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千岁又看向白离魅,叹道“国师,本千岁的一片苦心,怎么到小屁孩子眼里就成了本千岁欲阻拦他们好事般,就算心中有不满直接冲吾来便是,又何必在吾眼皮底下玩这种小把戏,。”
云朔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鬼杀也扯了扯嘴角,眸中泛起柔和的光芒。
白离魅笑着解释道“千岁多虑,花容只是任性了点,方才不过是一时之气,并无他意。”
“一时之气就心存杀意,对一弱女子出手,若真有了怨恨,岂不是要良心泯灭,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金千岁喃喃自语的感慨一番后,又问慕容苏“将军,你真要娶这种任性之人”
慕容苏态度如旧“千岁,我已负了清歌,不能再负花容。”
“呵,好一个痴情儿郎啊。不过本千岁似乎记得六年前,你出兵灭了什么族来着”金千岁皱了皱眉,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小太监连忙弯腰在他耳旁提醒道“爷,是木月族。”
金千岁恍然大悟地睁开眼,淡淡道“说起木月族,吾近日无意抓到一对兄弟,声称自己是木月人不说,还告诉吾将军即将迎娶之人也是木月人,若此花容真是木月人,慕容将军不就犯下欺君罔上的罪么怎奈吾对木月人不大了解,无法判断他们所言真假,索性今日带来让诸位瞧瞧,若当真是木月人便就地碎尸吧,完后国师再超渡一下,倒也算功德一件。”
两公面色一僵,可恶,这金大宝当他们堂堂北疆的国师是什么了
花容则面容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那对兄弟,一定是安大和安二,他忽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不行,不能这样认输。
强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冲动做傻事,现在他只能相信慕容苏,等待慕容苏。
“好,就如千岁所言。”
白离魅看似平静温和的盯着金千岁,但眼底那丝不经意泄漏的杀气,还是被金千岁捕捉到了。
“小豆子,让他们将人抬进来吧。”金千岁微微轻笑,怒吧,越怒越好,最好露出你的原形。
小太监领命,立即躬身小跑了下去,
片刻后,八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抬着两口棺材走了进来。
棺材落地,却是直立放在花容两边。
这幅情景很诡异,一个大红嫁衣之人跪在两具棺材中间,诡异得令人第一反应是冥婚。
但是目光若在看到棺材里的两个人,就只剩下恶心和恐惧。
棺材里铺满黑色绸布,而绸布分别躺着赤裸裸两个人,或者不该说是躺,因为他们是被十寸长钉生生钉在棺材板上的,泛白身体与黑色绸布形成强烈的视觉差,令人背脊发寒。
两人的面容恐怖否,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其他部位已经盖过脸,让人不愿再去看他们的脸。
其中一人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也不知道插了多少时日,匕首周围的血迹早已干涸,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告诉着众人,他还没死他还活着。
至于另一人,惨不忍睹,他的嘴一直在张张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又没半点声音,而额头上的大窟窿格外明显,甚至能看到白色的脑浆。
这根本就不是人
“哇”
“哇”
大司空和大司徒看着这一幕,哇地一口声蹲到旁边狂吐了出来。
花容左右瞄了一眼,只看到黑漆漆的棺木板,什么都看不到,但听到那不断呕吐声,就明白一定是被君莫瑾折磨的不成人样,他心中真是又怒又急,好想一把扯掉头上盖头。
慕容苏看了一眼后,只目光复杂地看向鬼杀。
鬼杀垂下眸子,看着金千岁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扳指碧绿莹透,配着他如玉的手指,煞是好看。
金千岁好似知道他看到故意缩了缩手指,随即风轻云淡地开了口“国师,你瞧瞧他们两人是木月人吗”老妖怪,答应的倒是爽快,你倒是要如何看他们是不是木月人,安家兄弟的木月印记都在背上,白离魅若要看就必须将他们翻个身,问题是白离魅你会吗。
“好。”好字落下,谁料白离魅突然一掌击放着安二的那口棺材。
砰
霎时,棺材炸开,血肉横飞,落满一地。
