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也知道要迅速办成这件事有多难“我明白。此事的确暂时不急,知府可以再多考虑考虑。”
转眼便到了晌午,杜仲辞谢了沈清的留宴,沈清只好送对方出门。
走到那庭院中,杜仲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玄深和小宝身上。
玄深已经铲完了庭院的雪,正坐在长廊的长椅上和小宝分吃一个馒头,这次正巧让杜仲看清了脸。
杜仲有些惊讶于将军府里扫地的下人都有如此相貌,不由笑着和沈清说“将军府里的下人都照这模样挑选的吗”如果这样,将军府的标准。也是够高的
沈清干咳了一声,道“那是我前几日在集市上遇见,收留在府里的,不一样。”日后,玄深要是清醒了想要离开,沈清自然放对方离去。
“原来如此。”杜仲恍然又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了几眼。
沈清见他的目光总往那边张望,便出言打断道“走吧,我送杜知府出府,杜知府不是中午还要到玉肴斋赴张员外的宴吗这都快晌午,莫让张员外等焦急了。”
“对对对,”杜仲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那就拜别夫人了。夫人请勿再相送。”
沈清将杜仲送走,快步折返原路,见那玄深和小宝果然还坐在长椅上。
“外面的椅子凉,以后别坐着了。”
沈清突然冒出,玄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三两下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得笔直笔直。看样子又是管家给他教的。
“管家的话,你不必全听。”
玄深点点头“嗯。”
沈清又吩咐,这一大一小像俩小孩似的,“那几个丫头早窝到房间里烤火去了,你要是冷了,也过去和她们烤火。你瞧瞧小宝,脸都冻红了。”
玄深低头瞅瞅小宝的脸,不言不语地摸了摸。
沈清大概也知道玄深的性子,只能吩咐道“都到晌午了,你快些去厨房,天气冷饭菜凉的快。”
玄深又点点头,抱起小宝就走。
“哎,你等等。”
沈清又叫住他,玄深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半边脸上黑了一块。沈清从袖间掏出一块手巾,放到玄深的手心里“你快擦擦脸。”
小宝起哄“爹爹花猫脸。”
玄深粗鲁地抓着手帕就往脸上抹了几把,没抹干净,反倒越瞄越黑,黑了个全脸,沈清失笑,拦住对方,从玄深的手中抽回手巾。
“我帮你,让你再擦下去,就成黑炭头了。”
沈清的动作很轻,柔柔的帕子擦在脸上感觉痒痒的,玄深眨了眨眼,从沈清手指的细缝中看对方带着笑意的脸。
好像他们差不多高,玄深没头没脑想道。
“好了。”沈清放开手,把帕子又塞回玄深手心里,“拿着吧,以后别弄得满脸花了 。”
玄深抱着小宝往回走,手里紧紧宝捏着沈清给他的手帕,那帕子是月白色,没有任何花样的,玄深下意识闻了闻,似乎有沈清的味道。
他忽然定住,转过头去,沈清不在原地,他的身影早走到远远的长廊那侧,被树影遮住。
“爹爹,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玄深拍拍小宝的背,“我们走吧。”
第6章 小修几个字
沈清让杜仲在青州城招人去收地里的地瓜,同时他尽量让府里的下人一起,尽快赶在地瓜冻伤之前收获完成。
“此次活计不算做你们分内事,另外会有酬劳。有意者到张管事处记名。”张管事是老管家的儿子,等老管家告老,张管事就是府里新的总管,府里如今大部分事情,老管家都以体力不支,交给他去做。
府里的男丁都跃跃欲试,能多一份额外的工钱,谁都是愿意的。尤其是他们家生奴,主人家便是一分钱不给,指派他们都是必须去做的。眼下有酬劳,谁不乐意。丫环们有些年纪小,力气小的,就不好去卖这把力气。
在后院默默劈柴的玄深听说了,也想跟着一起去。自从发现了玄深力气大得惊人,劈柴又快又齐整,玄深就承包了厨房的柴火。不过呆在厨房的时间多,玄深也是有好处的。唔,大概就是胃口超级大的玄深可以多吃很多东西,厨房的丁大厨初次看到玄深的食量,都惊呆了。
这不得了,看起来瘦瘦的人,竟然这么能吃。丁大厨默默地给他多盛一大碗。
玄深的脑子受过剧烈撞击,变得有些痴傻,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天生能吃,还是因为饿过一段日子,才变得特别能吃。但他懵懵懂懂中,也知道自己和小宝在外流浪的时候,一口饭都难求的滋味。因此听说去了能得多少银钱,他就偷偷算成了馒头。这么一比对,玄深就动了心。
就是带着小宝,很不方便,玄深有点为难。
沈清注意到角落里劈柴劈到一半停下来的玄深,见他忽然露出苦恼的表情,也不免好奇,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你也想去吗”
玄深点了点头,又看看小宝,有些为难。
