踏进了院门。“我抱着琴,不便与你鼓掌。”

    “无妨。你来了。”璟清的声音总是给人微淡的感觉,就像是风穿过竹林间,那直而通透的君子抖了抖身上的叶片,那样的声音使人安静而忘却尘染。

    “还是你深谙抚琴之道。”

    “贵乎心境。”

    “不错,宁静致远。我已经做不到了。哎,不说这。今日我带了把好琴与你。”

    璟清见沈云珍而重之地打开了手里青底杂花的麻布袋,露出了里面清漆封底,蚕丝为弦的七弦古琴。暗色的红木,让这把琴透着古重之味。

    “这是”

    “这是天下第一斫琴师徐皋老先生的隐退得意之作。”

    “什么这是”璟清难得带上了上扬惊喜的语调。转而,又疑惑地问道,“可这琴不应该是在他弟子的手中么”

    沈云点了点头。“徐皋老先生多年前隐退时,将这琴赠与他最后的关门弟子管竹。我与管竹过去有些渊源,前段时日,他自感大限要至,便命人将琴送来,转赠与我。这琴名为绕梁,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想正是配你的。”

    璟清修长的十指一点点地抚过琴。对抚乐惜琴之人而言,这样的七弦值得付尽一生。林间的老木,春蚕的嫩丝,海中的白贝母,他们从自然而来,组成这七弦的生命。

    他抹了一下,琴上流出古朴清透的音应答了抚琴人。

    “好琴。”

    “不妨抚上一曲。”

    “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下来,斑斑驳驳的,衬的璟清的身影明明暗暗。顺着阳光看到了璟清骨节分明的手。细碎的阳光投在他的手背上,还能清晰的看到手背上的青筋。

    过了会,沈云拿出挂在腰间的萧。璟清的琴声,让他摒弃了杂念,他趁中段音低时,和了进去。他们并不需要听赏之人,因为他们已是彼此的伯牙与子期。每个音符都好似一条优美的弧线,或出于幽谷,或腾入云端。

    一曲完毕,两人都觉通身畅快。听着余音缭绕,而后渐远渐消,不需任何的言语。沈云丢了规矩礼数,幕天席地地坐在参天大松的树荫下。

    “待我将谱子整理出来予你。”璟清说道。

    “好。”沈云回道。他抬头看了看头上很有年份的青松。岁寒三友的松,四季常青,不畏严寒。他看着就出了神,“璟清,你说这松春秋冬夏都顶天立地的立着,会累么”

    未及有回答,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应该是累的吧,可有什么办法呢,它扎了根,再累也能活。”

    璟清听沈云有此一问,又见他面色不佳,想来是为朝中那些事烦扰。“近日我正好习得一首新曲,奏与你听听。”

    “好。”

    璟清起手,捻出了第一个音。沈云逐渐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璟清却未停下来,一直弹到这一曲结束。而后挥手示意毕风进来,悄悄地推他出了院子。

    他忍了一阵的咳,此刻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急急忙忙滚了出来。他怕吵醒院子里沉睡之人,尽力用手捂着。

    “王爷,你明知道弹止水伤身,你还奏完了整首。”止水有凝神静气之效,然而弹奏之时却极耗奏乐之人的心血。璟清却摆了摆手手制止了毕风说下去。

    他虽不关心朝堂,可关乎沈云的事情他都是上心的。这些时日里,沈云愈发的憔悴。可他却总是含笑晏晏,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能为他做的,微薄地只有弹些静心养气的曲子陪着他,让他在这里能暂时的放下劳累。

    他想到前些日子,他的母后如今的皇太后把他叫去商量他的终身大事。他看了看自己不良于行的腿脚露出一脸的悲怯,说不想耽误别人。他的母后不忍再苛责一句。其实他知道他这辈子再给不出第二人自己的心了。

    沈云被这暖融融的春光罩着,在树下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后,觉得精神充沛,心情舒畅。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璟清从不出言挽留,他只默默地送沈云到门口。等关上了门,就躲在旁边的窗边目送着,直到沈云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转而不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圣上明鉴。

    臣本刍荛,见识于草莽,虽未曾进学,然得臣父抚育教导,又得先帝赏识,功起西南之战事,授吏部尚书一职。臣不胜惶恐,自授任起,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知足知止,谦虚纳下,赏罚公正,慎始敬终,正身黜恶。倘遇急事难事,不辞急效微躯。臣不求有功,然自检亦无大过。任职至今,妥办大小部事百余件,亦曾得先帝嘉许。

    臣知陛下明德,爱惜文才。有志之士,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皆以陛下浩浩皇恩所照拂。今流言四起,言臣下祸乱朝纲,臣实担当不起。清者自清,臣不意多作辩解,祈望陛下明朝秋毫。君臣之间,穆穆棣棣,是为臣唯一所泣愿。

