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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山河[古代军队abo] 第12节

作者:尧商 字数:22954 更新:2021-12-31 06:46:12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兵贵神速

    逸景正是忧心迟则生变,所以令全军轻装简从,全速而行,然而从知晓南蛮之国起兵,到消息送达王城,就算是八百里加急,少数也是十天左右,况且负责线报之人,未必知道此事急迫,若是拖延了更久的时间,只怕大势已去。

    虽然已经令黄英坚守不出,当在逸景行至中南泾城之时,却还是收到了前方战报,黄英冒然出战,连失两城,现死守茂城。

    “当真废物”逸景怒极之下,一把将战报糅烂在手中。

    秦左奚也在一旁焦心道“坚守不战何以如此”

    “对方不过一个南蛮小国,号称十万大军,想来有人在其中怂恿出战,而黄英骄兵必败,这才连失两城。”

    蓝莫也气的咬牙切齿。

    “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了”,逸景问道,“甘相的东西还没送到吗”

    “已经送到了,说是特地找了千里马,谴几人不眠不休地送来的,下官已经检查,全是真金,没有银子也没有银票。”蓝莫回禀道。

    “那便好,战马喂饱粮草之后便起身行动。”

    “是,下官即刻传令。”

    自泾城往南而去,途径两条岔路,一条往花城而去,一条直达茂城,逸景便下令全军在此扎寨休息。

    “本官且往花城而去,另有要事,你们在此休息一晚,明早本官自当返还,军中事物暂且交六营长蓝莫处置。”

    “是。”六位营长一并行李答应,逸景也不啰嗦,转身出帐,谴人带上甘仪送来的黄金万两,往花城而去。

    成景为了等待自己兄弟,早早便领着一部分族人出了家中山庄,在路上昼夜守侯逸景。

    “大哥”逸景跳下战车,令人拖来数十木箱,免去嘘寒问暖,问道“南蛮之国逃难的民众都安排好了吗”

    “嗯,太守知晓此事,言道全力支持,何况他们逃难而来时,正是司福罗一族和太守照顾安排的,感激不自胜,又有重金劳谢,他们理当应承。”

    “好”逸景长长松了一口气,拍着身边的木箱道“黄金万两,尽数交给你了。安排两路人,一路返回南蛮都城,散布谣言,就说阿伐骨痛恨南蛮贵族已久,早晚一刀杀尽,将贵族之首纳无禹千刀万剐,另一路往车国而去,南蛮与车国嫌隙已久,散布谣言,道阿伐骨只是想引我朝与车国决一死战,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成景点头,挥手让伸手族人帮助宁武一同搬运黄金,转而对逸景说道“为你从苗疆之地请了向导,未免麻烦,他赶往茂城想法设法阻止黄英再失城池,你抵达茂城自可见到他。”

    逸景感激点头。

    “辛苦大哥了,事不宜迟,我须得尽快回去了。”

    成景又无奈又惋惜道“大哥知道,你快走吧,只是战场刀剑无眼,自己小心。”

    自绝路峡谷而出,茂城近在眼前。

    这绝路峡谷实乃天地造化,两边皆为高山,中间通道十分狭窄,号称人过不能并肩,骑行不能成列,即便阵容规整,到了此处也只得逐一而行,长铭抓紧缰绳,仔细打量四周,发觉昏暗不辨事物,唯有天空一道清明,实在是地势险要,便是千军万马也难以施展,当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干人等骑战马而行,尚且左闪右避,而逸景即便有谷粱以晴驱驾战车,也必定少不了一些磕磕碰碰,谷粱以晴不得不皱眉回头看他。

    “本官无事,你放心驾车便是。”

    谷粱以晴只得道“您要是实在被磕绊得疼了伤了,下官这里还有伤药,但确实再无办法,此处道路狭窄,更不可能扛着战车翻越高山。”

    “本官无事,莫要担心。”

    好容易出了绝路峡谷,往茂城而去,行至半路,便有不少人听得远处声响震天,喧哗不休,面面相觑之际,突然听得逸景下令“绕路茂城,全速前进,刀兵备战。右部三营随本官进攻敌军左翼,左营埋伏于后。听从本官号令,不可恋战”

    众人立时明白正是赶上了南蛮攻取茂城之际。

    守城将军黄英已经在帐中焦头烂额。之前轻敌冒进已经损兵折将,援军尚未到来,南蛮连下两城士气正旺,恰是成了敌盈我竭,身后虽然有绝路峡谷作为天险,但是甘仪早有交代,若是再丢失茂城,就算天子开恩,宰相大人必将赶尽杀绝。

    “无论如何,死守茂城”

    一边的参将焦虑道“可是刚吃败仗,军心涣散,只怕难以支撑啊”

    黄英气得破口大骂,却突然听闻,有神兵天降,攻打敌军左翼,已经吓得敌军丢盔弃甲而走了。

    茂城以南地势平坦,正是一片平原,而逸景率兵往左侧进攻。

    “咚咚咚”他正坐于战车上,神色镇静,战鼓骤像,好似天地之声穿越荒野战场,宁武右部众人旋即箭矢上弦,挽弓如满月,再等一声战鼓号令,万箭齐发,裂风摧城,听得战场一片哀嚎,甚至可见敌军多人放下兵器云梯,四下张望,虽然遥远不可见面容,但是不难预料其中惊恐迷茫。

    前排众人随后策马向两边散去,后排驱马上前,放箭撤开,整齐划一,箭雨之下,敌军已经乱作一团,四下散开,就差奔走而逃。

    眼看敌军被杀得措手不及,没想逸景并未面露喜色,而是双眼胶着战场,细看排兵布阵,手中战鼓不停,眼见已经四下散开的敌军又开始向左翼聚拢,他便当机立断,连击战鼓

    右部众人收起箭矢,马刀出鞘,蓝莫策马而上,冲锋在前,战场杀声乍起,铁蹄踏碎山河。

    “杀”

