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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宠臣 第4节

作者:雪落离庭 字数:14315 更新:2021-12-31 05:18:48

    “哼哼”皇帝冷笑一声,转脸望着周昂月道“听了这些,你在想什么”

    、第九章 银汉红墙入望遥修完

    “哼哼”皇帝冷笑一声,转脸望着周昂月道“听了这些,你在想什么”周昂月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碎碎点点的晶莹“臣想陛下莫不是让臣帮您清除后宫”皇帝面色一凛,继而拍手笑道“果然精明。不错,这肃清的大任,还要从后宫做起。”周昂月面色白了几分,强压抑住心中的震惊,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陛下,为什么是臣”

    “叫我宣宇。”青年皇帝的口气有些弱,被这萧瑟的风轻吹慢拂,吹皱了那一弯秋水,轻飘飘落到周昂月耳里。

    “宣宇”周昂月试探地叫了一声。皇帝温柔回眸,笑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修长的手指拂过周昂月的脸颊,恰恰留在那樱桃般的红唇上。“见你第一眼,便决定是你了吧。”李暄宇眯起凤眼,鸟瞰整个皇城。

    那斑斓的红墙绿瓦啊,困住了多少的魂儿,湮没了多少的遐思,埋葬了多少的罪恶。皇城美得雄魄辉煌,可惜内中藏着的玄机却不是眼中所见。然而眼中所见并非心中所想,心中所想更非手中所得了。

    眨了眨眼睛,周昂月只觉得这万里晴空施施然压下了万顷乌云烦闷的人难受,甚至脸上也露出了哀愁之态,不想竟与李暄宇不时流露的神色别无二致了。自觉这责任太重,张嘴就要推脱“陛下,臣不”

    李暄宇眯着的眼睛张开“我说了,叫我宣宇。”

    “好宣宇。我不行,我怎能斗得过后宫”周昂月见李暄宇满目怅然的样子竟是说不下去了。

    李暄宇长叹一声,道“昂月,现在的我不是一个掌管天下的皇帝,而是一个手无实权被人逼迫的皇帝。所以现在,我要将权势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要让逼迫我的人和威胁我的人,滚出这个朝廷”他语气坚定,不怒自威。周昂月这才发现皇帝双目凛然,那执掌天下的气度浮于面上。不由人心中升起敬畏之意。

    秋风清清,岁月溶溶。泪就这么滴落下来,挂在尖巧的下颚上。恰似那珍珠一串串,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模样。“怎么又哭了”李暄宇忙抬起袖子给周昂月拭去泪水,一面已将人搂在怀中,捋着他的柔发道“我这小月儿真爱哭。”周昂月倒在李暄宇怀里,仰头见那人睫羽如扇蝴蝶翅膀一般轻轻抖动。心中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的道“昂月会帮宣宇。”

    李暄宇笑说声好。转身将周昂月抱个满怀,嘴对着他的耳朵柔声道“从今以后,你只是宣宇的小月儿。宣宇的小月儿。”

    周昂月分不清了,分不清这一句句呢喃一句句柔情。仿若那蚕丝织就的茧将他紧紧缠住。他心媲美明月,怎不知君王情意如逝水。人如花飞云如短歌,这镜花水月的一场,也不知是否该伸足一探。

    “小月儿我的小月儿”李暄宇的脸埋在周昂月的秀发间,温热的气息喷得他耳垂都红了。只是那一双如夜色般的眼睛越发的深沉黑暗,隐隐闪烁有光,如同水底的暗流,在平静无波的表面下以惊人的速度涌动着。

    自那小雁塔下来后两人又玩赏一番,回华阳宫的时路过集萃亭。恰巧哪位宫人遗了一方古琴在这亭中。周昂月含笑弄弦,逐起意兴,抬手为皇帝抚了一曲燕归来,只听他唱道

    燕语俏,莺声娇,章台嫩柳舞细腰;

    舞细腰,轻锦袍,红袖依依倚斜桥;

    细柳飞花蒙日月,任许东风乱折摇。

    这厢唱罢,琴曲却没完。潺潺流水般的从那人的手指间奏出。直听得李暄宇拍手称绝。弹完这一曲,周昂月却叹道“三年没有摸琴,生疏了好多。昂月让陛下见笑了。”一句“陛下”令李暄宇蹙了蹙眉。过了半晌才道“真是个山水不露的妙人儿。即便朕的御用乐师也奏不出这般美妙的曲子来。”

