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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 第1节

作者:e伯爵 字数:22779 更新:2021-12-31 06:24:54

    异乡人

    作者e伯爵unte

    文案

    西部警长x中国物理系研究僧,印第安勇士x穿越程序员宅,恶搞蒸汽朋克。

    属性轻奇幻,双男主or多男主,纯净水,逗比穿越。

    第1章 旷野狂奔这一切不合逻辑

    戴维扬格是一个讲逻辑的人。

    比如他买到一个新的商品总是先读一遍说明,然后按照上面的要求逐步操作,确保自己能够正确使用而不出错。不管那玩意儿是一个复古唱机还是新款手机。

    比如他为了预防面包片涂黄油的那一面不会掉在地上,从来都把它们平放在盘子里才开始做这件事,然后煮咖啡,最后再煎蛋并且撒上盐。

    比如他绝不轻易与人辩论,因为一旦开始,他得默默地记下对方给出的信息,分出大前提、小前提,然后推导出自己的结论,再劈头盖脸地用这种三段论攻势打败对方,这过程持续时间会达到半个或者一个小时,最长的记录是两天那是在他十岁时,对方是他的父亲。然后扬格决定轻易不干这种事,即使他父亲不会再为此而揍他。

    比如他在开始工作前会将客户的要求全部梳理成条款和树状图,然后标注出层级,如果不完成第一层绝不开始第二层。无论那位客户的要求是多么不合理以及愚蠢得活像从石器时代穿越过来而对现代计算机技术和互联网毫无概念,戴维都会尽量让他们得到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果。

    当然了,这和戴维扬格的工作有关,他是一个网络公司的程序员。

    绝对不是简单地管理一下公司的局域网或者解决行政部门某个傻子员工电脑不能开机的问题绝大部分是由于清洁人员头天晚上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关闭了电源,戴维有一些需要编程的工作,虽然都不是很复杂的软件,但客户的要求千奇百怪,他就像一个需要时刻换装并且搔首弄姿的模特,得满足许多人古怪的口味。

    不过总的来说,这份工作还算合他的胃口对于一个凡事注重逻辑,做事一板一眼的人来说,每天上班下班对着电脑屏幕敲击键盘总比像销售部门的可怜虫们时刻带着微笑奉承一帮啥也不懂的门外汉要好得多。

    戴维扬格安贫乐道,根据自己的薪水和时间安排策划着自己的爱好,在总结过健身太耗时,学习乐器投入太大,户外运动太费钱等等利弊之后,他决定选择手工模型制作小模型,简单的耗材,绝不精密,但做得好的话放在ebuy上也是可以卖掉的。

    当然了,以上的信息很容易让人分析出一个结论他、没、有、女、朋、友。

    但是当戴维喜滋滋地做好一个“神奇女侠”时,他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值得烦恼。

    戴维扬格就这么平静地生活在纽约,居住于皇后区,上班在曼哈顿,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本田车。他身材瘦削,皮肤苍白,面孔斯文,喜欢穿带帽子的套头衫和外套,还有深色牛仔裤,随身的斜挎包里装着手机、平板电脑和瑞士军刀,走路的时候微微驼背,鼻梁上架的平光眼镜偶尔会滑下来这是唯一不像程序员的部分,他竟然没有近视,只是为了减少辐射伤害。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当然他也是愿意的,不过事情总有意外。

    对了,这也是戴维憎恨的一件事“意外”,这意味着不合逻辑。

    在戴维精心准备好毕业舞会的礼服和鞋子后,经过分析选择了一个自己可以邀请到的女生做舞伴,但“意外”地被拒绝了虽然他认为她的无趣导致她单身,以至于很好约,但没想到她居然去找一个校橄榄球队的肌肉男表白并且得到了回应。

    这让戴维懂得任何事情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大概从概率上讲也是符合逻辑的。

    反过来说这也使得戴维往往会多思考一些可能出现的推导方向,这样他就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他会尝试补救。

    现在,此时此刻,他就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现在是正午十二点,太阳正悬挂在天空最高处,地面上的一切都没有了影子,赤裸裸地袒露着。

    戴维热得要死,他脱下了外套,只穿着t恤,上面是一个拿着光剑的尤达大师,他在阳光下站了15分钟,身上的汗水争先恐后地从毛孔往外涌。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是打了自己三个耳光以后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疼痛。

    然后他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是2014年10月3日上午10点34分,他应该站在公司的茶水间里为自己泡一杯难喝但是勉强可以凑合的速溶咖啡。从他自工作台上起身到步行至茶水间,花费的时间在1分钟内,他打开门,看到了一片白光,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昏迷、休克、短暂失忆,怎么说都可以,总之他就是那一下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戈壁中,地下的石子儿硌得他的背部疼得要死,发白的阳光照得他双眼刺痛。他犯恶心,四肢沉重,但是他很快爬起来,环顾四周。

