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降妖除魔了,却还从未有过这种不安感,甚至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冥冥中他有种预感,自己就要遭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难道那尸体还有些腐肉埋在墙里没除干净还是冤魂已经化成恐怖厉鬼了
江敛之深吸口气,从床上一跃而起,拿了铁铲就开始挖墙。他要把墙里的东西挖出来
“嚓,嚓,嚓”铁铲敲碎墙壁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在灰尘漫天的黑暗中,江敛之仿佛失去知觉。他忘了时间。只是心无旁骛地铲,砸,挖。
突然,那墙壁“咔嚓”一声,裂开一条缝隙
江敛之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大力跳了一下,差点跳出喉咙。
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期待还是其他。
他超度了多少鬼物,还不曾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看来墙里的东西道行非同一般
他吐出一口浊气,暗暗提高警惕,举起铁铲对着那缝隙就砸下去
“咔嚓”
一块灰砖应声破碎掉落,在灰蒙蒙的尘土中,墙里露出一对眼睛。那眼睛沉默的,静静地与他对视。
江敛之骇得退了一大步
但他绝不会半途而废他能走到今日,靠的就是坚持二字
他举起铁铲,再次“嚓嚓嚓”地砸击墙壁。
很快灰砖整块剥落,墙里那张脸整个露出来。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睁着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居然还保持着活人的模样,一点腐烂都没有
然后,那张嘴动了。
“隔壁的,你敲我屋的墙干嘛”江敬说道。
第5章 444号租房
原来,辞职并离开酒店公寓后,成了无业游民的江敬跟方有源,刚好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劣质广告,房屋出租。那地儿便宜成这样,江敬一看就心动,决定不能放过。于是在江敛之入住的前一天,二人就搬进了445号房。
这天,刚好方有源有事离开,他一个人大半夜的躺在床上,就听见隔壁屋传来巨大动静。他思忖着不能是贼,这么大声响,这贼不是聋子就是傻子。若真是贼,蠢成这样也不容易。江敬觉得自己应该放他一马,由着他继续闹笑话。
江敬先还瞧着这半夜撬墙的傻贼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才认出这傻贼就是他那小肚鸡肠,不陪他玩的二师弟。他本要作势转身走人,忽然听见江敛之低声含糊地对他说道“打扰了,对不起。”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给他鞠了躬。像江敛之这样保守肃穆,严于律己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啊。
于是江敬眯起眼笑了。他不走了。
现在,江敬大喇喇地坐在江敛之房间沙发上,给江敛之讲人生道理。
“喂,小子,我叫江敬,你叫什么”
江敛之惊讶地看了江敬一眼“我叫江敛之。”这人居然跟他师兄同名。不过他师兄向来文质彬彬装的,跟眼前这玩世不恭本性的家伙不一样。年纪上也差了一截。
“好的。小江,哥哥跟你说,毁坏东西,单靠道歉是不行的,要拿出点诚意来。”
江敛之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面对江敬的嚣张跋扈,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眼盯着自己的脚说道“我赔你。”
“哈”江敬痞里痞气地挑起一边眉毛,“陪我还想占我便宜你小子有点调皮哦。”他故意歪曲江敛之的话。
江敛之皱眉道“赔偿。”
江敬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行,咱也不欺负老实人。”然后他开出了一个可以建一座民房的数目。
江敛之意识到自己遇上个敲诈的,登时眉宇大皱,显出不悦之色。
