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伞骨 第3节

作者:温如寄 字数:21134 更新:2021-12-31 05:56:31

    “那是干娘从隔街的花楼上请来的歌伎,是不是钟师傅的亲人,请她出来看一看,便知道了。”冯赐白拍了拍胸脯,“我说话,干娘总会依我的。”

    梨园有梨园的规矩,那女子似乎是新入行的,说了半天,才低眉,怯怯应了一声。

    钟檐和申屠衍等了许久,才见珠帘拨动的声音,那姑娘静静地站在帘子前,低眉螓首,容貌被雪白斗蓬遮去许多,只能看到她弯月般的眉眼和鬓角的青丝。

    却也足以一顾倾城。

    “小女秦了了。”姑娘作了个揖。

    钟檐看着这个姑娘许久,看得连姑娘的脸也是半烫的,怯怯的开口,“听说我长得很像你认识的人”

    钟檐笑了,摇摇头,“你不像她,她不及你好看她是个容貌普通的姑娘。”

    、第二支伞骨起下

    “你不像她,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钟檐道。

    杜素妍生于五月。

    正是花色妍丽的季节,故名之。

    可是她却长成平和中庸的模样,不够娇憨,不够伶俐,相貌也算不得出众,甚至及不上小户人家的女儿。

    可是眼前的姑娘却是一副扶柳西施的模样,和小妍那个笨嘴拙舌的丫头实在没有半点相似。钟檐不免有些失落。

    “被人这样心心念念牵挂着,想必是一个福泽深厚的女子自然不是了了可以想比的”秦了了脱下披风,放下琵琶,问道“那位姑娘,先生是找不到她了吗”

    钟檐哑然,叹息着回答,“是的,再也找不到了,即使穷尽此生。”

    秦了了愣了半响,很快明白回来。

    原来已经不在了。

    “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做这个营生”钟檐又问道。

    “乱世浮萍,何谈归处。奴记事时便被人从一家卖到下一家,早就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卖到下一个地方,甚至不知道最初叫的是什么名字”秦了了柳眉微蹙,面露悲戚,好似乱世风雨里沉浮的一朵黄花,那神情竟要落下泪来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论贵贱,终归是有人会牵挂着自己,就算不知道,那个人,总是在未来的路上等着的。”

    她听了话,默不作声,低着头,拨了几声琴弦。

    琴音清澈,想必是个行家。

    “谢谢先生的话,萍水相逢,便是一场缘,我便为先生奏一曲。”

    众人纷纷示意点头,秦了了抱起琵琶,也坐了下来,弹的便是便是那首申屠衍今早在梦中听到的伊川歌。

    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余。征人去日殷勤嘱,归燕来时数附书。

    一曲终了,申屠衍和钟檐,甚至是冯赐白都有些痴了,说起来秦了了唱得不算顶好,是比不上京城里上等的乐伎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唯有这一次,听到了无奈和悲凉,钟檐默然,心底竟然萌生出浔阳江头迁谪之感。

    秦了了弹完这个曲子,就听见楼下有小厮在催促她赶下一个场,秦了了作了个揖,匆匆赶往另一个地方。

    世事便是如此,好不相干的人,遇到了,掉一滴泪,喝一杯酒,唱一支曲,转身离开,却依旧是谁也不认识谁的,谁也不曾走到谁的心里。

    陪君醉卧三千场,却诉不得离殇。

    钟檐喝了这样一顿酒,心里不痛快,灌了几杯就开始有些犯晕,尽管申屠衍在竭力阻止他喝酒,但是最后还是有些醉意。冯赐白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要派人送他们回去,申屠衍却坚决的拒绝了,只是一个人搀扶着醉鬼,就往回走。

    到了后来,钟檐软趴趴的身体都靠着他支撑,他看着他烂醉如泥的模样,索性背起来,一步一步走着。

    这样一来,便空不出手来打伞,反正雨也不大,索性便让雨丝淋个淋漓。

    雨水潇潇,擦过背上男人的脸盘,冷丝丝的有些痒,他努了努嘴,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就在申屠衍的耳边,可是他却没有听清。

    一路上,钟檐时而呜咽,时而呢喃,他才能把这些不甚清晰的断句拼接起来。

    钟檐说,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杜素妍。

    申屠衍一愣,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背上的醉鬼又说,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混蛋的人,就是那个申屠

    申屠衍不用回头,就可以想象到背上那人脸颊醺红咬牙切齿的模样。

    申屠衍觉得很奇怪,明明是成年男人的体重,可是他背上的男人却突然变得很小很小,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趴在他背上的小男孩。

    永熙三年,北靖拓跋氏于和谈中公然撕毁盟约,拓跋三皇子拓跋凛帅旧部卷土重来,顷刻间占领边陲十余州,边陲重染狼烟,一时间,战况扭转,劣势骤显。

    东阙城中,却仍旧是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

    那一年是钟檐买了申屠衍的第二年。

    按照时间来说,他们依旧在假装谁看不到谁的。

    他们在玩一个游戏,心照不宣。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假装谁也看不到谁。

    自从那一次他们打了一架之后,钟檐对这个面瘫少年的认识又多了白眼狼,仗势欺主的名头,恨不得立即赶出去,可是又想着就这样赶出去,可是太对不起自己买他的那些银子了,不伺候个十年八年的,岂不便宜他了。