    近来部事繁多,臣不甚劳累,身体欠佳。故恳求陛下准臣月余假期以作休整。

    皇恩浩荡

    在蜚流漫天的时候,沈云不慌不慢地递了折子,装聋作哑地回避了大部分弹劾,又搬出先帝,以退为进的为自己作了陈情。反驳是错,不反驳亦是错,不如就如此,将此事消下去。

    启明帝收到折子,心里大为赞叹。他的尚书大人嘴皮子功夫厉害,通篇不带指责,又字字暗含血泪,言朝臣搬弄是非,污蔑于他。不日就朱笔御批一个“准”字回了下去,又命邓全带了“甚得朕心”四个字去回给沈云。

    对沈云来说,递这折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实在是受够每日早朝御史那一副面红耳赤死而后已诤谏他的样子,说的他活像是红颜祸水一样。沈云对这些言官始终都有些消极态度,往往都是端着正朝纲奉礼仪的姿态,实则无事生非。然而,这些都是祖制留下的弊端,实非一日所能拔除的根痼。

    自得了准后,沈云开始晃晃荡荡,又有些沈三的昏样。再说璟泽,自从那日与沈云和好后,又故态复萌,每日到了夜深就摸进尚书府。沈云实在是怕人多口杂,在如此风口浪尖又再旁生什么枝节,便辞退了尚书府里大部分下人,只留了几个老实可靠的下来。

    沈云未曾想这如此私心一举,到让朝中众人觉得他收敛尚书府门风。于是,他又上了一道折子自请停俸放权,诤谏之风顿时小了不少。

    于是,启明帝简直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不过,新帝登基,事务庞杂,时而要忙碌到三更天。但不管多晚,璟泽像是点卯一样每日都要到一到。沈云见他辛苦,出言劝诫又不肯听。幸而,他最近闲赋,也就为他等着门。

    这日,璟泽又是将近子夜才至,悄然推门而入,见到沈云已是撑着头在书案前睡着了。桌上陈着的笺上,胡乱地写着一句话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他见砚台里墨汁未干,细思一会,在这句下面提笔加了一句。

    沈云近来忙中得闲,虽仍有心事,只是也较以前睡得好了。被璟泽抱到榻上,都无知觉。璟泽替他细心地脱了外袍,掖好被子,点上安神香,坐着看了会才又悄无声息地回了宫。

    第二日,沈云醒来,原以为昨日宫里那位夜深不至,终于消停下来。及至起来,见到他随意写的一笔笺下又添了一句,才知人昨晚已经来过了。

    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

    他这一天看着这张笺傻笑了很久,后来找了个樟木盒子,再三找苍竹确认不会被虫蛀,才将信将疑地把这张笺放了进去,时不时地还要拿出来检视一番。

    沈云彼时告假期间,除了闭门在家休养,偶尔也上街散散心。某日上街遇到了一位意料之外之人,导致后来又生出许多事端变故。这人正是他的大哥沈方。

    他自西南回来后,只有向沈复晨昏定省时,才会见到他这位大哥。沈云初回沈家时,知道这一家子人几乎都嫌他是多余之人,连沈复都是抱着目的才找他回来。他这位天之骄子丞相公子的大哥,自然是十分看不上他的。因此,两人几乎从不见面,说不上什么话。偶尔两人在回廊或是什么地方照面,沈方都是直接视而不见,沈云当然也不会自己拿着脸往上贴。

    等他到了吏部,才知他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哥,虽说有些才能,可为人实在心眼太小,时常拿着丞相大公子的架子颐指气使,又容不下比他优秀的人。以致后来安王失势,谁都不敢出面保他,才落得个终身不再入仕的下场。

    北离一贯有轻民重官的传统,所以这对沈方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而像他这样受了罢黜的人,即使为民,都是抬不起头来的。沈复便凭关系给他在书院找了个教书匠的活来糊口。

    “三弟,你近来好么”沈云见到沈方一身灰色布衣,脸色也有几分苍白,比之以往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消瘦了不少。就连这声招呼都打得有几分踟躇。

    “多谢大哥关心,小弟近来一切安好。大哥,饭吃了么,没的话不妨一同吃点。”沈云对沈家亲缘淡薄,可他到底是答应过沈复会照顾沈方。

    “尚未,那就多谢三弟了。”沈方倒也不客气,他实在是吃不惯书院里的粗茶淡饭。两人便一起去了望江楼。望江楼的小二,一见是沈云,忙热情招呼了上来。对着落势的沈方,视而不见。

    “沈大人,您来了。还是老规矩么”

    “不,这次要个雅间。把店里的特色都上一遍。”

    “好咧。您请。”

    两人落座后,沈云见沈方面有怒色,想是为了方才小二冷落他之故。

    “大哥,不必介意。”

    沈方不情不愿地挤出一个“嗯”字。这些人的看人下菜,更是加剧了他对沈云的矛盾。一面他要开口求沈云给他疏通关系,一面他又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弟弟。

    沈云见这雅间位置不错,窗口望出去还能看到雾中如一条白练的大江,便发了会呆。他知沈方今日必定有事要说,且多数不是什么好应之事,于是不想先起话头。

    拜沈三当日奢靡积的福,望江楼早就拿沈云当成贵客,上上下下都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把菜上齐。

    沈方低着头,沉默着。手里细碎的小动作却出卖了他的情绪。过了会,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起身给沈云跪下。

