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绯雪衣有事瞒着他。
“阿瑾,怎么站院中发呆”绯雪衣走过去,解上的裘衣披在他身上。
鬼杀黑瞳直直望着他,单刀直入“花容是不是对你下了诅咒”
绯雪衣先是一愣,随即轻笑“阿瑾是在担心我吗”心里赫然明白过来,估计这人是听到了他与白离魅的对话。
鬼杀声音陡然一冷,神色严肃“绯雪衣”这人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有心情戏谑,他难道不知道诅咒是最可怕的吗,若是怨念太深,连他都没办法解除。
“好好好,你不要气不要急,花容的确对我下了诅咒”
他的话还没说完,鬼杀脸色就已惨白如纸,拉着他冲进屋,将他强按在床上,花容那般狠毒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他会下了什么诅咒。
绯雪衣好笑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鬼杀冷喝“闭嘴。”
“”绯雪衣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还是鬼杀第一次如此凶他。
鬼杀没空顾及他的反应,他抽出邪碎剑,顺着掌心一划,顿时一道血痕出现在掌心之上,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他滴血入绯雪衣眉心,食指中指抵在上面,嘴中默默念动咒语。
然后半响过去,他竟什么都没感应到,唯有一团黑暗之气。
是的,一团黑暗之气。
如地狱的黑,如死亡的黑。
他甚至有种感觉,绯雪衣就被困在那团黑暗之中,他想要救他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那团黑暗就是不散去,始终密密笼罩着绯雪衣周身。
绯雪衣看着他越来越惨白的脸,心疼道“阿瑾,我真的没事了,花容对我下得诅咒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所以只要我白天不出门就没事。”
鬼杀踉跄退后两步,痛苦地摇头,漆黑的双眼渐渐血红一片“你骗我,根本就没有这种诅咒,是我能力不够,是我救不了你,我看到你被禁锢在黑暗之中,可我却救不了你啊”
可我却救不了你
雪胖,我救了族人,可我却救不了你
雪胖,你为什么想做人
雪胖,好好活下去
百里魅,一起下地狱吧
小狐狸你真重,我救了你,所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爷爷说做人狐狸要感恩图报,我不要你报恩,我只要你永远陪着我,好吗
脑中全是是陌生的声音,一会稚嫩,一会清润,一会绝望,一会愤怒,一声叠着一声,混乱而扭曲
鬼杀抱着头,手指猛地插进发间,面容因疼痛变得扭曲狰狞,但那双眼里却溢满化不去的浓浓悲伤。
他的头好痛,好痛,就好似要爆炸开来。
绯雪衣见状连忙将他搂入怀中,手掌轻抚他的背,嘴唇贴上他的唇,轻声哄道“吾妻不怕不怕,吾抱抱。”
不知过去多久,鬼杀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人也昏睡过去,软软的靠在绯雪衣怀里。绯雪衣无声叹口气,抱起他放到床上,看着他掌心上的新伤痕,心疼得难以自制。
收拾好一切后,绯雪衣也上了床,一手抱着鬼杀,一手放在他小腹上,睁眼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_┳传了一个多小时抽死我咯。
明天周末,正确多爆点自助,谢谢大家支持。
48章
祭天阁内。
白离魅盘腿坐在水池中,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光芒,他口中喃喃念咒“黑月之镜,现”
然,片刻过去,水面没有丝毫变化,平静清澈如初,唯见一副白骷髅端坐在水中。
“现”再次念动咒语,这次速度更快,手指加重力量。
他一直强行施术想要再探查绯雪衣身边那名白衣少年的行踪,奈何始终有一道无形结界阻隔他的探索。
数月前,这名神秘白衣少年突然出现,让他莫名感应到,下刻却让他吐血。
现在,这人身上似乎有了一股更强大更邪恶的力量在保护着他。
这股力量十分邪乎,连他都不禁要为之胆寒。
白离魅双眼一眯此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更万万不可留。
任何试图阻止他复仇,阻止他毁灭北疆的人,都必须死
翌日。
鬼杀醒来看到身边之人布满血丝的双眼,眉心下意识一蹙“绯”
绯雪衣却手指压在他唇上,阻止他的开口“阿瑾,现在还有那不舒服吗”
鬼杀侧过身与他面对面“你现在睡觉,我陪着你。”
“睡不着。”绯雪衣轻叹口气。
“为什么”冰冷的声音隐隐带着不满。
绯雪衣抱着他,声音低低“我好怕,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和小家伙想了很久,觉得有些事还是和你说说比较好。”整整一夜他看着他的脸,心中莫名地感到不安,他将所有事情都仔细想过一遍,然而很多事越想心中的不安愈强,疑惑越多。
比如,画中人是裳无月,白离魅已经亲口承认,那在三百年前白离魅和裳无月是什么关系
比如,他为什么和裳无月长得一模一样除去眼角那滴泪痣。
比如,他为什么看到画卷会悲伤,会泪流,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比如,他究竟为什么要杀白离魅这道声音是谁留给他的,是他的前世吗
