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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 第7节

作者:e伯爵 字数:24228 更新:2021-12-31 06:24:59

    戴维的尾音好像突然被利刃斩断一般地截住了,如果他是海绵宝宝,他就能感觉到一股气泡突然从体内升起,在头顶炸裂开,如果他是小黄人,他一定突然跳起来会大叫“芭娜娜”这突如其来的预感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个,铁圈,”他的心跳加速,舌头发干,“他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他的英文名字。”

    血狼歪着头,想了想着模样可真萌“黑文米洛”他说,“米洛,是这个名字。”

    “是凯文米洛吧”

    “嗯,也许是这么念的,我只叫他我们的名字。”

    管你们叫他什么,他都是那个捕捉雷电的西部富兰克林戴维激动地想,又看了看那箱子。对啊,“ka”,这不就是凯文米洛和艾丽娅米洛的名字缩写吗

    戴维在脑子里飞快地理了一遍现在已经知道的情报在二十多年前米洛夫妇来到这里,他们跟印第安人认识,他雇佣眼前这位帅哥的儿童版做向导,然后他在洛德镇的房子发生了雷击和火灾,米洛太太失踪了或者死了,米洛先生就减少了来印第安人地盘的次数。此后的十几年他在洛德镇当教师,并且跟后来的神父搏斗。最后他赢了,死也没有加入上帝的羊群,反而把自己交给了印第安人。

    还有他的遗物

    戴维扭头看着那个箱子,现在他百分百肯定那是一个聚魂棺

    “我说,”在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候,戴维尽量维持着平静的面具,“既然这样,不如你打开箱子,让我看看有什么工具是我会用的。”

    万一能找到穿越时空的证据,那可就真是惊喜了这就是上帝给他打开的另外一扇窗。

    血狼却没有动,他摇摇头“我现在没有办法打开。”

    “你不是说灰雨对我充满了期待吗我很想证明她的期待没错,让我看看有没有听诊器什么的,我可以告诉你这里哪些人的心脏有杂音,我说不定还能判断谁有高血压。”

    血狼显然听不懂那几个复杂的词儿,但他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尽管如此他还是摇摇头“不行,我没有钥匙。”

    “啊”

    “这个箱子的钥匙已经跟随铁圈长眠在他的墓地,他说过,将它留在这里是在等待他的灵魂允许合适的人打开。”

    你在扯什么鬼戴维瞪大了眼睛,这是在演还魂吗我箱子都找到了你却跟我说这个

    戴维的怒火刚刚升腾,突然被血狼一把拽住了胳膊,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把他拉起来。

    难道他有读心术

    但血狼显然不是要跟他说说思想上的冒犯问题,他拽着着戴维走出帐篷。

    “别磨磨蹭蹭的了,你先证明一下你会治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库伊拉电影 101斑点狗中的爱好皮草的反派。

    这是与狼共舞中的剧情,男主人公邓巴中尉救了因丧夫之痛打算自杀的印第安妇女“站立舞拳”其实是印第安人收养的白人女孩儿两人后来经历种种,结为夫妻。

    第17章 勉强算个庸医劳埃德先生的新动作寻找墓地涅槃钢我的天啊

    上

    治病,戴维想,但愿他们这里最严重的病人只是得了感冒。

    抱着侥幸的念头,戴维跟着血狼走出了帐篷,乖乖地站在外面。灰雨在远处跟几个印第安妇女说话,血狼冲她高声说了几句,她浮现出喜悦的表情,很快跑开了。连旁边的几个女人也变得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肯定是去召集病人,说不定还有装病的。戴维心想,同时努力回忆自己在童子军里学到的那些基础的草药知识。

    熬柳树的皮和枝条可以治疗头痛,那里面有水杨苷,可以起到和阿司匹林相似的效果。

    熬蒲公英一类的玩意儿,可以缓解胃病。

    熬接骨木树皮,可以退烧。

    感冒咳嗽,可以泡荨麻的叶子喝。

    哦,对了,车前草,那东西才超级管用,把叶子捣成泥可以止血,把茎叶浸泡了以后可以治腹泻

    但是戴维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这个营地虽然是进入了山区,但周围的植被也算不上茂盛,看起来能利用的并不太多。

    这也许反而是件好事,如果有病人治不了,至少还可以怪罪到“药品”不足这一条上去。

    戴维安慰自己,看了看身边的血狼,脑子还在想那个箱子。如果那真的是凯文米洛先生的东西,他就必须找到打开的方法,说不定可以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但打听这件事儿的确有风险,至少现在不是好时机。总不能让血狼发现他对米洛先生的箱子有相当程度的兴趣。

    他得找到机会,在顺利逃走之前没错他的确还一直记挂这事儿他还要再详细地打听清楚米洛先生下葬的地点,还有他为什么留下那奇怪的遗嘱。

    当然了,还不能完全排除血狼胡编乱造的可能性。

    他觉得现有的线索还不能够做出一个清晰的推断,剩下的都还得见机行事了。而他眼前更重要的是,是那些陆续向他走来的病人。

    戴维吞了口唾沫天啊,他看到了一个不停颤抖的老头,还有一个脸色看起来就是肝病晚期的“姜饼人”,那个满身是红点的小孩儿,难道是荨麻疹

    他偷偷地抹了把汗,却刻意挺直了背。虽然没有ecf证书注1,但他至少看过急诊室的故事,还一直追到了大结局的故事呢。

    吴有金站在街道上向对面望,那是道尔顿夫人的黄玫瑰旅馆。还是那么热闹,人来人往,但是跟以前比起来,似乎陌生的面孔更多了。吴有金猜想他们都是劳埃德先生的人,但他没有具体数过,他们来得很零散,也没有聚在一起过,看上去就像是随意雇来的。