    如果这地方是曼哈顿的写字楼他就把自己的脑袋摁进土里让沙鼠吃掉。

    这里是望不到头的荒野,灰黄色的土地一直延伸到远处,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子儿和沙土,就只有偶尔冒出头的仙人掌以及灌木。远远地能看到几株怪模怪样的树。

    这他妈的究竟是哪儿

    戴维迅速地在脑子里想出了几种可能

    第一,有人在茶水间里袭击了他,然后把他搬出写字楼,连夜开车扔到野外。

    但戴维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他的随身财物没有丢失,他的头一点也不疼,他的嘴巴里没有哥罗芳的气味儿。况且他不觉得自己值得谁大费周章地迷昏以后驱车上百公里丢到这个地方应该是上百公里,因为据他了解的情况,纽约周围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地貌。那棵树是约书亚树对吗

    第二,有人给他了个催眠,让他以为自己正在美国西部,也许是内华达州也许也许是亚利桑那州

    但戴维还是否定了自己。催眠还需要被催眠对象配合,他顽固得像头牛他爸爸就这么说过,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能被轻易地牵着鼻子走。

    第三,他陷入了一个圈套,比如那个有名的整人节目“倒霉的一天”。他们选中了他,串通了他周围的人,然后通力合作,将他丢在这里,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他们会在拍一个短片,就叫做扬格的世界。这连续不断的假设让戴维觉得简直荒谬,他只有在热昏头的情况下才会这么想。

    但是戴维也清楚一件事,当所有可以排除的选项都被否决之后,剩下那一个无论多么荒谬,都可能是真相。

    戴维曾经看过他旁边的一个同事偷偷地上那个节目的网站,然后点击"推荐"和"抽奖"的对话框。

    好吧,他决定不给那些捉弄他的家伙任何甜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选择了一个很不合适的拍摄对象,他们会放弃他,然后捶胸顿足地遗憾白白浪费了时间和人力物力。

    戴维终于恢复了常态,他再次看手机,现在的时间是的10点40分,他们能够细致地将手机时钟校准也是值得称赞的。但这节目还是要注定失败,戴维开始辨别方向,然后注意哪些地方可以隐藏摄像头。按理说,节目组会藏在不远的地方,他们就像狡猾的郊狼埋伏在他周围,戴维压根不打算喊他们出来,也没有歇斯底里咒骂的冲动,因为就算他叫破了喉咙,那些贱人也绝不会有一丝同情心。他得自力更生。

    戴维低头寻找行走的痕迹,无论是车轱辘还是鞋印都很重要,很遗憾这个节目组干得棒极了,他没有找到任何一种,于是他决定向着东边前进无论节目组有多混蛋,他们总不会看着他干渴而死的。

    戴维信心十足,充满了反抗精神,被解放的黑奴都没有他这样的豪情。

    半个小时后,这一腔豪情被磨去了一半,一个小时后,就像被吸干的可乐杯,里面只剩下了两三滴。就在戴维越来越窝火时,他终于看到了一点可以振奋的新迹象。

    在离他一百码左右的地方有一块高出地面的岩石,那是一坡红褐色的丘陵,在岩石的阴凉处似乎有些东西。他鼓起勇气跑过去,决定无论接下来是什么安排,他都会有礼有节地阐明自己想要退出节目的愿望并保证不会揍他们。

    戴维现在累得像条老狗,t恤都湿透了,但他还是跑得很快,越来越近,直到能看清楚阴影里是一辆马车,就像西部片里的那种,车厢上覆盖着厚厚的帆布。但车辕上空荡荡的,并没有马。

    戴维越过一丛仙人掌,站住了在那辆车周围,躺着几个人,四个男人,两个女人,穿着西部片里才有的衣服,就是那种灰扑扑的牛仔装和棉布长裙,还有扔在一旁的宽沿帽。他们看上去被打劫了,两个男人脸朝下,背上有一大片血洇,另外两个侧卧着,看不清楚伤势,但身下有一大片血迹。而那两个女人仰面躺着,一个咽喉上有个刀口,可怕地翻着血肉,另外一个还是个小女孩儿,不超过十岁,被女人抱着一只手,脖子都要断掉了。

    就在他赶到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几只秃鹫想要降落来大快朵颐,但因为他而决定再盘旋着观察一会儿大概在评估他是不是来抢食的。

    戴维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这场景做得可真他妈的逼真呀

    “嘿,伙计们”他大声说,“你们知道吗,我超喜欢虎豹小霸王的如果你们现在缺一个角色,我很乐意帮忙,但是得有人给我一身你们那种戏服”