    “陛下谬赞了。臣未进宫之前素喜抚琴。在家乡还有个不入耳的绰号。”

    “什么绰号”

    “这”周昂月犹豫半天,才吐出“妙音童子”四个字来。

    李暄宇拍手笑道“好名字。”

    周昂月手指摩挲琴弦,轻叹“宫中的乐器果然是好。这是把难得的好琴啊。”

    李宣宇笑道“我见你喜欢此琴,正要赐给你。拿去就是了。”

    周昂月道“不知这琴是哪个宫人遗失在这。我拿走了她回来寻不到,岂不是夺人所爱。”

    李宣宇听罢,冷笑一声“我说给你就是给你。胆子这么小,都不像我的小月儿了。”

    周昂月点点头,表情却倏然阴霾了几分。端端的抱起琴,跟在李宣宇后面。

    两人方步出集萃庭,元太监就小跑过来凑到李宣宇耳边嘀咕一阵。李宣宇脸色遽变,转头对周昂月道“你自己回华阳宫,朕先走了。”

    眨眼间那方才还在自己眼前笑意盈盈的皇帝就没了影。周昂月恹恹的望了眼皇帝离去的方向,想起方才塔上谈话,脑中一片混沌。

    这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自己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甘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宠。想必将来还要背上妖媚惑主,逆伦背德,狡滑淫贱诸多罪名。周昂月明白,皇帝虽然是皇帝,可天下却还是士大夫的天下。皇帝想扳倒士大夫,士大夫想控制皇帝。这一次好比赌博押宝。他已是把这一宝,压在了皇帝这头。

    可就不明白皇帝的心意,那一声声的小月儿叫的自己心颤颤的。差一点就信了他。思忖到此,周昂月手指都冰凉了。正想着赶紧回华阳宫。

    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男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御花园”

    这皇宫的御花园,原是只有皇帝妃嫔才能入此游玩的地方。年节开宴时才允许受邀的官员及其家眷到此一览风光。平日里除却打扫庭院和侍弄花草的宫人,只有巡查的禁卫军一队队走过。

    周昂月闻声回头一瞥,见到四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立在庭中。

    按说他在宫中生活三载,宫中的侍卫太监没说过话的也打过照面,可这四人却是第一次见。又见他们侍卫服侍精致华美,每人腰上配有一把长剑,为首那人剑柄深红,其余三人剑柄黑色。四人均是身材矫健,仪表堂堂。尤其是左后第二人,一双英气的大眼,嘴唇微厚,显得男子气概十足。相比之下为首这人却是四人中最矮的。他眼神清清冷冷,鼻子很高,肤色也较白,倒显得羸弱了些。

    右后面的一人上前对为首的人道“老大,他就是周笑庭。”

    这是周昂月第一次见黄泉,印象并不深。相反倒是对站在左后面的红林记忆深刻了些。说话那人叫绿水,还有一人叫紫风。

    原来这四人正是御龙卫的队长,副队长,和两位勋官。御龙卫共十二人,一应选自皇城一千禁卫军中骁勇善战的年轻官兵,其中也不乏衷心朝廷的江湖高手。这十二人直接听命于皇帝。他们既是皇帝的私人保镖又身兼暗探的职责。表面上,队长黄泉又是禁卫军监军,正三品官职。红林和绿水是副监军,从三品官职。紫风是督军,正四品官职。实际上他们权利远大于此,除了皇帝和宰相,从不把其他官员放在眼内。

    黄泉听绿水道出眼前少年是那臭名昭着以色侍君的周昂月,鼻子里冷哼一声,目光里对他轻蔑了几分。想眼前这人容姿虽美,却到底是个没骨气的男人。人前是皇帝的臣子,人后是皇帝的妃子。下贱得和娼妓没什么区别。冷瞪了周昂月一眼,黄泉带着手下匆匆走了。

    等离着周昂月远了,红林小声道“长的倒是不错,怪不得迷住了陛下”后面绿水接口笑道“可惜还比不上青竹馆的红牌相公。”紫风讥讽道“难道你去了那种地方小心染上花柳病吧。”