    但他们肯定会有动作的,吴有金在交付棺材的时候听老威廉姆斯说他们要集结起来出发去找印第安人,也许是寻仇,也许是寻找失踪的戴维杨格,但后者肯定不是主要目的。如果真的要去把那个笨蛋找回来,说不定跟着这些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勇敢点儿,吴有金对自己说,戴维虽然是个慢半拍又脱线的家伙,但他好歹是文明社会的人,是自己在这个半野人出没之地唯一的盟友。

    于是,吴有金拉了一下格子衬衫的下摆,勇敢地踏出第一步。

    一匹呼啸而过的马车吓得他立刻退了三步。他惊魂未定,朝着那远去的马车恶狠狠地扔出一串诅咒。万事开头难,他在心里默念着中国的老话,天将降大任什么的,重新向黄玫瑰旅馆走去。

    这次“摩西”顺利地分开了红海,来到彼岸。

    尽管吴有金已经尽量保持着一副“老子就来喝杯酒,别把我当菜鸟”的表情,但是过上过下的人还是会向这个黄种人多看两眼。

    毫无疑问,聚集在旅馆中的杂碎更多了,以前吴有金从来没有在洛德镇见过他们他们跟这里的常住居民很好分辨,因为洛德镇虽然是一个由淘金者和冒险者组成的野蛮之地,但是它本质上是聚集着愿意靠正经劳动和一定的运气来发财的一群人,而现在这些外来者显然是亡命徒。

    他们穿着不同,有些粗陋,有些阔气,有些穿着掉色的衬衫,有些则是上好的皮夹克,有些人靴子上的马刺铮亮,有些人的靴子磨掉了后跟,但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冰冷、麻木,看人的样子像在看一只狗、一跳蜥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们就像是蛇,也许就这样冷冷地爬过身边,也许会出其不意地咬上一口,至于猎物到底死还是不死,他们都不会感觉有半点心跳波动。这是一种对生命无所谓的态度。

    吴有金想起有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说是高手能感觉到杀气虽然他不是高手,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些陌生人身上有类似的东西。他相信那种描写还真不是瞎说,而是一种预感危险的本能。

    怀着这样的戒备和畏惧,他来到了吧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嘿,波比。”他对身高超过六英尺的长发酒保说,“给我来杯威士忌。”

    独眼的酒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给他斟满一杯。

    他看人的样子真可怕,道尔顿夫人从来没有意识到拥有一个甜美的吧台服务员才比较好招揽生意吗光是名字甜美有什么用。

    吴有金用酒沾湿了双唇,跟酒保搭话“我说,波比,这里最近有活儿吧,能给我介介绍吗”

    酒保的头发虽然又长又油腻,但是他手里的毛巾倒是异常干净。他就用这样的啊毛巾擦着酒杯,同时用他的独眼又瞥了吴有金一下。“第一,口气别那么亲热,我们俩不熟。第二,介绍活儿有规矩的,不打折。”

    吴有金又假装喝了口酒,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鹰元放在吧台上。

    波比拿走了鹰元,朝东南边抬了抬下巴“那边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外套,秃顶。他在找人去地狱湖附近,报酬是日薪,五美元。”

    “地狱湖”那里是印第安人出没的地方,也是戴维的坐骑被找到的地方,“去哪儿干什么”

    “不知道,不会是轻松的工作。”波比说,“至少不比做棺材轻松。”

    吴有金尴尬地笑了笑“现在生意不太好做,得找点外快”

    酒保耸耸肩“这不关我的事,你自己考虑。我只是建议,弄清楚工作比较好。我曾经干过日薪五十美元的工作,我转了八百四十块,然后赔了只眼睛。”

    吴有金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句言不由衷的话,然后他心一横,把剩下的威士忌都倒进肚子里,转身向那个坐在东南角的人走去。

    酒精给他脑子里的内燃机增添了动力,他竟然毫无障碍地向那个秃头表达出“我现在缺钱,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勇往直前”这样的意思。对方等着吴有金尽情表达完毕之后,抬起头来看着他。

    “吴先生,”秃头慢条斯理地问道,“您的枪法怎样”

    “我射中过兔子、狐狸和狼。”也许有印第安人,但那天晚上是在逃命,他并没有瞄准,也没有检验过战果,而打猎这件事儿他倒是体验过。

    秃头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哦,那么,您的骑术怎么样”

    “我会骑马。”这话不假,至少在马鞍上抱着马脖子,轻易不会被摔下来。

    秃头还看着吴有金,似乎正等着他做出更多阐释。吴有金也微笑着看他,不明白这秃头还指望自己说什么。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一分钟过后,秃头咳嗽了两声“很遗憾,吴先生,可能中国人并不是我们理想的雇员。”

    这就叫种族歧视吴有金脸胀得通红,但还想要再做一次尝试“我并不太在意工作的性质,也许有些项目需要的人不是那么单一的,我还有其他的长处。”

    秃头男有些不耐烦,但吴有金抢在他再次开口拒绝前又继续说道“能修理一些机器,就算没见过也能摸索出原理。在冶炼方面我也懂一些。哦,对了,还有一些基础的医疗护理知识,我也知道,我上过急救志愿者培训来着”

    就在他急切地推销自己的时候,秃头的眼神从不耐烦变得有些吃惊,接着站起身来。吴有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背后已经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太明白您最后那几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那或许是跟医术有关的,对吗”

    理查德劳埃德先生站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有金。他今天换上了黑色的皮夹克和灰色的长裤,还有油亮的马靴就算是在尘埃乱飞的洛德镇,那双靴子看起来干净得如同苍蝇站上去会打滑一样。在他敞开的外套下面是同样一尘不染的浅色衬衫,在领口的位置系上了一条丝质的方巾。