    敌军还未聚拢之时,便已经被宁武右部冲散开来,马蹄所过之处,莫不是横尸遍野,正是杀伐肆意之时,越来越多的敌军也围攻而上,眼看即将战况僵持,厮杀无度,一瞬间的错眼便已日月无光,一回首的凝重换得与世长辞。

    “咚咚咚咚 ”逸景环顾四周,神色从容地以战鼓令右部三营撤退,军令之下,莫敢不从,右部无一人恋战,尽数跟随逸景撤退,马蹄并未慌乱,江山似乎安宁。

    如逸景所料,敌军即刻放弃攻城,转而追击宁武。

    待右部经过之后,左部三营营长各自令部署准备,远见追兵前来,便下令放箭,再有前进者,自有近战军士持刀斧潜伏杂草丛生之中,伺机斩断马腿。

    赫连轻弦双手翻飞,目光一沉,随后断然举出箭矢,一箭穿云,竟然将追兵三人刺穿喉咙,临死之际还不知血rou之痛,更不记得摔下马去,就如行尸走rou一般继续向前,只是轰隆那血腥大洞令人作呕。

    长铭已经收起了天下飞霜,同样改为更为坚固的刀斧兵器,见眼前马蹄掠过,弯身横斩马腿,鲜血四jian,染红他脸颊轻甲,战马高声嘶鸣,声音撕心裂肺,恨不得令人掩耳不问,转脸不看,然不敌长铭镇静异常。

    只是瞬息之间,其后战马继续跟随而上,眼见马蹄惊慌之下便要踏碎长铭头骨,不想他双手持刀斧上挥,一击劈中战马前胸,运力之下,将敌军连马带人摔了出去。

    “有埋伏快撤”

    因为近战交锋,长铭将敌军的兵荒马乱听得一清二楚,旋即下令继续放箭,看他们落荒而逃,却不追杀。

    赫连弦轻也眨了眨眼睛,终于得空甩甩发麻的手臂。

    逸景整顿军队,随后下令进城。

    黄英得知宁武解了茂城之危虽然喜不自胜,却也惶恐非常,虽然南蛮暂且退兵,但是这军功却又被宁武抢去了。

    逸景依礼拜见之后,便将他上下打量一通,责问道“本将见宁武众人皆是一身轻甲,虽然声名远播,但是参将这般作为未免托大。”

    “将军恕罪,重甲正往茂城运来,实在是甘相担心军情紧迫,便说兵贵神速,示意下官轻装简从。”

    “咳”黄英尴尬地咳嗽一声,又问道“那既然解了茂城之困,何不乘胜追击,反而纵虎归山”

    “只是声东击西而已。宁武一共五千余人,而南蛮号称十万,只能趁着敌不明我,才能出其不意,令其虚实难辨,只怕再要恋战,那便底细尽知了。”

    “可是远道而来,车马劳顿,敌军士气正旺,你轻装简从,也敢出战”

    “下官以为,士气正旺,理当克之,令其有所避讳,不敢轻易出战,安戊军到来之前,当可休养生息。而畏惧车马劳顿而不能出战者,也并非宁武之军。”逸景微微一笑,恭敬回答。

    “参将此言未免自负了吧以绛元为营长,这岂非挫自己威风这就让军士冲锋陷阵,未免草率。”

    “七营长之功有目共睹,当年更是受圣上赏赐,将军莫不是在质疑圣人”

    “你”黄英气的无话可说。

    “可有受伤”一切安顿之后,各位营长便巡视部署是否妥当,长铭也不例外。

    “没有”,赫连轻弦有些疲倦地答道“当时下官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从涧河谷到茂城,一般要走多久啊。”

    长铭眨眼一笑,扶他坐下,道“按照常人行走,能花上几个月,快马加鞭,也是一月有余,而八百里加急,也需要十天左右。”

    一边的赫连弦轻面如死灰道“下官记得,我们连续赶路十六天。”

    长铭点点头“日行四百里。”

    姐弟两人显示一眼,不再说话了。

    “好了,你们也累了,这一时半会不会打仗,好好休息,养ji,ng蓄锐要紧。”

    说是好好休息,但是第二天还未日出,就听得鼓声杀声想震天动地,惊起石砾,姐弟两人顾不得许多,匆忙穿衣起身,箭矢上,冲出军帐不巧正撞见七营长和大军长。

    “只是晨起军士例行c,ao练而已。”长铭安慰道。

    “那我们呢”赫连轻弦偏头问道。

    “宁武出征,素来不会再有训练,休养为上,何况星夜兼程的赶路,你们要是不觉劳累,本官也不管你们了。”长铭耸耸肩说道,逸景在一边偏头,似有些忍俊不禁。

    “下官告退。”姐弟两人举动一致的行礼告退,转身回军帐继续安睡。

    待两人离去,长铭才转身问道“大军长寻下官有事”

    “七营损伤如何”

    “方兴艾轻伤,然而因先前试毒之故,所以即便箭矢淬毒,亦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好。”

    “嗯,赫连姐弟休息足够之后,你便唤他们到本官军帐中去,小心举动,不要为他人察觉,另外,再去探听南蛮旧主究竟安置在哪里。”

    “可是花军长不知何时才到,大军长要有所举动”

    “你知道本官是何举动”逸景挑眉问道。

    “不知道”,长铭摇头,“但是猜想应当是为了休止刀兵。”

