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为什么追着你不放?”花满渚继续说道,眼神竟有几分狰狞,“还是问我为什么不知廉耻勾引你?还是说……”
“花满渚!”任平生猛地一拍桌子,喝断了他的话。
花满渚闻声一抖,停了下来,却望着任平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哥,”他说,“这样算什么?”
任平生心里一酸。花满渚从小就乖巧,在任平生面前却一直很爱哭,但从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眼睛泛着红,来向他的师哥讨一个为什么的。
仇人是谁,花满渚到底知道多少,是怎知道的,欧盈怎么会莫名其妙跟燕夫人扯上关系,此刻任平生都不想管了。他看着花满渚的眼睛,不知道那朦胧胧一片泪光什么时候会骤然滑落。
花满渚此刻,很伤心。
任平生抬起手,犹豫再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花满渚抱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花满渚僵硬了一瞬间,很快,任平生就感觉自己胸前的衣衫似是湿了。
“……对不起。”任平生微微颔首,一只手轻轻抚着花满渚的头,另一只手托着花满渚的下巴,拇指温柔地揩去他脸上的眼泪。
花满渚呜咽一声,躲开任平生的拇指,往任平生肩头挪了挪。
任平生心里软成一片,不自觉笑了,只好将手放在花满渚背上,缓缓地拍着,任他放肆地哭。
等怀里的人哭声渐止,任平生思前想后,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终于又开口道“小渚,对不起。”
花满渚想抬头,任平生将他又摁了回去。他有点儿紧张,如果花满渚抬起头来,他怕自己说不下去。
“我知道我很混蛋。”任平生顿了顿,“我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一走了之。可我……我本来……我不想耽误你……”
“师哥!”花满渚猛然挣开了任平生,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什么叫耽误?难道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任平生怀里一空,愣了片刻。花满渚这一看过来,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话语又重新乱得一塌糊涂。
“我喜欢你!”花满渚焦急地握着任平生的手,“师哥你知道的不是吗?你明明知道的!”
任平生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花满渚却愈发用力,更抓紧了任平生,“你不喜欢我吗?你对我那么好,为了我跟别人打架,为了我挨师娘的罚,我生病了你整夜照顾我,难道这些……”
“小渚,”任平生回过神来,“我对你好,本来就是应该的,我是你师哥。”
花满渚安静下来,任平生眼睁睁地看着他眼里的光芒骤然暗了下去。
是啊,师哥。
花满渚缓缓松开了手。下一刻,任平生却反过来抓住了他。
任平生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还在纠缠着成不了一个完整的句子,真不知道平日里他那舌灿莲花的本事都哪里去了。他见花满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一着急就反手抓住了他,此刻却说不出话,快要急出一身汗来。
“你不要伤心!”话一出口,任平生自己都没想到先说出来的是这一句,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既然开始了就索性一次说完,“我本来想等我报了仇再跟你说这些,没想到会有那一夜,我原本是个孤儿,后来又成了杀手,霁山的仇人尚在,我不知余生如何,不知道自己会活到什么时候,我不想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时候耽误了你,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的错,是我忘形,第二天我……我怕你醒来问我为什么,我……我怕你恨我……”
任平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口气说了这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师哥,”花满渚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你的意思是说,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吗?”
“当然有,我……”任平生反射性地回了一句,又乍然住了口,脸上飞快地红了起来。
花满渚眼里的期待和笑意满得要溢出来“师哥,告诉我,你……我不是一厢情愿的,对吗?”
“……”任平生想躲开花满渚的目光,花满渚却扑过来捧着他的脸不让。任平生只觉得脸上更热,任平生大恨自己怎么这时候突然就不善言辞起来,偏偏花满渚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躲也躲不开,恼羞成怒一下,一把按住花满渚的后脑勺,对着那张一直问些他涩于回答的问题的嘴,深深吻了下去。
气喘吁吁地分开之时,两人嘴角还粘着一缕银丝。任平生伸手抹去,正纳闷自己怎么又没管住自己,却见花满渚满面通红,一边喘气一边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任平生叹了一口气,扣起食指在花满渚额头上敲了一下,“还问不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了?”
花满渚眨眨眼睛,“问了师哥就亲我,当然要问!”
“诶你!”任平生脸色更红,“你脸皮怎么比我还厚!”
花满渚大笑不已,干脆整个人都坐到任平生腿上,又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渐渐的,两个人都起了反应。久别重逢,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任平生扣在花满渚身后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花满渚往胸膛里挤。正是难舍难分之际,敲门声突然响起。
两人俱是一愣。
“小渚?你在吗?”