    “够了”走在前面的首领突然停住脚步,眼神阴冷了回望一眼。身后三人顿时吓得噤声。黄泉目光扫过众人,终于停留在绿水脸上,阴冷的道“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过”绿水紧张的咬牙点头。黄泉瞪了他一眼,才带着三人快步往御书房走去。

    海南官员送来战报,据称一直与我国一海相隔的扶桑倭寇抗贡不缴且派出大批战船潜入我国水域,已经攻击了松江口岸。皇帝接到战报就紧急招来得力助手御龙卫。待安排好送信的官员,关起门来对黄泉四人吩咐道“这次倭寇来袭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黄泉立刻明白皇帝意思,拱手道“臣即刻就去彻查此事。”

    李宣宇深深望了黄泉一眼,面色凝重道“果实腐烂必定是从核心到表皮。最大的威胁不在海外,而在萧蔷之中。”

    黄泉面色一凛“陛下的意思是”

    李宣宇道“这事查还是要查。”他指指黄泉身后的绿水和紫风“你们两人去。今晚出发。半月之内查没查出来都要传书给朕。”

    绿水紫风听令,拱手应下。

    黄泉急道“陛下事关重大,还是让臣亲自去吧。”

    皇帝摆了摆手,嘴角流出邪魅笑意“黄泉,这次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安心留在宫里待命。”黄泉听罢,只好拱手应下。皇帝又同他们说了几句,嘱咐了办事要认真仔细云云。

    、第十章 银汉红墙入望遥

    周昂月抱琴回到华阳宫,还未踏入宫门就闻到扑鼻的玫瑰花香。小花小草两个宫女出来相迎,小花接过琴,小草欲扶周昂月手臂,被他躲了过去。

    “哪来的香味”周昂月随口问道。

    “陛下,陛下,您回来了吗”一串银铃般得女声传来,接着一个温软的身子朝着周昂月猛扑过来。周昂月没躲过去,被那女子扑个满怀。

    “啊哟,你是谁啊”那女子发现不是皇帝,只吓得花容失色,跐溜一下从昂月怀中跳出来。

    周昂月也被那女子撞蒙了,小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一时回过神来,只见这女子眉目与皇后稍似,削肩细腰,合中身材,鸭蛋脸面,眼如杏核,只是颧骨略微高些。周昂月从头到脚打量她,还没开口问,那女子到先开口笑道“你,你是周学士吧哎呦,你生的这般文雅,真叫我喜欢。”

    周昂月也已猜到这女子身份,拱手拜道“臣给容贵人请安。”

    容贵人笑道“请的什么安我是从五品,周学士是正四品。虽说我是后宫的品阶,周学士是官职的品阶。可我毕竟比你小,按道理我该给你请安才是。”说罢笑意盈盈做个万福。“我刚才错把周学士当成陛下,都是陛下老不来看我把我急的。周学士不要见怪。”容贵人莲步轻移,作势要走。

    周昂月见她开朗活泼,说话又爽利,心里也放下警惕,因笑道“容贵人既然来了,何不在此等待陛下方才陛下有些急事,想必一会就回来了。”

    容贵人回头道“你真是可心之人,难怪陛下喜欢你呢。我就是过来给陛下送些鲜花。陛下终日操劳国事,多闻闻花香有许多好处。如今有你这样的佳人在此,我就不多留了。”走了几步,又回来道“我那宫女云翠诬陷你与她私通,我带她跟你赔罪。都是我管教无方,这丫头才敢信口胡说。我早已妥善处理了她,绝不会叫周学时吃亏的。”说罢才注意到小花手中端的古琴,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离去。

    周昂月迈进华阳宫,只见两团鲜红的玫瑰花摆在龙床两侧,朵朵婷婷玉立,含羞带露。一如方才美人面容,似正娇笑看着前来之人。心道这些是给陛下看的,不想先被我看到了。那容贵人该是多么伤心才对。

    在偏殿中等了一会,晚膳时间李暄宇终于回来。皇帝进门看见这满殿的玫瑰怒放,竟是把眉头蹙的死紧,偏头去问元太监道“容贵人来过了”元太监此时顶替了张太监的位子,成日价屁颠屁颠的跟在皇帝的后面,更监管华阳宫诸多事宜。容贵人之事早有人上报给他,听见皇帝问起此事,便清清嗓子应了过去。