    在这位绅士的旁边,是盘起头发的道尔顿夫人,她的红发垂在脸庞,一只手挽着劳埃德先生,一只手叉在她纤细的腰上。她脸上带着疏离的申请,甚至还有一点戒备。

    他们好像是刚刚从楼上下来,就站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

    哇哦,吴有金心想,卢卡斯警长的宽檐帽已经变成绿色的了。

    劳埃德先生当然不会知道吴有金心中冒出的龌蹉联想,他饶有兴趣地走近了几步,对他说“请原谅,吴先生,我刚才正巧听见了您的话,你似乎对于我的工作有点兴趣。“

    紧张的感觉又加强了。吴有金不知道是不是卢卡斯警长给他说的故事已经影响了他的对于劳埃德先生的看法,反正他觉得自己现在编不出特别漂亮的话了,手心也有点出汗。

    “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枪手、猎人”劳埃德先生挥了挥手,“但工程师,或者是队医,这种技术性的工作还缺人,我会很愿意让你加入的。”

    看起来医生的确是古往今来最受人欢迎的职业,不管是什么社会,不管是什么人。

    下

    戴维觉得自己干得还不赖,真心实意地这么觉得。

    在调动了自己所有的童子军技能和少得可怜的草药知识以后,他至少包扎好了两个伤口感染的小孩儿,缓解了一个腹泻和两个肌肉拉伤的男人。当然更严重的偏瘫他是没办法了,还有摸上去像是肝硬化的但他让这个部落里的人多知道了一些避免伤口感染的方法。

    印第安人对他的评价并不算高,而且有些还是认为巫医显然更好,但是无论如何,一个毛嘴子帮忙治病还是能赢得很多好感的。他们甚至讨论着要不要给他一个名字,在讨论的时候戴维看到灰雨笑个不停,甚至连血狼都有些忍俊不禁。他本能地猜测那些名字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们打算怎么称呼我”在结束了一天的“义诊”之后,戴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只给关系好的毛嘴子起名吧,这代表你们至少不讨厌我,是吗”

    灰雨正在用陶罐熬着兔肉汤,她抬眼看了看戴维,居然又笑起来了。

    “说吧,”戴维沉痛地看着血狼,“再难听的我也受得了。”

    血狼看着他,那眼神跟之前比起来少了一些锋利。他没有直接回答戴维,反而是跟灰雨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戴维气得胃部抽搐当然那也可能是饿的,好不容易修补起来的自尊心又一次千疮百孔。

    “你很白,”血狼说,“灰雨和其他人,他们都说你比以前见过的毛嘴子都要白,白得像沙漠上的牛骨。”

    “哇哦,”戴维冷冰冰地说,“这比喻真是妙极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按照印第安人的习惯他光着上身,觉得凉才借来了一件属于血狼的鹿皮褂子,缺乏锻炼的胸膛露在外面,对比黄色的衣服和其他人棕色的皮肤,确实看起来近乎于苍白。

    他当然白了,他是高加索人,按照有记录的家谱来看从来没有和蒙古人、尼格罗人这些有色人种混血。而且啊,他从小不喜欢室外运动,对于日光浴和沙滩排球更是嗤之以鼻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明白紫外线和皮肤癌的关系。就这一点来看,戴维的审美的确不太紧跟时尚。

    看起来即便是在印第安人的部落,他的肤色都不是值得欣赏的顶多是猎奇。

    “他们打算叫你”血狼说了几个发音古怪的词儿,“意思是白皮白骨。”

    不如叫我德古拉戴维觉得这名字让他像一个死人。“这名字能改吗”戴维不抱希望地问。

    “名字都是别人给起的,如果你想要一个更好的名字,那么你必须做出了不起的事情来。”

    “比如起死回生吗”戴维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放弃了争取自己的权利,他有气无力地接过兔肉汤,“今天我尽力了,虽然不指望你们感激涕零,可也应该得到点好的。对了,今天那个脸色发黄的,我觉得你们该让他吃点儿好的,他大概没多久了。别混用他的餐具,还有,如果他去世的话,最好是火化。”

    “火化,那他无法安息吧。”血狼皱了皱眉。

    那个看起来就像有传染病的家伙如果把病毒扩散开整个部落都无法安息。“那就埋深点儿,”戴维克制着没说出刻薄话,他觉得面前的男人虽然很勇猛强大,但要让他理解疾病的可怕还是需要费点儿口舌,他现在没力气。

    戴维脑子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另外一个小心思又冒了出来,他偷偷瞥了一眼血狼,问道“你们安葬死者是土葬吧没有做成木乃伊”

    “这是不同的,一般人和酋长的葬礼不一样。”

    “那铁圈是怎么安葬的,他是个毛嘴子。”

    “他不是我们的人,但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按照他的意愿安葬了他。他希望被埋起来。”

    土葬,耶那么遗体肯定是完整的。

    “那他穿着什么衣服有什么东西陪葬吗”

    “我不知道。”血狼说,“我们接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棺材里了,你们的人封好了棺材。我们带着他到了他要求的地方,为他举行了仪式,让他长眠。”

    “听起来真贴心,那后来你们去看望过他吗“

    “当我们路过的时候,会的。”

    戴维心满意足,他知道适可而止,并且已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凯文米洛先生的安葬的确是血狼经手的,他知道他埋葬的地方;那位脾气古怪的先生带着他的秘密走的,棺材里除了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的尸体,说不定还有些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封起来;他肯定渴望被找到,不然他不会留下一个锁着的箱子给他的印第安朋友所以,戴维觉得自己有希望解开米洛先生身上的谜团如果他能先想办法找他的墓地。

    “我说,”他真诚地对血狼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下次要经过他的墓地,能让我也去吗我可以给他献朵花什么的,就是表达一点哀思。好歹他也算我的同胞,我们都是 毛嘴子,他一定很高兴看到我。“

    血狼静静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东西让戴维觉得有些紧张,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

    “好。”

    “呃”承诺来得太容易。

    “如果那时候你还在我们部落。”