    于是钟檐一边让管家把脏活累活尽数压在这个少年肩头,一边不断对自己催眠,他已经不在了,不在了于是他果真看不到他了。

    于是,久而久之,他们便形成了这样奇怪的对峙。

    当面瘫少年日复一年的挑水砍柴,当钟檐每一日和京城里其他的官宦子弟插科打诨,毫无交集,就这样时间便过去了一年。

    到了来年春天,春闱在即,礼部尚书看着自家的小儿,个儿竹笋似的向上蹿了一头,学问却没有丝毫长进,只想每一日把他关在屋里,把四书五经拿个漏斗灌入他耳里。

    钟檐气结,却也没有办法,他本来答应着和他的朋友,去东阙城著名的销金窟须尽欢去见识见识的,那时的钟檐狐朋狗友一堆,其中与林翰林家的公子林乾一与王都统家的少爷王坤最是玩得开,他们都比钟檐大三四岁,便撺掇着钟檐去见世面。

    正是半大的少年,血气旺盛,最是把义气放在眼里。如今去不成了,心中分外窝火,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了傍晚,夜逐渐黑起来,他忽然,他听了墙外草丛中有几声猫叫,钟檐起初不以为意,但渐渐觉得那叫声实在是诡异,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年头,开了窗,却看见围墙后面那两个虎头虎脑的脑袋。

    “钟檐,快快下来。”

    钟檐苦恼,“我被老爹关在这里了没法去了。”

    “不如我们在这里甩一条绳子,你沿着绳子爬下来。”瘦杆子林乾一提议。

    钟檐把屋子里的布料的东西,桌布,布帘都用上,还差一节,对着胖小子说,“坤子,你把裤腰带解了,接上。”

    胖少年果断捂住了裤裆,却仍旧被林乾一剥得干净。

    还是没有长开的少年骨骼,钟檐很灵巧的就沿着布绳滑到了外墙外面。

    “万岁,少爷我终于自由了。”钟檐高兴的欢呼,对着旁边的少年说,“须尽欢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林乾一另外两人都要大些,已经略同人事,小声道,“嘘,须尽欢的妙处是个男人就会懂得的,要不然我哥哥,你爹爹怎么会跑得那么勤呢”

    钟檐觉得有理,便欢欢喜喜跟着两个伙伴去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那个终年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山少年目睹了这一切。

    可是他却没有言语,只机械的干着自己手中的活。

    、第二支伞骨承上

    钟檐日后回想起来,那日是真真出了洋相的。

    那时他对男女之事当真朦胧得可怕,这样的事,父亲母亲自然不会教他,唯一的一点知识也是从两个半吊子怂货中获取的。

    他问,“竹竿呀,这里为什么漂亮姐姐都穿得这么少”

    竹竿林乾一一本正经的说,“你懂什么,她们是在招揽生意。”

    王坤胖子又懵懵懂懂的说,“我娘说她们是在卖肉,那么,漂亮姐姐身上的肉真的很香吗”

    “香,很香。”林乾一咂咂舌,仿佛他真吃过一般,还不忘补充一句,“比你的红烧肘子好吃多了。”

    三个半大的少年一致仰头,望着这座灯火阑珊的花楼,吞了一口口水。

    东阙城中最大的销金窟,东有酒楼金樽坊与它相邻,前有最大的赌坊还复来与它对峙,到了晚上,便是一派宝马雕车络绎不绝的模样。

    几个小孩儿一进去,就被花姑娘们拉扯个没完没了。可是几个小孩儿只是被琉璃灯火和桌案上的精致点心所吸引,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对着新鲜事物总是三分钟热度,钟檐很快觉得,这里远没有他院中的那几只木鸢好玩。

    忽然,他背后一个婉转沙哑的男音响起,“我想请小公子喝杯酒。”

    钟檐转过身去,指了指自己,不确定他是在叫他,但是他那两个不靠谱的小伙伴早已经没了踪影,除了自己,还有谁

    钟檐跑回去的时候,便看见坐在帐幔之中的那个绯紫锦衣的男人,莫约三十来岁,桃花目灼灼,却是一副倜傥好模样。

    “你请我为什么”钟檐眉头一皱。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高兴,想请你不行吗”那紫衣男子轻轻晃动着酒杯,眸中闪现些许妖异,竟有些魅惑之色,摄人心魄,“小孩儿,我好看么”

    “好看。”钟檐呆呆望着,吞了一口唾沫,诚实补充说,“不过有点娘娘腔。”

    那人脸黑了黑,随机哈哈大笑,似乎觉得这个小孩儿实在太好玩了,戳了戳小孩儿的脸,“谁家生的小傻瓜。”