    “既然如此,当然要早作准备。”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死气森林

    赫连姐弟奉命到了逸景的军帐,还未进帐行礼就听得两人在帐内相谈甚欢的声音,一人自然是逸景,但是另一人的声音,爽朗清明,却从未耳闻。

    才要行礼之际,逸景便摆手阻止,引姐弟来见帐中另外一人。

    赫连轻弦抬眼一打量,便怔怔呆在原地。

    那人面容端正,刀眉飞扬,双眼狭长,鼻如悬胆,薄唇紧抿。而令赫连轻弦惊奇的便是他一袭深紫色衣裳,制式远不同于中原地区,在裸露的手臂和锁骨上,都有繁复的苗银装饰,甚至那隐约可见的脚足踝,赫连轻弦也能看到银色脚环缠绕其上,他并未同中原男子一般束发,反而将长发编起,垂于背后,还不忘以苗银饰之一二,在不相识之人眼中,他或许服饰怪诞,然而起身姿颀长,手脚匀称,就连不服教化而裸露的皮肤,也透露着雄壮矫健的气息,哪有人能移开双眼。

    赫连轻弦立时了然,这是个苗人。

    苗人长居于茂城附近,习俗有别于中原地区,然而这两姐弟从小在茂城长大,大惊小怪的戏码自是免了。

    没想到对方倒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眼中的情愫实在难以道明,令赫连轻弦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后退一步到了赫连弦轻的身后去,还不忘拉着自己大军长来挡一把。

    “咳”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尴尬地别开视线,这才正色对逸景说道“三爷,成景大人一封信,我苗疆即刻响应,何故多来两人莫非不信任尔阳”

    “先生误会了”,逸景和颜悦色道,“他们都是本官的亲兵,另有要事在身,何况苗疆同南蛮之国多有互惠往来,此番大哥也叮嘱不可轻易让先生有所伤损,所去不知凶吉,不敢让先生过分牵涉其中。”

    那苗人倒是没有再说话了。

    “这两人皆是宁武左部ji,ng锐,姐姐赫连弦轻,弟弟赫连轻弦”,逸景没认错人这着实令姐弟两人吃惊不小,随后又听得逸景对他们说道“这位是苗疆的闾丘尔阳先生,博文广识,当世智者。弦轻,你稍后便将毒药交给先生,请他配置解药。”

    赫连轻弦反而眼角一跳,还是简单同对方相互行礼,一边的赫连弦轻问道“听大军之意,已经是万事俱备”

    逸景点头道“只待花军长。”

    “可是次计过于凶险,只是一般毒药,就没有意义,然而剧毒之物,皆无解药”,言语之间,又将闾丘尔阳上下打量一番,见对方神色如常,便继续道“即便侥幸得解药,稍有差池,您便死于非命。”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逸景宽慰道,“若是本官当真不慎丧命,便请先生将你们带回,寻到令军侯府的大少爷,他自当重金以劳,保你们衣食无忧。”

    另外三人都是一脸的无话可说,正当议事之时,帐外秦左奚来报,说是花辞树带着安戊军到了。

    花辞树一勒缰绳,逸景便上前来为他牵马,眼睛还不忘在他身后的安戊军中扫视一圈。

    “听雨在三营”,花辞树调侃道“可要我喊来见你”

    “不用了,等战事了结再说不迟”,逸景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花辞树,微微一笑,“安戊倾巢而出”

    “一共一万人人马,都在这里了,倒是茂城如何”

    “安戊一万,宁武五千,黄英亲兵五千,共两万人,南蛮就在城外五十里扎寨,前几天攻城未遂,暂且退去了。”

    花辞树了然点头“我们走到绝路峡谷,甘仪的信使已经到了。得知连失两城之后,宰相大人已经气急败坏,让我来此传信黄英,且去见将军吧。”

    “传信”

    “也没什么,就是让将军老实本分,军中一切归你我调度,只不过皇帝痛恨文成武将勾结,话自然要说的隐晦些。”

    “本官走后,不要提及本官离开之事,宁武军中大小事务由你处理,调兵遣将一事,由将军安排,令军士养ji,ng蓄锐。”逸景一如既往地叮嘱蓝莫道,“你要记得,三天之后,恐怕就是东风起,不可用火油。”

    “是,下官牢记。”

    逸景点头起身,蓝莫正欲相送,倒是逸景说不用送了,没想到一掀开营帐,却见门外又站着一个青年,眉目恭顺,看其服制,正是宁武军士。

    军长同营长议事,另有一人站在帐外,实在是居心叵测,逸景也眯眼皱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没想到那青年看了他倒很是惊喜,旋即乖乖行礼。

    “下官见过大军长。”

    不等逸景反应,蓝莫却跳起来了,疾步上前到了逸景身边,连忙请罪道“大军长赎罪,他只是无心之失,并不知道大军长驾临,怕是有要事禀告下官。”

    逸景看了蓝莫一眼,声音冰冷地问道“他是谁”

    “下官是一营长部署,许业宏。”青年声音似雀跃似胆怯。

    “本官何曾问起你”逸景漠然喝止,蓝莫在一边还在思量来去,许业宏又不知轻重地开口“下官冒犯,请大军长责罚。只是前几日见大军长发兵迅速,用兵如神,下官只能望洋兴叹,得见大军长,实在是喜悦难言”他没有抬头,但是四下寂静无声,气氛似乎越发诡异,他也不敢再有言语,连忙叩头道“下官失礼,还请大军长责罚。”

    眼前袍角一闪,大军长还未应答便转头离去。

    蓝莫原本紧绷的肩膀也立时松垮下来,转而去扶起许业宏,低声安慰道“没事,大军长无意怪罪你。”

    没想到这青年并未察觉到任何恐惧,反而神情兴奋难掩,蓝莫只得无奈掩面。

    从茂城通往南蛮都城的道路早已被南蛮的军营所占据,逸景想要前往都城,只能选择绕路,权衡利弊来去,最后选择从死气森林经过,故而成景为他从苗疆之地请来了闾丘尔阳带路。

    “这里面可是什么稀奇古怪都有,你们好好更紧我,莫要失散,不然出了闪失,可怪不得我。”闾丘尔阳对他身后三人叮嘱道。

    逸景同赫连姐弟都乖乖点头,赫连弦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说道“早就听说过这片森林,倒是一直没有认路的人,我们也不敢深入其中。”