    戴维立刻陷入了一种难以表达的窘境如果他在此之前就得到一个完美的逃跑机会呢

    算了,他很快对自己说,反正那是如果,等真的出现了再说吧。

    一旦下定了决心,他立刻变得高兴起来,似乎终于从俘虏生活中找到了目标和亮光,之前感受到的屈辱都减轻了许多,甚至连跟血狼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轻快了。

    “说起来,米洛先生那个印第安名字,也就是铁圈,你们是怎么给他取来的”

    血狼也开始喝妹妹端来的兔汤,同时对戴维解释“他制作了一个铁圈,据说是我们带他去的一个地方捡来的石头做的,那是一个神奇的铁圈。很坚硬,所有的武器都无法在那上面留下痕迹,最尖锐的箭头都不行。它能砸烂很多东西,甚至是其他的铁。并且,它很轻很轻,如同项圈一样的大小,却轻得像几只羽毛。当我们见过这个东西以后,就叫他铁圈了。”

    “哇,那个铁圈在哪里。”

    “他带走了,我也没有见过。”

    “他没有教你们怎么做吗”

    血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不是我们应该学的东西,铁圈说过,它原本不应该被制作出来,也不应该被人发现。那也许是天神所丢弃的东西。”

    陨石稀有金属或者只是一个白人糊弄印第安人的东西

    戴维这么想,忽然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那玩意儿,有人拿它做盾牌,还有人把灌进骨头里,然后他们都变得超级厉害了,刷刷刷”

    他嘴里发出呼哨,左手做出爪子的样子乱晃。

    血狼惊讶地看着他“那是谁,这么了不起”

    “一个老头,”戴维笑得肚子都酸痛了,“名字叫做斯坦李。”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美国的基本行医资格证书。

    第18章 警长很生气你以为是在演日落狂沙吗不可告人的目的傻子都看得出来

    吴有金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破旧的小皮包,抖掉上面的蟑螂尸体,比划了一下,觉得他能塞进去三件衣服和一条裤子,可能还有一些饼干,但水壶显然是不行的,只有挂在身上。它看上去又老又可怜,然而却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放在马背上的包了,毕竟作为一个从来没打算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的人来说,这种马鞍上披挂的皮包可不怎么常用。

    就在吴有金回忆在推特上看到的一种空姐收拾行李的方法,盘算着怎么带更多的东西时,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抖了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将翻出来的皮包又重新塞回了橱柜里。

    一阵噔噔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那是靴子重重踩在木板上声音。光是从这种声音里就能听出那人带着什么样的情绪。

    “艾瑞克”卢卡斯警长一把推开房间门,门板撞在墙上,灰尘瑟瑟飘下。

    完了,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吴有金面无表情,心里却紧张得要死,他就知道道尔顿夫人会把他接受劳埃德先生雇佣的事儿告诉这个野蛮人。他不该有那么绅士的念头,他应该抢先告诉警长他的女人已经红杏出墙了

    卢卡斯警长一步一步地走进房间,吴有金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沉着脸,灰蓝色的眼睛发红,双手捏紧了拳头,就像是一头准备把敌人挑在角上狠狠抛起来的公牛。

    吴有金往后面退了半步,脸上还努力绷着。“你撞坏了我的门,”他指责到,“楼下的,还有这一扇,它们可难修了。”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连这栋楼都拆掉,你这个白痴”卢卡斯警长在他面前站住了,他盯着他的样子就像是要揍他,“艾瑞克,你疯了吗居然主动去找理查德劳埃德,还要跟着他去地狱湖,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日薪10美元,比其他人多一倍,并且不用开枪。”吴有金硬着脖子说。

    “还有死在沙漠里,被秃鹫和郊狼吃得只剩骨头。”卢卡斯警长咬着牙,“去,告诉劳埃德你生病了,脑袋疼,肚子疼,或者恶心反胃,总之让你离开洛德镇半步都没办法,你要退出他的队伍,在这里安心待着。”

    “这是我的事,我的工作,警长,你未免管得太多了。我可没犯法。”

    “还有比犯法更傻的事情等着我教训你,”卢卡斯警长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你关在牢里阻止你。我告诉过你劳埃德是什么人,你真觉得他找的那堆亡命徒去地狱湖是救人吗”

    吴有金感觉到智商受到了侮辱:“就算我不怎么跟你们这种暴徒打交道也明白,他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才不会为了救戴维花这么大的人力和财力,他他是想去找印第安人的麻烦。他们杀了他的人,抢走了他的东西。”

    这才是一个牙呲必报的恶棍的选择。

    但是卢卡斯警长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错愕,随即竟然笑起来,那笑容中带着过于明显的轻蔑。“报仇”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我是对,跟你说那么多都是废话,我就该把你锁起来。”

    “德拉克卢卡斯 ”吴有金愤怒地叫起来,“你们怎么能野蛮,什么时候才懂得尊重别人”

    卢卡斯警长的眼睛眯起来,“我们”他说,“我和谁戴安娜理查德劳埃德还是洛德镇上所有的人艾瑞克,你终于说出来了,是吗从两年前你来到这里开始,你就一直游离在外。你住下来了,可你还是不属于这里,你一直把自己和我们隔离开来。”

    吴有金一时语塞,就好像毫无防备地被人扒了件衣服。

    卢卡斯警长走近他,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从一开始就注意你,艾瑞克,一个皮肤白得一看就不像是干过重活的人却自称是铁路竣工后留下来的华工。我想你是有目的的,你留在洛德镇有你自己的理由,我原先的打算是只要你乖乖地不给我找麻烦,随便你在这里住多久。你倒也没让我失望,甚至还不那么讨厌,我有时候会觉得如果洛德镇多一点你这样的家伙或许我也会轻松点。不过那个戴维,他来了以后你似乎全变了艾瑞克,你和他有什么秘密”