    那时他尚小,连男女之事都不怎么晓得,更不清楚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不爱嫖女人,专爱嫖男人,特别爱找钟檐这样尚未发育的男童下手。那时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会跟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走的。

    他的意识不甚清明,仿佛踩在棉花上,只觉得眼前是一条静谧且无尽的巷子,夜色仿佛一匹色彩过于浓丽的绸缎,谁也看不清里面包裹的究竟是解药还是毒鸩他只记得他应该一直跟这个人向前,哪怕前面是一堵墙也应该向前,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种荒唐的想法所统治。

    “小孩儿,腿疼吗”那个魅惑的声音与夜色融为一体。

    “光”钟檐皱眉,似乎是忍痛的表情,他们已经绕着须尽欢走了不知道多少圈,腿脚酸痛也是应该的,可是他的瞳孔却被无尽的火光所充斥。

    东阙城另一端,尚书府。

    尚书大人发现自己的幺子又不见了,气得胡子都要歪了,几乎调用了所有的家仆,满城满院的寻找。

    申屠衍自然也在其中。

    那时,他对这个把他带回来的少爷的印象实在是单薄得可以,他这一生辗转为奴,见过无数的人,钟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娇生惯养的大晁官员的少爷罢了,不喜读书,稍微不如意就皱眉,连吃饭也要人哄着可是他偏偏是唯一知道了钟檐下落的人。

    他一个人,提着灯笼,独自往须尽欢走去。

    已经入夜,花楼里笙歌不绝,霓虹帐幔半遮半掩,将繁华与奢靡都笼于其中。少年在花楼找了好几通,每一道门里,每一处角落找个彻底咳咳当然也把活春宫看了彻底。

    出来时,少年的脸已经变得滚烫,起了一层晕红,心里又是懊又是恼,只想骂娘,他心想着,这个小崽子,到底跑到哪去了。

    夜风迎面袭来,申屠衍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下去,他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想着,钟家的小少爷也不过是新奇好玩,玩过了自然是往家走,趁着没被发现赶快回家才是。而且,刚才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其他两位公子的身影,想必是回家了。

    他这样想着,便准备掉头,沿着回府的路找去。

    回府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主路,灯火通明,一条是僻静的弄巷,他想了想,想着钟檐一定不想让人发现,就走了僻静的小路。

    那是一条漆黑的小巷,要穿过一片私娼们租赁的矮屋,因此,很少有正经的人往这边走,夜幕低沉,申屠衍走得一步比一步小心,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紧绷的心弦“膨”的一声轰然而断。

    这个声音,不是风划过瓦砾的声音,不是夜猫儿在草丛里跳跃,也不是私娼与野男人偷腥的娇喘都不是。

    这个声音,他听过的。

    汗珠不停的从申屠衍的额头滴下,他心口一阵乱鼓擂打,怦怦直跳,他自知躲不过,索性抬起头来,月光将少年的半幅面容照亮。

    那紫衣男人发现了少年,先是楞了一下,眯起眼来仔细端详起少年的眉目来,许久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你竟然还没有死”

    忽然,他又绽开了一个极妖的笑来,语气如同小姑娘般天真而惆怅,“真是好不巧,又一条肥鱼这一条鱼,叫什么呢,叫漏网之鱼,好不好”

    “老不羞的,你知道他是什么吗”少年强行让自己镇定,冷笑,看着他手边的男童。

    “钟尚书家的公子,是你动得了的”

    紫衣果然睁大了眼,低头看眼神呆滞的钟檐,“你想要管”

    “不想。只不过是这打赏的三百两银子没了。”申屠衍转身便要走的样子,话却继续说,“只不过我尚书大人满城找自己的儿子呢,我说你,还想要在京城混下去了吗”

    “我宰了你们两个小崽子的能耐还是有的。”那人冷笑,袖中的兰花指捻了一枚银针。

    申屠衍额上已经是一层薄薄的冷汗,全身的神经绷得死紧,死握着拳头,如同随时会袭击的小野狼,“我现在没有能力杀你,不代表以后我杀不了你,你总是一天一天的变老,而我,一天一天的变强”

    指已动,针入袖。

    他望着一眼两个小孩,一个紧握拳头,是未经磨砺的刀锋;一个眼神痴迷,是不曾雕琢的璞玉,忽然轻笑了起来,他觉得他喜欢这样的挑衅,特别是来自于他实力悬殊的弱者,还不知死活的激怒,这样的小蠢货比跪地求饶的弱者要讨他老人家喜欢得多,“我改变主意了,这样好玩的玩具,我才舍不得毁去呢”

    世上有太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了,留下几个痴儿,又有何不可

    那紫衣身影隐没在黑夜里,申屠衍松了一口气,腿几乎要软下去,走过去拍了拍钟檐的脑袋,却发现小孩儿早就倚在墙上睡熟了。

    “果然。”

    申屠衍苦笑,你倒是没心没肺,不知道你差点差点这样年纪的少年,觉得这样荒诞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不知觉也有些红。