沈清看他动作,便立时明白玄深的意思,这是带着小宝不方便呢。沈清笑说“想去就去吧,出去透透气也好,我也会一起,我看着小宝就好。”沈清对小宝有莫名的喜爱,若不是确不便,他挺想和小宝亲近亲近。
沈清这样说,玄深便没有顾虑了。
雪化了几天之后,空气还是湿冷湿冷的,好在连续的晴天,气温回升,土地解了冻,土壤有点干燥了,挖起地瓜来也方面许多。
说到这个地瓜,青州的人会熟悉一点,而将军府的自然基本都吃过。当个零嘴,晒地瓜干烘地瓜仔或者炸地瓜片等等,吃起来味道都是不错的。但零嘴这东西,只是餐后小点心,他不能当饭吃呀。
沈清原本是准备一部分直卖部分生瓜,剩下的大部分进行二次加工和三次加工,制成薯粉和粉丝粉皮之类,贩卖到其他地方,当做新奇玩意。但现在他要在青州供应需求满足之外,才考虑在其他府州进行售卖。也算是在缺少蔬菜的冬天,多上一个菜,而且粉丝这些东西,是可以像面条一样,当主食的。
将军府的人全安排在了东山脚下的地里,几人一组,割去筋脉、翻土、收刨,当日在田地里先晒一晒,再用车拉回去,分类储存在地窖当中。地窖是沈清早就吩咐人准备好的。郊外的别庄,正靠着山壁,有一个石洞,往里挖深后,刚好存放。
作为育种的地瓜则是在下雪前,便已经收割贮藏。
沈清并不在田间,他带着小宝从田间一直到最后存储整个环节巡视,等他再回到地里的时候,玄深已经像模像样了。
一眼望过去,广阔的黑色田地间,全是穿着灰黑色衣服的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对,从背后看,分不出谁是谁来,但玄深的身影却在这人群之中很是显眼。
他是一个人弯着腰翻地的,身形瘦,但很高挑,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枝长长的弯着的青竹。
沈清沿着玄深翻过的痕迹一路走过去。从一开始翻的乱七八糟的土块,到开始有些样子,一步一脚印,中间是漫长漫长的路。沈清不知玄深失忆前是什么身份,但大抵能看出必是家境富裕之人,从来没做过这些农人家的活。沈清也不知玄深是因何沦落到青州,孤零零地带着一个小孩,在大雪漫天的街头,为一个馒头奔波劳累。
但世人的辛苦从来都是相似的。每个人走过他的一生,都会吃到很多苦头,最终获得幸福。
沈清走到玄深身后的时候,他正弯着腰捯饬锄头。
“爹爹”小宝从沈清的怀里挣脱下来,抱住玄深的腿,玄深被吓一跳,锄头把甩了出去,手里孤零零地就剩了一根棍子。
“哎呀”他好像把爹爹的锄头给弄坏了。小宝松手退后几步,一直退到沈清的跟前,退无可退,通地坐到了沈清的脚上,被沈清一把提溜起来。
“坏掉了”玄深举起棍子向沈清示意,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却透着一股委屈,“不会修。”他鼓捣半天都修不好,刚才还教他干活的大叔又早挖到前头,看不见人影了。
“给我吧,我教你。”
沈清接过锄头柄和锄头鼓,又从地上寻了些木块,塞进去,握着锄头柄往地上敲敲,三两下就弄好,“看清楚了吗”沈清背对着玄深说道。
“我看你做的越来越好了。”沈清边敲边问,“累不累”
“不累。”玄深摇摇头,他的力气很大,并不觉得吃力,只是不大会,活计弄不好,伤了许多瓜。
“有个大叔教过我。”
那大叔见玄深一看就是个新手,连锄头都不会使,挖出的红薯许多都有磕伤,大叔一面心疼地里的食物,一面也是见年轻人虽然不会干,但是态度很是认真,一心专研到地里的瓜,所以主动提出教他。
“小兄弟看起来以前不像是做过这些事的。”大叔闲唠了几句,”白白净净的,像个大富人家的少爷,怎么到这儿干活了”
玄深摇了摇头,他不记得了。
大叔却以为玄深是不愿意说出口,看他还有个小孩带在身边,怕是家道中落,流落至此。大叔思维发散了一通,自顾自地勾勒了一个富家公子流落街头被迫卖身为奴的悲惨故事,大叔安慰似地拍了拍玄深的后背,同情地看着玄深“好好干,会有好日子。”
玄深不明所以,真想拍开大叔的手,他的心头一跳,差点就上手推开,内心只好不住默念忍住忍住了
当沈清看到时,玄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沈清看了看日头,快正午,差不多到休息时间。果然没一会儿,管事的便过来通知手里的活可以停一停,休息了。管事看见沈清,过来请了声安。
“夫人要到庄子里去用饭吗”管事殷勤道。
沈清摆摆手“不用,我就和大家一起用饭便是。”
见沈清心意已决,管事也便没有再劝阻,带着一群已经放下锄头竹筐的人先行离开。人群从三人身边经过,但每个人都略带好奇地悄悄盯盯几眼玄深,玄深躲了躲,不知为何他总有一股想要动手揍人的冲动。忍住忍住了
等终于没人的时候,玄深的活还没全完。他还有一筐收好的地瓜放在田埂上,需要抬回去。那筐子很大,看着能有四五百斤,沈清正想帮他一起抬走,就瞧见玄深双臂合抱住筐子,一提一抬,轻而易举就抬着走了。
沈清呆了三秒,随即抱起小宝默默跟在后头。他还是抱小宝吧,武力值远远追不上。
第7章
若不是突然的一场大雪,十月正是秋高气爽丰收之时,农人田间收获,儿童草垛抓蟋蟀,但现在大多数人都在忙于弥补暴雪带来的损失,赶在年前存够一冬天的食物,预备一场最丰盛的年夜饭。
这东山上野生的栗子树也便因此少了许多小孩来“祸害”,落了一地也没个人来捡,可惜许多都坏掉了。