比如,他在听到裳无月名字时,脑中闪过的那些话。
比如,花之子转世亦是花之子,换而言之,鬼杀便是裳无月转世
如果鬼杀就是裳无月转世,那他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硬要把他们三人牵扯在一起,一个隐藏三百年的秘密就要揭开。
绯雪衣将心中疑惑娓娓说出,鬼杀则静静听着,等绯雪衣说完停下许久,他都没开口,似乎在深思。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鬼杀终于慢慢眨了眨眼,平静说道“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暂时想不明白,不过花之子转世确实花之子,但这世我是君莫瑾,我只拥有君莫瑾的记忆”微顿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不必想这么多,因为杀死白离魅,所有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况且我们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是你的身体。”
绯雪衣勾唇邪笑“的确是该解决了。”语落,扶住他的腰,微一用力,便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
床幔落下,两具交叠的身影渐渐合而为一,阵阵呻吟时不时的透过床幔传出。
两人这一腻歪,谁都不愿起来,直到院中响起云朔丞的声音,两人方起身下了床。
云朔丞看着某人一脸餍足的神情,无语拍头道“现在才两个月多,你们能不能稍稍、稍稍节制一点。”
鬼杀恍如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面无表情地喝着粥。
绯雪衣懒懒斜他一眼,直接将话拉回正题“准备什么时候给庆帝治疗”
闻言,云朔丞瞬间收起玩笑神色“我每日都在试着加重药量,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五日后正好。这次,又要劳烦雪衣你了。”说罢,朝着绯雪衣便是深深一揖。
绯雪衣手一抬,拦住他就要弯下的身体“朔丞,只是各取所需,你又何需如此。”
云朔丞苦涩一笑“你每次都说各取所需,但实际是怎样情况,你我皆心里明白,我和他这辈子怕是都还不完你之恩情。”
“尽我之能帮助朋友,我心甘情愿,与恩情无关。庆帝是打小身体不好,很多事他是有心无力,否则以他那性子,岂会任由我折腾,欠下我人情。”绯雪衣忽然又怪笑道“对了,你一直在研究木月,如今可有眉目”
云朔丞一愣,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事,有些赧然的看鬼杀了一眼,道“没有,或许这是命里注定等他身体好了,我会劝他纳妃扩充后宫。”
“你甘心”
云朔丞淡笑“我为何学医弃武做个废物宫主,就是为有朝一日能治好他,如今能将他身体治好,我已欢喜不已,所以没什么甘心不甘心。”
“哈,男人就该心怀宽阔,不就是纳几个妃子么,只要他心在你身上,也就是眨眼闭眼的事儿。”
“呵,等到选秀那天,我也帮你物色几个,左右千岁府也得有个女主子。”
绯雪衣轻咳一声,转头看向鬼杀“阿瑾,这事能有法子吗”
话听到这里,鬼杀多少猜出云朔丞的心思,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云朔丞,然后“一般人见到木月人就仿若见到蛇蝎般,避之不及,云宫主反而一心专研,倒真是个奇葩。”
“”云朔丞默了。
绯雪衣却温柔一笑,以眼神示意阿瑾,这话不好笑,这词也不是这样用
鬼杀挑了挑眉,很是淡定是吗,那下次换一个。
绯雪衣鼓励的点点头,他一直都希望鬼杀能多与人接触,多点情绪变化。
柳伯说以前的鬼杀是明朗的,是温润的,每每听到柳伯说鬼杀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时,他有种强烈错觉,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在经历过那样的变故,鬼杀早已回不去原来的那个他,但他希望鬼杀能活得真实点,会开心的笑,会大声的说话,会放肆的哭喊,不要什么事都压抑着,不要心中只有仇恨和他。
鬼杀搅了搅碗里的粥“云宫主,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还得等回木月后看看可有这样的记载。”
云朔丞略显尴尬的嗯一声,又坐着随便聊一会便回了宫。
几日的宁静,不过是在等待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来临而已。
转瞬五日过去,终于到了云朔丞说好的那日,绯雪衣一如平时,天尚未亮就起床上早朝。
而这一天,病情愈发严重的庆帝也如同每一天一样,只是今日的他已经无力开口,在听完众臣们轮流汇报后,手指在边关战事的奏折上无力点了下,就由着两名贴身太监扶着回了太明殿,剩余的事就交由三公和金千岁处理。
平时三四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早朝,今日竟生生被国师党一派官员拖到午后,慕容苏首当其冲。
等绯雪衣回到太明殿时,见鬼杀竟然私自进了宫,身上还背着琴囊,此刻正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云朔丞用银针扎庆帝。