    没人回答他。

    “我说,摄像机在哪儿我总得试个镜”

    一片寂静,躺着的人似乎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好吧”

    即便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宅男,戴维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大步走上去,踢了一下那个侧卧的男人。对方的身体滚动,四肢摊开,肠子从肚皮上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戴维的大脑cu暂时停顿了,他就像突然死机了一样站在原地,直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将他重新激活。

    他手脚发抖,胃部翻腾,双眼发直,但居然还没晕过去。他大概只犹豫了一秒钟,接着发出了这辈子最响亮、最果断的惨叫。

    这声音简直惊心动魄,徘徊的秃鹫从中听出了“别惹我”这样明确的警告,遗憾地叫着飞走了。

    而戴维也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妈妈,他已经放弃了矜持,放弃了自尊,要是那该死的节目组想要的是这个那就随他们吧,他现在唯一的念头是离开这里,回到他安全的电脑桌前。

    他觉得自己跑得过长耳野兔,跑得过郊狼,肾上腺素在给他加油鼓劲,他大概有直追博尔特的天赋。但实际上他在这十几秒中只跑了不到五十码,并且随即就听到左耳边传来嗖的一声响,脸颊感觉一阵剧痛。

    一只箭擦过他的脸庞栽进面前的沙地。

    戴维回过头,看见红色的岩石丘陵上突然冒出来几个人影,赤裸着半身,皮肤是纯净的古铜色,脸上画着五彩图案,带着鲜艳的羽毛头饰,穿着鹿皮裤,还背着长长的弓箭。

    印第安人,西部片的必备要素之一。骁勇善战,冷酷无情,爱好是剥人头皮钉在自己的皮带上。

    戴维拿不定主意是跪下高举双手还是继续往前冲,但他很快决定执行前一个动作。

    因为在那几个印第安人中有一个走到岩石的边缘处,向着他拉开了弓,即便戴维还搞不清楚状况也能看得出他准能射中自己那个印第安人个子比其他人都要高,身材健壮,脸上和身上都涂满了油彩,他的羽毛头饰也更华丽,看上去像个领头的。

    “别杀我”他用英语叫道,同时后悔没学过一点印第安原住民的短语,比如“行行好”“求求你”“我是好人”,或者“我爱你”也行。

    但那个印第安人似乎听见他的祈求,放下了弓箭,戴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看见他猛地抬起手,松开弓弦,箭头呼啸而来。

    完蛋了,戴维的泪水夺眶而出

    但箭头越过他飞向更远处。而岩石上的印第安人发出呼哨,纷纷转头消失在斜坡那头。

    与此同时,戴维听到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传来,夹着阵阵枪响。

    他根本没胆子回头,立刻向前一扑,抱住脑袋贴在地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动传到他的身体上,他闻到了尘土飞扬的味道,还有溅起的小石子儿打在身上。戴维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虔诚地当个基督徒,他起码颂扬了耶稣的圣名一百遍,还赞美了耶和华一百零一遍,甚至连圣母他也没忘记。要是为他主持洗礼的牧师还活着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安息,一定会高兴得抹眼泪。

    枪声和马蹄声忽大忽小地在他耳边响着,中间夹杂着污言秽语的谩骂和印第安人特有的呼哨。

    最后呼哨渐渐远去,枪声也停止了。

    戴维依然在瑟瑟发抖,直到有人跳下马,抓住他的领子把他起来。

    “嗨,小子,你尿裤子了吗”那个人问道,口音很奇怪。

    戴维狼狈极了,他灰头土脸,面无人色,眼镜也摔得不见了,脸上挂着眼泪鼻涕,简直是“废物”这个词最好的注解。

    “他吓傻了,”另外一个人说道,口音也不像美国人。

    “好吧,”第一个人蹲下来,平视着他,“告诉我你的名字,小子,你是跟他们一起的吗”

    他翘起大拇指朝着那堆尸体的方向。

    戴维撩起t恤抹了把脸,终于找回点神智。他面前这个人身材宽厚,长着一张标准的西部牛仔的脸,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满脸胡茬,歪着嘴笑并且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穿着棕色的外套,粗布长裤,裤子的大腿内侧缝着鹿皮,腰间的宽皮带上插着两把巨大的手枪。他的裤脚扎进了两只长靴里,靴跟上镶着马刺和锁链。

    “你是谁,先生”戴维哽了一下,问道,“你救了我”

    “先生”他嘿嘿地笑着,递给旁边的一个眼色,“听起来你像是念过书的我是德拉克卢卡斯警长,本地的治安官。是我救了你,没让你可怜的头皮跟着那堆红野人跑,所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身份。”