    “三弟,大哥有一事相求。”

    “大哥,你先请起。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沈云连忙扶起沈方,沈方顺势也就起来落了座。他本就是形式之举,他为丞相公子时不怎么跪过人,更是没跪过他轻视的那些人。此举,不过是为了后面开场。

    沈方终于吞吞吐吐的开口了,“三弟,你知道,大哥身上有终身不再录用朝廷的禁令。”

    “嗯。”果真是这事,沈云内心深叹了一口气。

    “你可否想办法”

    “这小弟也无能为力,这是先帝下的旨意。”

    “我听闻你于当今陛下有救命之恩。你去求求陛下,这不过是改个禁令的事情。”沈方急切的说道。

    他出生就是丞相公子,这么多年也没低声下气的求过谁。他自认天生就是属于官场的,如今屈居在一个小书院里教书为生,他每日想到的都是在丞相府与父亲谋划布局的大日子。他喜欢在政治风波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他喜欢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而不是看人脸色,寄人篱下的做个教书郎。

    “大哥,你应该知道我们做臣子的,最忌讳的就是挟恩图报,何况是对当今天子。”沈云站起来,一甩衣袖,背对着沈方,厉声说道,“若你有其他难处,小弟断然是义不容辞。但这件事不必再说,小弟无能为力。”沈云必须说开了断了他这个大哥的念想。

    沈方低着头,隐在阴影中的脸上却有一闪而过的阴鸷。过了会抬起头,朝着沈云的背影笑笑说,“三弟说得对,是大哥要求过分了。三弟就忘了我刚刚说的糊涂话把。来喝酒喝酒,我们兄弟俩还不曾好好地把酒畅谈过。”

    沈云见沈方能想得通,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想,按着沈方的性子,或许会不依不饶起来。若是如此,他除了不断地开口拒绝,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别无办法,毕竟亲缘为礼教最重。

    他转过身来,又和善地对沈方说道,“大哥若是有其他困难,小弟一定尽力,父亲临走前,希望我们在京城一切都好,彼此照拂。”沈方无奈的笑了笑,说“三弟言重,明明是父亲托你照拂我。哎,是我一时不能接受现今的身份,多想了。来,喝酒。” 沈方端起酒杯递给沈云。

    “我先干为敬。”说着,沈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大哥。”沈云也饮尽杯中之酒,酒划过喉咙只余一股辛辣的味道。两人随意的拉了些家常聊,吃完就各自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出自韩愈杂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沈云中毒了。

    璟泽下朝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里顿时沉了下去,人几乎是六神无主地赶到了尚书府。

    “严煜,怎么回事。”

    “回陛下,子逸是中毒之状。”

    “他不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么怎会中毒”

    璟泽此刻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满脸的急切,又还未理出头绪,问话也有些颠来倒去。

    严煜思及对沈云发的誓,顿了顿,只好回说,“这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可他确实是中毒了。”

    “是什么毒可解么”

    “是无色无味的毒,我暂时还查不出是哪一种。”说到此处,严煜也很是心虚,忙看了璟泽一眼,接着说道,“你先用落冥神功护住他的心脉,避免毒性游走。”

    严煜心里也很是沉重。医家可以对症下药施针,然而这样的无色无味之毒最为歹毒,又最难追查本源。中毒之人皆是无声无息失去生命体征而昏迷不醒,身体一日日地为霸道的毒性给侵蚀,直至最后毒渗进心脉殒命。

    凡是此类毒药,解毒之法,亦是下毒之法。若是下错了解药,便是等同加了一道催命符。更为棘手的是,沈云体质又较常人弱上许多。也故,即使查出是何种毒药,他仍需费心考量下多少药去解。哎,实在是难。

    “这种无色无味之毒必须追查到下毒之人,我才能配解药。解毒之法,亦是下毒之法。所以我不能冒然下药。”

    “朕知道了。两日内,朕必给你个答复。太医院药一应材尽管取用,务必照顾好他。”璟泽一时竟忘了追问沈云的体质缘何会中毒。

    “微臣遵旨。”

    璟泽叫了暗卫出来吩咐一通后,自己并未离去,留坐在沈云的榻旁,整夜地陪着。及至第二日的寅时,璟清见他早朝将至,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出言提醒。

    “六哥,已是寅时,你是否要准备早朝”

    璟泽听了此言,人却未动一分。璟清见他如此,便知他大意这段时间是要罢朝了。沈云中毒一事,对他皇兄影响颇深。只是,关心则乱啊。

    “六哥,臣弟并非要劝你,只是前段时间才把子逸那段流言止住,你如今这样,岂不又将他至于风口浪尖,白费了他当日上的两道折子的苦心。”

    “替我好好照顾他。我朝后便回。”

    “好。”

    沈云自回京后,虽有混账名声在外,可是在朝中却是一股清流,不与谁刻意结交。朝臣虽羡慕沈云得新帝赏识,又有些男宠流言,但不至会下毒害他。因此,璟泽只花了一日就查出了下毒之人,沈云的大哥,原丞相的长子,沈方。