沈清看着林子里的板栗树,有点可惜,不过这倒让他这个爱吃板栗的人捡了便宜,平时这里都是小孩子在树底下来来回回。今天这些小孩,都被叫回家干活,沈清在地里时就看到好多是带着小孩一起来劳作的家庭。能多挣一个钱的他们,都不会让小孩浪费时间来捡这些板栗。
诸如板栗之类的零嘴甜食,最终只是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沈清带了一个筐子过来,筐子里还坐着一个小娃娃,一路颠着,摇摇晃晃中都快要睡过去了。这个造型对于大户人家的夫人来说是十分出格的,造型也甚是怪异,即便沈清是男人,穿着也素净,但那布料还是一看便知是好衣裳,和背后的竹片麻绳编织的筐子看起来,也不适合。沈清从庄子背着筐子出门时,一路遇到的管事都一脸见鬼的表情。
好在沈清今天的衣服都是适合劳作的短衣,倒没有看起来特别别扭。
沈清小心地卸下筐子,把已经摇晃得快睡着的小宝从筐子里抱出来。
“给你找点好吃的。”沈清说着抬头看边上的板栗树,非嫁接过的板栗树通常都十分高大,沈清抬头望去,树顶在一片闪烁光影中分辨不清。
沈清四处张望,在草垛中发现了他早让人放在这里的长竹竿,他支起竹竿撑在树干上,然后人先爬上树,再伸手够到撑在树干边的竹竿。
“小宝,你到那边去,不要过来”沈清举着竹竿向树底下的小宝喊,小宝摇晃着脑袋左右看看,听话地跑到了老远的树底下。
这些板栗已经熟透,黄绿色的毛刺开裂,露出里面红棕色的栗子。沈清举着杆子打了一会儿,树底下就满是板栗球,有些毛刺壳开裂的,里面的果实溅了一地。
沈清从树上爬下来,小宝便支着小短腿,跑着过来。
“这个能吃吗”小宝从地上用双手捧起一个圆滚滚满身是刺的板栗球在掌心中,天真地问。这个怎么看起来不好吃的样子,都是刺,还扎人,真的能吃吗
沈清把小宝手里的板栗球放到地上,捡起几个从毛刺球里裂开的板栗,对小宝道“这才是能吃的。”
沈清剥开一个还是黄绿色皮的嫩栗子,取出里面米白色的果肉,塞到小宝嘴里。
“甜不甜”
小宝眯着眼睛,嚼嚼舔舔,大着嗓子回答“甜”
沈清边剥边问:“小宝以前没吃过吗”
小宝摇摇头,沈清疑惑,怎么这寻常所见有南至北都有的东西,小宝会没吃过。“小宝记得你以前住哪里吗”
小宝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他毕竟也只有四岁,没有太多幼时的记忆。
“有很多牛羊,还有马的地方爹爹会骑马哦,有大黑”小宝兴高采烈地数着,想了一会儿有沮丧道“没有这种树”
牛羊马,听起来似乎是北漠草原附近但玄深和小宝看起来并不像北漠来的,反而更像江南水乡之人,清透白净。
许是后来迁居到草原边界之处吧。沈清没有对小宝模糊的记忆深究下去,他让小宝捡从板栗球里裂开蹦出来的栗子,自己捡毛刺球,很快就捡了一大筐。
“好了,已经够了,晚上回去就可以给小宝做好吃的。小宝开不开心”
“开心”小宝大声回答,他最喜欢吃东西了“但是沈叔叔,老爷爷一定不会让你动手的。”
“没事,我们今晚躲着老头自己悄悄的做。”
沈清今天本就不回府,准备宿在里东山脚下别院的庄子去。
身上背着一篮子板栗到地里去,总是怪异惹闲话的,沈清把篮子卸在入田之前的的茅草棚,让看守的下人帮忙看着,轻身前去。
他到地里时,却发现玄深正被几个庄稼汉子团团围住,那几个汉子十分壮硕,面生的很,看样子不是府里的奴人,个个表情狰狞,凶恶地盯着玄深,这情况看起来好似几个大汉围攻一个清瘦年轻人。
而玄深略显单薄的身影孤身和他们相对,身形伶仃,更是显得落了下风。难道这是被欺负了沈清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有时候看起来憨厚老实辛勤干活的农人也会欺凌弱小,但沈清府里的下人向来是遇不到的。
沈清一惊,快步上前,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汉子看到沈清来了,脸上露出惧意,连声直道没什么,可表情总有些不服气。
沈清只好转头问玄深,玄深木着张脸,竟然显得特别委屈。
沈清心内想莫不是这几个汉子联合欺负玄深,而玄深不敢开口,他安抚玄深“你莫怕,有我护你。”
一听这话,那几个汉子虽极力掩饰,但脸上的表情就更狰狞,要是府里的丫头们,早就被这场景给吓哭了。
不过玄深毕竟不是小丫头,他显得很是淡定,眨了眨眼对沈清道“我没事。”
沈清不大信“真的”
玄深又点头,沈清这才作罢,转而看向几个汉子,“再有下回,你们也不用再来了,将军府不需要惹是生非的人”
。
几个壮汉一听这话,既想再辩驳几句,又担心自己的工钱万一拿不到怎么办,再者说起来他们也不占理,只好恨恨离去。
沈清自然不知玄深心里的想法,他完全向着玄深,这让玄深很高兴。他也不会和沈清说,那四个人对着他,其实输得可惨了。
几个庄户汉子露出的狰狞表情也是疼的,并不是在恐吓。他玄深从不怕他人威胁。
事情说起来,也的确是几个壮汉先找上的门。
原来那几个壮汉早就注意到一个人闷头干活的玄深了,又见他和将军夫人关系看起来不错,便寻思着,这小白脸看起来很好对付,便想来套套近乎,美言美言几句,给他们提个工钱。