    闾丘尔阳赞同地点点头“这片森林及其广袤,即便没有被其中稀奇古怪的东西杀死,迷失其中也是大有可能的。人传这里鬼魅纠缠,寻常人等前来,必死无疑。”

    “呵”,赫连轻弦嘲讽笑道“不过是一些不常见的草木禽兽便怪力乱神。既然鬼魅纠缠,先生怎么不带法器符纸”

    闾丘尔阳被堵了一句,觉得心里塞塞的,只得无奈道“看来轻弦了解此地。”

    没想到这话一说,那边一对姐弟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在叫谁”

    “当然是那个当弟弟的”,闾丘尔阳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对姐弟露出诧异的神色,只得转头看向逸景,倒是逸景忍俊不禁笑道“先生莫怪,因他们容貌俊美,而名字相似,故许多人错认他们。”

    “我见三爷没有错认过啊。”

    “认清部署姓名,只当是本官职责所在。”逸景无所谓地耸耸肩,“快些走吧,尚有要事。”

    越是到了森林深处,四人越是察觉暗无天日,仰头尽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隐约可见其上藤蔓蜿蜒,花朵娇美,脚下行路确有厚重不已,仿佛一脚下去便是踩在重重的落叶和苔藓上,永远不可触及真正的土地。

    逸景说的不错闾丘尔阳先生博文广识,赫连姐弟得知这一点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他一路说的没完没了,原本静谧的丛林眼下只余下他的声音。

    “那种藤蔓其实是生长在树上,等长大之后,足有人的脖子那么粗,即便大树参天,也会被他们硬生生绞杀。”他一边领着众人左闪右躲而行,一边滔滔不绝,转而又指向另一颗细长的树木,“这树叫箭毒木,没有什么枝干,看似光秃秃的就一点树冠,实则恐怖得很,但凡人畜伤口沾到它的汁液,便立刻窒息死亡,所以苗人也叫他见血封喉,有人传言解药就在树根地下,但是中毒的人不及动手就会死去,所以你们没事别去随便爬这树。”

    逸景还是神色如常的赶路,赫连弦轻默然不语,赫连弦轻已经受不了地捂脸转头,低声对自己姐姐说道“这人好啰嗦啊。”

    赫连弦轻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低声回道“你就当是解闷吧。”

    两人正说着,转眼便看到了面前一截高大的枯木,树干中心已经被啃噬得款干干净净,通身都是了无生机的黯淡黑色,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化作万千齑粉,触者立死,但是其上环绕藤蔓青翠,花开繁盛,细看之下,那藤蔓早已深深嵌入树干之中,是故他们走到这咫尺之间,才发现这是死树,明明即将入秋,这里却似乎与世隔绝,永远都是这般春意盎然的笑脸,总是一种红花饰枯骨的诡异画面,加上此处不见天日,y寒幽冷,能令人掉一地ji皮疙瘩。

    逸景似乎也为其中所吸引,同两人一起抬头看着这“枯木逢春”,只是背对众人,无人知晓他所思所想。

    “别看了”,闾丘尔阳在前方对三人招手,“这便是绞杀,在死气森林早就司空见惯了,一开始这些藤蔓只是绕树而生,许多人都想不到他们能生得这般强壮。”

    逸景点点头,抬脚正欲前行,一阵哗然声响,好似广阔海洋的雨打浪花,又好似九天之上的云卷云舒,声音沙沙作响,绵延不绝于耳,眼前一片枯叶飘然落下,脉络分明,干净无暇,就如生死之际最后的平静安详。

    “大军长莫要忧心”,赫连弦轻宽慰道,“这森林可谓密不透风,但是树冠茂盛,因此风吹过的时候,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逸景了然点头。

    在前方的闾丘尔阳继续指着一种红色的小果,继续说道“这叫神秘果,吃下之后,即便食用酸的东西,也能变为甜味”,说着居然对赫连轻弦问道“你要不要带点回去”

    这话说的赫连轻弦莫名其妙,直接横了对方一眼,若不是因为自己姐姐和大军长在场,他倒是想说一句“你如果愿意闭嘴,我可以不带。”

    说时迟那时快,逸景只是觉得目光一动,前方的树木仿佛化身显灵一般,树干抽动而出,直袭逸景面门,待逸景回神之时,眼前只得见獠牙血口,未及喊叫也无暇细想,只得匆忙往身边一闪,耳畔似乎传来另外两人喝止他继续动作的声音,箭矢破风之声响彻耳际,如狂风惊雷,穿云裂石,不过是一闪而过,屏息之间,就如雷电过眼,恍惚不清,幸而逸景乖乖听话并未再有动作,赫连轻弦上前一步将他向身后拉扯,堪堪躲过了逼近手臂的毒牙。

    回神之时,先看见的便是目瞪口呆的闾丘尔阳,身边拉住他的赫连轻弦明显松了一口气,问他道“您没事吧”

    “无妨,这是”转头一看左侧,逸景也吃惊不小。

    一条长蛇巨蟒于不远处挣扎扭动,信子鲜红,还不忘发出“嘶嘶”的声响,然而它的身躯被三支箭矢牢牢顶在树干之上,贯穿身体,入木三分,不能轻易挣脱,其中一支箭矢上还挂着一片枯叶,想来是赫连轻弦发箭之时,连落叶一并击穿。逸景再次转头确认,赫连轻弦手上的弓弩并非什么天下神兵,而是寻常物件,一次不过一支箭矢,然而连自己都尚未察觉,不过是这巨蟒扑上前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连出三箭,无怪乎闾丘尔阳会这般神情。

