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问道“先生,你会离开盛京吗”
墨白拿出藏在身后的酒壶,饮下一大口,笑着渡入女子嘴中“紫烟认为呢”
一路急掠,回到院落,还是落了一身的雪花。
此时院中灯火通明,有些热闹,柳伯正一手拽着凉风,一手拽着沐清歌,一张老脸满是尴尬神色,又是哄又是劝,而凉风与沐清歌始终双眼兴奋的望着某一处。
“柳伯,怎么了”鬼杀挑了挑眉。
看到救星出现,柳伯大大的出口气,几乎要感激涕零“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鬼杀眼皮一跳,小声问道“绯公子在发脾气”其实面对绯雪衣疯起来的时候,他倒是不怕,就是挺无奈的,绯雪衣偶尔抽抽疯,他总不可能跟着一起疯,两个人在一起,总得有一个坚守正常哎。
柳伯迟疑着道“倒不是发脾气,是在折腾安家兄弟,说要为你出出气。”
既然是出气,柳伯等人犯得着这样吗
鬼杀心底愈发地疑惑,索性不再问,直接走向关押安家兄弟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从屋内传出阵阵奇怪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味。
推开门,待看清屋内的景象,他嘴角狠狠抽搐,只想眼前一黑昏过去。
而屋内人因为他的到来,顿时安静下来,气氛猛然停滞。
果然,太监就是变态。
果然,太监就是心理扭曲。
那安大不知怎么的被绯雪衣给搞醒了,身上衣服被扒个精光不说,浑身是血,身下欲望已经被割掉,正插在安大自己的嘴里,那玩意鲜血淋漓又丑陋无比,不堪入目。身后则插着一根孩童手臂粗的玉势,这些还不是全部,最重要的还有五名太监在他身上亵玩,他嘴里发不出声音,只有狂摇脑袋,一点一点咬烂自己的欲望。
按理说,阉割时的剧烈疼痛应该令他当场便昏过去,却不知何故,他竟没有半点昏去的迹象,只眼神涣散没了焦点。
真正的太监不能人事,心里普遍又扭曲的迹象,平日里没事就琢磨着让人生不如死的残酷法子,如今折腾这安大,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与这一幕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懒洋洋半躺在窗边软榻上,优雅嗑着瓜子的某人,一袭红衣,衬着散落一榻的青丝,就像是盛开在地狱深处的曼珠沙华,妖娆且阴暗血腥。
砰
鬼杀心里直犯恶心,毫不犹豫地将门拉上,正欲转身回房,某人的魔音便幽幽传来了。
“阿瑾。”
君莫瑾认命地推开门,施施然的走过去,半垂着眼帘道“主子,我回来了。”
绯雪衣懒洋洋从榻上起身,就着身旁伺候的太监手里的香茗,浅饮了一口“将人敲晕带下去吧,呃还有他嘴里的拔出来,扔到城外林子里喂野狗。”睡了整日,绯雪衣精神俨然恢复,眼下的乌青也不见了。
“是。”一群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现场,恭敬的退了下去。
等屋内只剩下绯雪衣与君莫瑾,绯雪衣搂过鬼杀,在他颈间蹭了蹭,柔声道“去那了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闻着这满屋血腥味,再混合两人身上的似雪如莲的清香,君莫瑾还没来得及回话,就一把推开绯雪衣,吐了出来。
绯雪衣大惊失色,轻拍着他的背,直问道“阿瑾,你好点没”
好半响,鬼杀抬起头,或许因吐得太厉害,漆黑的眼里氤氲水雾一片,他朝绯雪衣挥了挥手“我没事,就是想喝点水”
音尚未落下,绯雪衣身形一晃,人已不在屋内,再回来臂弯上挂着一件大红裘衣,另只手里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茶,他轻轻吹了几口后,才递至鬼杀嘴边。
“先漱漱口。”
几小口热茶下去,鬼杀感觉舒服很多,便自己接过茶杯捧在手心,暖和的触感传来,暖了手亦暖了心。
绯雪衣长眉紧蹙,为他披上斗篷,两根金色绸带在如玉的指间灵活绕了个圈,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再牵起他的一只手,一起朝屋外走去。
“还有那不舒服吗”