    听起来简直在说他和戴维有奸情

    吴有金涨红了脸,满腔愤怒却无法反驳,也许应该告诉卢卡斯警长他和戴维都是来自于一百多年后,莫名其妙地遇上了一个单向的虫洞,而他们发现也许这个镇子几十年前有人在做神秘的研究,搞不好能够帮助他们回去

    可惜理智让吴有金知道当他说出第一句话,卢卡斯警长可能不会把他关起来但一定会让那个醉鬼医生皮克林把他捆成木乃伊,再用壁虎粉末和昆虫尸体混合的药灌进他肚子里来治疗他的妄想症这个年代的精神科治疗手段只能用简单粗暴和莫名其妙来形容。

    “他是特别的”吴有金努力地寻找合适的词,“只有他跟我的经历很相似,只有他明白我在做什么。所以,我必须去找到他,他是我的朋友,如果他死了就只剩我一个人留这里,我不想这样”

    如果连一个懂我的人都没有的话,我会很孤独。

    如果我不能回去,我没有勇气孤独地过完剩下的人生。

    卢卡斯警长长久地凝视着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吴有金从来没有这么坦然地直视这个人的眼睛,他此刻一点也不想隐藏自己,像以前一样回避卢卡斯警长的探究。他可以保证在这一刻他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分钟,可吴有金感觉足有半小时,最后警长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随你的便。”他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中

    接下来的三天,卢卡斯警长再没有出现在吴有金的面前,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当他完全从吴有金的生活中消失有以后,愤愤不平的中国人才意识到似乎以前的确是会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碰巧”看到警长先生比如在他开门堵着来传教的神父时,警长会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围观,有时候甚至会帮他解围;比如在他运棺材到顾客的家里时,警长偶尔会在路上跟他聊一点死者的好话或者坏话;比如他去道尔顿夫人的旅馆里去买点甜酒的时候,警长会邀请他喝一杯

    也许他真的没有那么坏,吴有金这么想,但随即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吴有金觉得自己只是在内疚,他明白,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警长的确是在为他的安全着想。那个家伙是个尽职尽责的人,虽然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入洛德镇,可是他还是行使着一个守护者的责任。

    越是冷静下来,吴有金越是有点内疚了。但是他还没有准备拉下脸来主动去找警长道歉,警长说对了一点,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准备久留,所有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第四天的时候,前往地狱湖的队伍终于要出发了。

    理查德劳埃德先生集结了三十个人,有些是在洛德镇招募的,有些是他带来的,还有几个是从卡森城和加利福尼亚那边来的。他们都是些让人畏惧的汉子,人高马大,全副武装,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喷出的呼吸都带着硫磺的味道。

    吴有金大概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异类,他已经尽力武装自己了,然而也只有一只可悲的小号“柯尔特”和一把削木头会用到的匕首。当他穿好了衣服,带着干粮和武器,骑着马来到集合地点的时候,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混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瞧我的胡椒粉瓶。”他对吴有金展示着一把造型古老的手枪,“当然我还有几支别的,可还是这个老伙计好用,它永远不会过时。射击嘛,最重要的其实是瞄准、快,对吗我的胡椒粉瓶能轰掉一头郊狼的脑袋。”

    吴有金勉强向他笑了笑,偷偷摸了摸腰上的手枪,再次默默地复习了一下开枪的步骤每次都要用拇指去扳开枪击锤,怪不得西部片里的那些英雄在连发射击时老用一只手抽风似的压枪屁股。

    但愿老天保佑,他没有机会开枪。

    吴有金和那位炫耀武器的队友没什么共同语言,实际上,在等待人到齐的时候,他跟其他人都没话说。他就站在旁边,默默无语,直到有人用马鞭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头。

    “嗨,艾瑞克。”戴安娜道尔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他背后。

    今天道尔顿夫人的打扮跟平时大不相同她漂亮的黑发扎成了一束,藏在牛仔帽下面,身上穿着男式的衬衫和长裤、马靴,还有一件皮质的外套,腰上的皮带上挂着两把枪。

    那两把枪有点眼熟,吴有金想起了上次偷偷摸进这位女士的房间所发生事情。一想到隔了这么久以后那个房间说不定又乱成了一团,吴有金就忍不住难受。

    “你好,夫人。”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想象,礼貌地向面前的人打招呼。

    道尔顿夫人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你还是要来,对吗”

    多奇怪呀,她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来呢

    “当然了,夫人,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我既然接受了劳埃德先生的工作,那么我就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吴有金又仔细看了看她,“不过,您也要出门吗”

    “跟你的目的地一样。”

    吴有金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嗯,跟你们一起,不过我不是为了挣钱,我还没那么缺钱。”道尔顿夫人的笑容有些凌厉。

    “当然,夫人,那么您是为了寻找印第安人”

    “也许,”道尔顿夫依然笑吟吟地说,“或许我早就该去看看那些红野人躲在哪儿,看看他们是怎么像沙蛇一样缩在洞里,逮着机会就出来咬人一口。”

    她是去报仇的,吴有金立刻就明白了,也许她早就想去了,但卢卡斯警长之前并不太支持她。作为一个女性,她也很聪明地没有独自施行这个计划。而现在不同了,劳埃德先生的人马声势浩大,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她终于可以成行了。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复仇,女性的坚韧有时候真是让人惊讶。

    “劳埃德先生能找到他们吗”其实吴有金心中有些不安,他看过西部片,特别是有个片子讲个退伍老兵的家人被印第安人杀掉,侄女被掳走,于是他花了很多年去寻找侄女,手刃仇人。电影的名字他已经忘了,主演很有名,戴维有一定知道,那家伙真是超爱看电影注。吴有金觉得道尔顿夫人就有点像那个主角,而且要赏心悦目,同时她的复仇之火也跟主角一样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熄灭。这样的话,她如果真的碰上了印第安人,或许会出现一些血腥的场面。