    “这林中不少巨兽蟒蛇,伪装于草木,难以察觉,扑杀猎物于瞬息之间。”赫连轻弦解释道,前方的赫连弦轻也折返回来,见巨蟒如此,忙问大军长是否受伤。

    “本官没事,轻弦出手及时。”只是眼睛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

    赫连轻弦转而责问道“你这位先生,通晓林中百物,怎么没见到这蟒蛇,大军长若有闪失,你援救能来得及”

    “这蛇本就散于隐藏,怎能怨我”

    “你走在前头,唠叨个没完,不曾留意四周,还有得争辩”赫连轻弦冷哼道。

    逸景和赫连弦轻连忙劝两人少说几句,赶路要紧。

    “还真是冤家啊”,赫连弦轻似乎有些疲累。

    作者有话要说

    闾丘尔阳,一个技术流逗比。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夜郎自大

    长铭获知南蛮旧主容亮居所之后,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回报花辞树。

    “游州宪须得留在此地打理军务,你随同本官前往吧,前方带路。”花辞树如是说。

    黄英将容亮安置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仆役奴婢一个不少,假山园林也是气派辉煌,花辞树凭着自己的参将身份得以顺利入得府邸,听得引路仆役说道,这里有三个主子,一个是南蛮旧主容亮,还有他的美姬爱子。

    花辞树和长铭得见容亮之时,他正抱着自己的美姬你侬我侬,衣裳倒是不甚规整,南蛮喜爱的银饰也随意配带,并无半分庄重,连花辞树都不曾正眼一看,而是旁若无人的环抱美姬调情,其中兴主和绛元的气息彼此纠缠不休,想也知道即便落荒而逃寄人篱下,也不忘记夜夜恩爱。

    “下官安戊军军长花辞树,见过容亮旧主。”花辞树冷冷说道,连手指都不曾动一动。

    “嗯”容亮漫不经心地应答,倒是他怀中的美姬拍了他胸口一下,抬头傲然对两人道“既然是臣子,和不叩拜行礼,如此怠慢”

    容亮这才如梦初醒,附和自己美姬一同责问。

    没想花辞树冷笑以对“中原人讲究礼尚往来,下官奉天子之命,助旧主复国,旧主却冷眼相对,下官不明旧主是否还想着重返南蛮。况且下官身为上邦臣属,怎么能对小国之王行叩拜大礼。”

    这话引得容亮一个白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中原不是还有一句话,叫爱美人不爱江山吗本王在此处安康富足,又没有朝政叨扰,岂不美哉何故要去做什么南蛮之王”说着在自己美姬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美姬娇笑答应,软软依偎进他怀里,看得长铭一阵恶心,只得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花辞树不知是被膈应到了还是被震惊到了,沉默了一会没说话,半响之后才收拾神情道“旧主说的可是实话这里并没有人能逼迫旧主,还请旧主思量。”

    “当然是实话你们不用管我,我现在就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不愿意夺回王位的人,便不再是什么南蛮之王,我朝自然也不会拥戴。眼下两国开战,为求和气同好,还请借你一家人头,以结两国之好。七营长”

    话音未落,长铭手腕翻转,纵身上前,那对君卿只见眼前银光一闪,不等细看,就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双双扑倒在地,没想那银芒不依不饶,直逼双人脖颈,两人虽然张口却失去了叫喊的能力,恨不得手上生爪,快快在地面上挖个洞钻进去。

    那一柄天下飞霜终究停在两人颈边,一时间的缓和让他们终于想起放声大叫,声音尖锐恐怖,就好像是路上遇了恶鬼一般。

    “你你你你你你”容亮浑身颤抖,一边的美姬还在惊叫不绝,然而眼前这人神情冰冷,纹丝不动。

    “下官当然敢”花辞树不等他说完一句话,便直接回答。

    “南蛮王位岂是你随意可舍弃你不愿再为南蛮之王,当然只有死路一条,何况此处乃是我朝疆土,你并无亲兵在此,当真以为屋外的仆役都会听你号令”

    “别别大军长”容亮试图推开眼前刀锋,可还未碰上,便已经觉得手指血流不止,吓得他赶紧缩成一条,还不忘向花辞树求救,“大军长,有话好好说啊”

    出了府邸之后,花辞树转而对长铭道“本官尚有他事处理,劳七营长跑一趟,寻游州宪带领安戊五千骑兵,绕道南蛮军队后方,设伏于道路,抢夺粮草,莫要恋战,速去速回。”

    “下官领命,这便动身。”

    闾丘尔阳在死气森林外围等候,而逸景带着赫连姐弟两人到了都城之后,先是安置姐弟二人,后又出门离去,令姐弟二人安心等候,直到明日才重新返回,准备妥当之后,便前往贵族府邸去见纳无禹。

    彼时的纳无禹还在焦头烂额,听得上邦谴使前来,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然是使者,为何不去前线军营,而到了这个地方来,何况道路应该已经为我们霸占,他们是怎么来的让他们回去吧。”

    仆役弯腰将一封信捧上前来,恭敬说道“那位大人说,如果大人不愿见他,就将这封信逞给您。”

    纳无禹狐疑接过,张开一看,上书“大势已去,强弩之末,政归新王,权者失落。”

    “让他们进来。”

    纳无禹左看右看,面前两人皆是天人之姿,见之忘俗,奈何难以明确究竟谁是特使,只得问道“哪位是使臣”

    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分别向左右跨出一步,纳无禹才注意到还有一人的面色从容地看着他,这下当真是尴尬不已。

    “下官宁武军长,上邦使节,宁武军长,司福罗逸景,见过纳无禹大人。”

    “咳”纳无禹终于收敛了神色,待宾主落座之后,也不废话,举起那封信,单刀直入地问道“使节所为何来”