    他背着他,走出漆黑悠长的弄巷,过桥的时候,天空忽然飘来细密的雨丝,交织在黑暗里,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凉和热两种温度一碰撞,不知是凉雨丝凉透了热脸颊,还是热脸颊捂热了凉雨丝。

    桥的对面忽然涌现出了灯火,他知道那是尚书府寻找少爷的家丁。火光将少年的脸映得通红,他转过头去看背上的少年,依然没有醒,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却都是与他们,与这些场景无关的。

    他想,那一夜,为什么是偏偏是他背着他,过了这座桥呢

    他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大漠黄沙中听羌笛风声,根本就沾不到繁华都城里少年的半分衣袖这样,便是说不通因。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那个毒舌跋扈的少年叫了一辈子的大块头这样,也导不出果。

    究竟是那个因,触动了哪个果,依着他的脑子,是理不出了。

    很多年后的申屠衍如当年一样的姿态,转过头去,看见钟檐还在他背上沉睡,不知觉吁了一口气。

    只不过,已不是当年的小小少年。

    尽管,这里也已经不是东阙。

    申屠衍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钟檐,而他一直在他的背上,从肆意不拘的少年,雕琢成现在这副模样。

    世事再怎么样变,他又回到他的背上,他觉得安心。

    、第二支伞骨承下

    雨水淅沥淅沥,申屠衍背过他趟过小水洼,经过朱家寡妇的门前,忽然听到那高亢的女声从窗户里飘出来,“呀,小钟师傅,他表哥,你们这是和好了呀,我就说嘛,兄弟哪有隔夜仇呢”

    申屠衍不尴不尬的应了一声,脸有些发烫,背了身后的醉鬼就进了自家门,立即阖上了门,避开朱寡妇那张八卦嘴。

    钟檐的布衫下摆已经湿透了,他怕他着了凉,扒了他的湿衣服,他的肤色极白,一点也不像手艺人的黝黑肤色,他的手又伸向了他的裤腰,咬了牙,也扒了下来,他跛的那条腿因为肌肉萎缩,要比另外一条腿消瘦得多,蜷缩着,十分安静的样子。

    可是申屠衍上来给他穿衣裤,他却十分不配合,他有些无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吗

    他记得这个人一直是这样,那时候他第一次给他上药就够呛,他也记得,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和他和解。

    “喂,听说了没,城东昨天晚上那场大火,可真旺盛啊,足足烧了一百二十三间房屋,连老太傅一家也哎”

    “听说那个渎职失火的更夫已经打入大理寺的大牢了这可是头一遭啊。”

    “只可惜了老太傅这么好的人听说皇上大怒啊,我还听说,皇上最不喜欢这个太子,立他做太子,只是为了让他做权利斗争的靶心,老太傅一死,太子的位子也做不稳了”

    “呸呸呸,瞎说啥,这是我们能评论的吗皇上不是选了杜荀正大人做太子太傅吗”

    几乎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在皇帝所有的儿子中,陛下怕是最不喜欢太子。

    可是太子的皇位却做得一日比一日稳当。

    申屠衍走在熙熙攘攘的早市之中,泼皮的讨价耍赖声,屠夫的剁肉声,还有小姑娘怯怯叫卖杏花的声音,在他的耳廓,丰盈而满溢。阳光熹微,落在斑斑驳驳的石桥上,过了桥,便是药铺。

    少年跨过石头门槛,立在了门口,还没有等他发问,坐堂老郎中低沉沙哑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呀,小哥呀,又来买药,还是那几味药”

    申屠衍点头。

    “按理说,这么多天,也应该好了呀”老中医嘴上念叨,浑浊的黄眼瞅着那药方,将那些药材倒出,混合起来,大包递给少年。

    申屠衍接过药,道了一声谢,却又听得老人补充道,“实在不行,带那孩子过来,我看看那伤药是不是敷得不对功夫。”

    他的脸刷得红起来,不起波澜的脸忽然想煮红的大螃蟹,忙道,“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落荒而逃。

    这药的用法,是外敷。

    用的部位,是腚。

    这治疗外伤的药不是给他用的,却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一日,钟家的小少爷,偷偷溜出去,还上了让当尚书的老子斯文败地的青楼,便挨了老子一顿胖揍,那胖揍的部分自然是所有不听话的小孩儿,被大人撅起来打的那个部位。

    钟家少爷挨了打,咬牙切齿的恨着那个告密把他逮回来的那个家伙。

    申屠衍回来的时候,那个刚挨了打的小少年,倚在庭院的葡萄架下,一身不合身的白袍子松松垮垮,随时随地,干净而骄傲。

    “药买回来”少年头也懒得抬一下,只是低头削着手里的竹子,在火里烤着,完成竹子搭成的架子。

    “是,少爷。”申屠衍闻言就低头去倒腾那膏药。

    那边的钟檐多日来没有发泄的怨气却瞬间集结在了一块儿,尽管这些天来他把申屠衍调到身边来,想方设法的折腾他。前几日,福伯把申屠衍领到他面前,他还躺在床上,他看着明明没有比他大几岁的少年,身量却比他要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学着大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少年,便有模有样道,“你叫申屠檐是吧,嗯,跟本少爷重名,知道什么叫避讳主人的名讳吗”小孩斜着眼,打量了他全身,“看你跟个木头似的,你以后就叫做大木头,要不就叫大块头。”