领头的络腮胡先来搭讪“兄弟干着活呢。”
玄深埋头不理。
络腮胡皱眉,这小白脸果然傲的很,竟不搭理他们,络腮胡不甘心,又流里流气道“兄弟,看你和夫人关系不错,能不能说说,这工钱再往上涨涨呗。”说着搓了搓手指,动机分明。
玄深听到沈清的名字耳朵才动了动,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络腮胡一眼。
络腮胡一惊,恍惚打了个寒颤,这小子眼神还挺冷的,不过这一定是错觉,看他瘦瘦弱弱,弱鸡样,只不过是个小白脸的货色,他一只脚就能将这小白脸踹翻。这么一想,络腮胡又有底气地显摆起他的胸肌。
“看什么看”络腮胡一脚踢掉玄深手里锄头,之前才被沈清修好的锄头把又掉了出来,玄深静静地看了看地上的锄头把。
络腮胡忽然有点怂了,但是对方实在不像是有能耐的,就是欺负了他,怕也是自己憋着认怂,不敢报复回去。小白脸都这样,络腮胡可有经验。身后几个壮汉也直嚷嚷着快收拾收拾这没见识的小子,络腮胡底气更足了。
“好呀,我便让你见见你爷爷我的厉害”
只可惜对方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弱鸡。
络腮胡甚至连看都没看不清玄深的动作,忽然就被对方的扫堂腿一扫,往前一栽,摔了个狼狈不堪的狗啃屎,惹得身后众人一通大笑,络腮胡狼狈地爬起来,恼羞成怒,咧咧道“这次定要给你好看。”
“还笑,笑个屁,一起给我揍他,给这个小白脸点颜色瞧瞧。”络腮胡子骂咧咧道。
其他人一心嘲笑络腮胡竟然被区区一个小白脸踢翻在地,实在没用,却没有想到自己上去也是一个个被揍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而且这小白脸实在心狠,打人不打脸,专挑看不到又极让你疼的地方。
没一会就一个个哎哟哎哟乱嚎,也就是看在沈清眼里的表情狰狞又凶狠,然而实际上他们是疼成这样的。
当时把人揍趴下的玄深自己也有点吃惊,他可没想到自己的拳脚这么厉害,捏着拳头仔细盯了一会,惊异地搓了搓手。
而当沈清看到的时候,玄深已经恢复了沉默无语的模样,乍看过去,那场景就像是街头恶霸围殴柔弱小书生。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沈清关心地问。
“不疼。”玄深摇摇头,却不告诉沈清他有武功这件事。
至于事情真相,玄深发自心底地不想说。
第8章 温泉
郊区的别庄沈清来的次数并不多,但不多也就是有。冬日避寒的时候,沈清也会过来住上些日子,这是因为庄子里有个不大的温泉。在古代,没有那么方面的洗浴设备的时候,有一个。温泉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当然沈清今天住到别院,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温泉来的。
此时弦月初上梢头,万家灯火次第点亮,而在人烟稀疏的郊区,别庄的灯火是这浓墨夜色中唯一的光亮。
庄子的管事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厨房门口盯门,这这这,这夫人怎么总喜欢亲自动手呢大户人家的夫人还需要自己煮饭吗
君子远庖厨,夫人,你快放下那口锅
他们是在之前就吃过了,要给留宿的夫人另备晚饭时,却遭到拒绝。原因是夫人今天心情好,要亲自动手。
管事捂住胸口,我的夫人哟,您是亲自动手,开心了,要是磕了碰了,都是我们下面人的错。
沈清不知道管事的脑筋已经转了十八个弯,他正颠着铲子忙得很。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以不用像在府里的时候守着规矩束手束脚。
盯梢的管事被沈清给赶回自己房里,小宝探头探脑地溜进来,沈清一转身的时候,差点就把小宝撞翻,小宝疼的冒出泪花。
“小宝,你怎么进来了。”沈清抬高手里的盘子,低头问道。
小宝一本正经“小宝来看鸡鸡好了没有。”
“鸡要等一会儿,小宝饿了,叔叔这里还有其他好吃的。”沈清放下盘子,揭开边上蒸笼的盖子,水汽四溢,一股甜香味弥漫。
“是什么啊”小宝好奇地踮起脚尖,努力地探头看,可惜他个子不够高,连边边都看不到。
沈清夹起一块金黄色的栗子糕,上面还撒着几颗黑芝麻和淡黄色的桂花,栗子糕晶莹剔透,还冒着热气,分量很小,一个一口的样子,小小个尤为精致,已经有点肚子饿的小宝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等凉了一点,沈清夹着栗子糕喂到了小宝嘴里。
“好吃吗”
“好吃”小宝抬起头。
沈清正待问小宝他爹去哪儿,忽听那厨房门口传来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抬起望去,玄深正扒着门框盯着。
沈清不由脱口就问“你也要吃”
“不要。”玄深摇头,肚子却咕噜一声,玄深顿时脸红到脖子里了。
“过来吧。”这可真像是个大小孩。
玄深踟蹰地挪了几步路,还是有点儿难为情,走到沈清面前时,难为情的他索性一闭眼,一张嘴,等喂。
沈清“”我是说让你自己夹来着