    李暄宇冷笑道“我最讨厌玫瑰花味,快把这些花搬出去不,扔出去”皇帝一声令下,元太监等立马将那些玫瑰清了出去。

    周昂月在偏殿就已听见皇帝令下,不解道“这么美的玫瑰,陛下为何要扔掉”

    李暄宇一见昂月脸色立即变得温煦,笑道“这殿里美的东西,有你一个就足够了。”说着揽住周昂月纤腰就要亲他脸颊。周昂月瞧了一眼周围宫女太监,轻轻闪躲过去,凑到皇帝耳边道“陛下不必做的这么明显。”李暄宇却捉住他下颌,笑道“不是做给人看,是朕想要亲你。”周昂月听了也不以为意,只是在李暄宇看不见时,嘴角流出一丝幸福的笑。

    两人一齐用了晚膳,李宣宇也是对周昂月照顾有加。一时给他介绍宫廷菜肴,一时又亲自给他布菜。端的一副旖旎情深的图景。用完晚膳,李暄宇又带着他去皇家专用的浴苑净身。宽敞明亮的浴室里,浴池如池塘一般,用白玉砌成,雕龙盘凤。池子约三丈见方,水深及腰,热气氤氲。

    专管浴苑的太监道“这是温泉水,是从长安后城的龙眼泉引下来的。四季常温,常年不竭。以此沐浴可舒筋活血,延年益寿。”

    李暄宇把那太监和平素伺候自己洗澡的宫女们撵出去,只留周昂月伺候自己。衣服一脱,李暄宇露出一身结实坚韧的肌肉,身材匀称略高,皮肤泛着微黄。他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光亮平滑,伸向周昂月被熏得红簌簌的脸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味道。

    “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李暄宇带笑看他。

    周昂月低下头,小声道“没事。”

    李暄宇笑得开心,拉着他进到水中。腾腾热气,立即模糊了皇帝的俊容,连他一直苍白的脸色都蒸的透出点粉红。看上去少了些肃杀绝望,而多了点柔和温煦。池水洒满花瓣,空气中仿佛有种暗香浮动。白纱层层复层层,将两人隔离在一处白雾缭绕的仙境之中。

    李暄宇从背后环住周昂月腰际,让他乌亮的黑发一缕缕蜿蜒在自己的肩膀胸膛。水光烟气中,周昂月的身子晶莹光灿,仿佛镀上一层珍珠颜色。

    “小月儿,你好美。”李暄宇吻着怀中人洁白的后颈。

    周昂月突然感到水中皇帝身体的某部突然涨大,耳根倏的变红,脸更是烫的吓人“陛下”

    “你放心。从今开始只要小月儿不愿意,我绝不逼你。”李暄宇说的诚恳。“陛下”周昂月惊愕回头,想不到位高如他竟也有如此谦谦君子的一面。李暄宇好似看穿他心思,笑道“怎么我就不能这样待你”

    周昂月这一次是羞红了脸。冰雪聪明如他,早已明白皇帝的意思。李暄宇是真心怜他惜他,才会在意他的感觉。可这其中又掺杂了多少真情假爱,却是不得而知了。

    李暄宇抬起他头,轻轻吻他唇瓣。温柔辗转,轻咬慢吮,直吻得周昂月春情萌动,身子也不由得泛起红潮。待终于吻完,周昂月羞涩低头道“陛下对昂月这么有信心吗”

    李暄宇笑道“朕看人很准,小月儿一定行的。”周昂月绣眉微蹙“她们一位是皇后娘娘,一位是正得宠的容贵人。我猜,陛下是想到此处才见不得那些玫瑰花吧”李暄宇板过周昂月双肩,比夜色更深的眸子闪着精光“周昂月,朕对你有信心。不是李暄宇,是皇帝。”

    周昂月紧紧的盯住皇帝的双眼,他在寻找某种辉光。那种照亮自己的光,温暖自己的光,指引自己的光,好一会才郑重的道“昂月,必不令陛下失望”

