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这诅咒,爆发时就会疯魔,只有血气才能让她安定下来。若是不管,师父自己肯定会自残而亡。当时情急,赵师叔和二师兄找不到人就自己上了,我赶到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昏倒在了地上。”冯云歌说。
诅咒?周清远暗暗心惊,他有着清定君的记忆,自然也就清楚游世仙人的状况。如今仔细一想,在记忆当中,游世仙人确实没怎么出过招,似是在忌惮着什么。
“到达极限……是因为我们的事吗?”周清远看着游世仙人发黑的脸颊,心中惴惴不安。
“不。”冯云歌也看着她,“这是师父的命。”
周清远垂眸,沉默半晌,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人。
“二师兄和赵师叔的情况怎么样?”他问。
“没什么大碍,三日后痊愈。”冯云歌答道。
游世仙人之后会怎么样两人心照不宣,一个没有说,一个没有问。
周清远又沉默了一会,问了一句“师父当初为什么要收他为徒?”
游世仙人当初收清定君为徒的画面历历在目,周清远一时间觉得,这就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心中不免沉痛。
“师父曾说,是因清远他……身世可怜,又是因与你有缘。”冯云歌看着他说道。
“还不习惯的话,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没关系的。”周清远笑了一下,在床边坐下捻起肩上一根青丝抬眸望去,“只是因为这样吗?”
“……”冯云歌说,“师祖曾说,师父她这一生只能收两个徒弟,否则扰了气运,后果将不堪设想。当时她正是年轻气盛,正巧遇上了你,收你为徒也是想向师祖证明什么吧。”
周清远闻言,看着床上伤痕累累的三人,一时间五味杂陈。
清定君临走前是知道关于过去,关于未来所有未发生的事情和已发生的事情的,那么,当时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接受了这一切呢?
“也就是说,二师兄之所以会被扒皮;大师兄你,赵师叔之所以会重伤;师父今日之所以会躺在这儿……”周清远低着头,“就是因为他……或者是我的到来吗?”
如今想来,确实如此。
白定之所以会被扒皮,冯云歌之所以会受重伤,杨逢疏之所以会坠崖受尽万般磨难……不都是因为他,或者是说周清远的过错吗?
忽然之间,有一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不是这样。人人命中都有各自的劫难,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就算没有你,结局还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乍一听还以为是说“有没有你都一个样,你不重要”的意思。
事实上,冯云歌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只是周清远他知道冯云歌这是出于好意,也的确是在安慰他。
他不禁笑了一下,勾唇抬头看着冯云歌“大师兄,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啊?你这样说,我更觉得我自己没什么用了。”
“……”冯云歌愣了一下,忽然之间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慌了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和你无关……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周清远笑了几声,看着冯云歌这一张冷硬的脸变得窘迫,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冯云歌见他笑便立即反应过来周清远这是在戏弄他,于是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不过几刻,原本沉重的气氛就这样被瓦解了。
云梦斋外的飞禽走兽尽是被云梦斋内久违的动静吸引来的,又畏惧着久久不敢上前,如此一来要赶倒也好赶。
周清远飞身上到屋檐,冷眸扫过,拂袖沉声道“我师门内突逢变故,想必诸位已经都知晓了。如今事态已经稳定,没什么大碍,诸位无需挂心,散了吧。”
周围飞禽走兽闻声便渐渐散去,周清远抬眼俯瞰着整片瀛洲,心中怀念,牵起一片思绪。
当年他刚刚穿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迷茫与恐惧,如今想来,自己能够坚持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多亏了身边一直默默地陪伴着自己的那些人。
这世界之中的人只是书中的人物吗?
周清远想,或许,不是这样的。
这世间也有着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嗔、爱别离、求不得。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得掉,所有人都在这人世间徘徊着,游荡着,或喜或悲,或乐或苦,大家都沐浴在同一片蓝天的普照下——周清远想,其实,这个世界是怎么样已经不怎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来过、爱过、恨过,也悔过,但只要无悔,那么就不虚此行。
风吹起白袍,青丝随风吹散,大雪漫天,远山传来阵阵啼鸣。脚步声渐渐放大,冯云歌停在他的身后,说道“你去找他了?”
周清远回头看着他,想也不想地说道,“嗯。”
他会这么回答是在意料之中,冯云歌跨上前站到他的身边,目光专注地眺望着瀛洲的景色。
“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冯云歌忽然说。
“所以,大师兄你能猜出来,是因为直觉咯?”周清远向他笑,也随着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只见夕阳下白雪皑皑,瀛洲就像是覆盖在了大片焦糖底下。
“嗯。”冯云歌淡淡地说道。
“……”周清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得不说,跟冯云歌唠嗑真的是蛮难做到的事……
周清远没话找话问“大师兄,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半月前,多亏了师父的秘术。”冯云歌说。
“看来赵师叔也是空有神医虚名嘛。”周清远打趣道,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平静,他出瀛洲到进到第三境,也不过几天时间,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难道是第三境的时间和凡间不一样?
“赵师叔虽有回天之能,却不能救活一个已死之人。师父也是祭出秘宝,耗费灵力和神魂用了秘术才硬生生地将我从阎王殿里夺了回来。”冯云歌话音一顿,似是不愿在继续这个话题,片刻迟疑道“你和他……怎么样了?”