玄深等了半天没等到,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反正这也是个孩子,就当两小孩吧,沈清死心地投喂。
就这么各种投喂,结果最后两人在厨房里磨蹭太久,吃得太饱,晚饭竟然没吃下多少,连玄深这样的大胃口都草草收场。
别庄的温泉是圈进室内的,中间用隔板隔开,弄成了两间,从两边温泉池绕出去,是共有的换衣室。
劳作了一天的两人,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休息设备,两人各自躺在不同隔间里。若是在现代,沈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都是男人,泡在一个温泉池有什么计较的,但他现在身份是将军府的夫人,按照古人的规矩,自然是要避嫌的。
沈清靠在池壁前眯着眼睛,旁边小宝圆滚滚的身子靠了过来。小宝要和沈清一起洗澡,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这时正对沈清讲的故事感兴趣呢。
小宝可真容易养肥,才几天就肉嘟嘟的,白胖胖的脚丫踩在沈清的腿上,沈清想着府里最近没有下过崽的母羊,这别院到有两头,回去牵两头到府里,弄点核桃仁花生米,炖羊奶给小宝喝。
现代社会的小孩,可一直喝奶到十八岁,营养又能长高。
沈清是一边想着这事,一边给小宝讲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那唐三藏不相信悟空的话,将悟空赶走了,这时白骨精就出来”
“白骨精很美吗”小宝听到白骨精的名字,好奇地问。
“美啊,当然美了。”
小宝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那白骨精有爹爹好看吗”
“这个”沈清失笑,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还是小宝的爹爹最好看了。”
听到这话,小宝放心下来,继续听讲故事,没有比爹爹好看就好,小宝的心里只有爹爹最好看了。
这边温泉池里一个讲一个听,欢声笑语的,另外一边却寂静多了。
热气漫溢,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蒙蒙水汽之中,玄深背对着,乌黑的长发盖住皙白的后背,以及后背上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玄深身上的疤痕很多,有前胸的,有后背的,就连腹部都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他按了按,不疼。这些伤痕有些时间比较近,几个月而已,有一些年久了,长出新肉,留下粉白色的痕迹。
但没有一个是他记得起来怎么伤的,这些疤痕的来历,就像他失去的记忆一样,找不到来处,寻不到归处。
泡了一会儿,玄深从水池里站出来,流水从他的肩上倾泻,流向看不见的隐秘之处,他爬上岸,听到隔壁已经没了声音,大约是已经好了。
玄深随手拿起案架上准备的浴巾擦干,匆匆披上袍子,光着脚走了出去。他的动作很轻,悄悄走到了换衣室的门前。
他知道里面应该只有一个人,小宝已经被下人抱着回房了。玄深的心里升起一股浓郁的好奇心,他探出头,果然便见到沈清的身影。
玄深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十分怪异,甚至有些变态,但突然升起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玄深光着脚踩进去,越来越接近。他的内心仿佛突然入住了妖怪,又或者妖怪本身就住在他的心里,只是被遗忘了,而此时,内心的妖怪复苏。
近了,玄深伸出手,皙白的手指将要按到沈清的脖颈上,只差一丁点
这时沈清一个回头,被突然出现的玄深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站在这里,吓我一跳。”沈清这次真被这大变活人吓到了。
“我”玄深支吾,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找到这里,刚才甚至还想玄深拼命摇着脑袋,竟比被吓到的沈清还要无助,沈清反过来又安慰他。
“看你,怎么不穿鞋”沈清注意到他光着脚,再仔细看,便发现玄深的脚趾红肿了一大块,“脚怎么被冻伤了”
“下雪的时候冷,所以”玄深难为情的双脚交叠互蹭了一下,站在这里让他觉得很是难耐,全身都感觉燥热起来。
“脚冻伤了,就更不能光脚了。你先坐着,我记得这里有冻伤药,管事家的小孩用过,还不错,挺好用,我去拿过来。”沈清把玄深推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去找管事拿药。
玄深目光追着沈清,直到沈清的身影看不见。他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跟到这里来呢,玄深苦恼地抱住脑袋。