    “沈方,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下了什么毒”

    “啐,”沈方吐掉口中的血水,不可一世的回道,“有本事自己去查,我无可奉告。”

    璟泽一身玄衣,在死牢中与沈方周旋。沈方被四肢被锁在刑架上,鼻青脸肿的脸上已经看不太清五官,口中的牙齿已经掉落的七七八八。身上的囚服也因刑讯已经碎成一条条破布。身上所露之处,无一不皮肉外绽,泛着可怖的脓白。

    阴冷的死牢里,没有任何的窗子,唯一的光亮来源于放刑具的桌上那一只蜡烛,黄色的烛光打在璟泽具是寒意的脸上,深若幽冥,又像地狱里戾气深重的修罗。

    “你想求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哈哈哈。”沈方此刻爆发出一阵寒惮的笑声。“我现在就想他给我陪葬。不过看你这紧张的样子,看来关于那小杂种的传言是真的了。你们真令人恶心。”说完,对着璟泽,啐了一口。

    烛光一暗一明间,沈方的额穴上多了一根银针,咬紧了牙关,痛苦地低吟了几声。璟泽下手狠辣,折磨手段尽出,却始终留着沈方一口气。沈方也猜出璟泽不敢杀他,便叫嚣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杀了我,小杂种就没救了。”

    “放肆。”璟泽暴呵一声,“他是你三弟。”

    “我呸。一个贱人生的孩子也配做我三弟。他不过是我爹不要的一个贱种。”

    “他并未有过对你不起,是沈家对他不起。”

    “哈哈哈,他本就是一个多余之人,何来什么对不对得起。”

    “沈方,只要你说出下了什么毒,任何条件朕都可以满足你。”

    “哈哈哈,再说无数遍我还是那句话,我只要他给我陪葬。”

    沈方此刻已是恨极。他不过是选错了人,走岔了路。原想着沈复老谋深算选择了安王,他只需追随父亲的脚步,做好该做的事,待到新皇登基,他的丞相之位必定是手到擒来的。西南粮草之事,安王原本是叫他探询沈复的想法。几番试探,沈复都认为此事不妥。他想,他爹必是在朝久了过于保守。于是假传他爹的意思给了安王,里面一应事务具是由他出面。

    谁知,此事惹得先皇动怒。永不录用的禁令,让他彻底失了势。当他去求他的爹爹时,他爹不知是不是受妻女死的打击过大,竟只对着他不断叹气,无动于衷。朝中那些锦上添花,溜须拍马之人,见他落难,忙不迭地与他划清界限。以往交游的那些世家公子,高门大户,如今见他蓬门落魄,都避之不及。

    他出生就是丞相公子,心计谋略样样不缺,他怎么能甘心。最令他不平的还是他那个三弟,出生卑贱又被沈复送养的沈云,竟然一直都是宁王的人。这位默默无闻了很多年的六皇子,一招逆转,多少人来不及应变。他那个三弟,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匹夫,没学过策论谋段的市井白丁,官拜正二品,又成了新皇的首功之臣,每日尚书府都门庭若市。

    当他委身在一家小小书院教书时,他总是想起种种的不甘不平和愤恨。柳菱来找他,这个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许了他所有他想要的,唯一的要求便是对沈云下毒。他虽厌恶沈云,但要下毒毒害他始终有些犹豫。

    那日在街上,他是最后的试探。沈云的严词拒绝,让他想起了全部的他加诸于他身上的屈辱。当然,他下手了。柳菱给他毒药时,便告知他,这药是慢性毒药,不会当场发作。待到沈云在别处发作,与他无忧。

    他便在书院里安心地等待着柳菱给他官复原职。等来的却不是柳菱,而是启明帝的暗卫。当他被抓进死牢那一刻,突然迸发出无比的恨意,让他面对种种刑讯都不松口说出毒药之名。他既然无望再入官场,好歹也要拉着沈云给他到地府开路。

    璟泽在死牢里已经与沈方耗了二十个时辰,每耗一个时辰,他心便沉重一分。

    “陛下,颜公公侯在外面,说有事要禀。”

    “快叫他进来。”死牢在刑部最西北的角落里,狱卒一路小跑着将颜如引了进来。

    “陛下,严太医说要您速回尚书府。”

    “可是云儿怎么了”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又吐血了。”

    颜如只觉身侧一阵疾风略过,眼前只得一片衣角,再抬起头时启明帝人已不在室内。

    “严煜,你不是跟朕说护住心脉可保十日暂无性命之虞么这才第四日。”璟泽小心握着沈云细弱的手腕,冲着严煜吼道。

    “他他心血煎熬,身体底子较常人差上许多。我已是用极品的药材吊着他的心血,但不敢多下,怕牵动毒性。”

    想到沈云为他尽的心意,点滴心血都是为他煎熬,璟泽面有痛色。

    “劳烦陛下再输些内功与他。”尽快查出是何种毒药。后半句话,严煜看着璟泽一身的奔波疲劳,终是咽了下去。

    璟泽亦不再多言,又输了一成的落冥神功与沈云。

    前几日,柳菱的心情却都很好。对着凤仪宫中的下人,也有了难得的几分和颜悦色。她慢条斯理地调着胭脂盒,又仔细给自己画了眉,试了试妝奁盒里各式的步摇发簪。屏退了宫里的下人,听小太监的汇报。