冯云歌醒后,通过赵扶和白定之口是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有所了解的。
“他……”周清远叹了一声气,心中乱成一团。说实在的,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周清远蹲下身,合上双眼,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没见到他。”
“是么,”冯云歌低头盯着他的发旋看,“可是你更加烦忧了。”
“会么?”周清远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他笑,“可能吧。”
周清远他问了自己无数遍
我究竟想要什么?
可是每当朦胧的答案渐渐在眼前清晰的时候,他却又屡屡伸手将这一切推翻,不肯面对。
瀛洲飘雪,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周清远如同身裹雪衣一般,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他忽然道“大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冯云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微微泛红的双眼。
这一双眼已经不再迷茫。
“他等了我三百年。”周清远说,“我也等了他三百年。”
阵阵冷风袭来,青丝随风吹动,吹散了迷途人的愁肠,照亮了归途。
周清远缓缓起身,等他再转过身时,冯云歌发现,这一张本是清冷的脸庞,此刻却是情潮涌动,双目发红。
周清远沉声道“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等另一个人这么久。”
此前关于杨逢疏的所有记忆,这一刻——全部都在他的大脑里疯狂涌现。
三百年前,三百年里,以及,三百年后的事,如同走马灯般放映。
“他为我历经千难,丝毫没有半句怨言,他对我那般好,我不知吗?……大师兄,”
话音一顿。
风卷起了漫天大雪,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双眼里面的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红色。原本一尘不染的清冷面庞,此时,竟是被染上了凡俗的色彩。
在这一刻,他是无比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说,我怎么可能对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啊?”他说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颤抖。
第75章 不夜城凤凰照夜明
“决儿没有去王氏那儿?”
一道光听就能够让人感到寒意的声音响起,沈凌皱起眉头神色不善。
二人刚从王氏离开,杨逢疏本想顺着沈凌这条线索找到咒诀,却不想,咒诀却是提前消失了。看来,鬼骁动手的要更快。
杨逢疏看着沈凌,冷笑一声“我早就提醒过你了,鬼骁其人绝非善类。”
此前他离开时,曾托人转告过沈凌,只是当时沈凌因他身上魔气浓重而对他警惕心极重,没有放在心上。杨逢疏嗤之以鼻,只道有你好受的。
果不其然,现在出事了。
沈凌感觉自己的脸就像是在火辣辣的疼,冷眼扫向杨逢疏,没有吱声。他道“也不一定是他。就算是他,那他会把决儿带去哪?”
杨逢疏弯腰伸出手将一枝花折断拿在手中,嗅着在上面的气味,片刻以后猛然往土地上一踩,沉声道“花妖,出来!”
一声令下,便有一个头从地底钻出,手撑在地上,“嘿咻”一声,看似极其费力地从地上缓缓钻出。
杨逢疏懒得看她这般惺惺作态,见沈凌要去帮忙,只是抱着臂在一旁冷笑。沈凌不明所以,可在他的手与花妖接触的那刻,却猛然色变,按着双手面色难看地看向杨逢疏冷声道“这是什么!?”
“会cui情的粉末而已。”杨逢疏往沈凌手臂上疯长的麻子上扫了一眼,随后伸出脚大力地踩在花妖头顶的花上面。他说“等麻子扩展到全身便会发作,沈宗主找个地方发泄去吧,我可没有一点看的兴致。你就别出来了,太慢了,我问你几个问题。”最后一句是在问花妖。
这块地的鬼妖们正好是在凤凰城的管辖范围内,花妖认得他,于是便战战兢兢地答道“魔君请说。”
“魔君?”沈凌诧异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抽剑欲上,可身体的瘫软无力却让他没有丁点法子,只能暂且作罢。
杨逢疏自认没有任何跟他解释的必要,便笑道“宗主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能忍,快些离开。否则缠到我这儿来,就怪不得我手中剑不长眼了。”
闻言,沈凌面色愈发难看,可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两厢权衡之后便拖着愈发疲软燥热的身子御剑飞回宗门去。
临走前,沈凌道“休要猖狂,不过是魔界之物太过y毒才让你得势罢了。……待我解了这毒,定要你好看。”
杨逢疏“……”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纵然杨逢疏神通广大,却始终也想不通他们孤竹沈氏是对魔界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想也不想就把所有屎盆子给扣到他头上来。
见他离开,杨逢疏也懒得再去理会,脚踩的力度愈发用力,几乎是要把花妖给踩回地下去。
杨逢疏问道“你可见过不夜君?”
“有……”花妖心中暗暗叫苦,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参与这两个大佬之间的斗争啊!可头还在人家脚上呢,他也只能乖乖回答“不夜君和一名男子交’欢过后,那男子就昏过去了。之后不夜君便带着他回魔界了。”
交’欢……
忽然之间,杨逢疏心生绮念,脑中荒诞地出现了周清远在自己身下低喘的模样,不禁情动。
妖中最饥渴当属花妖,他是有万般想去勾引此刻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杨逢疏,却又忌惮着不敢动弹,只能在心中叫苦连天,期望这位主早点放过他。
“知道了,”杨逢疏哑声道,“下去吧。”
花妖正想道谢再钻回去,却不想杨逢疏脚下的力度却又猛然加重,这一次,他是直接被踩了回去。
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