    申屠衍无语,福伯赶紧让他谢谢少爷赐名,少年才不甘不愿的答了一声。

    从那天以后,钟檐就可劲地使唤申屠衍,丫鬟做的活,老妈子做的活,都让申屠衍给代劳了,申屠衍心中恼怒,可是还是把这些活一一做完了,他直觉上觉得钟檐只是一个孩子,不过是胡闹吧了。

    虽然他们仅仅相差一岁。

    却隔开了一个世界。

    他的童年,是在血腥和辗转买卖中度过的,为了活下去,所有的罪恶和丑陋都可以习惯,他七岁时就已经能够徒手拧断野畜的脖子,十岁时为了活下去,在奴隶场里和别的奴隶格斗,他从出生时便是像野兽一般的生活着,目的干脆而野蛮而尚书家的小公子,童年里,会干些什么呢,诵读着尚不能完全懂的诗经,执一杆竹笔一笔一划的写字,干净的就像手里的白纸。

    所以他以大人的视角看待着钟檐,便宽恕了他一切的无理取闹。

    但是也还是有很多相当窘迫的时候,比如说申屠衍给钟檐伤药的时候。

    小孩子挨了打,没日没夜的在床上打滚,药膏还没又敷上便哭爹喊娘的喊疼,申屠衍被那两瓣白花花的屁股晃得眼花,忽然嗓子干涩起来,浑身的温度也上生了好几度,他那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只是懵懵懂懂觉得这是极其可耻的事情,可钟小少爷不配合,所以每一次给钟小少爷伤药,都是一件累人的活。

    申屠衍思绪拉回来,手上的膏药也已经倒腾好了,就问申屠衍要不要换药,花架下的少年却没有答话,只专注于手中的竹子,“等下,我待会儿再换。”

    申屠衍又站在花架下面等了许久,那个小孩儿却早已经忘记了换药这回事,自得其乐,到了福伯催促,才不甘不愿的撩起袍子。

    申屠衍拿着药膏,慢慢走到少年前面,他觉得给小少爷上药实在是一件太强人所难的事情,不知觉,手都颤抖了起来。

    钟檐趴在藤椅上,是少有的安静,和平时嘴不饶人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拧着眉,睫毛在光线中颤抖着,让他想起那些空旷黑白的草原上的驯鹿。

    索性,这一次钟家少爷不嚷嚷也不闹腾,安安静静的,十分配合,他十分顺利的换完了药。临走的时候,钟檐反常的说了一句,特别想吃山笋,让他去后山掘一些。

    是夜,杜府办了小宴,贺的是杜荀正杜太傅的左迁之喜。

    当年,杜荀正不过是一介书生,钟尚书唯一的妹妹执意要嫁与他,许多年过去,杜荀正迂腐木讷,不善迎逢,仕途一直不顺,如今,钟尚书看见自家妹夫终于有崭角之势,才为自家的妹子松下一口气。

    “今天妹夫承蒙隆恩,当为国分忧,匡扶幼主,来,为兄敬你一杯。”

    “兄长,请。”杜氏夫妇一起站起来,回敬道。杜夫人是个沉静淡薄的性子,对着兄长笑,“我倒不希望他能做出什么功业来,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就够了”

    “妹妹,你不明白,你不知道,现在朝廷上这个局势,为兄也是身不由己呀妹夫,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皇上对待太子的态度,晦暗不明”尚书大人喝了一杯酒,继续说。

    大人热烈的讨论着朝局,两个小孩儿坐不住,钟檐率先对着父亲说肚子疼,借着腹痛要开溜。

    钟尚书说了儿子几句,想着这几日小子表现还算乖巧,便应了。

    小妍看着对面的表哥,觉得古怪,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会儿,也寻了理由跟了上去。

    申屠衍挖完山竹笋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起来,申屠衍提着一布袋山笋,沿着墙根走路,四周是朱瓦玄墙,笼罩在其中,幽深而颀长。

    他忽的觉得一个麻布袋子从天而降,他的头蒙在袋子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他被死死摁在原地,紧接着劈天盖地的锐箭朝着自己身上噼里啪啦的打过来,并不是真正的利器,不至于破皮流血,带着竹子的清香,带来的却是巨大的痛楚。

    他闻到了竹子的味道,想起今天下午花架底下白衣小孩儿的手中专注摆弄的竹子,恍然悟了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天来,他们表面上相安无事,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一架迟早是要打的。

    如今终于是要爆发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撕开那麻袋,其他帮忙的几个小公子万万没有想要他会自己冲破这个麻袋,纷纷退开了几步远。