沈清没一会儿就拿着药膏回来,还带了一双厚厚的拖鞋。
沈清对玄深说“用这个擦,很有效的。”玄深却神游天际,沈清想他有点傻,许是不会擦。
他便让玄深坐下,自己亲自蹲下身,给玄深的脚趾一点点抹上药膏。药膏凉凉的,擦上去却热热的,有一点儿疼,却不难忍受。至少,是在玄深的忍受范围之内。
“这药擦起来有点疼,不过很有效,你以后每晚洗完脚,抹一次,很快就会好的。”沈清笑着道,又帮他穿好鞋子,嘱咐,“以后鞋子穿厚一点,就不冻了。”
玄深端坐着,这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只是记忆太过模糊,他甚至恍恍惚惚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记忆深处里小时候的他。
玄深不由脱口而出,喃喃自语“母后”
沈清没听清,反问“什么后”
玄深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沈清,他说什么了吗
第9章
连续几日从早到晚的忙活,终于将全部的番薯收获,除了一部分会被储存以外,接下来,沈清是要将这些番薯洗成薯粉,之后再二次加工成粉丝粉皮等制品。
洗薯粉之事,沈清已经教过一部分人,本身不难,只是没有机器加工的古代,需要使出更多点儿力气,沈清就放心地教给别人去做。
闲暇下来的沈清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看书算账,等他终于坐起来的时候,去听到院字里墙角有沙沙响动,沈清觉得奇怪,他走出去查看,正发现他墙角灰白色的茅草堆正左右摇晃,沈清探身一看,却见他草堆里正趴着一个小孩。小孩肥肥的屁股七扭八扭,那不就是小宝吗
再往前看,玄深的脑袋正卡在墙角的狗洞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面插满了杂草树叶,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只
一只鸡
沈清有点弄不明白这情况
说回几个时辰以前,也空闲下来的玄深,劈完厨房里的柴火后,下午就没什么大事,一大一小坐在厨房前的草垛上晒太阳。
厨房丁大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丁大厨说,玄深听着。丁大厨在府里的时间也算呆的挺长了,当他谈到沈清喜欢在厨房里煮点啥的时候,玄深终于竖起了耳朵。
“夫人呐,厨艺确实不错。去年这个时候,夫人还上手做了叫花鸡,你别说,还真有一套,那鸡可香了,里面塞了许多香甜的板栗、肥厚的大花蘑菇、冬笋片、虾仁等等,抹上蜂蜜、香料,外面用荷叶包着,把外面一层壳敲开,里面的香味立刻扑鼻,那滋味可绝啦。“
丁大厨越说越带劲,他都想和夫人学学,夫人有些做菜的方法,新颖又巧妙,给他带来许多做菜的思路。丁大厨正说的高兴,就见玄深突然就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一把抱起小宝走人。丁大厨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见玄深抱着小路已经走得老远去了。他还摸不着头脑呢。
这又是哪里不高兴了嘛,现在的年轻人,脾气可真大,丁大厨敲敲老烟斗想道。
那玄深干什么去了呢
“爹爹,大叔说的鸡好吃吗”小宝抱住玄深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问。
玄深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之前和小宝在林子里逮过野鸡,但是最后烤出的鸡一点儿都不香,最后全被玄深皱着眉头硬吞进去了,吃完没几会儿,玄深就闹肚子疼,整整疼了几天,那天起,玄深就再没逮过野鸡吃。
还好小宝吃了一口就没咽不下去。
不过要是沈清来做的话,会不会好吃点呢
“小宝,我们去逮野鸡吧”玄深沉思片刻,认真道。
玄深逮野鸡可厉害了,就是找野鸡比较花时间,一旦被他看到野鸡的身影,这只鸡基本就没地方逃,只等乖乖被抓着鸡脖子被带走。
玄深厉害的功夫就在于他扔石子儿又准又有力度,他不是老猎手,没有经验,不会做陷阱,往常都是直接捡起地上尖锐的石头,隔空一掷,那野鸡就被敲中脑袋,头昏眼花地倒地不起。小宝见机,兴奋地扑过去,抱住大野鸡。
玄深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提溜着野鸡欢欢喜喜回家,他回府里也不往正门,从通往厨房的后门悄悄地进来,然后又穿过甚少有人经过的花园,一路摸到沈清院子的西墙下。
西墙底下有个大洞,玄深抱着小孩拖着鸡不好爬那光溜溜的墙,他便让小宝先从洞里爬进去,然后自己再爬。
那洞看起来挺大,小宝进去,也是畅通无阻,可谁知玄深爬了一半,就被卡住,进不去出不来。
之后就是沈清看到的画面,满头树叶杂草的玄深,一只手还提着一只鸡,人正卡在了洞里,艰难往前挪。