    李暄宇放开昂月,自己悠然的游到浴池中间。他的笑邪魅凄凉,轻轻道了句好。语气也被这水汽蒸腾的湿润,飘渺的还不真切就已消失。

    、第十一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最是花开,花开易湮;最是月明,月明未眠。

    最是荣枯,荣枯转念;最是一眼,一眼万年。

    想人生如花如月,月有阴晴圆缺,花有花开花谢。溪水潺潺时,不知水底激流。风口浪尖时,才想风平浪静为时已晚矣

    清丽的梅萼重重叠叠、深深浅浅得映在窗外。月影如纱,温柔地蒙在花间,染上了一层光晕。梅花的香气似乎凝固成形了,在月下袅娜地流动着。

    黑暗寂静的华阳殿中玫瑰的香味荡然无存,只有梅香疏疏淡淡飘荡在龙床上的两人之间。这夜依旧静谧,李暄宇已经睡熟,周昂月柔柔的窝在他怀中兀自长着眼睛。皇帝信守承诺,周昂月没点头果然没有动他一下。两人洗完澡就径自躺在龙床上,李暄宇搂着他说话。皇帝或许太寂寞,竟然将小时候的糗事都翻出来讲给他听。还口无遮拦的点评起朝廷中的官员,从官职到能力,从性格到长相,哪个官员有怪癖,哪个官员怕老婆。皇帝讲的很仔细,有时羡慕有时嫉妒,完全不像是平素那个面色苍白英俊的青年帝王。

    周昂月在他怀里安静听着,不时插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被他风趣幽默的说辞逗得咯咯直笑。等皇帝终于讲累了睡着了,周昂月望了望窗外,竟已三更。

    灯火早已熄灭,空寂的黑暗中周昂月无声的抱紧了身旁的李暄宇。清澈的眼,怔怔的望着皇帝线条柔和的侧脸。眼里却是百转千回,风起云涌。最终,眼中的人依旧,手指描描画画的是那俊美的容颜,才轻轻的将头停靠在他的胸前。

    月圆月缺月色窈窕,春极春散春花落寞。

    但愿你我的缘分,不似明月不似春花,只有圆没有缺,只有盛开没有凋谢。但愿你我的缘分,恰似明月恰似春花。有缺时亦有圆时,既凋谢必将盛开。

    深秋的寒风吹落了黄叶一地,吹愁了儿女情长。

    从此皇帝宠幸那周学士可谓宠上了天,而周昂月在这极宠之中也有孤枕一人时。专管翻牌子的庞太监职责所在不得不天天来请,皇帝除却留在多数华阳宫外就是去容贵人的仪容苑和君昭容的贵华苑

    秋夜漫漫,星汉满天,虫声啾啾。仿佛听见皇帝摆驾仪容苑的声音,明亮的宫灯照着那人苍白的脸一步步走向遥远的地方。箫声又起,依旧是那般温婉动人,凄沉哀伤。周昂月独自立于殿中,月华透过云母格窗洒在在他洁白的亵衣上,映出一个凄清的背影。

    “吱呀”一声,宫门从外推开,一人小步走了过来。

    “元公公”周昂月有些诧异。他睡不着起来听箫,不想在这子夜时分本应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元太监竟然回来。

    元太监微微一笑“周学士,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周昂月见他脸有疲态,料想他还没休息,不答反问“你怎么回来陛下回来了么”元太监道“陛下已经在容贵人处歇下了。我这几日跟随陛下左右现在才抽身出来,回下处时见到殿中有人就顺便过来看一下,不想竟是周学士。”元太监话虽圆满,周昂月却深知他来此的道理。只是想到李暄宇已醉卧温柔乡中,胸中徒然升起一股异样情绪说不清是悲是喜。抬眼间元太监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觉尴尬笑道“元公公有甚么话直说就好。凭你我二人的关系,就不必绕弯子了。”

    元太监苦笑道“周学士是明白人。其实今夜朱千里又来找我。”周昂月点了点头“明白了。元公公回去等圣旨罢。”他目光堪比星辉,清冷冷落在人脸上。元太监被他眸光扫过不自觉被他双眸细碎微光吸引,又想到他现时处境,叹气道“周学士,你”周昂月笑道“公公不必担心,昂月自有计较。”说这话时他的眸光又变得笃定不移。