    申屠衍看着那个竹箭的来源,冒着乱箭,一步一步走到锦衣少年面前。

    钟檐也不知觉放下自制的弓箭,狠狠的盯着走过来少年,就这少年的胳膊,便像小狗一般咬了下去。

    钟檐咬着申屠衍的胳膊不松口,申屠衍掐着钟檐的脖子也不松手。他们互相扒着对方不撒手,两个身体滚在地上,就是一阵厮打。

    其他小孩儿看着这是要动真格,纷纷要作鸟兽散。跟着表哥过来的小姑娘,也终于到了,看见哥哥们打架,也不敢上前帮忙,也不敢喊大人,只是在旁边劝架,泪花儿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泫然欲弃的模样。

    可这真的是一场货真价实孩童的架,赤手相搏,没有任何技巧,也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男孩子的爱恶,都是用拳头解决的。他们不似大人,爱恨也要绕几百个弯弯,只是凭着本能的义气,直截了当。

    也不知谁先停了手,两个少年都累了,并排躺在幽静凉如水的弄巷之中,重重的喘气,看见对方的脸上都是自己的抓痕与淤青,不知觉笑了出来。

    他说,“大块头,你的脸花了,哈哈”

    他也笑,“你不也是。”

    他们互相嘲笑了对方一番,仿佛这样所有的爱恨都可以烟消云散。他们认识不过一年有余,积攒起来的情绪却已经积累的那么深,可是,这一刻,他们却从新认识了。

    也不知多久,巷子口传来小女孩儿的啜泣,胆小平庸的小姑娘没有见过大世面,看见哥哥打架,胆小的不知怎么办,只好哭。

    她哭得那样伤心,甚至不知道除了哭能够干什么来排解她内心的恐惧。

    钟檐凑到杜素妍跟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说,“别哭了,哥哥不打架了。”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钟檐手足无措,指着身边的少年,说,“都怪他,看,大块头给我哄好了。”

    申屠衍也蹲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何况这样羸弱的姑娘,和他手中扑腾扑腾的小兔子一般,他费了老大劲才挤出一句,“别别哭了哭起来好丑”

    小姑娘听见他说他丑,哭得更加伤心了,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瞧,我妹妹哭得更厉害了,你,赔”

    申屠衍着急了,抓耳挠腮的,钟檐看见原本的木头人也终于着急了,不再是木头人了,使劲憋着笑,小姑娘也终于破涕为笑。

    那一日光线暗淡的弄巷里,他们,因为不成理由的理由,正式和解。

    同时,也和命运和解。

    、第二支伞骨转上

    申屠衍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钟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见那人面色绯红,乌黑的发散乱在枕头上,嘴里嘟囔着什么,他靠近着,想要听清他说了句什么。

    “变态”

    不是什么好话,却让他弯了眉。

    三月春尽,春闱结束,三甲都有了归属,礼部才终于宽懈了起来,尚书大人得了空,总算有时间管教自己的宝贝儿子。

    “是故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故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倍。小臣窃小臣窃刑肃而”钟檐背了这样一句,只在原地打弯,怎么也背不下来了。

    钟尚书看着儿子磕磕绊绊的背书,没听一句,眉头就拧得更紧了,最后放下了书卷,叹气,“你要是个天生驽钝,也就罢了,偏偏要是把乱七八糟的心思放在读书一点”不求三甲登科,谋一份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檐不敢正眼看盛怒中的父亲,只从书缝中偷瞄了一眼,又赶紧低头。

    “你且说说,君子读书识礼,是为了什么”

    “为了治政安君。”钟檐小心翼翼的答道,见父亲不言,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可是天下的道理,又不是只有书本里的才是道理”

    钟尚书气得牙疼,一卷礼记劈头盖脸而来,“回书房反省,然后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道,是你的旁门左道是道,还是什么是道”

    从资质上来说,钟檐不算差,甚至可以算是上乘,可惜他却奇门遁甲,旁门杂书看了一堆,一到四书五经,便瞌睡连连,连夫子也奈何不得。

    小孩子关了禁闭,终于安分,钟檐奉命送饭过来的时候,钟檐正呆呆的望着院落里的桃花枝发呆。

    申屠衍将食盒放在窗边的案几上,将一叠油豆腐,一叠小白菜,还有一盅冬瓜羹摆出来,早已经过了用饭的时辰,饭菜虽然精致,却都已经失了温度。

    钟檐这一日被父亲罚着背书,抄写,后来又关了禁闭,早就腹里空空,看见饭菜,便像一头饿疯了的小猫一般扑了过来,也顾不上用筷子,伸了爪子抓了白花花的米饭,就往嘴里塞。

    他这样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就把整碗米饭都塞进去,钟檐觉得照着他这样的吃法,太容易被噎住,便递了一碗冬瓜汤过去。

    钟檐却瞬间停住了扒饭的动作,慢慢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仁周围已经微微发红,肿得跟红眼兔子一样,他这样看着似乎要比他大许多的少年,许久才忽然开口,没来由来了一句。

    “喂,大块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也是他们口中的纨绔子”

    不分五谷,四肢不勤,甚至连书也念不好,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子

    申屠衍怔住了,舔了舔干涩的唇。

    “其实不是的。”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忽然生出了伤心,这份不被人知的伤心,今天非要找一个人说一说不可。