“月妖,本就不该存活于世,而月妖之话,又岂可相信。”他平静的说道,又抬步走向安大的那口棺材。
面对这突来变故,金千岁双眼一眯,这根本就是在毁尸灭迹,是不想让花容看到吗白离魅你是想护住花容吗
金千岁能想到的,鬼杀自然也想到,既然猜出他的想法,自然不容他得逞,鬼杀身形一闪,已拦在了白离魅面前。
无月见状,正欲上前却被冷星一剑拦下。
“国师,这是何意”金千岁倏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邪肆的气息,血腥,杀气,冷冽。
白离魅转过身,淡淡一笑“千岁,我们根本不必浪费时间来听妖人说,这花容是不是木月人,难道连同床共枕六年的慕容将军还不清楚吗当年他既然出兵灭木月,断不会自己再娶个木月人,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千岁爷不懂大司徒,大司空觉得呢”
两公听到自己被提名,忙随便的挥了挥手,他们没有任何意见,他们现在只想快点解决完回府。
慕容苏怎会不知花容是不是木月人
慕容苏怎么可能不知
其实事到如今,花容是不是木月人,慕容苏要不要欺君罔上,与他何干
与他何干
他只要他们死。
今日他们非死不可。
鬼杀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冰冷声音抑止不住的疯狂“花容,你既然打算装弱,那你就这样去死吧。”
音落,转身一脚狠狠踢出。
花容因为跪得太久,下半身早已麻木,这一脚踢来,已来不及避开,当即就被踢飞出去。
鬼杀提起插在雪地上的邪碎剑,再度欺身而上。
白离魅见状,掌心凝聚浑厚的内力,朝着鬼杀的后背袭去。
这一掌击中,鬼杀就要粉身碎骨。
金千岁心中一紧,身形如箭窜了出去,赶在这一掌抵达前接住。
硬生生接下这一掌,金千岁就已知三年过去,老妖怪功力果然增进不少,他自知这掌接得侥幸,自然不会再急于进攻,于是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离魅。
白离魅也微微诧异,显然没想到金大宝居然能接下他一掌,心里愈发对金大宝的来历好奇起来。
一瞬间,两个人负手而立,全都站着不动,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比什么都还要紧张。
无月被冷星暂时拖着,祭天阁的弟子又被那几名黑衣男子拖着,太监保护着云朔丞,而慕容苏不知何时开始,陷入了一种茫然状态,一时间竟无人顾得上花容。
鬼杀提着剑快步走到花容面前,一把扯掉他头上的红盖头,连带抓起一把头发。
瘌痢头。
花容,你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呵,怎么过去这么久,你的脸这道伤疤还好吗。”手中的邪碎剑在花容脸上那道伤口轻轻点了点。
那伤口顿时裂开,竟然爬出一条细小的白色蠕虫。
鬼杀冷冷勾唇,拖着他飞到安大棺材旁,目光森冷“花容,看看你的姘夫,他等你太久,现在你们可以一起下地狱了。”
花容趴在棺材旁,嘴里一直叫着慕容苏的名字,奈何慕容苏根本听不到,他眼神涣散,表情莫名的诡异。
“死吧这次没人能救得了你。”鬼杀手腕一转,邪碎剑直直刺向花容。
不能死,他还不想死
花容咬牙,忍痛挣扎着支起身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简单三个字,却让鬼杀手上的剑在离他胸口一寸处停了下来。
花容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张半边绝美半边丑陋的脸,嘶吼道“杀啊,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鬼杀死死瞪着花容,黑瞳渐渐染上鲜艳的血色,身上也散发出一股阴冷嗜血的气息。
他握剑的手在颤抖,反手一剑,直接削掉了就近的一名祭天阁弟子头颅,他真怕克制不住一剑下去,削得就是花容的脑袋。
“哈哈哈杀啊你不是很厉害吗刺啊我叫你刺啊你也有今天啊”花容大笑,满眸嘲讽地看他。
鬼杀强压满腔怒火,将剑刺进他胸口一寸,顿时鲜血伴着白色蠕虫流了出来“说,换你死的轻松。”
花容也不再害怕,反而故意挺起胸“跪下,跪下求我啊。”
“既然你这样想死,我成全你便是。”话落,手上再度用力,他要刺透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两道人影同时靠近阻止了他的动作。
白离魅一掌过来,他身形疾退,堪堪避开
而绯雪衣
绯雪衣竟然护在花容的身前,邪碎剑依然刺入了花容的胸口,只可惜还是无法取走他的性命