    元太监见目的已达作揖道别,脚下刚迈起步袖袂便被人扯住,回头却见周昂月满脸不安。“公公留步,昂月还有一事要问。”“周学士请说。小人知无不答。”周昂月犹疑一瞬,道“那容贵人的宫女云翠后来怎样了”

    元太监眯起眼睛假笑“当然是有好去处了。”说着手比划几下。周昂月手心出层冷汗,这才松手放他走了。

    殿门关上,月华依旧。只是那箫声不知何时停了,徒留下空空静静。

    御龙卫绿水紫风二人一去松江,黄泉的重任也已下达。原来秋猎已近,皇帝竟是让他去做周昂月的贴身侍卫一步不离的护他周全。红林则被安在皇帝身畔,顶替了原先黄泉的位置。

    圣旨一下,御龙卫中颇有微词。红林最先忍不住,多次欲去请辞被黄泉拦下。御龙卫十二人,无不对黄泉的武功品貌充满尊敬,皇帝侍卫一职本就应是黄泉的位子。况且那周昂月是什么东西,竟然要黄泉亲自护他。皇帝自然知道御龙卫对这道圣旨的态度。他浑不理会,依旧每日携着那周昂月的纤纤小手,御花园中抚琴取乐。黄泉红林二人不敢抗旨,亦是每日跟随两人左右。有时皇帝与周昂月不管不顾的亲热起来,只羞愤的二人恨不得拔腿就跑。

    秋猎这日。天空皓蓝高远,一丝丝风烟一般飘着的云,鲜艳的枫林好似在天际燃烧,远处一些树的叶子金黄灿灿。

    木兰围场上,青年皇帝李暄宇一身明黄劲装。他身骑玉龙白马,飒爽英姿,意气勃发。黄泉红林二侍卫在他身后,周昂月在他身侧。一干参与围猎的官员并两班子弟骑在后面。

    这日周昂月也一改儒雅形象。他身穿墨绿裹袖短衣,头上宝翠孔雀石束发,齐眉勒着碧玉莲花金抹额。腰系黄绦,脚蹬马靴。端的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他骑的鬃毛马红虎儿,虽及不上皇帝的玉龙白马却也是西域进贡的千里名驹。

    李暄宇兴致奇高,纵马驰骋,逐鹿射兔,不多时已打了不少猎物。周昂月骑术不精只得远远跟在后面,有黄泉贴身保护。他首次参与秋猎既兴奋又慌张,箭射猎物总是不中,每次都是黄泉在后补箭那猎物才能到手。直到漫天彩霞,层林尽染,皇帝才玩的尽兴,满载猎物与周昂月慢慢地策马往回走。李暄宇满心喜悦,问周昂月“小月儿玩的如何朕这木兰围场还合你心意”周昂月笑道“陛下若喜欢,臣自然喜欢。”

    李暄宇道“现在北方正闹旱灾,松江又传来噩报。每次上朝都令朕烦恼不已,唯有今日才稍稍开心些。有朕这小月儿陪着,方觉人生有了趣味。”转脸见周昂月面色微红额头略有细密汗珠,想是这日跑马累的,又笑道“才骑了一天马你就累成这样,哪像个十七岁的少年”周昂月太袖擦擦脸上薄汗“想是日日在屋子里憋闷的,我在家乡的时候常常跟哥哥们逃学跑去后山玩耍。玩一天也不觉得累。”李暄宇笑道“罢了罢了,你的意思就是朕把你憋坏了不成那快随朕回宫,吃点可口的饭菜,好生休养着罢。”

    周昂月刚想答话,李暄宇手中马鞭一扬,啪的一声打在那红虎儿臀上。红虎儿得令,嗖的一下发劲快跑。四蹄生风转眼间就跑出老远,连皇帝都落在后面。

    一霎时,隐约听得簌簌的振衣声。众人眼睛一眨,只见四周黑衣骤现。说是黑衣,实则是深蓝色。这些刺客隐约六七人,俱是头戴钢盔护额,黑布护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左右手臂均有护腕,腰上系着黑色束腰,背后背后背着一个紧身袋子,手持无柄长刀。