“不行。”
“真不行”
“不行。”
江敬笑呵呵地点头,也不纠缠。他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领着五六个租客,浩浩荡荡地过来敲江敛之的门。
原来,这些租客刚才都被江敛之的挖墙声吵醒。但因为444号房不祥,他们也懒得起身,就想捏着鼻子忍了。但方才江敬却挨个去敲他们的门,跟他们说可以到444号房里讨要精神损失费。于是在江敬的带领下,大家成群结队地过来了。
江敛之开门见到这排场,脸都有点扭曲了。
“呐,现在可以好好讨论下赔偿问题了吧。”江敬懒洋洋地叼着烟说道。
江敛之做了个深呼吸,忍住动手揍人的冲动。师门祖训有言,相师之术法乃上天所赐,只能用以降妖除魔,绝不能仗势欺凌凡人。而单单使用普通的拳脚功夫,他肯定双拳难敌四手。
江敛之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被自己的信念原则捆绑住手脚,虽心中愤愤不平,但还是被江敬率领众人狠狠宰了一顿。
就在众敲诈犯心满意足准备回屋补觉的时候,房间的吸顶灯忽然“啪”的声熄灭了,外边走廊的壁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以江敛之房间为中心,整栋租楼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一个租客问道。
“我看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那我跟你一起吧。嘿,谁带手机了,劳驾开个手电筒。”
似乎想起这屋子不太干净,租客们开始不安起来,陆续走出房间。
房间镜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色影子
“什么东西”站在镜子边的胖租客回头大喝。旁边几个租客听他这一喊,心脏都吓得差点翻过来。众人慌慌张张地望了周围。黑暗与未知,总是让人害怕。
“喵”
窗外车灯闪过,一只野猫从窗台跳落几下跑开。
“原来是一只猫,大惊小怪的”
“还是回自己屋里去吧。”
“对对对回屋,赶紧离开这房间咱们几个一起走”租客们纷纷起身。
江敛之伸手挡住众人。
“不能走。”
黑暗中,他的脸色更显惨白阴郁,一对狭长的眼睛幽幽透着精光,浑身气势摄人,与先前被敲诈时判若两人。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啊”江敬冷不防在后边吼了一嗓子。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些租客本是被江敛之的气势震慑住,给江敬这一喊,顿时全回过神来,一人一句地附和江敬“是啊,你自己房间有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想拉我们下水”
江敛之皱眉看了江敬一眼“你们以为,自己房间就安全了吗聚在一起,好歹还有个照应。”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有了一丝犹豫。
江敬推开人墙走到他跟前“我可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麻烦让让。”
江敛之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房间啊,好像多了一个人。”
周围霎时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身旁人脸上看到毛骨悚然的表情。
所有人都意识到,多出的这个“人”,恐怕不是“人”。而且,很可能就站在自己身边
其实江敛之刚才也发现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不想惊动这些普通人,以免发生混乱。他没想到江敬也发现了,而且还以这么无所谓的口气说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墙壁上的黑影蓦地疯狂抖动,像千万婴儿一样咯咯咯啼笑起来,声音十分渗人。
接着,趁着众人惊魂未定,那黑影凝成一股黑色雾气,射向站最近的一个中年租客的脖子中
“什么东西”中年租客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