    “其实我只是不爱念他们口中的那些大道理的书罢了什么孔孟之道,礼义春秋,我统统不爱听有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每一个人都想要当官,那么,渔樵耕商,这些行当又有谁来做呢,那么,我们的国家岂不是乱套了人又不是只有出仕的一条路。”

    小孩儿望着天际,绯色的桃花簌簌从枝头划落,又在眼界里消失不见。他这样自说自话,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申屠衍神色一暗,木然问道,“那你少爷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他问出口,马上觉得太过唐突,况且,这样的问题,连自己也没有想过,他以前一直想,只要活下来就好,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现在,这个问题,却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钟檐咬着筷子,很努力的想了一会儿,最终却摇摇头,“我还不确定。不过我总会找到那样一条路的哎,像你这样的冰山大块头,只吃饭不长脑的是不会懂的。”

    申屠衍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儿眼睛亮汪汪的,索性放了筷子,用爪子抓着鸡腿儿啃着欢畅,仿佛刚才那个小孩儿是幻觉,他还是那个张牙舞爪,肆意横行的钟檐。

    五陵年少不言志,一朝云开关山去。

    后来他们分别,各自经历人生中的坎坷和际遇,申屠衍才想起那个夜晚,他的心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塞满了一种的莫名的情绪。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但是那个晚上,他是没有说出口的。他只是静静看着那个小孩儿,在岁月催促下,长成了京城中的翩翩佳公子。

    而他却,始终沉默。

    京都的春季都是在绿荫黄花中溜过的,它就像只雀儿,蓬门窄巷,勾栏红楼,驻足了又飞走了,徒留下一声光阴的欸乃。

    寅时二刻,穿着绯色罗袍的官员从石阶上鱼贯而入,高呼一声万岁。

    新的一日开始。

    下朝的时候,钟尚书忽然喊住了杜荀正,“杜太傅,留步。”

    杜荀正回过神,滞了步,看出他是有话要说,便耐心听他的下文,钟尚书走近了一些,“听说妹夫昨日将一位上门请教的贡生给轰出门了”

    钟尚书还没有开口,还没有开口,他心中已经多少猜中他说的必是这样一件事,倒不如坦荡承认是有这么回事啊,“那书生妄谈朝政,窥探圣意,竟然说太子不出三年必废包藏祸心,空有其表,不是治世之才。”

    “糊涂啊妹夫呀,你好生糊涂。那萧无庸已经连中两元,这殿试魁首非他莫属,你这么做,不是又给自己树敌吗”钟尚书知道自己这个妹夫天生一副读书人的清高迂腐之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高中哪有那么容易,刘夔,唐思齐的学识便比他好得多,秉性也比他沉稳可靠得多。”

    钟尚书叹了一口气,“杜荀正呐杜荀正,为官之道比的并不是学识,做了这么年臣子,你还不懂吗当今陛下圣明,看得自然也通彻,你且看看,满朝中又有哪一个同僚不赞一声的,圆滑如此,陛下又怎么会去点两个空掉书袋的迂腐木头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过了几日,皇榜便公布了,高祖御笔一挥,那个名唤作萧无庸的举子果然高中一甲。

    放榜那天,钟尚书被宣进了宫,钟檐便趁着这个空当偷偷溜出来玩。

    那时,申屠衍已经被他调到了身边当伴读,说是伴读,实际上他却比钟檐还要不济,闲来无事时,他便问站在一旁杵着的大块头,“你认得字吗”。

    “不认得。”申屠衍很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才好。”钟小少爷答应了一声,眼儿弯了弯,心里却显得很欢喜,心里却想着要的就是不识字。

    “”申屠衍无语。

    于是申屠衍便陪着钟檐念书,整整七个年头。起初钟檐觉得申屠衍实在太呆了,问他一个问题,能用三个字回答绝对不用第四个字,比起他的那群酒肉朋友,实在无趣得要死。后来,他却渐渐习惯这样一个沉默的存在,以至于后来少了申屠衍,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不能够习惯。

    这七年里,申屠衍一直看着他写字,却从来不认得一个字,只因为他不想他认得。

    所以,像偷偷出去玩这样的坏事,钟檐当然也要拉上垫背,更何况是申屠衍这样又大个又耐摔垫起来顺手又舒服的垫背。

    那一日,他的身后还挂了一条粉裙垂髫的小尾巴。

    于是风格迥异的三个小孩儿就在京都的街上招摇过市了。

    放榜的日子,东阙的街上是万人空巷的热闹,年近花甲才高中的耄耋老贡生,名落孙山蹲在榜前面痛哭流涕的青年贡生,街上前来迎接三鼎甲的仪仗队伍,锣鼓喧嚣。

    正是金榜高高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街上实在太挤,三个小孩儿怕被挤到,索性蹲在街道一旁,托着下巴看热闹,小姑娘的手紧紧拽着哥哥,深怕被人挤没了,指着远处的喧嚣,声音软糯,“表哥,你看那声音是要迎接状元吗”