    李暄宇面色倏变,打马疾奔,口中呼道“有刺客,昂月小心”他话音未落,身后黄泉已纵马略过向周昂月狂奔而去。

    周昂月骑在红虎儿上,早吓得蒙了。想勒马停下慌乱中一脚踢到马腹,红虎儿吃痛跑得更加急了。周昂月只得俯身抱住马头不让它把自己甩下来。

    那蓝衣刺客三人一组向着皇帝袭来。转瞬间将王侯公卿打得四散逃开,更有滚下马来,血溅戎衣。李暄宇有红林并另两位御龙卫保护,已与刺客打成一团。剑来刀去,银光惶惶,人声呐喊,马声嘶鸣。那些刺客武功不俗,凭是红林也面有挂彩。李暄宇上衣被砍一刀,幸未见血。战了不久,李暄宇凝神一望周昂月消失方向,大喝一声“中计了小月儿啊”

    那刺客中首领见计已生效发号收兵,众刺客得令匆忙从各处逃窜。红林等欲纵马追赶,李暄宇气急道“别追了,周昂月有危险”

    、第十二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修完

    那刺客中首领见计已生效发号收兵,众刺客得令匆忙从各处逃窜。红林等欲纵马追赶,李暄宇气急道“别追了,周昂月有危险”

    李暄宇手拉缰绳,玉龙白马长嘶一声抬起四蹄奔跑起来。原来那些刺客现身之时,周昂月惊慌失措间竟驾着红虎儿跑入围场边缘的灌木树林。众所周知在树林中骑马最是危险,况那周昂月骑术不佳极容易出意外。树林枝叶茂密更是遁身的好地方。李暄宇与刺客缠斗之中逐渐发现这些刺客似乎手下留情不出杀招,好像是只为缠住他们。他脑中一凛,立即想到必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李暄宇一马当先,红林等追随在后。另那些王宫大臣子弟大部分被吓得滚落在地或方才跟刺客搏斗受轻伤的就留在原地等候。一众人马跑到林中,早已找不到周昂月与黄泉去向。李暄宇急的满头是汗,大吼道“周昂月周昂月你在哪”红林等也高声呼喊黄泉名字,可惜吼声阵阵只闻回声。惟有夕阳余辉倾斜着洒落在千枝万叶间。

    正焦急间突闻一声口哨,正是御龙卫之间的暗号。红林闻声喜道“是黄泉”众人驾马向那声音发出处奔去,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李暄宇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心急如焚得连甩马鞭。

    人马赶到时,正看见浑身是血的周昂月手持长刀刺死一名蓝衣刺客。他满身暴戾杀气毫不手软的将长刀送入那人背后动脉,拔刀时血浆四溅。刺客倒下,才露出靠卧树下重伤的黄泉。黄泉脚边另有两名已经死去的蓝衣刺客。“周昂月”李暄宇被这一幕惊得不小,急忙翻身下马将他拉了过来。见到李暄宇,周昂月眼中杀气渐渐消散,扔下刀靠在他怀中半天没有说话。

    “怎样了受伤了吗”李暄宇攥着他手急急的问连忙查看他染血的地方。周昂月见皇帝这般,嘴角一勾,竟是柔柔的笑了。

    “还笑吓傻了”李暄宇撕开那些染血的衣服,发现他右肩有一处极深刀伤,更要命的是胸前开出个血洞,想必是被匕首类的短刃所伤。满身的鲜血几乎都是从此处流出,已染遍他墨绿的衣衫。黑发粘着血贴在脸上,雪白的脸和鲜红的血,对比的异常刺目。

    李暄宇吓坏了,赶紧从怀中抻出丝绸汗巾给他包扎伤口。此时周昂月已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那边红林早已奔到黄泉身边查看伤势紧急治疗,半响才向李暄宇回禀道“黄泉重伤三处。背后最重已深及肋骨,腰上一处,右腿一处,臣已简略上药止血还需御医仔细检查才好。”另一边有御龙卫检查刺客尸身,回禀道“刺客体貌无明显特征。背袋里有些飞镖,上面刻有奇特符号,臣怀疑是东瀛文字。”李暄宇此时只担心周昂月伤势,只好先下令御龙卫带黄泉及刺客尸身急忙回宫。