    “戴维,戴维扬格警长。”他终于发现这人胸前挂着的银色五角星。

    “你是犹太佬”

    “我不知道,至少我爸爸不是。”戴维顾不上质疑他有种族歧视。

    “那么,戴维,你跟那边的人是一起来的吗”

    他还是在问尸体的事情,看起来很认真,如果不是奥斯卡影帝那就意味着他真的是个警长。真人秀节目是请不起奥斯卡影帝的,戴维这么认为。

    所以他犹豫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这位警长明白他是个完全无辜的路人,并且一门心思想要回到自己的写字楼去他发誓一定勤恳工作,绝对不再偷偷地玩游戏。

    最后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说“警长先生,我想问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卢卡斯警长皱起眉头,仿佛这个问题冒犯了他。但他随即又同情地看了看戴维,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5月20号。”

    “是哪一年呢”

    这下的确是在看傻子了。

    “1880年。”

    戴维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居然漏掉了最最荒谬的一个他穿越了时空。

    这位程序员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色从苍白一下子变得通红,接着他往后一倒,彻底放弃了意识。

    “哇哦”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德拉克卢卡斯烦恼地顶了顶他的宽沿帽“我还没开始恐吓他呢”

    “最短的审讯记录,警长”一个男人取笑道。

    “是啊,看起来还不像是装的。”卢卡斯轻轻拍拍戴维的脸,嫌恶地说。他把他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像对待一头野鹿的尸体一样捆得结结实实的。

    戴维对此毫无知觉,他如愿以偿地昏过去了,不必再回答警长的更多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也没有答案。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合逻辑,完完全全地不合逻辑

    第2章 绝望与希望不幸的亲戚们和劳拉一样美蛮荒之地

    上

    戴维趴在一堆干草上。

    确切地说,是趴在干草堆铺着的毛毡上,那毛毡的气味精彩纷呈它也许在某匹癞皮马的脊背上搭过,也许在某个醉鬼吐过以后盖在他身上,给他一点点温暖,或者是容易出汗的大胖子抱着擦廉价香粉的妓女在上面滚了一百多个来回。

    戴维从来不知道毛毡也会有如此丰富的一生,每一种味道似乎都在嘲笑他前半辈子的单调。

    “所以我就落到这个鬼地方了吗”戴维喃喃地说。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叹了口气。

    窗外的月光很亮,足以将这间狭窄的牢房照得清清楚楚。戴维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丢进这里的,那时候他还不省人事,但他知道现在得重建整个世界观和人生观。他完了,他孤立无援,他只有这一身衣裳和一个没有信号的智能手机,哦,还有几张十美元和一美元的纸币他记得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流行西班牙银元吧,所以他基本上就是一个穷光蛋。

    他忧愁地在毛毡上辗转反侧,又看着这间牢房,这里并不宽敞,大概只能容乃两三个囚犯如果那位卢卡斯警长真讲人道的话。牢房周围的墙壁是坚实的木板,铁栅栏外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马灯,旁边是皮鞭、镣铐、火枪等等一看就不好惹的玩意儿。正对着它们的是一个书桌,虽然老旧而且满是灰尘,但是出乎意料地精致,应该是某个移民带来的好东西,也许是西班牙古董。

    戴维为它难过,因为它的边缘有许多伤痕,全是擦挂出来的,光看着戴维就能想象那位警长肆无忌惮地把双脚放在它身上,任凭马刺在它身上拉出一条一条的痕迹。文明和理性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毫无用处,戴维阴郁地想,他的遭遇不会比这个古董书桌好多少,哪怕他大学毕业,是个不错的程序员,这里没人会了解这个工作多么有趣。

    “我给他们讲两位进制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只认识0和1的弱智。”

    戴维沮丧极了,简直要哭出来。

    他不明白这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一直以为穿越时空一定是休杰克曼这样的帅哥或者是身材火辣、面孔娇艳的绝世美女才有的特权,因为他们能有机会跟错乱时空中的男女来一段罗曼蒂克,上帝也才有好玩的肥皂剧看。而戴维,他无论推演哪种情况,结论都只有一个

    他死路一条。

    他的技能在这个时空中毫无用途,找不到工作,他会干点儿零工,但很快就会沦为乞丐;他搞不清楚这里的风俗和文化,还有医疗状况,很可能染病,一个小伤口都会让他死于破伤风引起的败血症;他不会动刀动枪,要是不小心踩到谁被要求决斗,他可以直接在脑门上画个靶子

    他又叹了口气,转身把脸朝向墙壁。

    他开始努力回忆自己知道的科学知识,那里面有哪些是关于穿越时空的,但目前他剔出来的只有跟黑洞有关的天文学常识,连爱因斯坦场方程他都背不出来,就别指望能分析出什么白洞可以让自己钻进去了。但他觉得,也许他还是应该碰碰运气,如果真的在这里是死路一条,他就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那混乱又忙碌,偶尔还堵车的“大苹果”,他爱它。

