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涌出一丝不甘。
他低下头,浅浅抽了口气,上齿晈紧了下唇。
“不过,你要是坚持一定要的话......”末了,男人的声音又陡然响了起来。
周澄猛地抬起头,眼里霎时绽放出一抹希望的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男人。
沈岩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眸慢慢暍了口咖啡,才轻声说道,“我可以试试和那边沟通沟通,打探下口风,但是这种事......相信您也明白,里面规章制度森严,就算是贺总的势力,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澄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了,沈助理。”
“不用客气,”沈岩低眸摩挲着手上温烫的咖啡杯,嘴角牵出一抹意味深沉又无奈的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低声喃喃道,“我也算是......为了贺总吧。”
周澄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当中,以至于根本没听清他后来说了什么,脸上覆上一缕淡淡的惘然,“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你可以重复一遍吗?”
沈岩掀起眸,眼神闪过一瞬复杂的神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明天有消息的话,我会尽快通知你。”
周澄起了个大早,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看到外面的天色亮了之后,干脆起床了。
昨晚从大厦离开后,因为没有去处,所以他在附近随便找了间宾馆住下了。
才洗漱完,没想到沈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看着屏幕上备注的号码,忍着紧张激动的情绪,接了电话,“沈助理?”
“周先生,你现在在哪?我这边给你争取了十分钟和贺总面谈的机会,你要是有时间,现在马上到我发给你的这个地址来。”
周澄心里一个咯噔,眼睫轻颤了下,嘴唇忍不住哆嗦着张合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
周澄花光了身上最后的一点现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沈岩发到他手机上的地址。
没有多难找,毕竟看守所这种地方,对于出租车司机这种活地图来说,闭着眼都能找到。
沈岩和另外两个身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三人会了面,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就一同走了进去。
周澄跟在三人后面,全程心脏跳得像是要撞出胸口,耳畔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便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路七拐八拐,三人来到一栋三四层高的小楼前。
沈岩向守在门口的狱警说明了来意,并且出示了相关物件,随后便在狱警的带领下进去了。
进到楼里,温度几乎是立马降了下来。
刚才在外面,身上晒着太阳还不觉得冷,这会走进里面,那股阴冷的气息很快便席卷了全身。
周澄跟着几人往深处走,因着紧张过度,喉结几番上下滑动。
越往里面走,他就不可遏制地身体紧绷。
到最后,几乎是麻木地迈着双腿,一步一步向前走。
终于,几人来到一扇铁制的门前。
狱警弯腰拿钥匙幵门,周澄站在最后面,隔着门上镂空的铁管,看到里面一道坐着的身影。
因为距离太远,他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但他脑内的神经,还是在这一刹那,遽然地紧绷了起来。
门锁在狱警转动钥匙的同时,“眶当”一声开了。
沈岩和其余两人率先走进房间。
周澄的脚却犹如灌了铅,沉重得让他抬都抬不起来。
他往前迈开一步,在见到那人身上刺目而鲜明的橘色囚服时,眼眶几乎瞬间便涌起一层涩意。
男人抬头朝他看了过来,黑色利落的短发剃成贴着头皮的短茬,大概是没休息好,英俊的眉眼间铺着一层淡淡的倦怠之色。
尽管身陷图圄,他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坐在那里,自成一派淡然从容的气质。
就连身上简陋的囚服,也不能将他那抹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所掩盖。
见到他,贺骁深邃的黑眸很快漾起一缕清浅的笑意,薄削的唇也微微勾起一道浅弧。
周澄到底没忍住,鼻尖止不住地酸涩,胸腔难受得快要窒息一般,撇过头抹掉了眼角溢出来的湿意。而后才低着头,走进房间。
沈岩见他这样,心里多少也有些感触,不忍地小声提醒,“周先生,只有十分钟,还希望你把握时间。”
周澄点了点头,走到那张方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只是,眼睛始终不敢看向男人,唇倒是晈得愈发紧了。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好一会谁都没出声。
还是男人喉间率先溢出一声轻笑,温声开了腔,“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怎么不说话?”
周澄闻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漾着笑意的深眸中,旋而又低下了头,落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握进了掌心。
“对不起......”贺骁觑着他,听着他那比细如蚊音的三个字,唇侧的笑意深了几分,“对不起什么?”
周澄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迎上男人始终温淡的眼神。
“对不起......是我拿了你书房的U盘,把它交给了贺闵南。”
空气无端静了一秒。
周澄看着男人似乎没什么神情变化的俊颜,心里愈发惶惶不安,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是我的无知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知道我说一百句,一万句对不起,也挽回不了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抱歉。”
贺骁脸上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意外的神情,听着他自责痛心地道出一切,眼神小心翼翼地和他对视,薄唇始终噙着那抹浅淡的笑弧。
良久,久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久到周澄觉得男人大概是对此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听他缓慢地出声道,“我知道。”
第110章 你为了他......求我?
饶是周澄曾经在脑内预想过此时会发生的一千种情况,却也始终没料到,会是这一种。
我知道。
男人轻飘飘的三个字,宛如一块沉甸甸的小石头,砸进了他的心湖,一开始只是一阵小水花,而后,整个湖水风起云涌般幵始围绕着这一阵水花搅起了翻天巨浪。
他低垂的眼睫细细密密的颤抖着,甚至不敢直视男人的目光。
原先已经止住了的湿意,再一次漫上眼眶。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曾几何时,他似乎这么问过。
那时男人答的话,他已经记不清了。
可他不会忘记那时男人回答他时,脸上的神情。
氤氲暖昧的灯光下,仿佛被柔光笼罩住的俊美脸庞,眼里比光还要温柔且要将人溺毙一般的爱意......明明之前极少会想起这些,可现在,他只觉得脑子里被这些画面占据得满满当当,再也多不出别的空间,任他去思索什么了。
又是一记冗长的沉寂。
直到周澄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突的跳了下,提醒他时间有限,他才抬起脸,看着男人哑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说他知道的话。
为什么要特地把他叫到书房,还当着他的面打开保险箱?