    吴有金知道自己不能阻止白人对印第安人做的事,但他也不愿意当个历史见证者,也许他可以想办法避开这个场面,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找到戴维

    “你最好跟着我,”道尔顿夫人对吴有金说,“咱们俩呆在一起,会好点儿。”

    “啊”吴有金瞪大了眼睛,他还有点不习惯女性这么直接主动。

    “别误会,艾瑞克。”他的表情让道尔顿夫人大笑起来,“我允许你这几天跟我睡在同一个火堆旁的原因,是你比其他那些家伙都更爱干净。而且我觉得理查德让你加入,也并不是指望着你能骑着马开枪。在这一点上,我自信比你还是稍微强那么一点儿。为了你这趟行程安全,为了我过得稍微舒服些,我建议我们暂时相互照应一下吧。“

    听起来她的意思是自己给她当个伴儿,她就能保护他。

    吴有金的自尊受到了小小的伤害,但这伤口就像他拔出一颗木刺一样很快就愈合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好吧,”他说,“为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道尔顿夫人的态度变得亲昵了许多,她驱策着枣红马向吴有金靠近了一些,称赞道“看起来你还是很好沟通嘛,真不知道德拉克觉得你不爱跟人交流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

    “只是跟他说得很少,”吴有金不自然地咧咧嘴。

    道尔顿夫人专注地看着他“知道吗其实在这个地方,你最该依靠的人其实是他。”

    地头蛇,吴有金明白,可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呆太久。其实吴有金原本就想过,如果他是说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找到逆向的虫洞,那他也不会留在洛德镇。这个被沙漠包围的地方,这里连个图书馆都没有,他不能在这里度过余生。他会乘坐太平洋铁路去东边,在稍微有点都市模样的纽约或者波士顿生活。

    “我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夫人,”吴有金对她说,“其实您明白我是对的。”

    他的语气和表情如此认真,让道尔顿夫人反而愣了一下。不过他们这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另外的事情给冲淡了。

    大概是该来的人都来齐了,最后劳埃德先生骑着他的黑色骏马慢慢地过来,后面跟着四个人,很明显是他的贴身保镖。人们为这个大人物让开一条路,于是他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他调转马头,看了看聚集的人,大声说“先生们,还有女士”他甚至向道尔顿夫人抬了抬帽檐。

    “各位,你们都知道我们要去的目的地,你们也知道会面临什么。但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是杀手,也不是军队,我们甚至不是去狩猎,我们只是生意人。对于印第安人,我们要求的东西只有两样,第一是被俘虏的人,第二是尊重。我的规矩也很简单,尊重我,尊重你们的朋友在沙漠里,只要是白皮肤的人,彼此都是朋友。我是个宽容的人,我也很慷慨,但我不容忍不守规矩的人,你们听过我的许多传说,有真有假。也许在这几天中,你们能够分辨出真假,这对于你们很重要。”

    最后他转身,随意地挥了挥手“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就是约翰韦恩的搜索者,也翻译成日落狂沙,1956年的片子,是西部片的经典之作。

    下

    对于吴有金来说,在沙漠中跋涉并不是多么新鲜的经历。在刚刚被神奇的造物甩到这片蛮荒之地的时候,他就为了生存在那一望无际的黄沙中走得精疲力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通过汗水被烈日一点点蒸发掉, 那时候他几乎已经看到死神的侧影。更不要提在那之后他还被印第安人追逐、捕捉,差点真的交代在这无情的沙海中。

    大概就是这样无法用“愉快”来形容的经历,让他此后对于沙漠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畏惧。尽管他想过要找到回去的路,但是一想到要独自再次进入死亡之海,他总是满心抗拒,无法真的踏足一步。

    现在可以说是他阴差阳错得到的一个机会。

    他终于走出路洛德镇,虽然跟着一个目的难辨的队伍,但是他的确是再次进入了沙漠。在真正开始“拯救大兵戴维”之前,也就是说,在他不得不开始开枪之前,他不能只把时间花在骑马和打牌上。

    他记下他们的行进线路,修订不怎么靠谱的当地地图,同时用带来的小口袋给沙土采样。他还用温度计探测地表和空气温度,并且分好时段记录在小本子上。他带了指南针,这指南针经过改造,把刻度细化,能够体现出最细微的偏差当然这细微也只是相对而言。现在想进行量子观测简直是做梦,但吴有金依然期待这样粗陋的转化测量法能够让他发现一点点时空裂缝的痕迹。

    当然,以上那些繁多的动作让骑术本来就烂的他不出意外地掉到队伍到末尾,需要时不时快马加鞭地追上队伍才行。

    总在最后等者他到是道尔顿夫人,她对于吴有金的举动有些好奇。有一次,当吴有金把温度计重新放进口袋里,赶着马又一次来到道尔顿夫人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她手里的小本子说“你记了什么我远远地就看着你在写写画画了。”

    “嗯,只是一些感兴趣的地质数据,”吴有金大大方方地向她展示着笔记本,为了保密,他全都是用汉字写下来的,连数字也不例外。

    道尔顿夫人只是扫了一眼“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啊,艾瑞克。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其实我只是对低俗娱乐不感兴趣。吴有金莫名其妙地有一丝优越感“这误解当然是因为您太不了解我了,夫人。”

    道尔顿夫人耸耸肩“倒不如说是你根本没打算让我们了解吧。真难相信你那么关心姓杨格的家伙。”

    她说了和警长差不多的话。吴有金感觉很别扭,他的试着岔开了话题。“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地狱湖”

    “还有三天,这跟上次警长带着你们去河床的线路不一样,为了不让那些印第安人觉察,劳埃德先生的向导带着我们绕了点路。”