    戴维擦了擦眼睛,忽然灵光一闪他醒来的地方也许有一个时空夹缝,或者是时空隧道。他应该试一试,说不定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这个想法让他激动起来,似乎终于在一片漆黑中看到光亮,尽管它一闪一闪地简直要熄灭了。

    戴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到他最初醒来的那片戈壁去试试,为此他得先获得自由。

    他想到了那几具尸体,他感激那几个枉死的移民,他们给了他灵感,为此他决定将他们都当做自己的家人。他给四个男性分别取名为约翰扬格来自于他早逝的叔叔、吉姆希金斯五年级时欺负他的一个混球、汤姆怀特他曾经养过的狗和理查德肖他的顶头上司,第一个是他亲切的叔叔,其他的是同路的雇工。而那两个死去的女性,一个是他可怜的婶婶,一个是爱丽丝,他最最可怜的小侄女他们都死于抢劫,罪犯就是无处不在的凶猛的印第安人。

    戴维觉得警长肯定会盘问他为何幸存,然后他就以“反正你们都断定我是个懦夫,那么我就是受到了惊吓,脑子不太好使”来搪塞。不管如何,只要他一获得自由,就头也不回地奔向旷野,用他所有的力气去拥抱故乡

    当然,如果去那地方路太远的话,他准备借一匹马。

    戴维终于有了点靠谱的主意,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不少,他放松下来,再也不责怪毛毡上的味道了。他闭上眼睛,为自己的聪明和勇敢感到欣慰,满足地进入梦乡。

    戴维是被照到眼睛上的阳光弄醒的,他感激这道光,因为他正在梦中被印第安人追得在戈壁上狂奔,痛哭流涕,屁股上插着三支箭。

    当他揉揉眼睛坐起来的时候,看到卢卡斯警长正摇晃着手上的钥匙走进来,他叮叮当当地打开了牢房的门,随手把钥匙挂在腰带上,然后靠在门口向戴维挥手。

    “叫扬格的小子,”他说,“过来,我们聊聊。”

    战斗开始了能不能回家就看他的了

    戴维打起精神,跟着他走出牢房。

    卢卡斯警长斜斜地坐在那古董书桌上,戴维能听到它悲惨的呻吟。这么一个大个子如果压在自己身上,估计他的骨头也会惨叫的。卢卡斯警长看上去有六英尺高,肌肉结实,穿着西部常见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鹿皮在膝盖和大腿内侧的地方磨得油亮,他一边斜眼看着戴维,一边玩他的两把左轮手枪真正意义上的两把,一把柯尔特,一把亚伦,都是野蛮的凶器。

    戴维有点惧怕这样的男性,他们强大、粗鲁、不讲道理,就像中学橄榄球队里的四分卫,在兄弟会里充满了号召力,却最喜欢折磨他这样的书呆子。

    “坐下。”四分卫对他说。

    戴维四下看了看,拖过来一个三条腿的凳子,辛苦地保持平衡。

    “那个你说你叫戴维扬格”警长用那把亚伦的枪管搔搔头。

    “是的,”戴维心惊胆战,万一走火他没有换洗的t恤,“我不是犹太人。”

    “那个不重要。”警长随意挥了下手枪,“现在你清醒了没有需要来杯白兰地吗”

    戴维简直受宠若惊“不,先生我是说,我已经准备好回答您的任何问题。”

    卢卡斯警长啪的一下把他的枪拍在桌子上,戴维闪了一下,差点儿坐到地上去。“很好,戴维,”警长放下长腿,坐正了身体,“现在把你遇到的事情前前后后地给我说清楚,然后我们下一步再讨论你怎么办。”

    说谎的秘诀在于你得一半真一半假,戴维以前在书里读到这个,他还没有太多机会尝试。但是今天他几乎调动了他所有的想象力来为自己昨晚杜撰出来的亲人们编造一个心酸的故事

    在纽约过得不怎么开心的一家人,接到某个朋友的电报,说是有一个矿脉好像是银矿需要合伙人,这不但会让他们摆脱债务,还可以发一笔大财。于是怀着希望,他们买了大篷车出发,但对于银矿的渴望还没有被满足,就遭遇到了更令人沮丧的事。要知道,印第安人是整个西部最捉摸不定的东西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死者的头皮还在。

    “他们就这么死了。”戴维努力用悲伤的口气结束这通胡编乱造,他实在挤不出眼泪,只好低下头。

    卢卡斯警长用他灰蓝色的眼睛盯着戴维,指甲在满是胡茬的下巴上刮出嚓嚓的声音,然后问道“你们没有带枪就上路了”