这装扮代表着什么,绯雪衣岂会不懂。
绯雪衣上前拉住他的手,微怒道“你怎么跑来了”
谁料鬼杀看也不看他,冷冷回答“主子在那,我在那。”
绯雪衣轻捏下他的手,显然不满意他的称呼“等会乖乖跟在我身边,那都不许去。”
“我的职责是保护主子。”鬼杀面无表情地说道,言下之意想让他袖手旁观,不可能任何想要伤害绯雪衣之人,他都绝不手软。
绯雪衣竖起眉“阿瑾”
“主子,庆帝和宫主已经等候许久。”
“你哎”绯雪衣轻叹口气带着他走到床边,看着已经因药力发作脸色呈暗黑色的庆帝,道“朔丞,太明殿周围我已设好结界,但结界只能支撑半日,我们要只有半日时间。”
云朔丞点头“再等一刻钟,等体内毒素全部激发,再服下朱玉丹,就可以开始。”他转过身,又对着一旁的双胞胎兄弟道“金贵,富贵,吩咐下去让百花宫的所有弟子隐于暗处,任何人一旦靠近太明殿,杀无赦。”
“是,宫主。”
“凤和,调动所有禁卫军守在太明殿外,再让五名影卫监视祭天阁,一旦发现白离魅有任何可疑举动立即回报。”
“是,宫主。”
鬼杀淡淡插了句“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古月楼。”
古月楼,北疆第一杀手组织,楼主不是别人正是慕容苏,而慕容苏既然偏向于国师,就断不会放过今日这个好时机,
绯雪衣揉揉额头“今日在朝堂上,慕容苏等人就一直寻出各种事,拖着不让下朝,看来私下已有动作。”
兵权,神权,皇权,三权白离魅已拥有两项,现在只需杀掉庆帝,这北疆就是他的了。
云朔丞皱眉“做得这样明显,难道真要在此时反”
绯雪衣冷笑“此时反不反,我不清楚。但阿瑾说祭天阁内有骷髅军队,这骷髅人白日里好解决,如若拖着晚上就十分难对付,我想白离魅的用意便在这里,他是想趁着晚上发动刺杀,能杀死庆帝当然好,杀不死我们势力也必然因此大减,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都不该放过今日的机会。”
云朔丞面色凝重,无言的重重叹口气。
今日,或者说是今夜,已经注定无法平静渡过。
49章
天色渐渐暗下,刺骨寒风恣意的刮起,轻柔地、飘渺地、纯净地雪花悠然的漫天飞舞,然后缓缓地飘落地面,白皑皑一片,纯净了世间万物,却依然涤荡不了某些人的灵魂。
此刻的祭天阁内,白离魅正在温柔的抚摸手中圆扇,那是昨日刚刚制作完成的扇子,十分的漂亮,扇面出奇白皙,而扇面上的那朵花,在他手指温柔的抚摸下徐徐盛开,就像一名初尝到爱情美好的女子,那般娇羞,那般艳美,只是隐约间,似乎能闻到一丝血腥之气从扇面上飘出。
“师傅。”无月端着一碗腥稠暗红色的东西走进来,看见他手中拿着的圆扇,眸中泛起一丝异样情绪,但转瞬即逝。
白离魅接过碗,眼也不眨地一口饮尽,然后一把拽过无月吻了上去。
“唔”
双唇紧紧贴在一起,浓浓的腥臭味顿时在嘴里蔓延开来,然而这对于白离魅说却是带着说不出的兴奋与诱惑,搂住无月吻得越发痴迷,越发粗暴。
“师师傅”无月跪坐在他身上,热情的回应,他已经爱他的疯狂,他爱他,从他睁开眼的那刻,他就爱上这个创造出他的男人。
那日,他站在那满是白骨蛆虫的血池中,反手一扬,一道银光从指尖划出,却没能伤这人分毫。
反被男人抓住他压在血池边,强行进入他的身体。
他不是人,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呆呆看着在他身上不停抽动的男人。
他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他的模样,那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或者说那不是脸。
但男人没有害怕,没有嫌弃,他眼中只有喜悦和兴奋。
后来,男人又拿出一张人皮贴在他的脸上。
那张人皮不同于别的,它无法取下,贴在脸上就仿若生根一样,从此他就有了容貌。
男人凝视着他,有什么的东西落在他脸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便用手指沾了沾放进嘴里,还是尝不出任何味道。
男人随后又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无月,我已经等你几百年了,从此再没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他有了名字,无月。
他有了师傅,白离魅。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眼泪。
后来,他知道了师傅也不是人,他只是一具骷髅。
后来,他开始学着做人。
后来,花容的出现,师傅就像变了个人似地,经常半夜出去看花容,回来后,师傅有时候神色格外温柔,有时候会大发雷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碰花容,甚至有时候衣衫擦过,师傅都会厌恶的皱下眉,这让他内心不禁欢喜了下。
师傅说他最厌恶不知检点的人,可又偏偏舍不得杀花容,还三番四次的帮助他。
他不懂师傅为什么要这样,厌恶一个人不是应该毫不犹豫杀掉他吗
师傅却说你不是人,你不懂。
是啊,他不懂。
他只晓得现在看到师傅对那圆扇爱不释手,他很嫉妒。
“无月,你走神了。”白离魅拉下他的裤子,长枪直入。
“嗯。”现在他能感觉到痛,知道是什么痛,也知道为什么会痛,所以他是人了吗
半个时辰后。
白离魅拢了拢微乱的衣衫,道“走吧,今日就以你的月之舞开路。”
太明殿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