鬼杀淡淡答道“已经没事了,谢主子关心。”
“现在又无外人在,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绯雪衣不满地捏了他一下,试探道“阿瑾,你是不是有了”
鬼杀下意识反问“什么有了”
绯雪衣顿足,身形微侧,抬手轻轻放在他腹部上,直直看向他的眼睛“这里是不是有了我们的儿子,不然你为什么会吐。”
迎上那灼热期待的目光,鬼杀心神一颤,转瞬偏过头看向别处,苦涩道“主子,我在六年前就是已经死了,死人是怀不上的。”
绯雪衣脸色霎时一沉,斥道“胡说八道死人不会有体温,不会有情感,不需要吃饭,不会有思想,而你呢。”
鬼杀黯然的道“可是我的心不会跳。”六年前,他催动背上情荼花活了下来,只是情荼花也就此从他背上消失。
绯雪衣眨了眨眼,得意之色爬上眉眼“可它为我跳过,不是吗”
鬼杀睁大眼瞪着他,下刻又移开目光,问道“主子,你进宫了吗”
“进了。”
“庆帝好点没”绯雪衣的身份他不说,他亦不问,但彼此心如明镜,因为绯雪衣从没打算隐瞒。
“不能再等下去了。阿瑾,三日后的踏雪节,我会想法拖住老妖怪,而你便趁机去一趟祭天阁找朱玉丹但你现在的身子能行吗”他语气充满忧虑和犹豫。
鬼杀冷声纠正“我没有。”
绯雪衣似想到什么,摸摸眉毛,自言自语道“不行,改天得让朔丞看看,说不定真有了,如果真有我不就做爹爹了嗯,要先想好名字”
鬼杀无语,当即出言打断某人的臆想“主子,你知道白离魅是什么来历吗”
百试百灵,一提到白离魅的名字,某人就能瞬间恢复正常“不知道。”
鬼杀纳闷“那你和他如何结下的怨还是因为庆帝和云宫主的原因要杀他”
绯雪衣长眉微扬“没有原因,没有恩怨,只因不杀他,我心难安。”
鬼杀看他一脸无知坦荡,太阳突突直跳“可你都不好奇他的来历吗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绯雪衣冷哼“他是何来历,关我屁事,能杀死他便好。”
鬼杀默了。
祭天阁。
刚刚沐浴净身完的白离魅,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绣有金色奇怪图腾的黑色袍子,及地的墨发披散一背,没有用任何发饰,黑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血红的光芒,在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多了丝邪气和魅惑,少了白日的庄重和威严。
一个时辰前,慕容苏派人将花容送至祭天阁,而他现在就站在花容的床榻前,手缓缓抬起,睡梦中的花容渐渐离开床,漂浮在半空中。
他手腕一翻,原本正面朝上的花容,立即转了个身,同时他再手一挥,褪去了花容的中衣。
那白皙的背上,一朵艳丽旖旎的情荼花正开得盛。
木月,花之子。
白离魅痴痴地看着那朵花,脸上表情似痛苦,似迷惑,似愤恨,几度欲伸手去摸,又几度缩了回来。
终究他唇角微弯,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去了。
35章
踏雪节的前三日,心系百姓的国师大人沐浴净身,闭关祈福。
而慕容苏每日让冷星在府中熬好安胎药,再亲自送往祭天阁守着花容喝下,若是不忙,他会陪花容赏雪聊天,但凡花容所有请求,他决不眨眼的应下。
这种梦寐以求的温柔,让花容暂时忘记了君莫瑾回来和安家兄弟不见所带来的恐惧,只要慕容苏爱着他,不离开他,他就没有输,他就不怕。
踏雪节,举国同庆,所有朝官沐休三日。
君小七下落一直不明,百花宫已经在暗中寻找,花容一事也不再用着急,鬼杀难得的放松心情,守在绯雪衣身边,与商子洛以雪煮茶,浮生半日闲。
屋外,大雪纷飞,寒气逼人。
屋内,几个暖炉将屋内烘得温暖如春,绯雪衣端坐绣架之前,红衣曳地,嘴角上翘,神情认真且宁静,小小绣花针在他的手里穿梭自如,只见光洁的白色绸面上,一只憨头憨脑的老虎,渐渐隐现。
鬼杀端坐在小炉旁,先将雪白的瓷杯仔细烫过一遍,又取些许茶叶置入杯中,便静待水好。其实他并不懂煮茶,甚至平日里也只喝温茶水,整个过程只晓得大约是这样做,横竖都是自家人,自然没有被笑话一说。
此刻的小炉上煮着一壶水,没过多久丝丝白雾从壶嘴逸出,而小炉旁边放着一只小木桶,小木桶里装着的是所剩下半桶尚未化掉的雪。
鬼杀提下茶壶,离火放置在旁,又将绯雪衣的药罐放在上面温热。