    “启禀娘娘,那位已经昏迷了几日。沈公子说他下的药量,十日就能让人毙命。”

    “好,很好。你去回沈方,就说本宫应承他的事情,月内会办好。”

    “喳,小人告退。”

    她心里讥笑着,一个男宠凭什么和我斗,有什么资格和我斗,死了一了百了。皇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直到她听到沈方被抓的消息,顿时心悬了起来。沈方可以为了利益替她做事,自然也可以为了利益出卖她。

    “娘娘,我听闻每日给死牢里送饭的小厮是凤仪宫里粗使洒扫小宫女的家人。”说话之人,正是自小跟随柳菱长大的贴身丫鬟红瑾。她一心帮衬柳菱,自也是做着跃上枝头的美梦。何况,璟泽胜过潘安之貌更是让人遐想疯狂。

    “哦消息可确切。”

    “娘娘放心,千真万确。”

    “好,该怎么做都明白吧。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谢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三十、

    柳菱到底是心机深沉,心思缜密的女人。她让红瑾派人候在牢外盯着,还是给她等到了机会。然后买通了给死牢送饭的伙夫,叫他在给沈方的饭菜里动点手脚。她知道怎么许诺这些在她看来十分低贱的下人,要求就是伙夫送完饭以后即刻自尽。

    璟泽再回到死牢来之时,戾气又重了许多,走路间带起的风都带着令人颤抖的寒意,让侯在死牢外的刑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沈方见状,心下冷笑几声,知道沈云半只脚已经是踏进棺材里了。

    正逢伙夫来送饭,沈方知道璟泽必定要留着他的一条命查出下的毒,所以对牢里送来的饭倒是不疑有他。见璟泽来了,权当视而不见,就着伙夫伸箸递过来的一筷子菜,吃了起来。不料,他吃了没两口,突然腹痛如绞,口吐鲜血不止。

    璟泽见状,扣住沈方的手腕,一探就知他中毒了。他一把掐住了送饭的伙夫,“说,是谁派你来的。”

    伙夫见状,连忙咬碎了口里的毒药,未及一言就死了。璟泽再探,沈方也没了鼻息。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他一时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

    严煜知晓这件事后,一言不发。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试药。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试药。”试药,就是服毒再解毒,直到试出来解毒之药为止。这种法子对身体的损伤极大,大沉大落,几乎是要去黄泉路走上一遭。何况沈云如今的体质要找个能试的准药的也很难。

    “朕给他试。”璟泽抢说道。

    “不行,你服过三粒内阳丹,你试出来的药不准。”严煜欲言又止,面色变了几变,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那你说怎么办”璟泽给沈云掖了掖被子,烦躁得说道。

    “先别急,让我想想。”

    “朕怎么能不急。”

    “那急,急的出来么”严煜提高了声音,他知道现在璟泽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免口气也强硬了许多。“还有,你看看你的样子,快十来天了还没休息过。别到时候他醒过来,你自己倒下去了。”也就身为璟泽师兄的严煜,如今还敢对璟泽这么厉色。

    璟泽这几日心神皆乱,也不肯好好休息。每日除了惯例早朝以外,所有时间几乎都消磨在尚书府里。彻夜不眠不休,熬得眼圈深重,眼里血管狰狞地像是要爆裂一般。严煜实在是看不下去,趁璟泽晃神的瞬间,快速了点了他的睡穴,让人抬到房间里去好好休息。

    “承安,你刚刚想说什么”

    “什么”严煜听到璟清在旁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自从沈云中毒,璟清就住在尚书府的别院里,他腿脚不便,本是不太离开静王府的。可沈云性命垂危,他的担忧又不少于璟泽,不想来回浪费时间,就直接在尚书府住了下来。璟泽每日都要在宫里和尚书府两头奔波,可璟清却是差不多日日十二个时辰都在沈云身边。

    “你刚刚欲言又止,没说的话。”

    严煜愣了下,终于明白璟清的意思。“我知道我这个师弟为了救子逸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可都是冤孽,子逸当年在西南为了救他落下了病根,要找个和他体质相近的人试药,有难度。”

    严煜曾经是对沈云发过誓,不会让第三人知晓当年之事。可现在情况特殊,加上他连日来也是异常苦闷,对着淡雅如竹的璟清,终是忍不住了。

    “什么你说清楚些。”璟清皱了皱眉。

    “当年在西南的时候,子逸为了救中蛊毒的璟泽,以命易命,虽然人没死,不过身体也受了重创。唔他现在和你差不多,肺脉、心脉、肝经、脾经、胃经,五脏皆损。”璟清只知沈云身体一直不太好,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段缘由,心中不免愈加疼惜沈云。

    “那我给他试药。”

    “什么不行。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是不知道,试药你未必能扛得下来。”