    怪不得,看起来虽然都是戈壁沙漠,但是风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俩说话的空档,前方有人过来了,刚刚提到的人在他们不远处勒住了马。

    “夫人,吴先生,”劳埃德先生向他们抬抬帽檐,“也许你们现在必须中断谈话了,如果你们能尽快赶上队伍,我将感激不尽。如果你们需要继续这场谈话,不如边走边聊。”

    快要掉队了啊吴有金向劳埃德先生说了抱歉,踢了踢马肚子,于是后来就变成了三个人同路的情形。

    这气氛有点诡异啊,吴有金尴尬得低头不语。但是劳埃德先生就显得自然多了,他说他注意到这几天吴有金似乎都在做观测,是不是考虑找一条新矿脉。

    我如果说找的是时空隧道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啊。

    “大概吧,”吴有金谨慎地回答,“但是我对于寻找矿脉什么的没有经验,我还没有真的找到过呢。”

    “实际上这里面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我是如此理解的有时候上帝把财富摆在我们面前,有时候他把它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需要我们付出汗水甚至别的东西才能得到。”

    他这话听起来像一个哲学家,但依然可以理解为“不择手段”的委婉说法。

    “我想这一带应该没有新的矿脉了,劳埃德先生。”吴有金说,“洛德镇有人聚居以来已经探测过周边几乎所有的地方了,很难再有新的矿藏了。”

    劳埃德哈哈大笑起来“不,不是所有的。至少在地狱湖以南的地方还没有探测过,那里是印第安人的地盘。”

    吴有金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但劳埃德先生却又忽然转换了话题。“上次说到您的特长,我记得您提到过冶炼,冒昧地问一句,您对于金属和冶炼方面的事也很了解吗”

    “也只是知道一些普通人不太懂的原理而已。”吴有金虽然学的是物理,但在中国念本科的时候,有个好哥们儿的女朋友是冶金专业的学霸,“我曾经跟朋友的朋友去钢厂呆过一段时间,算是观摩学习。”

    劳埃德先生看他的眼神有点怪,但并没有说出来。“好极了。”他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吴有金,“也许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矿石炼出来的。”

    鉴宝吴有金脑子里猛地冒出和大人的声音“有请藏宝人”。他带着一种第一次当专家的忐忑接过了劳埃德先生递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环,目测直径不超过10公分,浑身是一种浅灰色,并没有金属惯有的光泽。更让吴有金觉得神奇的是,这个金属环的重量非常轻,大概只有铁的三分之一,他随手颠了颠,要不是冰凉颠触感,几乎会认为自己拿着的是一个木头圆环。

    铝不,比铝还要轻。难道是锂不,工业化制锂要是二十多年后1893年才出现呢

    而且,吴有金用指甲在那个金属环上划了两下,半点印记都没有留下,这样的硬度可不是锂能达到的,甚至是锂合金也不行。

    看到吴有金的动作以后,劳埃德先生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抛给他“试试这个。”

    真是豪迈,吴有金狼狈地接住了匕首,用手指摸了摸刀锋,这才往金属环上割了两下。当他拖动匕首的时候,就有了预感这金属环硬得超乎他的想像。

    果然,当他拿开了匕首,那圆环上依然什么都没有。

    “给我看看。”在旁边的道尔顿夫人也有些感兴趣了。

    吴有金把那个环给她,她仔仔细细地摩挲了一会,"这是什么合金"

    “我看不出来,”吴有金老老实实地说,“如果要测定成分,我得有合适的试剂,而且我不保证准确。”

    毕竟我真不是化学专业的。

    道尔顿夫人的脸色有些奇怪,似乎对这个圆环也有了点兴趣,但跟女人见到珠宝的感觉不一样,也不太像看到金条。她足足地看了五分钟,才把这个圆环还给了吴有金,而后者顺手递给它的主人。

    “不,”劳埃德先生却摇摇头,“先放在你那里吧,吴先生,你可以再多琢磨一下,过几天再给我也没有关系。”

    吴有金很意外,但想想这也许是晚上他休息时他可以作为消遣的一件事,于是他将那个金属环放进了口袋里。

    “您从哪儿得到这个的”吴有金随口问道,“如果能找到它的制造者就可以问明白了。”

    “买的,”劳埃德先生回答,“不过是从一个印第安人的手里买的,他一句英语也不会说。我只知道他是从一个死人那里拿到的。”

    第19章 白皮白骨上线一大早就强迫补充蛋白质孤独的坟墓藏着什么秘密呢

    当第三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戴维躺在专属于他的皮草上,闭着眼睛享受犯懒赖床的时间。

    他实在低估了自己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其实他以前出差的时候挑剔旅馆的床和空调,只是因为他觉得要对得起自己付的钱。但是如果他真的没有选择,或者他是白享的,他顶多在心里抱怨,绝对不会将不满形之于外,他知道有时候说得太多还是挺让人讨厌的。他虽然不怕被人讨厌,但有些时候那会让他在某些时候陷入被动, 比如现在,他在满是印第安人的地盘,他虽然对食物和住宿都有些意见,但他会乖乖地吃和睡,不让他的“狱卒”太操心。

    哦,其实严格地说,血狼并不是他的狱卒,他是监狱长,整个部落的人,哪怕是一个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小毛孩儿,都是狱卒他是这个部落的囚犯。

    印第安人对毛嘴子的确充满了戒备和敌意,戴维不怪他们,毕竟西进运动中白人对他们干的事儿他在书里读到过。他只是有点儿委屈,要知道,在人权这个事儿上,他绝对是站在印第安人一边的,可他们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和善,而且他们看着他用休休尼语交谈的时候,听口气也知道不全是好话。

    好在他多多少少帮他们治疗了一点磕磕碰碰和头疼脑热的毛病,这让印第安人中的极端分子也没有趁着他落单的时候特地上门来揍他。他们释放的最大善意就是给了他“白皮白骨”这个名字。