    秋猎遇刺事件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与木兰围场有关系的官员均停职查办。长安城里带刀官兵一队队串行,挨家挨户搜查外来人口。城门排查森严,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被盘问一番,不时有嫌疑人被带走详细调查。

    皇宫之中御医们更是忙做一团。华阳宫中御医宫女来来往往人流不息。刚回宫的三四日李宣宇更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喂水喂药不假他人。

    周昂月伤势不轻。两处刀伤,其中胸口的那处虽然血流了许多幸未伤及心脏,只是那匕首再偏移半分可就回天乏术了。待他好转后李暄宇才抽身探望伤势严重的黄泉并挂彩的红林等人还有当时遇袭的官员,忙完这阵已是两个月过去。又过了一个月,周昂月伤已大好,只是伤口还需每日换药以免留下疤痕。然而当日刺杀他的东瀛刺客却如人间蒸发般凭李宣宇下多大力气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这日华阳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李宣宇正陪着周昂月下棋玩乐。说是下棋,其实两人心思都不在黑棋白子之间。

    李暄宇面色不佳手持白子许久举棋不定,突然叹道“不妙。”周昂月抬起一眼,见皇帝本就惨白的脸色又蒙上了层浅灰,因说道“陛下不必多虑,臣到是觉得敌人这才露出了狐狸尾巴呢。”

    李暄宇落下一子“此话怎讲”

    周昂月道“陛下看这盘棋。上面这一块是陛下最大的阵营,臣若想赢自然要从这里入手。”

    李暄宇道“对”

    周昂月继续道“以臣之地位怎敢赢皇上的棋臣不敢啊。”李暄宇冷笑一声。周昂月见他神色阴霾,微笑道“臣虽不敢,但又不想令陛下小瞧。于是臣就把这块黑子圈起来逼入绝境。臣不出手围剿,陛下就不会输。这么下下去最后必然是和棋”

    李暄宇恍然大悟,阴郁双眸立即明亮起来,看周昂月也多出几分欣赏之色。倏忽一瞬,却又转为深深的不安。“周昂月,你这颗七窍玲珑心朕算是领教了。”说这话时,他神色似乎带着莫名幽怨。周昂月悚然一惊,随即快速收敛神色。李暄宇挪开棋盘拥住周昂月温柔的道“我这小月儿真是绝顶聪明,我果然没看错人。”

    原来周昂月说的那下棋之事,其实是暗中点出李暄宇所要铲除的士大夫之中已有人敏锐的察觉出政治动向。李暄宇想用周昂月从后宫下手,敌人就先除去周昂月这把皇帝的利剑。故而那些刺客不杀皇帝原因在此。如今敌人一计不成必然再生二计,周昂月看似安全实则正处在风口浪尖,随时都有性命之虞。更严重的是这些东瀛忍者无异于说明士大夫之中已有与倭寇私通卖国之徒。

    两人心有灵犀,因此周昂月话说一半李暄宇既已明白。

    李暄宇对周昂月道“既然如此,往后你更要多加小心这次多亏了黄泉护你,否则真不堪设想。”周昂月想起林中遇袭,又笑起来,眨眼的瞬间,竟绝美如斯。

    李暄宇痴痴望他,突然想起他当时手刃敌人时暴戾残忍豪不逊色,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周昂月笑道“小心也无用,我倒等着接招。”李暄宇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

    周昂月问道“绿水那边有消息么”李暄宇苦笑“最近传过来的密报只能确认沿海某省与东瀛通商过密,恐怕海关官员与东瀛皇室有些交往。至于到底是哪个官员或者哪些官员均没有线索。依朕推测这些沿海官员定然是有朝中重臣做后盾才敢如此妄为。连朕的人都敢动,他们倒是胆大包天”

    周昂月略微沉吟道“以臣之见,如今形势已刻不容缓。臣推测”他停在此处,不知如何开口。李暄宇看出他犹疑,因说道“小月儿怎么吞吞吐吐你但说无妨。”周昂月听罢才道“朝臣之中恐怕已生反心”李暄宇未想到这,顿时一惊。他如夜双眸渐染厉色,眯起来不知在想什么。周昂月犹疑半晌道“这还是朝廷根基不稳,若陛下有个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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