    “你也说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试药,你叫云儿怎么办,他怎么等得起。”严煜根本没料到璟清会想到这一出,他猛然反应过来璟清情急之下对沈云的称呼,“靖谦,莫非你你对子逸也是”

    璟清看了看窗内躺在榻上虚弱的沈云,苦笑着说,“是。”

    “你你知不知道,璟泽他他和子逸”严煜咋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知道。可当我发现自己的心意之时,早已深陷的无法自拔。”璟清看着严煜苦涩地说着。心陷囹圄,向来如竹般高洁清雅的静王此刻也不过是一个陷于暗恋之苦无法自拔的普通人。

    “承安,你也说了,云儿如今的身体和我差不多,我给他试药是最合适的。只是这件事,还请你和皇兄不要与他提起。”璟清无意给沈云和璟泽之间造成任何困扰,他对沈云的爱,某种意义上和沈云对璟泽的爱是一样的,无欲无求,心头所愿的唯一就是爱着的人平安喜乐。

    严煜失神的点了点头,他眼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加上沈云的确拖不起了。“不过,靖谦你做好心理准备,下毒抑或是解毒,对你身体的损伤都是不可挽回的,你若是中途撑不住了,一定要说。”

    “好。”

    严煜采了沈云中毒的血,让璟清服下。世上所有无色无味之毒,进入身体后,融入全身的血脉之中,中毒之人的血带上了与毒药相等的毒性。而后,开始着手让璟清试解毒的毒药。

    璟清原也是病病殃殃的,着力保养才不致疾病缠身。此番试药,一连几种毒药下去,对他身体的折损远之大,超出他的想象。几日内,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无法视物,身上各处都像是被凌迟一样的疼,直到后来自己起身坐到轮椅上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叫毕风随侍左右。

    严煜两头都要忙,对璟清无法投入全部精力,只好吩咐毕风如果璟清有任何状况,立刻终止给他试药。可璟清一味逞强不放弃,毕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下两难,到底不敢拂了主子的心意,可看着璟清一日日的虚弱,他真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终于还是试出来了。

    沈云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他睁眼之时,璟泽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他一时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身上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有些咳意,见到床边人的脸色,生生地咽了下去,又顿时觉得肺里一阵难受。看到沈云要起身,璟泽忙扶了一把,让沈云靠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沈云连喝了三杯水,才发出声音开口问道。

    “你之前中毒了。”璟泽回道。

    “谁下的毒”

    “你大哥。”

    沈云勾了勾嘴角,想起那日和沈方的相遇,“是我大意了。”

    “明天就搬到宁云宫里去调养,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严煜昨日诊过一轮,发现毒已经解干净了。璟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这一日看着仍在昏迷中沈云苍白消瘦的脸,实在是再也管不了礼制这些东西。

    沈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回应。仿佛他昏迷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

    严煜来时,见沈云已醒又切了遍脉,确认人是没事了,终于也是放松了身心,好好地睡了一觉消弭连日来的积劳。而璟清原本是想在尚书府里等到沈云醒过来,可他身体损得厉害,无故地吐血。深怕沈云问起,也就回了静王府,紧闭王府大门,自己好好休养。

    第二日,璟泽二话不说,就命苍竹把沈云的东西全部备好搬进了宁云宫。他此举不啻于明着昭告天下他与沈云的关系。沈云仍十分虚弱,实在奈何不了璟泽如此霸道不顾礼制,只好任由璟泽摆布。接进宫后,把人养在眼皮底下,看着沈云一日日好起来,也总算逐渐宽了心,处理了前段时间积压的奏折。

    沈云醒了几日感觉到身体又大不如前了。先前他一直注意养生,除了每日的药茶和药膳以外,他也刻意的不妄动情绪,身体倒是一直稳得不错。这番中毒折腾下来,身子又折损不小。身体之本如同建楼筑台,师傅为他治出百毒不侵,成就他一座广厦高阁。他舍身解蛊,已是坍塌大半,回京后,每日透支身体,煎熬心血,又折损一些。这番历劫,几乎等于毁了一半地基。寿命几何,更是成了未知。

    他不禁想起师傅当年折寿为他算的一卦,临死前依然不曾告诉他。只是师傅那敦敦嘱咐于他,不要耽于情爱之中,叫他忘情弃性,不入三毒。他亦察觉出话中之意,大抵是会因此遭些命数大劫,避不过此生也就到头了。然而情爱之事,由不得人,心不在自己身上了,命也早已交托出去了。

    对生的留恋,很多。只是为着爱人,对死,也没什么恐惧的了。他为璟泽,便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离第一只包子出现,倒计时六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严煜休息够了,才听说沈云被皇帝任性妄为的接进了宫,他眼角抽了抽。此番举动,连他这江湖人士都深知影响之重。不过转念想想,沈云经历了这番大劫,只怕璟泽再也放不开手。进宫看到沈云在园子里晒太阳。园子里是些雅洁自然之景,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都是合着沈云的品味来布置的。坐着亭子里的人面色虽还是苍白,只是较刚醒时,已好上了许多,还带着一点点的红润。