这一转变,任谁都没想到,四周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云朔丞站起身,握紧手中折扇,不解地看着绯雪衣。
鬼杀黑瞳静静望着绯雪衣的脸,寒玉丸才发作过几天,但他现在却觉得有一股从没体会过的寒意在心头生起,然后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就仿若跌落到万年冰窟之中。
44章
刺骨的寒风大作,卷起漫天雪花,天地间一片迷离。
在这片迷离之中,绯雪衣被鬼杀的目光灼得疼痛不堪,胸口就好似被利刃狠狠痛了几下。
这让绯雪衣想起两人初识时,他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眼神空洞阴森的毫无生气,宛如死人一般。
现在再配上他呆呆的面容,让绯雪衣更是心疼到骨子里。
但,他该如何来解释这混乱的一切
他该如何告诉鬼杀,他并非要阻止他杀花容,而是想要解决这个困扰他二十多年的事情。
刚才花容在抬起头的瞬间,他虽震惊倒也没乱心绪,毕竟一直以来想要得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尽管现在那张脸有半边已经毁掉,尽管头上头发所剩不多,但他还是认出,花容就是当日在醉月酒楼匆匆一面之人。
当日去醉月楼路过某雅间门口时,他无意朝里面瞥了一眼,便见到一名男子背对他而坐,全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轻纱,那轻纱下的花图隐隐若现,格外地艳丽,那花很特别,在北疆除了弘灵山,他从没在别的地方看到过,所以当即就认出此人或许正是他要寻找之人,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男子竟回了下头,于是那张对于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脸,他记住了。
按理说,既然已经找到人,他应该进一步才是,可他没有。
后来心里想着找到了人,他竟也不急,这事便这样一直拖着,直到遇到鬼杀,这事他压根就没了心思再去理会。
然而,他如何都没想到花容正是他要找之人,当初匆匆一面,他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又怎知晓他便是花容,今日会是这种局面。
然而,让他对花容好,保护他一辈子,简直是在天方夜谭。
更何况,花容还是害鬼杀的罪魁祸首之一,不将他碎尸万段,已经算是对他仁慈。
假如这人不是花容,假如这人没伤害过鬼杀,可是没有假如。
所以,花容今日必死无疑。
“阿瑾。”他轻声唤道。
绯雪衣的声音很轻很柔,鬼杀的身子顿微微一颤,漆黑死寂的眼里有一丝涟漪泛起。
他歪了歪脑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似乎还在想绯雪衣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慢慢抬起手,指着绯雪衣身后不远处的花容,一字一字坚决的说道“我要杀他你你让开”
绯雪衣转身看了一眼靠在棺材旁的花容和静立在旁的白离魅,又回头看着鬼杀苦涩一笑“让你难过,是我不对。”言罢,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凌空一掌送出,花容当即鲜血飞溅,被震飞出去数丈,重重撞上院中的梧桐树上。
当他这句话落下,已经冷静下来的鬼杀心底顿生出一种不好预感,绯雪衣从来就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果不其然,一掌落下,他又反手一掌拍向他自己的胸口。
这一掌下去,他脚下倒退一小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却感觉不到痛一样,柔声道“不要生气,阿瑾。”
怔怔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在鬼杀的印象中,这还是绯雪衣第一次吐血,荒唐的竟是被他自己所伤。
“阿瑾”
“我不生气了。”他看着他,眸中恢复如初。
他知道绯雪衣绝对不会伤害他,他只是不懂绯雪衣为什么会突然护着花容。
绯雪衣护着花容,他是生气,他是有一丝失望,但转瞬即逝,以他对绯雪衣的了解,绯雪衣做任何事都不会无缘无故,他既然突然出面,定是有什么原因。
现在再见绯雪衣伤害自己,他那还敢生气,这人根本就是一疯子,在相识不久,他就明白了。
绯雪衣笑了“等我片刻。”
鬼杀轻嗯一声,而绯雪衣脸色沉下来,缓步走向花容。
云朔丞倒抽一口冷气,快步来到鬼杀身边,低声问道“他在发什么疯”