过了片刻,他提起茶壶,微微倾斜,被煮过的雪水便徐徐地注入了小瓷杯中,片片碧绿的茶叶在瓷杯中翻卷,飘荡,最后缓缓沉落。
杯中的水随之变作清透的浅碧色,空气里飘散出清淡的茶香和药香,岁月在这刻安静到极致。
鬼杀微微一笑“大哥,请。”
商子洛捧起茶杯,有模有样的呷上一小口。
“如何”
“原来还是有淡淡的苦涩味。”
鬼杀沉寂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苦涩是茶的本性,无论以何冲泡,都无法将其本性遮掩。”
正如人之本性一样,无论如何去遮掩,终究会暴露出来。
“的确如此。”商子洛是不拘小节之人,让他小口饮茶,实在是种折磨,干脆一杯饮尽,自顾自的倒起来,配着旁边的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倒觉得也不错。
鬼杀捧着茶杯,慢慢地咽下几小口后,放下茶杯,将药罐里的药小心倒出半碗,这才起身来到窗边,递到绯雪衣唇边“歇歇吧,你已经绣了大半日。”绯雪衣简直就有点着魔,一直坚信他腹中有了孩子,单单大半日时间厨房就已经送来十多种滋补汤,他实在喝得反胃,便和商子洛提议煮茶,而绯雪衣则说要亲自为他们儿子绣衣服,这不,从用过饭就坐在绣架前不曾移半步。
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的药,绯雪衣睫毛轻颤,道“阿瑾,能不喝了吗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感染风寒而已,现在他已经没事,他不想再喝药。
“不行,再喝这一次。”态度坚决不让,昨晚半夜这人还咳嗽了两声,他可听得清楚,最重要他记得绯雪衣说过他与常人不同,他若累到极致或者功力消耗到极致,身体就会变得虚弱无力,甚至更严重会昏迷一段时间,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
这话他记在了心里,便决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
不情不愿地喝下药,绯雪衣整个眉头都打结了。
就在这时,屋外有侍女禀报云宫主来了。
鬼杀摸出一颗蜜饯放入他嘴里“主子,我先带云宫主去看沐清歌和凉风。”绯雪衣这会儿一心扑在那件老虎衣上,便叮嘱过几句,就让他去了。
出屋后,入眼是满院的白,不禁想起前几日的红,他微微地笑了下。
凉风房内。
云朔丞一脸喜悦的收回手“果然是有了。哈哈,我现在就去告诉雪衣他做爹爹了,让他高兴下。”那日他就在怀疑,没想到竟是真的,太令人开心了。
一瞬间,鬼杀如遭雷击,本就苍白木讷的脸更显苍白,他发现他已找不到声音,只死死抓住要去离去的云朔丞。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果然有了,是怀了吗
云朔丞顿住转身,不解地看向死死抓住自己的鬼杀,见他黑瞳里一片茫然,不由轻叹了口“鬼杀,你不要担心,雪衣会接受的。”
鬼杀当然知道绯雪衣能接受,只是
“不,还不能告诉他。”他喃喃道。
云朔丞大惊,哑声道“什么叫不能难道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鬼杀抬手放在腹部上,慢慢说道“要,肯定要”他怎会不想要,只是他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得到幸福吗
“那为什么不告诉雪衣”
鬼杀垂下眼帘,幽幽说道“云宫主,我这副身体能生出完好无恙的孩子吗”花谢心衰,无心之人就是死人,死人能生出正常孩子吗
云朔丞知他想到了什么,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当然能。你曾经心脉俱损,五脏俱毁都能活下来,所以这小家伙一定会平安无事。”
鬼杀微微摇头“不一样的,当初是我催动背上的情荼花才活下来,可现在我已经没了花护体,如果孩子我拿什么保护”
云朔丞轻咦一声,手中折扇抵住下颚“你说你是催动情荼花活下来的”关于木月,他曾翻查过很多书籍,知道这个族群只有男子,而且男子能逆天生子,知道这个族群信花忌蛇,知道他们有背负情荼花出生的花之子,没想到真让他遇到了这传说中的花之子,话说这情荼花是个什么模样