所有人紧紧盯着他那脖子。就见那块皮肤下一阵阵气泡鼓动,像有密密麻麻的蛆虫在蠕动,让人恶心反胃。
“噗”响起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找到突破口,那蠕动的皮肤像膨胀到极致的气球爆开一道裂口。从裂口中扭动挣扎出一张血嘴,嘴巴大张,嘴上长满两排细小锯齿,流淌下脓黄津液。
“鬼啊”
胖租客大声惨叫,推开江敬就夺门而出。其他几个租客赶紧跟上,谁也不肯再继续留在这个房间。
江敛之探头一看,外边走廊不知何时已变得腥红暗沉,那过道处的楼梯凭空消失了,两旁违背常理地冒出无数个房门。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幽幽延伸向前方混浊的红雾中。
江敛之反应很快,掏出一把糯米拍在中年租客脖子上,就见中年租客露出痛苦无比的抽搐表情,尖叫一声后软倒在地上。
江敛之也不去管他,只对江敬怒道“你故意添乱”他气到极致,说话也还是那样语气平和,语速均匀。就是声音变得更冷了,咬字更加不清晰了,几乎两个字连到一块。
江敛之是真动怒了。他虽然以除魔卫道,保护无辜者为己任,但也有脾气。这大叔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给他添乱,是可忍孰不可忍
出乎江敛之意料的是,他动怒了,江敬反倒谦虚正经了起来。江敬诚恳地说道“抱歉刚才在下之所以那么做,实在是因为房东之前说,她请了不少法师过来做法,但都是骗子,被骗了很多钱财。在下就想试试大师真假而已。看大师刚才那把糯米洒的,我就放心了”
原来是这样吗如果真是,倒也无可厚非。
江敛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追回那几个租客。
“你在这看着他,我出去找他们。记得,别乱跑”
江敬道“你确定”
“外边鬼打墙,你拿着这个防身,顺便保护他”江敛之说完,塞给他一张符咒,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江敬两指夹起符咒眯眼看了一下,笑了。行嘛,小样,画得还挺像回事的。看来这小子很努力地想当一名相师啊。
就是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跑c市来,究竟有什么名堂
江敬捂嘴打了个呵欠,决定回屋蒙头睡大觉,不给焦头烂额的师弟添乱了他就是故意在添乱。
就不知道这师弟什么时候能够破除这鬼境了。
鬼境是鬼物制造的幻境。在鬼境里什么都能发生。鬼境会给人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人很难挣脱出来。
显然,江敛之已经被方才的鬼嘴,红雾迷惑了。
看来他这师弟想堪大任,还得再磨炼磨炼啊。
至于这只鬼物么,其实在江敛之到来之前,他就已经跟对方打过交道了。鬼蜮伎俩,不过如此。等江敛之在走廊多跑几圈就会发现,他被这只鬼物耍了。这只鬼物根本就未曾离开那面墙壁,他被镇压在那里,哪也去不了
江敬将符纸放在昏迷的中年租客手中,拍拍他手背说道“大兄弟,你拿着这个防身,保护好你自己啊。”
然后他一路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
隔天日上三竿,江敬正对着镜子刮胡子,出去一日的方有源回来了。
方有源提着一黑袋子进屋。袋子里边都是些朱砂,柳叶汁、糯米,鸡血,八卦镜等工具。
方有源抹了把额头热汗,坐到旁边沙发上“一天集齐七龙珠也没这么累啊老大这笔买卖不好赚”
“辛苦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啊。”江敬蹲下身翻了翻袋子。“柳叶跟糯米有点多,等我抓完鬼看有剩下,就给你弄个柳叶包糯米啊。”
方有源闻言立马跳起来,头也不疼腿也不软了,精神抖擞地一头扎进厨房“别啊,煮饭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江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哎,铜钱剑呢”
“五帝钱太贵了,能不能弄个桃木剑顶一下啊”
“也行。”江敬摸摸下巴思忖到江敛之那小子肯定有。
有师弟不能浪费。不宰他一顿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