    “有的,警长,我们反击了,不过后来寡不敌众。枪被印第安人抢走了在他们杀死我的亲朋好友之后”

    “然后你逃了,昏倒在附近”

    “我见血就晕,警长,我手发抖,拿不住枪他们一般都不叫我上场而且我被吓着以后还会失忆”听起来就像个双料的废物,戴维一边压抑着自尊心,一边给自己泼污水。

    “好吧,你记得自己从哪儿来真不容易。记得要到哪儿去吗”

    “不记得了,先生。”

    “那个给你们拍电报的人呢”

    “如果我还能记住他的名字,先生”

    “你记得自己要去哪儿吗”

    “很遗憾”

    戴维把自己和警长一起赶进了死胡同,他“社交杀手”名头不光在公司里有效,现在也能起一点正面作用。

    “那么,你打算去哪儿呢”关键句终于出现了。

    “嗯我想回纽约去,我熟悉那儿,而且我还有别的亲戚,麦吉叔叔”戴维来不及想个完整的名字,“当然了,我首先得整理下约翰叔叔的遗物也许大篷车我用得上。”

    卢卡斯警长没说话,只盯着戴维,那摩擦下巴的嚓嚓声简直让他心烦意乱。

    “好吧,”他终于站起来,冲着外面偏了偏头,“跟我来,小子。”

    下

    他们终于踏出了这间充满了权威主义臭味的木头房子。

    外头强烈日光让戴维的眼睛短暂失明,他忍不住遮挡了一下,然后狡猾地缩到警长身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戴维是个城市中长大的小孩儿,但也有在堪萨斯农场的亲戚。他见过破破烂烂的建筑,但真没有见过这么多聚集在一块儿的。不,严格地说它们并不是破烂,而是杂乱。那些西部电影里的布景肯定都为了照顾观众最起码的审美而搭得能入眼。真正的西部小镇可不是那样,眼前的就是证明

    在一片完全没有加工处理过的泥土地上,那些石头和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子毫无规则地散落开来,有尖顶、平顶,有平房、小楼,有朝着东边的,有朝着西边的似乎就没有人考虑过强迫症病人看到这些房子会有什么心情。涂过漆的部分已经被烈日给彻底晒掉了,有些木头边缘开裂,看得人胆战心惊的,而房子们中间被马蹄、车轮和靴子踩得稍微坚实一些的就是宽阔的主路了。每当有风吹过,尘土就高高高兴兴地飘起来,毫无偏见地落在每一栋房子上,活像一群被抬举的贱人。戴维觉得,哪怕上帝用一晚上的暴雨将这些房子都洗干净,只要水汽一蒸发,所有一切都会很快恢复原样,因此上帝已经彻底地在这里放弃了“清洁”的概念。

    这也影响到了人,那些行走着的和靠在墙上、屋檐下、栏杆旁的家伙们都穿得潦草,活像一个月都拿同一套衣服在对付,跟他们比起来,卢卡斯警长简直像个绅士。

    但他们的腰上都插着枪,一副缺人干架的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戴维这个外来者,似乎一旦他露出一点儿鄙视的苗头,立刻会被排队要求决斗。

    “来吧,小子,”卢卡斯警长把他从自己背后拎出来,“让我带你去看看你叔叔的遗物。他们现在都在教堂里,安德鲁牧师正在照料他们。”

    戴维惴惴不安地跟着卢卡斯警长往前走,一边练习着如何做出沉痛的表情。实话说,被这样一群大拇指扣着皮带和枪的凶徒这么盯着,戴维的表情简直像立刻要哭出来一样。

    当他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走过一栋棕色小楼的时候,有人从门里走出来,向他们打招呼。

    “早上好,”那个穿红色长裙的女人高声问,“警长先生,要来杯咖啡还是白兰地”

    戴维的表情改变了他觉得没有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在看到她以后会还能板着脸

    那是一个大美人,像斯嘉丽约翰逊,又有些神似梅根福克斯。总之她是他喜欢的类型,性感又火辣,她的头发是浓密的黑色,皮肤如同蜂蜜,绿色的眼睛璀璨迷人。当她开始说话的时候,戴维发现她的嘴唇丰满又嫣红,简直是就像

    对了

    戴维激动地在心里拍掌,他发现了,她就像劳拉他心目中最狂野的女神为了她戴维玩遍了每一代古墓丽影。

    “别像个傻瓜一样流口水。”卢卡斯警长用手肘碰了碰他,低声说,“那是一头母狮,小朋友,你征服不了她,只会被她撕成碎片。”