还是说,这些都是他故意为之,就连他会把U盘透出来,交给贺闵南,他也知道?
更重要的一点,为什么要在他拿走U盘的前一晚,拿出那份文件,说送给他当做生日礼物?
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出事?所以才会......思及此,周澄再也不敢想下去了,心脏的位置蔓延幵一股令人窒息的闷痛,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落在腿上的指节紧紧蜷在手心,修剪平整的指甲已经没入了掌心,嵌进了肉里。
而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意。
贺骁看着他被泪水无声打湿的脸颊,那双不知所措的眸子,唇上仍是静淡的笑着,“大概是想赌一把吧,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不管我怎么解释,你好像都不愿意相信......既然如此,把决定权交给你,让你来裁决我的生死。也许唯有经过这一次,你才会明白,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周澄瞳孔骤然紧缩了下。
对于男人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他眼眶里的泪水都跟着凝滞了一瞬。
而后这抹震惊,便在剧烈的震动中皴裂为了碎片。
他只能更加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苍白的三个字,如今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是他的不信任,他的不理智,导致了今天的一切,而他只是坐在这里,就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虽然蠃得有点迟,但你能来,说真的,周澄,我很高兴。”
周澄眼前已是一片被泪意遮挡的模糊。
他摇摇头,还想说些什么,身后,沈岩的声音蓦然提醒道,“时间到了,周先生,接下来该让贺总会见律师了,请您先出去吧。”
周澄心里还有些不甘,看着男人焦急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我可以作证,我可以证明这一切是我做的__”“澄澄。”
男人淡然幵腔,打断了他,平静的黑眸无波无澜,“我会没事,别担心,嗯?”
周澄抿了抿唇,眉间深深蹙起,“可是......”身后,沈岩再一次出声提醒,“周先生。”
“律师会帮我辩护,我不会有事,你先和沈岩回去,让他们留下来跟我谈。”
末了,他似是想起什么,视线转向一直站在后面的沈岩,语气冷硬地吩咐,“找个地方先把他安置下来,最好找几个人守着,别让贺闵南动他,明白?”
周澄听着,鼻尖又是一酸。
沈岩点头,“明白。”
从看守所出来,沈岩驱车带他来到一栋高档公寓楼下。
周澄身上最后一点钱也花光了,也不想再矜持什么,随着男人乘电梯上到一个楼层。
“这里之前购置的房产之一,大概是知道自己会出事,所以提前安排到了我的名下,一直没人住,不过装修都已经弄好了,家具也全,我下午叫两个保洁过来清理一下,您就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吧。”
公寓很宽敞,是个大平层,客厅的一侧是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很是不错。
周澄也没多少心情再去细究这些,现在就算是只给他一张床,他也能住。
他心不在焉地颌首,“不好意思,沈秘书,总是麻烦你。”
“哪里的话,贺总吩咐的事,不能算麻烦。”
沈岩站没一会就走了。
周澄昨晚因为神经紧绷着,一整晚没睡好,刚才见过男人后,才松懈了几分,一阵困意立马笼罩了下来。
他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子,进了卧室,简单打扫了下,随后铺了床,就躺下了。
这一觉,竟是直接睡到了黄昏。
因为没有时间概念,只是凭着窗外已经暗下的天色,所以他觉得是黄昏。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周澄便又在极度的困意中倒回了床上。
蓦地,隐约从门外传来门铃的动静。
周澄想起之前沈岩说要给他找的保洁。
他一下午睡得很沉,也不知道保洁是不是已经来过,而他没听到门铃声还是怎么的。这会极大概率是她们。
他从床上爬起身,揉着眼出去开了门。
困顿的脑子根本让他无暇去顾虑这么多,门一开,他睁开睡意朦胧的眼。
看到的却是两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
不好。
心里一声咯噔,想要关门也来不及了。
门被男人强制从外推开,两人魁梧的身形挤了进来。
周澄脑子里剩下的那点睡意彻底被这一幕惊醒了。
他警惕地看着伫立在身前的两人,冷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贺先生有请,还请周先生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贺先生......他认识的贺先生就两个,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贺骁。
贺闵南。
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他脸色登时蒙上一层阴翳。
“我要说不呢?”
黑衣男人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答,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接着一一周澄毫无疑问还是陪着他们“走了一趟”。
准确的来说,是被迫陪着“走了一趟”。
他不知道两人要把他带到拿去,只知道他们带着他坐了很久的车,且根据周围的声音,应该是渐渐远离了城市。
他在心里暗暗估算从他出发的地点,以这样的距离能到的地方。
但人在被蒙住双眼,只凭感觉判断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专业训练过,想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到了后半段,他干脆放弃了。
许久的一段车程后,车子才停了下来。
周澄被推下车,撕掉了眼睛上面蒙着的布条。
因为长时间被蒙着,他好一会才重新适应周围散发的光线。
视线也逐渐有了焦距,最后定格在身前一栋两层高的白色洋房上。
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两人半推半提地带了进去。
走进屋里,摧燦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泄下,整栋房子灯火通明,美轮美奂。
周澄一眼便看到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人。
听到他这边的动静,姜帆从一副寡淡的神色中抬起眼,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了一瞬。
“姜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