1、恐怖吗不恐怖真的。
2、c谁江敬v江敛之。江敬攻攻攻
第6章 信与诗
方有源很快端着两碗泡面出来,每碗各放了一份白煮蛋跟火腿。
“阿敬,我还没见过你抓鬼呢,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听说昨晚隔壁那群家伙被耍着折腾了一整晚没睡呢一大早顶着对熊猫眼在那神神叨叨的,好惨。”说着,方有源剥好鸡蛋放到江敬碗里。
江敬吃得哧溜响,百忙中抽空回到“傻子才挑晚上抓鬼啊抓个鬼难道还要跟鬼讲公平竞争别傻了反正咱大白天去,要是抓不到,咱就跑”
方有源想想是这个道理“好听你的咱这笔买卖一定要做成,不能让老子干白工”
“放心吧,我跟房东议好价了,给他抓鬼,钱到交货。谁也甭想抢走本大爷的生意。”
江敬抓鬼简单粗暴,他让方有源把屋主江敛之骗出去后,便用罗盘找到煞气聚集地,直接灵水符纸鸡血一起上。挖出秽物后,还不到午饭时间,于是他又找来两个师傅把墙重新砌起来。账当然算江敛之头上。
“啪。”
江敬把装着秽物,盖上贴了镇压符咒的木匣子放在桌上,推到对面人眼皮子底下,然后侧身坐到沙发上,给自己敲出根烟点上。
房东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她对着木匣子挤眉弄眼左顾右看一阵,也没看出个门道,便挑剔地哼声道“你这盒子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江敬吐出一口烟“大姐,你可以验货啊”
“可以开,没事”
“大不了就是给鬼上个身,放心,等你付好钱我就给你驱除。”
房东响亮地咽了口口水。
“我瞧这鬼也不大难抓,要不算便宜一点”
江敬冷笑“大姐,我这里一口价两百块一个步骤,你想少哪个步骤啊”
房东暗暗咬牙,知道自己遇上个狠角色了。只能恨恨地把包里备好的一个厚信封拍在桌上
“要是以后再闹鬼咋办老娘上哪找你啊”
江敬抖出一角清点一遍,笑呵呵道“大姐,你放心,我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有售后服务的。我还要在你这住一段时间,这期间发生任何灵异事件都给你免费跟进啊。”
听闻此言,房东总算满意。
因为好久没收入了,江敬此刻真有点小激动。送走房东后,他便出去买了些酒料回来,准备跟方有源庆祝一番。
等他再回来时,正走到玄关,就见门缝底下夹着一封信。
江敬吊着眼睛要死不活地吐出一口烟雾“缴费单”一脚踩下去,“看不见。”
方有源从里边探头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悄声对江敬说道“应该是隔壁那小子吧”
原来他方才奉命把江敛之骗开一阵,好让江敬能跟房东顺利做成买卖。没想到回来得似乎有点早,让江敛之听到,也听完了江敬跟房东讨价还价的全过程。
当时江敛之那表情啊,掺杂了被欺骗的悲愤,郁闷,失望,凶狠,扭曲,阴霾简直恐怖
“拿着吧,你这个负心汉”方有源捡起信封拍干净,塞进江敬怀里,“好歹看一看,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有人,会用这么复古的方式交流,不容易啊,你可别辜负人家。”
江敬有点伤脑筋。他手指夹烟,用无名指挠了挠鬓角。把酒料塞给方有源去处理后,他歪身坐到沙发上,慢悠悠抽出信纸甩开来,然后便一边喝啤酒一边品鉴这封投诉信。
此信开篇第一句便是“你骗我”
江敬“嗤”的一声呛了啤酒。
“原来你也是相师报出师承来历”
相师中多奇人异士,这群人拥有常人没有的能耐,用寻常法律法规很难管束得住。为了不让相师们胡作非为,扰乱社会秩序,自然需要有个限制约束相师的部门存在。这个神秘部门由国家创建,麻衣道门是其中一方执法长老。江敛之暂代掌门一职,有权利也有义务查问江敬来历。
江敬继续往下看。
“既有相师手段,昨夜为何不出手”
“相师界有训,相师抓鬼,除非事先约好,或事后主人主动相赠,否则绝不可以此事后要挟主人,你如何解释”
江敬悠悠叹了口气“全文手写,很有诚意啊。”
方有源端着收拾好的酒料走过来坐到对面“我瞧那小子好像有点社交恐惧症,否则大家就住隔壁,有话敲个门不就好了”
江敬不置可否地耸肩笑了笑。他这师弟从小就是这样孤僻不合群,一年不跟人说话都没问题。
手指一抖,他将烟蒂按在烟灰盒中掐灭,手插裤袋站起身。
“你先吃吧,我过去开导他一下。”
“行,你别把人气死就好。”方有源嘀咕道。
江敬敲了江敛之的房门“嘿,大兄弟,回信来了”