    但愿她那丰润的嘴巴真的能“咬”遍我全身。

    戴维万万不敢让自己这点下流的意淫被警长发现,所以他相当郑重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警长叮嘱完毕,然后用最热情地模样向着那位美人挥手。“黛安娜”他大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现在我必须送这位不幸的朋友去处理他亲人的后事。也许等一会儿他能从你的饭店里得到一点儿可以振奋的东西。”

    “那好吧,”叫做黛安娜的女老板抬了抬下巴,“我这里治疗每一个受伤的灵魂,比那边的可靠。”

    戴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隐约能看到在一片泛白的屋顶中间,有一个灰色的尖顶上竖着一根十字架。

    他们在这位女士和其他人的注视下继续前行,戴维在习惯了那些探究的目光以后,终于有了一点胆子打听具体的消息,比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做洛德镇,离卡森城不远,”卢卡斯警长慷慨地告诉了戴维,“坐驿站马车只需要三天就到,那边是内华达州的州府,比这里繁华得多。如果你想要回纽约,可以到那边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太平洋铁路的火车票。如果不行,再找找驿站马车。”

    我要找的是一个时空夹缝,原始人

    戴维在心底哀嚎,揣在裤兜里的手捏了一下他的苹果手机还好他们没有搜过他的身,那些零钱和手机都在原来的位置。

    “我要怎么去卡森呢”为了逼真,他仍然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我是说,如果要回纽约”

    “我们这边偶尔会有人去州府办事,你可以搭车,不过”卢卡斯警长斜眼看了看他,“先得处理好你的叔叔他们,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带着6具棺材上路吧”

    “我想他们可以安葬在这里这是个可爱的地方”戴维一面提醒自己不可以操之过急,一面说着违心的话。

    “这是个操蛋的地方”卢卡斯警长露出轻蔑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子,从纽约来的娘娘腔。觉得这里很脏很穷很乱告诉你,还不止呢。这里的人有一半都是罪犯,他们犯过偷窃、抢劫和杀人罪,但只要不在我眼皮子地下乱搞,他们就跟你一样有公民权。这里什么东西都得靠本事挣,哪怕是你睡觉时盖的那张破毛毯。这里没有娇滴滴的女人,她们每个都会开枪,特别是戴安娜道尔顿,她可以拿起猎枪从二十码外轰爆你的头。还有印第安人,那些阴险的家伙,郊狼的亲戚。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这个地方,经常来跟我们闹一闹。有些人晚上会失踪,然后白天在荒野上找到他们被野兽吃掉了一半的尸体头皮也不见了所以,小子,这是个操蛋的地方,别尽说好听的。”

    戴维觉得额角上留下了一滴冷汗,连连点头“这么听起来真是个操蛋的地方。”

    “一点儿没错”卢卡斯警长哈哈大笑,冲着戴维挤了挤眼睛,“但是我打心眼儿里喜欢这鬼地方”

    这人的确是疯子。

    戴维在心里默默地给身边的人盖了个戳。

    第3章 看上去最正常的神父莫名其妙的外债爱尔兰小精灵中国人

    上

    洛徳镇的教堂是用木板搭建的,石头打下了地基,然后在上面搅拌一些灰泥,再组合那些木头,敲敲打打,刷上白色的漆,然后镶嵌好玻璃,在顶上竖起十字架,就算完工了。至于将白漆晒得发黄、斑驳脱落,再让木头呈现出跟沙漠一样灰黄的颜色,把门和墙壁弄出一些裂缝,再塞进来一个神父,那都是上帝管的事儿了。

    戴维走进这间教堂的时候,觉得上帝虽然不怎么认真,但干得还算尽职。但他跟安德鲁贝茨神父接触了以后,他觉得上帝干得棒极了。

    安德鲁神父大概是这个镇子里唯一正常的人类了。

    他大概三十多岁,金发碧眼,一表人才,穿着黑色的外套,开口的时候带着一些法国口音,柔软又文质彬彬。戴维发现他白色的硬领上没有一点儿脏污。

    这是一个文明人啊,戴维感动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我对您的遭遇深感同情。”听完卢卡斯警长的简单说明以后,神父揉搓着双手,充满同情地看着戴维,“请进来吧,就在最后排坐一下,很遗憾里夫斯先生正在布道台那边收殓您的亲人,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去看。”

    没有兴趣,也没有这打算。戴维咧咧嘴;“谢谢,神父”

    他被身后的警长推了一把“坐下吧,小子。”

    “安德鲁神父作证签字,然后我会给你出具一份死亡证明,”警长说,“接下来你得清点遗物,交点儿税,把他们下葬,就可以走了。我没漏掉什么吧,神父”