鬼杀摇了摇头。
云朔丞轻轻敲打手中折扇,皱眉道“雪衣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的,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做惹你生气的事能让他这样失态,看来这个花容有古怪咿,难道花容是也不对,如果花容真是那人,为什么之前他不出面,反而到现在才出手”
“那人是谁”
云朔丞看他一眼“我也不大确定,我只晓得他一直在找一个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个人。”
鬼杀默然半响,道“你是意思花容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但他怎么就知道花容就是他要找之人。”
云朔丞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们先看吧。”
金大宝,这就是你的弱点吗
有趣原来太监也会爱人。
静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白离魅似笑非笑挑起眉,眼中充满悲悯,嘴唇蠕动,默默念咒语,催动慕容苏体内的蛊虫苏醒。
一直处于晃神状态的慕容苏,双眼突然变成血红色,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他一步步僵硬的走向绯雪衣。
那意图很明显,是要杀绯雪衣。
鬼杀见此,并没有动,这点事绯雪衣自己就能解决,他只冷冷看着白离魅和月,以防白离魅和月暗中出手。
重伤半跪在地的冷星瞥见慕容苏反常,赤霄一收,强撑着走过去,旋即赶在绯雪衣出手前,毫不犹豫的一掌劈下将人打昏,道“千岁爷,国师大人,大司空,大司徒,云宫主,今日本是我家将军大喜之日,但现在我家将军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实在不便再招待各位,冷星在此向各位告罪,请各位大人暂且回府吧。”
两公一听这话立即打着哈哈走了,国师和千岁他们是一边都不想得罪,至于这两派要怎么斗,那是他们的事,与他们中立人员无关,尽管他们心里偏向国师,但不代表就会傻愣愣的去扛上金大宝,毕竟皇上有多宠信金大宝,他们可都看在眼里,正如金大宝所说,北疆目前为止依旧姓赫连不姓白,以后也不可能姓白。
而白离魅淡淡抿唇,拦住绯雪衣说道“千岁,有什么事还是等将军醒来再说吧。”
冷星也说道“请千岁息怒,今日之事待将军醒来,定会亲自到府中解释清楚。”
绯雪衣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静静地凝视着白离魅,良久良久,他低头整了整衣衫,微笑道“解释解释什么,本千岁和将军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解释的。六年前,你们能够不分青红皂白十万大军屠尽一个族,今日本千岁为何不能取人一命,这人本千岁是要定了,杀定了,你们若是有人心中不服,大可去皇上面前参吾一本,吾也不介意告诉世人,国师大人是如何包庇一名木月人的。”话到此处,他忽然怪异地笑了笑,附在白离魅耳旁“老妖怪你如此紧张他,或者吾应该扣下他,以便将来好威胁你”
白离魅讥笑相回“我瞧着方才千岁护他那股子劲,也差不多那里去。”
绯雪衣不以为意“你错了,护他只是因为要亲手杀他。”亲手了解这件事而已。
白离魅扫了眼不远处的鬼杀“是吗不过我很好奇,太监要如何爱人。”
“待你死的那天,吾就告诉你太监是如何爱的人。”绯雪衣笑得邪肆。
白离魅但笑不语,领着无月与祭天阁弟子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去了。
冷星望向鬼杀,又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花容,然后一言不发地抱起昏过去的慕容苏回了屋,并撤走所有侍卫下人,
一瞬间,整个前院就只剩下绯雪衣几人。
他在花容面前蹲下,微笑道“还能说话吗”
花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怨恨和不甘,这个就是传说的金千岁,他和君莫瑾是一起的,只要和君莫瑾有关系的人,他都恨。
绯雪衣了然一笑“不能说话也不要紧,因为我并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君莫瑾啊”胸口的剑又被刺进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