    “国乱岁凶,风雨飘摇,下官自然是为救大人而来”,桌案上摆设尽是银盘银杯,华美奢侈,而逸景挑嘴轻笑,举杯以示意纳无禹,随后先干为敬。

    纳无禹仿佛听得天方夜谭一般失笑“本官还以为是什么冠冕堂皇之词,没想到司福罗家的儿子,说话这般荒诞可笑。我军连下两座城池,士气正旺,十万ji,ng兵枕戈待旦,茂城不过探囊取物,你不但不为求和而来,反而喧宾夺主,如此无礼。”

    “哈哈哈”这话倒是令逸景笑出声来,神色诚恳,似乎并无半点调侃之意,“下官行军打仗十几年,今日才是明白什么叫夜郎自大。”言罢,笑意早已烟消云散,眉眼之间只有轻蔑,“那么问问大人,为何上一次攻取茂城被打得丢盔弃甲战局变幻莫测,胜败兵家常事,并非小小一场战役可定江山,何况新主夺政才多久就冒然发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等兵家要事都不明了,安敢妄称胜利想必粮草已经被安戊军所截获,存粮不足,眼下是否军心不稳了”

    “但是你们不过两万军士,我们确是十万ji,ng兵”

    “两万如何十万又如何宁武和安戊皆是我朝ji,ng锐之军,战功显赫,气吞山河。贵府号称十万,可这南蛮之国的一亩三分地,只怕连个可以耕地的人都没有了吧”逸景见对方脸色一变,继而缓缓言道“大人可曾踏足我朝国土幅员辽阔,沃野千里,天子震怒之下,便是百万雄狮,摧枯拉朽,寸草不生,大人还以为那时尚且能苟活于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然天子仁爱治天下,不愿生灵涂炭,这才给了你们痛改前非的机会。”

    纳无禹面上一时y晴不定,似有犹豫,才张口却又闭嘴不言。

    “大人还想等着车国的象兵支援”逸景挑眉问道,而被人一眼洞察心事的人哑口无言,面色更为难看,逸景举杯抬手,身后的赫连弦轻顺手为他斟满美酒,而他继续从容饮酒道“大人怎么不问问车国,二十多年前,车国举兵来犯我朝,是不是一个叫司福罗华景的人以机关遁甲,在谈笑风生之间便将象兵一举扫尽”

    “他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逸景微微一笑,双眼不知藏起多少算计,“何况这只是阿伐骨因一己之私而兴师动众,大人何必参与其中,令南蛮沦陷如今没等来车国象兵,倒是街上的三岁孩童都知道阿伐骨已经磨快了刀子,只等大人进军失利,便正大光明的抢夺军权,一举杀之。”

    纳无禹难以置信地重重放下酒杯,“这不过是谣言而已你身为上邦使节,莫要在此搬弄是非何况新王待我恩重如山,想要动手,何必等待今日。”

    逸景头疼地重重叹息道“下官万万料想不到,大人居然如此愚昧,只知道眼前蝇头小利,却不知这背后是万劫不复”,言语之间,已经起身离座,举杯道“既然相识一场,下官便敬大人这最后一杯酒,还请大人前路珍重。”

    说着就带着赫连姐弟转头出门,也不管身后纳无禹是什么表情。

    “使节请留步”穿过回廊之时,身后脚步匆忙,一个仆役上前来阻拦三人,“纳无禹大人请三位入席。”

    “你当本官是呼来喝去之辈吗”逸景高声训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本官的去路,还不让开”

    还不等那仆役反应,赫连轻弦长臂一展,将人推到一边,三人脚步不停地出府而去。

    “使节请留步”一脚已经踏出府门的逸景,这才停住了脚步,已然是纳无禹追来了。

    此番撤去了酒桌宴席,只是简单的书案椅子。

    “还请使节明说。”

    “很简单,阿伐骨不敢轻易举动,正是因为大人是贵族之首,手握军政大权,不可能轻易除去,然而时长日久,等阿伐骨彻底站稳了脚跟,怎么会同意大人掌握高于他的权力何况阿伐骨厌恶世卿世禄已久,要想废止这一制度,难道大人不是首当其冲”

    “这”纳无禹眼神左右打转,闪躲不定。

    “那便退一步说,即便阿伐骨夺取了大人手上的权力,却念于旧情不杀大人,但是天下人如何看待大人呢阿伐骨谋权篡位,驱逐国王,是为不忠;不遵父命,逆天行事,是为不孝;出师无名,生灵涂炭,是为不仁;罔顾情义,不服长兄,是为不义;待到大人权力尽失,世人只怕迫不及待口诛笔伐,掀瓦拆墙话已至此,还要多说吗”

    纳无禹额上已经渗出了阵阵冷汗,双方沉默良久,他才声色沙哑道“可是除去阿伐骨,还有谁能为王”

    “旧主容亮就在茂城,届时可迎回旧主,功劳万世,我朝也将全力扶持,何况容亮王不是还余下子嗣吗大人若是不满容亮,从其中挑选,令容亮退位让贤,也是两全其美,军政大权依旧在大人手中。”

    纳无禹犹豫半响,终于打破沉寂,劝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使节远道而来,还请暂且歇下。”

    “看他那可笑的模样,显然是怕了大军长”,赫连轻弦在一边啧啧称奇,“退兵已成定局。”

    “只怕未必”,逸景的脸色并未好转,“他不想见我们,却因为一封书信放开府之门;原本无意再听本官言说,却又亲自追出门来;明明听得谣言在耳,还是故作镇定;认定阿伐骨定会厚待他,本官三言两语就哑口无言。此人xi,ng情犹疑,不会果断决策,而是想着万事周全,然而当断不断,自得其乱。”

    赫连姐弟相视一眼,弦轻问道“依大军之意,还是要铤而走险”

    逸景默然点头,叮嘱道“事发之后,若是本官在一日之内还是不能行走,你们便不要再犹豫,必定要逃出这处,返回茂城见你们营长。”

    “那大军长呢”赫连轻弦惊呼。

    “本官自当再想退路。”