房门无声打开一条缝隙,露出江敛之阴郁惨白的半边脸。从敞开之处可以看见他屋子里一片漆黑。
他这师弟果然还是老样子啊,工作时格外刚劲有力,跟超人俯身一样,对人对事都能做到刚正不阿又善良宽容,平时却是一副撸多伤身的模样。瞧瞧,昨晚还好好的,现在又打回原形了,简直跟变身似的。
江敬说道“那个信件内容如下一,我没有师承,全靠自己摸索,可见我是个天才。二,我没有工具,总不能让我徒手空拳跟那位鬼兄弟对掐吧三,你知道吗,我师傅病了,很重。注他师傅早已去世多年。”
一口气说到这里,江敬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垂下眼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开始鬼扯,“价格是跟房东一早说好的,没想到事情办成了,她欺负我外地人,就想压价。我哎,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也许我应该去找当地的劳动执法监察大队投诉但是,我真的很需要钱救命。”
“你还想骗我”江敛之咬牙说道。
江敬叹息道“我骗你干嘛不只如此,我还刚刚失恋,失业,失忆,失去了我的一切。大师,我很艰难才活下来的,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
“你”江敛之哑口无言。这人当真这么惨
他暗暗在眼底凝聚术法,朝江敬面相看去。就见江敬眉峰突出,是婚事不顺。唇生竖纹,是事业不顺。印堂蒙灰,是亲友不顺。总之诸事不顺。罕见地集齐了各种倒霉面相。
难道他真的错怪他了吗
江敛之再定睛一看,江敬那面相却又忽然变了。
人的面相本就瞬息万变。
不待江敛之再细看,江敬便转过身,背影落寞地叹息道“无论世人如何看我,我都会坚定走自己的道路”说完,不再理睬江敛之,直接回屋关门。
江敛之怔怔地站在原地,心情有些复杂。
这人真可怜啊难怪一脸沧桑落拓,原来经历这么坎坷
江敛之原谅了江敬对他的欺骗跟敲诈。
他不知道,他将迎来江敬新一波欺骗跟敲诈。
江敬回到自己房间,拿起啤酒就大口灌,一口气说这么多他有点口渴了。
总算把江敛之打发了,要是以后那恪尽职守又格外死心眼的臭小子盯上他纠缠不休,不许他干这干那的,他老命休矣
江敬很久不曾写诗了,江敛之的信让他灵光一闪。
吃完饭回到房间后,他才思如泉涌,立刻就坐到电脑前挥洒起来。
其实在相师之外,江敬还有一个隐秘的网络身份现代浪漫派诗人,笔名捕风。过去他常常在自己的围脖上不定期发表几首歪诗,别看他诗歌写的歪,居然还俘虏了一批脑残粉,可见世间并不缺少中二病患者。后来他继任掌门,事物繁杂,便搁笔隐退了。如今重回自由之身,他决定重新开始,笔耕不辍。
十指飞快在键盘敲打一阵,他推开键盘,摸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暗暗对自己颔首表示满意。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他一个人对着明亮的屏幕嘿嘿y笑。
一墙之隔的隔壁屋子,江敛之正坐在桌前回忆昨夜,总结经验,忽然听见手机传来“嘀嘀”的通知声。他愣了一下,点开一看,居然是他很崇拜的一个网络诗人捕风更新了围脖。
他关注捕风的作品很久了,前一段时间捕风宣布隐退,让他失落很久。没想到偶像会突然宣布重出江湖。江敛之惊喜无比,常年阴云密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欢喜。
他快速在围脖下留言支持道大神,欢迎回来
他一直都是捕风大神的第一个支持者,没人拼得过他的手速。
很快,捕风给了他回复手动微笑。
江敛之闭上眼睛按住胸口,无声又幸福地笑了。
这世上果然只有他的捕风大神是最好的
江敛之在屋里补了一觉。短暂的半个小时中他连做噩梦。梦中他听见他师兄对一个老大爷大声说道“大爷,就是他刚才就是他偷摘了你的草莓”一会儿又变成他师兄牵住他的手笑道“师弟,我们一起去摘草莓吧。”忽然又变成他师兄压在他身上狞笑,一根手指轻轻滑过他胸口“师弟,这里也有一个草莓呢”江敛之吓得一激灵醒过来。
江敛之在这边做着噩梦,一墙之外的江敬也同样深陷噩梦中。
他梦见一个绝美的少年像蜥蜴一样四肢着地,从下边往他上身爬,最后就停在他胸膛上。少年低下头,用牙齿浅浅咬住他衣服上的拉链,慢慢往下拉拽。衣服被缓缓拉开,露出他赤露的胸膛。少年伸出鲜红的舌头,沿着拉链走过的痕迹往上碾舔
少年抬起眼睛,对他无声地说道阿敬,你是我的,我要吃了你。