    “承安,你来了啊。”沈云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严煜正跨进院子里来。

    “恩,气色不错,看起来调养得宜。”

    “恩,璟泽拿补品当流水一样的喂我,也不敢不好。我看太医院最近被他折腾的够呛,院首与我素昧平生,来见我这后生晚辈之时,那关切之情都快溢于言表了。”沈云半是玩笑的说道。

    “那是必然。你不知你昏迷时他那样,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余悸。幸好你没事,不然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约是可以想象。”沈云笑了笑。“如今也只好这样了。我的身体情况,求承安你不要与璟泽多言。”

    “放心吧,我不会多说什么。之前的事我也只字未提。何况你此次毒全解了,身体好好养着,回到先前的样子是不难的。”

    “说起来,我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鸩羽。”

    “此毒无色无味,你是如何诊出来的。”

    “不是我诊出来的,是小泽抓到了你大哥,问出来的。”严煜答应过璟清,不会说出他试药之事,三人便串了个说辞,对沈云称个谎。

    “那我大哥现在何处”

    “死了”

    沈云听了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只是突然觉得对不起在洛阳养老的沈复。

    “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会对你下毒么”

    “恩他想继续做官,我没答应他,他就恼羞成怒了。”

    “这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开个口,璟泽不会不同意的。”

    “我知道可沈方也不是什么人才,当日他受牵连,朝中无一人为他求情,可见其为人。若让璟泽因我之故重新录用沈方,不过是让众人更抓着说我位高权重滥用权力,仗着陛下的宠爱胡作非为。他登基以后要犯的难还少么何苦我再去添乱。他要推行吏改,我总不好让他先打自己一巴掌。”

    严煜自小就在江湖中长大,他入了朝廷,也因为医术高超,被人捧着。他并不太懂朝中那些勾心斗角。他原先只当沈云与他一样,潇洒自如,无意朝堂。这番话,却让他有些明白,沈云性格里生长了许多东西,洒脱清远是真性格,筹谋营思亦是一部分。而其中种种不得已而为之的,都是为着他的师弟。为了璟泽,他可以放弃一切他自己所欲的所求的,而处在政治漩涡的中心。他亦有些明白,为何璟泽对年少的相交会如此念念不忘,以致结成如此深邃的爱恋。为何璟清甘愿以命相搏,也要救回人来。沈云这样的人物,即使长相不是最为出众,然性格里实在是风华绝代,无可媲美。

    璟泽此刻站在院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沈云最后的一段话。他的手在宽大的龙袍下握紧成拳。微调了一下情绪,才走了进去。

    “咦,你是何时进来的。”沈云见璟泽以往来都是有太监通报。今日却是悄声无息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怕方才一番话被他听了去。

    “刚到。膳食不合胃口”璟泽走到桌前,见午膳几乎是一箸未动,出言问道。

    “不是,补品吃太多了。”沈云调笑着说,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又不忍拂了璟泽心意,只好推脱。

    璟泽坐下后,直接一把将沈云抱坐在身上,皱了皱眉。沈云越发的清癯,这么一抱便抱出一阵心疼。沈云见严煜还在此,有些羞赧,手忙脚乱地要推开璟泽。璟泽却紧了紧放在沈云腰处的手。严煜见状,自知多余,连忙行了个礼告退了。

    “你用膳了没”

    “尚未。”

    “我去给你做点。”

    “不要,你歇着。这些菜叫御膳房热热就行。”璟泽就着沈云用过的筷子,先吃了几口。

    沈云自搬来宁云宫后,两人几乎日日同寝同食,这般烟火气的对话像是妻子对丈夫的日常关心。只是璟泽把一应的朝务都搬回御书房里去了,分毫都不让沈云沾手,实在是太了解沈云知晓后,必定又是为他绸缪,不利休养。沈云也感身体沉疴,深知当务之急是休养好,搬出宫去,少惹些是非出来,又体贴璟泽苦心,就装聋作哑一番,专心养身。好不容易这一个月养的好了些,将将又出了件大事。

    这日,沈云如往常一样在亭子里小憩,却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毕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沈云猛的站了起来,眼前一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说,请沈公子请沈公子,去看看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快不行了。”毕风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着沈云。

    沈云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又站起来马上说,“快备车,我随你去。”沈云仓促披了件披风,直接就随毕风去了静王府。

    马车上。

    “毕风,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毕风却吞吞吐吐,始终在犹豫。沈云见毕风的样子,厉声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肯说。你是不在乎你家主子的命了么”

    听到这句,毕风的神经一下就断了线。

    “沈公子,是当日,当日王爷为你试药,伤了心脉。最近,他一直昏昏沉沉,有时候还会说胡话,可他清醒之时严厉命令我不准找您和严御医,直到前日开始他吐血不止,人一直不再清醒。沈公子,你见了我家王爷,不要提起我刚刚说的话,他不想他不想让你知晓这件事。”

    沈云大病初愈,身体还未完全好,听到毕风的话,心里一股气一下涌上来,一阵猛咳,打了几个干呕,喉咙口泛上来阵阵血腥气。他心里愤怒又焦躁,严煜竟然骗他,如此大的事情,他们联手瞒着他。难怪自从他醒来以后再也没见过璟清。