    钟檐原本也不喜欢带着小姑娘,觉得她太碍事,可是看着小妍,心底却柔软了下来,生了调笑的心,“你们小姑娘不是都说嫁人当嫁状元郎吗快仔细瞅着,状元的模样。”

    小妍脸臊得通红,越是想要辩解,越是结巴,“表哥你胡说”

    钟檐看着炸毛的小姑娘,决定不逗她了,语气温和,抚着她柔软的发,认真说,“什么状元郎,我们小妍长大要嫁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小妍不明白她的表哥怎么会忽然说这样一句,只是觉得这一刻表哥的神情实在是认真,也不言语,忽然,耳边喧闹而来的是一阵锣鼓声,越来越接近。

    钟檐转头过去,看见看锣鼓喧嚣之中,笔挺坐在青骢马上的紫衣男人,跟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大喊,“呀,这个状元,我认得的”

    不仅认得,还请他喝过酒呢。

    一直沉默着的申屠衍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脸色却越发凝重了起来。

    是的,他也认得。

    、第二支伞骨转下

    “喂,大块头,我认识状元,你信不信”钟檐扭过脸去,对着申屠衍说。

    “粉面桃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沉默的少年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钟檐有些不高兴,横眉,“你知道你认识字么你知道一年有多少秀才吗,多少秀才中又有多少举子,多少举子中才能产生一位贡生,而状元,是他们之中最有学问的人”

    申屠衍望着那经过的仪仗队伍,心里也在琢磨着其他的事,听得他这么也一说,拧着眉,也很认真的思考,半响,得出结论,点头,“嗯,他是个变态。”

    变态钟檐为这样一个结论苦笑不得,“那你觉得,大晁朝选才,选得都是变态了,比的不是文采还是谁更变态”

    旁边的小姑娘见哥哥争起来了,也上来添乱,“表哥,表哥,什么是变态”钟檐觉得头痛得越发厉害了。

    申屠衍木头脸却纹丝不动,很严肃的样子,“嗯,大概是的吧。”

    钟檐无语,嘴角几番细微抽动,他觉得他不经侮辱了状元,也侮辱被状元请喝酒的他,许久,才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你、才、变、态。”说着,拽着小妍,气鼓鼓的往前去了。

    钟檐觉得这几个字,实在没有冤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申屠衍一样怪异的存在么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用这个两个字给他定义的。

    现在也是么

    钟檐不禁想着,他把他当什么都好,总算是他的什么,而不是陌路。

    醉了酒的人很快就睡熟,申屠衍轻轻掩了门,关上一夜萧瑟。

    渐渐入了冬,雨水不像前一段日子那样丰沛,伞铺的生意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紧俏,闲暇时候,钟檐便坐在自家伞铺的门槛前发呆,什么也不做。他看似在想一些问题,其实也是什么也不想的。

    很多年前,他也试图去想一些问题,社稷,民生,还有理想可是真正经历人生以后,他才了解所有的铺垫和为前路所做的准备都是无济于事,在命运突来之时,它们都是徒劳无功,比如年少时的轨迹失衡,比如永熙十三年的那场政局交替,又比如申屠衍会在这个时候找到他。

    既然想什么通通没有用,小钟师父便翘起二郎腿数落东门市的猪肉掺了水,王赖子家的烧刀子缺斤少两,借此来打发闲碎的时光。那时候,申屠衍已经学会了糊伞面儿,他糊的第一支伞骨就是之前掛在梁上的十一支伞骨中的一支。

    等他糊完了,钟师傅便皱起眉头看了好大一会儿,那糊完的两支歪七斜八,总算没有破洞,钟檐举起其中的一支,实在只能算是丑疙瘩了,但是那伞面是黑压压的两团墨是什么,难不成他还在上面画了画,可是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迎面相对的两头狗熊”

    “”申屠衍憋了好久,猛咳,摇头,试图引导他,“不是。你不觉得这画面很熟悉我想要记住它。”

    “你想要记住狗熊做甚”

    “”

    钟檐又去翻了另外一支伞,他翻开那一直朝下的伞面,却有些痴楞了。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虽然那画师的画功实在是拙劣,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临风提灯的少年。钟檐低垂着头,拿着枯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地上的小石子,看不出在想什么。

    许久申屠衍忽然开了口,嗓音低哑,他说,“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你第一次杀人为了我。”

    那件事情发生在他们看着新科状元游街回来的几天后。

    那时候,钟檐受了状元郎的刺激,第一次生出好好学习课业的心,倒是规规矩矩的坐在课堂上,连整日被他耍着玩的老夫子,也吓了不轻。

    没有人知道钟檐是为什么而改变,只有申屠衍知道,可是他知道也不准确。其实钟檐那时并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想要在找到自己要走的那条路之前,试试父亲所说的那条仕途。

    那是北靖拓跋三皇子悔诺的第二年,雪满祁镧,风贯京都。战事进入僵持阶段。还只盼着战事快些结束的老百姓,边塞的,京都的,江南的,都热切的对着凯旋之音,翘首以盼。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55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