江敬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镇魂符打入自己胸口
等渗入灵魂的的那股执念完全消散,他才在黑暗中大汗淋漓地坐起身。
他长长出了口浊气,拳头不自觉攥紧。
“死变态卧槽泥马”
他都换了个身体了还阴魂不散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
讨厌的事情说三遍。
第7章 红雾
当天下午,江敛之便动身去寻找师傅的独子高欢。
古人云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而五弊三缺欠其一,便是所有相师不得不面临的挑战。就像江敬欠财运一样,江师遭的却是一个鳏难。鳏,即是命中无妻。江师年轻时太过铁腕无情,为仇家嫉恨,祸患累及家中妻儿。他妻子恨他只顾事业罔顾妻儿,跟他离了婚,带着儿子愤然离去。后来妻子不幸去世,唯一的儿子在婆婆院子中玩耍时,被人贩子拐跑,从此不知所踪。这事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苦跟遗憾。
江敛之坐在出租车上,心里则盘桓着之前搜集到的关于高欢的资料。高欢小时候过得很不好。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后,过了整整三年的流浪生活。他难以想象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是怎么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求生的。只知道三年后他被带进社会福利院,再两年后被刘家收留,成了刘氏集团的养子。
后来,刘大少爷出了意外,刘二少爷染上赌瘾,终日酗酒堕落,眼见刘家大厦将倾,刘家老爷子在弥留之际,知儿孙不肖,便将刘家托付给了高欢。高欢是如何降服那些不服管束的老股东们的,就跟他当年如何独自求生一样,无人知晓。
现在,二十五岁的高欢,独掌刘氏集团,身价过亿,是c市小有名气的黄金单身汉,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而这样手腕老练,理智冷峻的高欢,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高欢从小心脏不好,每半年都要住院观察几天。
市区人民医院楼下的茶座里,一把遮阳伞下,江敬叼着烟,手肘支在柜台上,跟柜台小妹聊天。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小妹捂嘴咯咯笑。
过了一会儿,他眼角余光瞥见江敛之从医院里出来,招了出租车就走,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没办法,这宅男师弟突然跑这么远,还一副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在意啊。
难道是在外边有了私生子
江敬一路摸着下巴思忖着进了医院。
然后,他在楼下服务台咨询中,得知了江敛之方才查找的病房,跟该房病人的姓名。
高欢师傅临终慎重嘱托要找到的人
揭开江敛之此行谜底的江敬,随即便猜到江敛之的打算。他这小气吧啦的师弟一心想打败他,作为师兄,他虽然不见得提携他,但也不能总打击他。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江敬发现自从江敛之出现后,他好几天都没有破财了,甚至还有额外收入,比如敲了江敛之一竹竿,赚了房东一小笔。
他隐约而敏感地意识到,江敛之的命格恐怕与自己有所牵连。
江敬在医院门口的公布栏找到负责录入资料的医生,在三楼成功将人拦住便忽悠进厕所打晕,三分钟后,他从医院电脑房中拿到高欢的个人档案,然后穿着白大袍带着细金框眼镜,大摇大摆地越过门口两个保镖,敲响了高欢的病房房门。
房门被护工从内缓缓拉开,一面敞亮的大窗户瞬间映入眼帘。
一个高大严峻的男子穿着病号服,背对来人站在窗边眺望。听闻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来,显出线条刚毅的侧脸轮廓。
“有事”他的声音犹如磁石碾磨,带着轻微沙哑跟性感。
“主治医师有事,我替他过来查房。”江敬一脸温文尔雅的微笑,这笑既不冷漠也不谄媚更不刻意,笑得恰到好处,是独属于江敬式的装逼笑。