沈清叹一口气,无奈地帮玄深爬进来,心里担忧地想,傻成这幅模样,还有机会变好吗大夫说,因为后脑撞击造成的血块,使玄深脑子出了一点问题,但后脑血块会一点一点散掉,等血块全散光了就没什么大碍,但是眼下看起来还是毫无进展,玄深反而越来越傻了
“洗洗脸吧。”沈清接了盆热水给玄深,听起来像是有些生气了,“你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还带着小宝和你一起胡闹。”
玄深挨了训,也不反驳,沉默地擦着脸,手上使的力气越来越大,越加粗鲁地往脸上涂抹。
沈清一看他那样也知道他不服气,小宝在边上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沈清气笑了,抱起小宝,捏了捏他的小脸道“以后可别和你爹到处胡闹了,下次记得往前门进来,不要再钻狗洞。”
玄深正大力搓脸,瞧见沈清又说说笑笑地和小宝说话,心里更是觉得委屈。手里的毛巾都快让他扯坏了。
“爹爹带我去捉鸡鸡了”小宝跳下地,蹬蹬蹬地把大肥鸡抱到沈清面前,那鸡被一通折腾,可怜巴巴的模样,身上的毛都被摧残地没几根了。小宝和沈清说想吃叫花鸡的事,玄深犟着脖子,就是不扭头。
“叫花鸡好吃吗”小宝问,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好吃的。”沈清接过那只没几口气的野鸡,玄深一边听着,心里蠢蠢欲动,但就是不看不开口。
杀鸡,不看。
抹调料不看。
进灶不看。
一直到叫花鸡都烤熟,散发着阵阵香味,玄深都是一副不听也不看的样子,虽然他本身话就不多。
沈清好笑,这人,真和孩子一样,这都得哄,小宝还没这脾气呢。
沈清把叫花鸡切开,故意往玄深身边溜了一圈,口中直言“哎呀,这只鸡真肥,小宝我们两个人可吃不完,吃不完怎么办呢”
小宝奶声奶气“爹爹吃”
“可是你爹爹不想吃,我们把半只鸡送给别人好不好”
小宝为难地哼哼“嗯”爹爹最喜欢吃肥肥的鸡了,可爹爹从来不会做,以前有钱买,现在爹爹可穷了,吃不起肥肥的鸡了
小宝委屈地就想哭。
玄深背对着沈清,可他的心早被肥鸡吸引住了。玄深不由自主地舔舔口水,摸摸肚子,好饿。沈清看这一大一小为了一只鸡如此委屈,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沈清撕下一根鸡腿,递到玄深嘴边“来,张嘴”
张嘴就张嘴,玄深毫不客气地为了肥鸡屈服了,大口咬下了鸡腿。
“以后你们想吃,别再钻狗洞了。”沈清嘱咐道,“管家不让我动手做饭,我们可以悄悄地,我这院里有小厨房,莫怕。白竹那丫头口严,也不会和管家学舌,你们只要有事,我不在,就去找白竹。”
管家是不让他动手的,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混在厨房里呢所以沈清只能教会其他人怎么做,说起来沈清的火锅店除了前期,他争取到了上手的机会,后来就没摸过。顶多也是去店里翻翻账本,看看收益如何。
真让他动手烧饭给谁吃,那是少之又少,这一大一小算是有口福吧。
对于这一大一小父子二人,沈清比之前许多捡回来都要关注些,既有同情之情,也有眼缘的原因。
从来人的缘分便是于千万人中,不早不晚,相遇相识。
在穷途末路的大雪纷飞之时,被他遇到,救下,就是一场缘分。
第10章
赵姨娘对着镜子抹胭脂,她的丫环绿青站在赵姨娘的背后正给她梳头,边梳着头发,边讲那府里最近发生的趣事。说到那新来的玄深,赵姨娘感了兴趣。
赵姨娘可都还没见过玄深呢,就对他感兴趣的不得了。赵姨娘听绿青说那玄深自到了府里,就和沈清关系十分紧密,进进出出常常能见到走在一块。
绿青挑着眉“那个叫玄深的,这下可是抱上了夫人的大腿啊。”
绿青略带嫉妒地想,府里最仁善的主子莫不过是夫人了,夫人房里的丫环日子最轻松,就是干粗活的丫头也比她们这里轻松。她就没这好运气分到夫人那里,赵姨娘的脾气可坏了,常常莫名其妙发脾气。要是有机会,她非得去夫人房里。这才刚到府里的人怎么那么好运气,她绿青怎么就碰不到呢
赵姨娘的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她十分好奇那玄深到底长啥样,只听过这几个丫头说,那是可比卫玠、貌若好女。可惜她身在后院,不便出行,又加之那玄深向来低调,她竟不知道玄深究竟是什么模样。
赵姨娘便问绿青“你说那捡来的乞丐,真有这么好看”赵姨娘那是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当年在京城那也是京城一枝花,被先皇赐给陆沉时,赵姨娘也曾以为自己的美貌定能将陆沉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但万万没想到陆沉他连后院都没进来过一次。
气得她哟,上火了一个礼拜,长了满脸的火疖子。
不过后来赵姨娘不气了,那是陆沉第一任妻子过门后的第二天。
如今赵姨娘又觉得自己美貌无双,定能让陆沉神魂颠倒不可自拔了。陆沉的第四任沈清过门,嘿没死,这说明这将军府的阴气散了,他赵姨娘重出江湖指日可待。
可气死她的是,别说后院了,将军现在连府里都不回。