是李忘贫的声音。
任平生冷静下来,看着花满渚摇摇头,轻轻在他耳边说“先别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这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细细软软地钻进花满渚耳朵里,花满渚浑身跟着一颤。他强自平复了一下心神,才大声说道“李大哥有什么事吗?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啊,那你歇着吧,我就是想问你晚上要吃什么。”
“多谢李大哥,宴会刚过,我没什么胃口,晚饭不用等我。”
“好,那我给你留着宵夜。”
脚步声响起,李忘贫渐渐走远了。
任平生舒了口气,“对了,李忘贫……”
“师哥,”花满渚飞快地打断他,“不要问他。”
“为……”
刚一张口,花满渚就着还在任平生腿上的姿势,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也不要问盈盈。”花满渚又亲一口,“不要问燕夫人……”
再亲一口。
“什么都先不要问……”花满渚轻吻了一下任平生的耳朵,“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任平生刚平静的呼吸又沉了下来,手上用力,贴着花满渚的脸仰起了脖子。
春宵一刻,千金难换。花满渚想了许久,念了许久,上一次几乎算是他酒后劫色,这一回任平生清醒如斯,心意相通,他怎么会让那些烦人的问题搅了兴致,只想拽着任平生同他疯狂这一场。
那些问题,答案如何,都等明日再说吧。
花满渚迷蒙中睁开眼,看着任平生,在心里轻轻叫着,师哥,师哥,不要怪我。
☆、第二十章朝朝暮暮无尽处
第二十章
浑身酸痛,花满渚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像又回到了初一那天似的。
初一那天……
花满渚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身侧,速度太快差点扭到脖子。
“……”任平生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醒了?”
花满渚放松下来,嗯了一声,往任平生身边靠近了些。
任平生清醒得早,正枕着手臂想事情,见状抽出一只胳膊,将花满渚揽了过来。
都裸着身子,肌肤在温暖的被窝里相贴,花满渚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任平生咳了一声,轻声道“别乱动。”
花满渚有点想笑。清晨情动,再正常不过,但昨天从黄昏折腾到半夜,他实在累得慌,于是乖乖地蜷在任平生怀里,没有再动。
初春时节,熹微晨光透在窗户上,映得屋子里满室朦胧。院子里的桃花香气随风而动,丝丝缕缕地游进屋中,在床畔盘旋不去。
花满渚满足地吸了一口气,舒服得像一只顺了毛的猫。
任平生轻轻笑了笑。他也想通了,上一次托辞酒醉,这一次呢?反正自己对花满渚本就钟情已久,顾虑再三不愿开口,如今心意相通,何必再强忍着扮演什么手足兄弟。
想到这里,任平生侧过头,轻轻的吻落在花满渚额头。
花满渚闭着眼睛笑,就着侧卧的姿势在任平生肩头蹭了蹭。
“还不起床?”
“……再躺会儿。”
“从来赖床的都是我,”任平生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花满渚的背,“怎么今天你这么懒。”
花满渚睁开眼睛,笑意不减“师哥,我心里高兴。”顿了顿又重复了一句,“很高兴,很高兴。”
任平生无语,将撑起身子,将花满渚也搂了起来。锦被随之滑落,花满渚胸口那些用力过猛的吻痕清晰无比。任平生有点儿脸红,伸手拿了衣裳披在花满渚身上。
“我肚子饿了。”任平生找了句话说。
花满渚恃宠而骄,抱着任平生又索了一个吻,这才懒洋洋地穿了衣裳,翻身下床。
收拾妥当,院子里刚好也响起了脚步声。
“是厨房送餐食的下人。”花满渚解释道,“李大哥和盈盈应该都还没起床,你要出去吃吗?”
“不了,人多眼杂。”任平生道。
花满渚点点头,自己出了门,将早饭端进屋里。
任平生是真饿了。昨天一大早混进燕府,只趁着空闲啃了两个馒头,折腾这一宿,腹中早就空空如也。燕府里吃食向来准备得多,一人份几乎是两个人的饭量,狼吞虎咽地吃完,他竟也不觉得撑。
吃完饭,任平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坐下来,道“说吧。”
花满渚正在喝粥,嘴里鼓鼓囊囊地裹着一口粥,闻言一愣,忘了咽下。
任平生看着好玩儿,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
花满渚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戳,一口粥霎时喷出来一大半,尽数洒在任平生身上,幸好任平生比他高,没有直接对着脸喷,但还是粘上了些许。
花满渚赶紧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手忙脚乱地给任平生擦,擦着擦着,两个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长本事了是吧?”任平生敲了敲花满渚的脑袋。
花满渚偏偏脑袋躲开,笑着说“师哥自己淘气,怪不得我。”
任平生摇摇头,看花满渚擦得麻烦,索性将外衣脱下来往椅子上一扔,说道“不管他了,先说你的事。”
“嗯?”
“少来,”任平生捏着花满渚的鼻子,“昨天一个劲儿打断我,今天总该交代清楚了吧。”
花满渚瘪了瘪嘴,拉开任平生的手“从哪儿说起啊……”
“从你怎么知道来扬州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