年轻医生的疏离跟温雅似乎有些出乎高欢的意料,坚硬有力的目光在江敬脸上停顿了两秒,他转过身来,颔首道“好。”
江敬拿出纸笔例行公事地询问到“感觉怎么样”
高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道“医生,你应该问具体一点。”
江敬抬眼“你可以回答全面一点。”
高欢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各方面都还好。”
“那还赖在这干嘛”
高欢“”
旁边的护工惊呆了。这位究竟是哪个室转来的愣头青啊,这样说话会失业的啊
“行了,就说哪里不舒服”江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倒像高欢耽误了他的时间。
高欢深吸口气“胃口不好,一闻到你们医院的消毒水就想吐”
江敬在档案上边装模作样地记了一笔“好的,待会我让产科医生过来一趟。”
“啪嗒”护工失手砸了保温杯。
江敬把钢笔插在胸前口袋,夹起档案本,伸手温柔拂去飞溅在高欢手背上的水珠“没烫到吧”
高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就好。”江敬将水蹭在高欢衣服上。
高欢“”
江敬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最近最好还是多在家休息,不要乱跑的好。”
高欢淡漠道“多谢费心。”
“都这把岁数了,还这么叛逆,切”
高欢“”
“好吧,言尽于此。查房到此结束,拜拜。”江敬摆摆手,如来时一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高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底透出一股森然寒意。
他对门口的保镖冷冷命令道“去查查这人的来历。”
江敬专程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恶作剧。他受师傅临终托付,代为照顾高欢。所以特地过来看看高欢现在的情况,通过察看高欢的面相,了解高欢的命运走势。若高欢有坎坷而无大灾祸,他就不插手,由着他去折腾。若当真有不测风云,为了师傅心愿,他少不得要做点什么,替师傅弥补高欢了。
此次他从高欢的面相上看到的,是高欢近日将有一难。
而他方才趁帮高欢擦拭水珠的时候,在高欢手背上留下了一缕灵识。
租房中,江敛之郁闷地盯着茶几上的手机。
今天他去见高欢,告知他他的身份,希望他能回乡认祖归宗。但高欢却表现得十分冷漠,说起他的父亲江师时甚至带了怨恨。原来高欢母亲的死,高欢被拐卖,都是江师仇家寻仇所致。高欢恨自己的父亲,比恨人贩子更甚
江敛之不通人情世故,拙于口舌,也不懂如何开导个叛逆青年。他现在犹豫的是,自己要不要直接把高欢绑回师傅灵位前算了。
他坐在屋里,听着隔壁屋的房门开合,知道那个叫江敬的相师跟他的舍友出去找了一天工作,终于回来了。
江敛之踌躇半晌,还是打消了去咨询江敬意见的念头。
虽然江敬看起来很知心很渊博,但他跟人家也只是萍水相逢,不清楚对方人品,再者也不好贸然登门打扰,还是从长计议吧。
三天后,江敬独自走在路上。
留在高欢身上的灵识告诉他,高欢在昨天就出院了,现在人在一座摩天大厦中。
这座大厦坐落于市区商业中心,前几日才剪彩开业,今日便要在其内举办一个小型慈善晚会,邀请c市的名人跟富豪参加,官方公告晚会所筹集款项将全部赠与红十字会,资助国内教育事业发展。所以,无论商家是真心实意做善事,还是为公司打广告博虚名,都得到当地政府跟市民的热烈支持。百姓不恨你有私心,就恨你弄虚作假。
大厦一到六层是大型超市,再往上则属于非邀请不得进入区域。江敬在六楼电梯门口等了片刻。
三分钟后,他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工作服,单手托着盘子,尾随着一众服务员身后上了电梯。
今天他不再乱糟糟的,而是把两鬓铲短,头发三七分往上梳理出蓬松时尚感,胡渣刮干净了,神情也是难得一见的正经。不仔细辨识还真看不出他跟之前那个颓废大叔,眼镜医生是同一个人。毕竟今晚这个慈善晚会,与会者即使只是一个侍者,也要求仪容仪表。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走在旁边的一个服务生问江敬道。