赵姨娘眼珠子咕噜噜转,想那玄深貌若好女,又与沈清关系紧密,她可不信这二人是清白关系,说不定早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珠胎暗结了。
可比卫玠,呔,夫人可不是瞒着大家带回了姑娘指鹿为马非说是男人吧
赵姨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她得意地站起来,对绿青道“给我好好打扮打扮,我们去会会这位美人好了”
赵姨娘带着一群女眷浩浩荡荡地往厨房去了,玄深正劈着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一转身,果然乌压压一片齐齐将他围住。
赵姨娘上上下下打量着玄深,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扒光。只光看玄深的脸,赵姨娘就妒忌地不得了。这人竟然比自己还美,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狐媚子,竟嚣张到将军府来。
她赵姨娘便要代将军好好整治整治如今这将军府,等将军回来必定会赞赏于她,将那硬邦邦的臭男人休弃,赶出府,到时候,她便是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当家主母了。
赵姨娘在脑海里这么随便幻想幻想,都觉得美得不得了。
赵姨娘挺起她的大胸,跋扈道“小贱人竟然勾搭到我们将军府里来了。”
玄深面无表情“”说谁他吗
“我们将军府是有脸面的,我今日来,便是要替将军清理门户,定不能让你这毫无廉耻之人玷污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玄深依旧面目表情“”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何我现在很想打她。
赵姨娘看看玄深那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暗道这小贱人已经被我喝住了,吓得不能言语,只要我再严刑逼供,必能将她与夫人之间龌龊之事逼出。
“小贱蹄,若是你好好交代如何与夫人暗合之事,将军府兴许会饶你一命,若是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定要上报官府,报告将军,将你与夫人捉拿官府。“浸猪笼,夹手指,放风筝
“滚开。”玄深厌恶道,虽不知这女人到底在叽叽喳喳些什么,但她语气中透露的恶意便让玄深觉得恶心。
男人的声音赵姨娘心里疙瘩一声,莫不是他真是男人,不,不了能,赵姨娘再端详了几眼玄深的脸,这相貌是硬朗了些,身量也确实高挑,但这眉眼,天下能有几个男人有这好容貌,这一定是个女人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模样。
再看这男人身后的小孩,果真和沈清有六分相像,再与男人比较,活脱脱就是二人的种。赵姨娘坚定想,这一定是个嗓音粗重些的女人,她赵姨娘冰雪聪明,如何能认错
“哟哟哟看这小娃娃,便是你二人私相授受而来的小贱种吧。将军为国杀敌,为妻者当守节不移,他沈清却与人苟合,不知廉耻”赵姨娘终于骂出沈清的话,心里不知多舒爽。自这沈清管家之后,她们后院女眷的花销一律骤减,从前奢侈的生活不在,最近又说什么灾害,一再降低她们女眷的月钱,简直心肠恶毒。想她曾经京城第一美人,怎能用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往她的脸上抹
沈清,欺人太甚
“爹爹”小宝抱住玄深,这阿姨好凶,还骂他。玄深抱抱小宝,安抚小宝的情绪,“小宝不要怕。”
“给我扒了她的衣服,我倒要看看”赵姨娘情绪越来越兴奋,却被突然来的一巴掌扇得舌头闪着了。赵姨娘捂住半张脸,露出的部分以可见速度迅速发红变肿,几息之间,那原本娇嫩白皙的脸蛋就变成了调了色的发面馒头。
赵姨娘气得牙齿都在打颤,举着一只手,颤抖地指着玄深,这小贱人,她竟然敢打我
玄深扇完巴掌,又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好像看见了什么蛆虫似的,气得那赵姨娘更是热气上头,一个下人竟然敢打她。
“你们还看什么,给我好好地教训”
赵姨娘带来的几个亲信老婆子已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脸上露出泄愤恶毒的表情,折腾人的手段她们最会了。可惜在这府里好几年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
哎哟,瞧瞧这脸,可真好看,好看的脸撕掉最好了。还有这嫩嫩的小娃娃,好想狠狠地捏。
玄深舔了舔薄而浅的唇,唇角露出一个浅而淡的微笑。他摸了摸小宝的脑袋,道“小宝乖,坐到一边去,爹爹去给你收拾坏人。”
这笑容让赵姨娘忽然有点战战兢兢。
这男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