    当血狼第二天正式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严肃,好像是递给他一袋金沙“刺骨同意给你这个名字,他从炉火的灰烬中看到了圣灵的明示。”

    刺骨是部落里老巫医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老得已经难以从自己的帐篷里挪动出来,也许人们就不会那么急着要找到医生,甚至不介意他是个毛嘴子。

    听起来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戴维有些气馁地说“帮我谢谢他,虽然我不太肯定有哪位路过的神会在火堆上写那么复杂的词组。嗯,当然英文的yes要简单很多,但我相信你的圣灵们也没有这个时间。”

    血狼蹲在他面前,盯着他说“名字是一个身份,是别人对你的评价,如果你不喜欢,想要换一个,那么你必须用行动去改变人们的看法。”

    你是哲学家还是心理医生啊,戴维咧咧嘴“那个,你们想叫就叫吧,不过你既然会说英语,还是叫我戴维吧,怎么样别像对待米洛先生那样叫他铁圈,这老让我觉得他的是个ai”

    血狼皱了下眉头,显然不明白ai是什么,但他也没有问。“监狱长”集中注意力考虑了下囚犯的提议,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于是就这么成交了。

    大概新名字的确有魔力,当部落里的印第安人用那几个词儿称呼他的时候,好像一下子脸声调都变得柔和起来了,甚至会在他干活儿之后递给他半块玉米饼什么的。等到第二天的夜里,几乎每个见到他戴维的印第安人都能称呼他了,并且他也已经记住了自己新名字的发音,并且可耻地觉得它顺耳了

    “今天不会还有割破了手或者吃坏了肚子的倒霉鬼上门吧”

    白皮白骨结束了对昨天的回顾,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他睡眼惺忪,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他的“同居人”早已经离开了。作为部落中数一数二的猎人,他很早就和其他人一起寻找食物了。他们会带回野兔、蜥蜴、沙鼠和蛇,运气好的话就还会有一些鸟。血狼说如果这里的猎物不够,他们会再往山脉那边走一段,在植被茂盛的地方重新扎营。如果不是拉科塔人,他们可以走得更远,围捕那些迁徙的野牛,那是更加充沛的食物来源,而且还有很多可以利用的东西

    戴维对于印第安人的分类和历史都很模糊,他不太明白拉科塔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反正血狼说的时候,牙缝里都透着厌恶。

    算了,反正不是很懂他们部落之间的爱恨情仇,戴维也没有多问。

    他打着哈欠走出了血狼的帐篷,因为觉得早上还有些凉,所以披着一块鹿皮褂子。他打算找灰雨一些早饭,如果不是玉米饼就更好了。那玩意儿虽然滋味还不算坏,但也不想天天吃啊。

    也许上帝在冥冥之中听到了他的祈祷,他没有找到灰雨,但却有个小女孩儿站在帐篷外等着他。一看见他出来,那孩子就高兴地叫了他的名字,把手里的一个陶盆递到他的面前。

    哇哦

    戴维有些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即便现在他饿得咕咕叫,这投喂的食物也太超过他的接受下限了那是一串肥大的蚱蜢,或许还有别的昆虫,被辣椒和其他的粉末包裹着,然后烤成了深棕色,虽然旁边还点缀着几个浆果,但毫无疑问她要他吃的是是虫子们。

    “早上的蛋白质摄入不能太丰富了吧”戴维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把那个陶盆往小女孩儿的方向推了推。这个动作意味着拒绝,虽然戴维拒绝的只是这份早餐,但显然那个小女孩儿理解的是自己的更一进步的要求也被拒绝了。她着急地上前一步,把那个陶盆塞进了戴维的手里。

    语言不通简直是造成惨案的根本原因啊,戴维哭笑不得,他指指那虫子,又使劲摆摆手。那孩子反而捡起一个塞进嘴里,嚼得咔嗞作响。

    “我不是说这东西不能吃,我只是不喜欢吃,我的口味很传统的,宝贝儿。”戴维指指虫子,又摆摆手。

    那女孩儿干脆又捡起一个朝他的嘴巴里塞去。

    你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戴维觉得这小女孩儿的表情和眼神都在坚定地表达这个意思,将来一定是女王。

    就在他被准女王塞虫塞得都要哭出来的时候,有人用印第安人的话喊了几句,那孩子停下了动作,转过头去。

    谢天谢地“监狱长”回来了,正朝着这边走来。他的手上拎着两只倒霉的兔子,另外一只手提着一柄长矛。

    那个女孩儿跟他说了几句,他也轻声回复了,于是那个女孩把陶盆递给他,又转头看了看戴维,一溜烟跑了。

    戴维大大地松了口气。

    “断刺是想你接受她的好意。”

    “心领了,我个人还是比较偏向哺乳动物的肉,比如你捉到的。”

    “兔子”血狼说着,提起来看了看,“这个要分一些给那些不能狩猎的人。灰雨在哪里,她应该在帐篷外看着你。”

    “没必要,你知道的,”戴维说,“毕竟拿炸虫子袭击我的不法分子就那一个。”

    “她不是保护你,只是限制你就这样随便地走出帐篷,你毕竟是一个俘虏。”他好像很喜欢那个单词的发音,再次强调,“你是一个俘虏,虽然你有了名字,也帮我们的人治疗,但你是毛嘴子。”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舒适感被这样一通冷水浇散了,戴维想起这个男人对自己投掷出匕首的那个表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原本你以为跟一头猛犬做了朋友,结果它转过头的时候还会对你龇牙,并且发出威胁的声音。

    但血狼显然没有体会到戴维这细腻的心思,他把兔子放在地上,朝小女孩儿跑走的方向指了一下“断刺说她的父亲需要你帮助,前几天他受伤了。等灰雨回来,你吃点儿东西,我带你过去。”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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