江敬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刚调过来搭把手。”
服务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哥们,你形象不错,说不准待会能给哪个富婆看上,少奋斗二十年嘿嘿嘿”
江敬道“别乱说,我可是个正经人。”
前边的胖经理回头叱喝道“少说些有的没的”又赞许地看了江敬一眼,暗道这小子不知道哪个部门培训出来的,形象条件不错,职业素质也不错,可以栽培一下。
所有人都期待地盯着电梯门,没有人发现,电梯顶部的镜子里,突然蔓延开一滩污浊的腥红色,在那滩血渍中,扭动出一团黑色杂乱的长发。
那团头发像几十条纠缠在一起的黑蛇,不断扭绞,扩大。
一缕头发从镜子中幽幽垂落下来,像一条细小的黑色毒蛇,落向一个服务生的头顶。
江敬猛地抬起头。
“噔”一声清脆声响,电梯停在十三层。
“嘿,还愣着干嘛快点走了”旁人催促道。
江敬收回目光,尾随众人走出电梯。
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回头再看那电梯,却是已经落回了底层。
宽敞富丽的大厅里,一派的金碧辉煌,觥筹交错。璀璨靡丽的灯光,高脚杯的碰撞,训练有素的欢声笑语,情真意切的互相吹捧,让人只觉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敬还是掌门时,没少参加这样的宴会,被富翁们宴请,与同道交流都是经常的事。
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高欢,不过并不急着去跟对方打招呼。高欢今日俨然是一副成功人士,社会精英的派头。一身铅灰色西装,梳了个大背头,端着杯红酒游刃有余地与几个商人说话,偶尔转到他这边时,也是眉眼凌厉,目光如电,竟予人一种军人般杀伐决断的锐意。这生意谈的也是兵不血刃。
看来这小子还是个硬茬子啊。江敬抱臂站在角落暗暗思忖。
第8章 打劫
江敬正在人家慈善晚会上蹭吃蹭喝得无比开心,这时,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走到他这边,嘴里嚷嚷着“小哥,酒给我。”一边看也不看就伸手抓向江敬端的盘子。
结果一摸,居然是空的。他刚才在远处分明看见还有一杯啊
陈小实转头一看,就见江敬正端着一杯红酒一口一口地啜饮,十分悠然自乐。那红酒就是他远远相中的那杯
陈小实嘴角抽了两下“小哥,你就是这样当服务生的”
江敬刚才盯着高欢看,没留意到他,这时才发现他满脸郁闷。
可是他都喝完了。
陈小实气愤道“太过分了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本少爷我要见你们经理我要投诉”
江敬眯起眼睛笑。他认出这小子是谁了。
这小子就是他重生第一天碰见的那个被鬼妹子撞车撞了一百多次的倒霉司机。
“哟,是你啊。”江敬笑道,原来是你这个老司机,“还记得我吗”
近在咫尺的眼睛眼睑下垂,眸光闪烁着清冽深邃的光芒,很快唤起陈小实的记忆。
眼前这位不正是那个一身落拓,满脸是血的驱鬼大师吗
“你是梦里那位大师”陈小实还以为自己当时是回光返照,是江敬从噩梦中把他唤醒呢。他感动莫名,紧紧盯着江敬,几乎热泪盈眶。
他一站在江敬身边,就觉得特有安全感感觉特别好
“很好。”江敬面带赞许地点头。他直起身退开一步,做了个绅士礼“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敬。”
“江大师,我叫陈小实,成胜集团的少股东”陈小实也报上自己的名号。
可惜他并未从江敬脸上看到他预想的吃惊膜拜。要知道成胜集团可是c市医药行业中的龙头啊江敬还是那样谦逊有礼,让他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大师果然是大师不枉费他为他牵肠挂肚那么久
其实陈小实真是想太多了。
“别叫我大师,叫我名字就好。”
“好,你年长,我喊你一声江哥好了你也叫我名字小实对了,江哥,你前几天跑哪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江敬诚恳道歉道“抱歉,因为当时你昏迷着,我担心你家人不清楚真相,所以才在你醒过来前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