    “可是,大人当真能确定阿伐骨会有所举动”

    “不但会有所举动,还是如本官料想一般举动”,逸景的笑意变得极为神秘莫测,“且看着吧,不会有识毒的银器前来捣乱。本官昨日离开,就是为了寻阿伐骨之近臣,以重金收买,安排此事。”

    话虽如此,但是南蛮之地,吃穿住行都离不开银器,只要用毒就一定会被察觉,何况赫连轻弦长叹一口气“试毒这么些天,希望您能扛住,不然这怎么和营长交代。”

    没想到逸景愣了一愣,煞有介事地问他“你这是有什么意思吗”

    赫连轻弦不解道“还有什么意思吗不就是字面的意思吗”

    逸景发觉是自己想多了,只得干咳两声,不自然地扭头。

    不要在意,只是小规模打打闹闹,而且大军长是擅长不打仗的人╮ ̄ ̄"╭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人不自害

    友情提示上一章逸景撇下赫连姐弟自己出门遛弯,就是为了千方百计打通关系,说服阿伐骨重视纳无禹,赶紧给纳无禹送礼,细节就不写了,嘴炮太多了大家估计也不想看。

    闾丘尔阳卧槽你们中原人这么会玩啊

    阿伐骨的动作比起逸景预料要快得多。

    翌日早起,去寻纳无禹谈天说地之时,就听得家仆来报,阿伐骨给他赐下重礼,请他笑纳,这可让纳无禹尴尬不已,说不收也不是,当着逸景的面收下也难堪,没想逸景却大度宽慰道“看来阿伐骨这是要大人在他和我朝之间做个决断啊,然而用兵之人讲缓兵之计,大人不必顾虑下官,尽管收下。”

    “这也未免无礼”纳无禹道。

    “下官不在意,也就没什么无礼了,不是吗未免大人尴尬,还是去收了吧,若是哪天思量仔细,同意下官所言,这份重礼只怕有利无弊吧”

    纳无禹这才安心点头,出门拜谢谕令,逸景带着赫连姐弟,不动声色地跟随与他身后。

    众人还在郁闷不解之时,逸景已经却悄悄钻出了人群,故作无意一般打开箱子赫连姐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不会有银器妨碍,在箱子里的,是比起苗银贵重许多的金砖。

    “阿伐骨当真大手笔”,逸景故作惊叹道,一边的纳无禹赔笑说道“若是使节喜欢,尽管拿去。”

    “不敢不敢”逸景一边言笑晏晏,一边低下头在金砖上以衣袖扫过,挑了两块撰在手中,眉眼弯弯道“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场众人无一不汗颜,唯有纳无禹还能对他摆出笑脸,赫连姐弟面上还是面无表情,手心却连汗水都攥不住仿佛就是一个毫无声息的预兆,当赫连弦轻手中的汗水jian落在尘埃,逸景突然一声痛呼,不有自主地向着一旁倒去。

    “大军长”姐弟两人连忙上前搀扶,逸景面色不知何事变得如此青紫凄惨,连唇色一并染为黑红,好似干涸血液渲染其上,恐怖而诡异,他连忙弃了手中的金砖,然而为时已晚,只能无力地跌坐于地。

    “这有毒”他双眼涣散吗,指甲都变得乌黑,声音黯哑之际,似乎还想说尽千言万语,却为血水堵住喉咙,再一张嘴便是血流如水,轻弦上前遮挡,弦轻将解药塞进他口中,转而切脉。

    “你们好大胆子”赫连弦轻高声质问道“大军长身为上邦使节,你们如何敢在金砖上撒下万物归葬之毒”

    方才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纳无禹呆若木ji地站在原地,听得赫连弦轻说这毒是“万物归葬”,立时吓得惊叫,跌落在地,仿佛中毒的人是他不是逸景,而逸景此时已经没有动静了。

    万物归葬,触者既死,石药俱罔。

    “不是的不是的”纳无禹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下官哪里敢杀害使节,这毒是在黄金上的,分明是阿伐骨”话一出口,他顿时觉得寒意遍袭周身,连自己脑袋都要一并冻伤落地下毒的人是阿伐骨,如果不是逸景先行一步,那么拿起黄金的人就是自己

    “愣着干什么”赫连轻弦已然起身,一抬脚将他踹到,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便吼道“还不快去找解毒的人来”

    纳无禹这才如梦初醒,连家仆都顾不上使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门去寻人,似乎根本不记得此毒无解,好好的贵族府邸一时间兵荒马乱。

    这毒确实无解,解毒大夫也发现中毒之人早已再无脉搏,奈何身边这一群人如狼似虎的催着他开药,那边一对神仙般的男女还用对着他脑袋,只怕不糊弄一二,今天连门都出不去。

    迫于无奈,只得颤抖着双手胡乱开了药方,哪知那对男女还是不依不饶,将全屋中的人赶出去,还令纳无禹快快去煎药,害死了大朝使节,宁武军长,司福罗家的儿子,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只得任劳任怨,期盼逸景福大命大。

    一番闹腾之后,屋内只剩下赫连姐弟和一个逸景,赫连弦轻上前关门,转头之际,已经看得逸景眼皮微动,正是努力张开双眼。

    “刚才大夫不是才说您的脉搏早已”

    正说着,却见逸景从被子中顺手拿出一个圆球丢在枕边,似乎还想挣扎地坐起身来,赫连轻弦连忙将他扶起,逸景这才有力开口,声音好似虚无。

    “腋下夹个小球,装死足够了事情如何了”

    “已经闹得兵荒马乱了,就等纳无禹自己举动了,这毒剧烈,即便有解药,恐怕也不好受,还是先躺下歇息吧,情况有变,下官就唤醒您。”