    可想不到,璟清居然为了他试药。他知道鸩羽的解毒之法亦是下毒之法,顿时心中大恸。到了静王府,看到皇太后的凤驾就在府外停着,他深知事态的严重性。

    甚至还未踏进璟清的房间,就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看到德庄皇太后坐在璟清的床边,眼睛已是哭得肿了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要先行礼的事情,径直的奔到了璟清的床边。

    璟清这日难得有些清醒,靠在床边和自己母后说会话。病势凶猛,璟清的脸苍白消瘦的棱角分明。见到沈云过来,瞪圆了眼睛,转而又露出了一贯清和的微笑。沈云见到这熟悉的笑容,心里竟苦涩的不能言语。

    “你怎么来了,咳咳”

    “来看看你。”

    “那你那么急做什么”

    “很久没见你想你了,所以急了些。”沈云垂下眼睛,不敢直视璟清。他需极强的控制住自己落泪的冲动,才能好好说话。“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身体又不好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握璟清的手腕。璟清却刻意的缩回了手,避开了。

    “没什么问题,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么。不过是最近天气转冷,身子骨一下子没抗住,冻病了,只是小问题。”他平静地说着。

    沈云闻言,没有坚持。

    璟泽已经知道璟清病重的消息,前两日来探望过,也命几位太医留守在静王府看诊。当日璟清给沈云试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未曾阻止过。他到底是有私心的,在他心里沈云的命是最重的。

    只是想不到,今日毕风去找了沈云。于是他下了朝,也来了静王府。他见璟清精神不错,想是好了些。他与璟清虽不如和两位哥哥那般算计,只是亦算不上亲厚,问候了两句就回去了,沈云却和他说要在静王府里陪璟清几日。璟泽虽担心沈云的身体,可璟清对他毕竟有救命之恩,知道沈云重情义,也不便阻止沈云。

    璟清清醒了没多久,又昏睡过去。沈云还是呆坐在床边,先前一阵妄动情绪,疾身疾心,他感觉到此刻身体里仿佛有一只猛兽摧古拉朽的在噬咬他的身体,不断的咳意呕意涌到了喉咙口,一阵阵被他压了下去。他怕惊醒璟清。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璟清看他的眼神,一如他看璟泽的。他不知该怎么办,他待璟清如知己,两人因诗茶乐艺相交,甚至相似的经历让两人的性子有些如出一辙。他始终以为璟清待他,如他待璟清一样,是君子之交。他绝没有想到,璟清待他,已是情根深种。

    可他拿不出自己的心了,该如何。他承了这般如山的恩情,该如何。谁能告诉他。沈云茫然无所措。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趁璟清睡着时,沈云切过他的脉,知道他时日无多。心里纵有千万悲伤,可他在璟清面前都表现的神色如常。他好不容易在宫里养下的一点底子,早已折光了,有时候自己疼得冷汗直流,也不管不顾,整日就这么不眠不休的作陪。

    璟清醒过来,他就与他一如往常的相处,一起在院中看看古木,随意的聊天。璟清瘦骨嶙峋,手使不上力,已经无法抚琴。他便吹箫给他听,可他有时候控制不住得手抖,按错了许多个音,也幸好璟清昏昏沉沉的听不清楚。

    沈云每日都泡好珍红,一遍遍的,璟清想喝就可以喝上,因为这是璟清最喜欢的茶。虽然知道璟清已经品不出茶味,可沈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璟清见沈云如此,清醒时不免怀疑毕风将实情相告。可已是弥留之际,他终于忍不住放纵自己贪恋在沈云的照顾之下。

    两人皆带着一身的病痛,形同枯槁,却相互扶持着每天的日子。相依相偎之间,毕风随侍在侧亦看的很是心酸。

    过了几日,璟清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之间,睁眼见到床边所有的人,平静的笑了笑。他伸出手拉住德庄皇太后。吐字清晰,不似前几日痛的说话都不清楚。

    “母后,对不起。儿子这辈子亏欠最多的人就是母后,没能尽孝承欢膝下,还让母亲为我操心至此。只能每天为母亲念经祈福,期望母亲平安康健。若是有下辈子,我还想做您的儿子,报这辈子来不及报的亲恩,我们生在普通百姓家。”

    璟清此生,亦为皇家所累。他内心最为亏欠之人,便是他的母后。他不惹朝事,为己亦是为了他的母后。他知他的母后为他不愿再有所出,他为人子,能做的也不过是避身是非,保母亲一世的安平。

    德庄皇太后泣不成声的应道,“好,清儿,下辈子我还做你娘亲。”德庄皇太后膝下只有这么一个亲儿子,从小也出于爱护之意养在宫外,如今却仍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如潮涌。

    他看向沈云,眼神温柔而包容。“云儿,有言前世五百世的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璟清前世一定回够了眸,这辈子才遇见了你,这是我最为感激上苍之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若是有下一辈子,我一定要比六哥更早的遇到你。若是如此,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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