鬼杀淡淡的嗯了一声。
云朔丞凑近几分“那你便是传说中的花之子”他当初还纳闷他是怎么活下来,原来如此。
鬼杀又嗯一声。
云朔丞笑了“那让情荼花再生不就没事了吗”
鬼杀皱眉“祖辈们留下的书籍里,没有记载情荼花还能再生一说。”
“那肯定是你那里的书籍不够多,待我回去再查查,你也别胡乱想,一切有我这个神医在,你只需记住你好好的孩子就好好的,你好好的雪衣才能好好的。”
鬼杀面无表情的道“他说你是庸医。”
云朔丞轻哼了声,鄙夷道“他个假太监就知道挑三拣四,难道看不见你身上的疤痕淡了许多吗”
鬼杀眼角余光瞥了眼自己的手,诚心谢道“多谢,我不过是借他话开个玩笑,云宫主莫气。”
云朔丞蓦地打了个冷颤,有人面无表情的开玩笑吗,再说这话一点也不好笑啊。
鬼杀大概也反应过来不好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六年鼓中生活,让他对人情世故和人与人之间沟通略微有点难度,所以有时候他想调节气氛,却又用错表情。
鬼杀睁开眼,又转回正题上“但这事,还是待踏雪节结束再告诉他。”
“为什么”云朔丞微微眯起眼,该说的都说了,他究竟还在顾虑什么。
鬼杀抿了抿唇“踏雪节当日我需去一趟祭天阁,他若知晓必定不会让我再去,然庆帝的病还能再拖吗”
“这”云朔丞错愕的看向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记挂着这事,他忽然有些明白雪衣为何会说我家阿瑾太让人心疼了。
鬼杀接着道“我身体已经恢复,不必担心,而且我还要顺道查点东西,你告诉他,也只是让他白担心,因为私下我还是会找机会偷偷潜入祭天阁。”
云朔丞叹道“这样吧,以防万一,我让金贵富贵陪一起,如果被发现,就直接落在百花宫的名上,反正迟早都要撕破脸。”
“好。”
绯雪衣叉着腰,踩着凳,怒气冲冲的冲着云朔丞吼道“云庸医,什么叫把不出来,什么叫不大明显,什么叫不能确定,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麻烦回宫让御医来。”
云朔丞无视他的怒气,手中折扇唰地一声,潇洒打开,轻轻摇晃起来,悠哉悠哉道“好友啊,这种事万万急不得,估摸着是不大明显,待过几日我再来瞧瞧,就能确定了。”
绯雪衣冷冷一哼,指着门口“快走,不然休怪我一脚踹你回去。”
鬼杀扶额,在绯雪衣耳旁嘀咕几句。绯雪衣立即飞快地眨了眨眼,长臂一伸,搂住鬼杀笑吟吟道“我要不穿衣服,要紧紧抱在一起。”
商子洛和云朔丞对视一眼,纷纷扯了下嘴角光天白日的,这两个人太没节制,不知羞耻了
绯雪衣和鬼杀干什么去了。
睡觉去了。
鬼杀说绯雪衣,我有点累,陪我上床躺会吧,但是不许做那事。
绯雪衣说我要不穿衣服,要紧紧抱在一起。
三日后,北疆终于迎来了三年一度的踏雪节,整个帝都彩灯高挂,鼓乐齐鸣,人流如织。
祭坛上,祭天大典在国师大人的主持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一抹白影和两道黑影也在同时间悄悄进入了祭天阁。
作者有话要说叫花子住在祭天阁,阿瑾来了祭天阁xdd
36章
因为祭天原因,祭天阁内留守的人员并不多,绯雪衣昨夜已给鬼杀仔细讲了祭天阁的格局,以及富贵金贵也随云朔丞来过祭天阁,所以他们进来的很顺利。
鬼杀做了个手势,金贵富贵顿时跃上房顶,找好位置,以便监视整个祭天阁,防范白离魅的突然返回或者其他变故。
寒风肆意,吹起沿路的重重纱帐,他已经来到最深处的寝殿,这是白离魅的寝殿,见识过弘灵山别宫的奢华绮丽,再看这寝殿,只觉得也不过尔尔。
绯雪衣说他曾几度来祭天阁,除去白离魅睡觉的地方他没来,其他地方都被翻查过无数次,都没能找到朱玉丹,倘若朱玉丹还在祭天阁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藏在了白离魅的寝殿。
他说既然朱玉丹如此珍贵,或许白离魅自个早已服用,也不是不可能。
绯雪衣却当即摇头朱玉丹珍贵是在于它能护住人的心脉维持生命,让人不死,但这代表服下之人将变不死不老的活死人,若没有织命神针辅助,人根本无法醒来,所以白离魅除非傻掉,否则根本不会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