    逸景已经无法应答,闭眼睡去。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沉睡了几日,分明是并无意识的昏昏沉沉,他却始终觉得身体多处地方灼痛不休,从肝胆到脾胃,无一幸免,终于等来了赫连轻弦将他唤醒,告诉他都城内外动静不小,想来阿伐骨也危在旦夕了。

    “自本官中毒,过了多少时日”逸景似乎ji,ng神好了一些,面色也没有那么难堪,只是在那纳无禹的眼里他还是昏睡不醒罢了,眼下已经起身更衣,拿上。

    “已经过了五日。”赫连轻弦答道。

    “那好,不要走正门,我们即刻离开,同闾丘先生汇合。”

    对于宁武三人而言,翻个墙不是什么难事,眼下整个都城都乱作一团,众人各自奔走逃命,战马也早已全数送上前线,三人只能双腿而行,但是逸景余毒未清,行进速度难免有所拖延,还是靠着赫连姐弟半拖半扶勉强行走。

    纳无禹不是考虑不周之人,即便忙着在都城政变,还不忘令人看好逸景三人,这三人前脚出了都城,纳无禹的亲兵后脚就来。

    “喂”为首一人边跑边喊道“给我站住”

    站住才有鬼。

    三人一字不答,掉头就跑,奈何逸景确实已经ji,ng疲力竭,赫连轻弦顺手扶了逸景一把,箭矢搭弦,利落转身,那弓弦之声好似在耳边一通萦绕,又随着他的箭矢迸发而出,目光还未追及那箭矢,就听得远处一片哀嚎之声,追兵虽然前仆后继,然而眼前有人倒下,难免被绊倒几个后来者,三人趁机一鼓作气继续狂奔。

    赫连弦轻频频回头,顿时发现他们已经追到了百步之内,奈何自己大军长都成这副模样了,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快跑,心思焦虑之时,对方一人已经放弃了追击,转而站在原地,肘臂齐肩,架起已经瞄准了逸景。

    “快走”

    情急之下,将两人出力一推,回身之时,不待眼前清明,已经将右手甩出,扣动食指,看似随意至极的一发箭矢,竟然同对方袭来的箭矢两相交锋,那一刻似乎风声寂静,时间停滞,不需要矫饰的锋芒和声响,她的箭矢直直破开了对方一箭,直取那人xi,ng命

    追兵匆匆忙忙,竟然无人注意又少了一人。

    说是快走,但是双方距离确实越来越近,只怕再这样下去,难免短兵相交,对赫连姐弟极为不利。

    “站住”

    追兵喊声依旧不绝,甚至有情急者,直接将手中长刀横甩而出,直劈三人,即便只是俗兵凡铁,依旧带起风声阵阵,阳光之下映衬得银光一片,赫连轻弦的双眼已经盯上了那薄如蝉翼的刀锋。

    “叮”

    一声极为细小的铁器交兵声响,就如沧海一粟,在这一场十万火急的追逐之中,同样伴随尘土飞扬,喧哗四起,恐怕怕并未落入任何人的耳朵中。

    就好似山河逆转,乾坤颠倒的戏码一般,追兵发现自己丢出的长刀居然转向飞向自己,不及惊呼便已经被一刀命中心肺。

    赫连轻弦又向长空连放三箭,几个追兵看着举动怪异,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随后便察觉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箭矢从天而降,连中几人,若非数量不多,只怕已是全军覆没

    焦急等待三人的闾丘尔阳还在死气森林的入口来回踱步,没想因为他过于忧心,脚下不停,居然还掀起了一阵尘土,幸而他终于见到了逸景尚且活着虽然看对方脸色要死不活。

    “你没事吧”

    不等逸景回答,那姐弟两已经是一人拉一个,转头奔入森林之中。

    “后面还有追兵呢”

    追逐到此,寥寥无几的追兵终于将刀锋指向了这四人。

    赫连姐弟长于,但是近身兵器却只有匕首,眼下来回应付,难免有些疲累,赫连轻弦才刺死一人,突然察觉耳边冷风游走,一边的闾丘尔阳上前来将他拉开,手上银环挥舞,便将那人轻松撂倒,还不忘对赫连轻弦说道“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真是到了火烧眉毛都话唠不停,只是言语之间,又有两人自他背后围攻而上,赫连轻弦和不知是情急之下还是刻意报复,将闾丘尔阳一脚踢开,抢过他手上银环,两次斩下,将那两人杀退。

    “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话他原句奉还。

    四人且战且逃,幸而追兵所剩无几,终于在跑到森林中段将其杀尽,然而等在军营门口的蓝莫和长铭见到自己大军长这生不如死的狼狈模样,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大军长”长铭正欲伸手搀扶,没想有人越过自己,快一步扶住已经筋疲力尽的逸景,抬眼细看,才发现是许业宏。

    “下官且扶您回帐中休息。”

    长铭便不再理会,转而打量自己的部署,才发现两人周身都有伤口,想来是一番恶战,连忙问道“伤口有无大碍回帐中休息,本官去喊军医来。”

    “没事的。”闾丘尔阳道“我检查过了,都是皮rou伤,没有中毒,我身上还有伤药,可以为他们包扎。”

    长铭放心点点头,转而问道“大军长似乎脸色不好,但是却不见伤痕”

    赫连轻弦环顾左右,才低声在长铭耳边道“大军长是自己服毒了,虽然有解药,但是伤损不小。”

    “服毒”

    “是”赫连轻弦点头叹道“为了挑拨纳无禹和阿伐骨,让纳无禹以为是阿伐骨意图下毒杀害自己。”

    “罢了,先为你们包扎伤口,入帐细说吧。”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用人不疑

    逸景为许业宏扶将进了军帐,尚未得片刻喘息,也来不及接过对方倒的热水,便声音漂浮地问道“这几日,军中情况如何”

    “军中情况”许业宏,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大军长莫要担心,车国虽然谴了象兵攻城,营长试图火攻,然下官及时提醒,并无违背军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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