    他跟安德鲁神父说话的口气非常柔和,简直要让戴维以为之前那个流氓是他双胞胎兄弟。

    “辛苦您了,警长,您说的完全正确。我也同时需要在您的监督下让扬格先生清点下死者的遗产。请过来吧,我把东西都摆在这里”

    他用白色的桌布扑在木椅子上,然后把那些看上去还值得捡回来的东西都摆在上面,包括表壳凹进去的怀表、沾了血的羊毛披肩、破破烂烂的瓷娃娃、被折弯了的几只银勺子天呐,戴维在心底哀嚎,他原本以为“遗产”这个听起来闪着金光的词儿能帮他换来一匹马什么的,现在看来只能换只马蹄铁了还不包括钉子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堆破烂儿,不敢让失望的表情暴露得太明显。但这要哭不哭的模样的确打动了软心肠的神父。

    “有上帝的怜悯他们将不畏惧行走过死荫之地。”安德鲁神父在胸前画十字,按住了戴维的双手,他的皮肤干燥而柔软,让人觉得舒服。戴维忍不住也握住他的手,用最为痛苦的表情说“我不能接受这些遗物,它们让我想到家人们的可怕遭遇,您看那些血,神父,我不想带着它们。那娃娃都碎了,我可怜的小丽莎。”

    安德鲁神父一个劲儿的点头,看上去像一只纯种的绵羊而非牧羊者。

    “请您帮我卖掉它们行吗”戴维说,“事实上,我回纽约还需要点费用的,能有一点儿钱就够了,也许我至少能租一匹马您最公正了,神父,由您来帮我卖掉它们我将感激不尽。”

    “哦,先生”

    戴维在心里搜刮自己可怜的历史知识,在心里换算着这时的美元购买力“您估计它们能卖几美元3美元,5美元那几个银勺子,它们应该可以卖到10美元吧租一匹马需要多少我记得还有大篷车”

    “先生,扬格先生,请等一等”安德鲁神父终于提高了些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事实上它们已经不属于您了。”

    戴维怪模怪样地看着他。

    安德鲁神父交握着双手,略带歉意地说;“刚才核算了一下,如果除去您的大篷车,这些东西大概能卖5到7美元,除去本镇需要征收的税费,您还得支付运送遗体到镇子里的租用马车和拉回大篷车的费用,以及购买棺材的钱,最后还有举行葬礼的必要花费,总共算下来大概在13美元5美分左右。实际上按照优先扣除税款和教会收入的原则,您还需要向其他人支付至少6美元。”

    你怎么不去抢

    戴维瞠目结舌,眼珠子几乎要滚出来。

    你这个披着天使皮的恶魔他盯着安德鲁神父,觉得他简直面目可憎你的圣坛下面藏着什么,全是赎罪券和耶稣裹尸布吧你是不是还在征收什一税啊注1

    他的表情肯定足够精彩,以至于站在一旁的卢卡斯警长忍不住笑起来。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戴维的肩膀,咧着嘴“也就是说,你得付钱,扬格先生。在没有了账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阴谋

    戴维悲愤地想,我被他们坑了这操蛋的地方

    “哦,千万别被警长吓着了,扬格先生,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被戴维在心底装上了犄角和尾巴的安德鲁神父依然在尽力安慰他,“其实只需要请胡克先生喝杯酒就能抵消掉租马车的费用了,而且他愿意5美元买你的大篷车他认为那车磨损得厉害。主要是棺材的成本,剩下的完全可以去跟艾瑞克商量一下,让他打个折。”

    棺材还能打折你们这里的物价也未免太坑了。

    戴维默默地注视着神父,让他简直不好意思再多说一个字儿。只能草草地结束了这次会面,并且保证把遗物都陈列在圣物柜附近,下一次布道的时候就能够拍卖掉。在戴维缴费之前,他都会好好地保管它们的。

    戴维在教堂里干的最后一件事儿是去圣坛下看了一眼正被收殓到棺材里的尸首,虽然神父再次劝阻他,但他还是去了。神父只好独自将那些可以卖钱的破烂收起来。

    那几个不知道真实姓名的倒霉鬼都已经被整理过衣服放进去了,规规矩矩的,甚至连快要掉了的脑袋也缝回了原位。

    “这是皮克林医生的干的,”卢卡斯警长说,“别担心,这个不收钱。而且,他不喝酒的时候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戴维咧咧嘴。说真的,他丝毫不担心这个,就算那酒鬼医生把死者的头缝到背后去,只要不收钱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做出悲伤的表情,然后蹲下来摸了摸那棺材的木板。

    他不认识这种木头,其实作为一个不喜欢外出远足的宅男来说,只要不是叶子和树皮完整的树木,他基本上很难认出来。但他能感觉到这木板的厚薄和硬度,这就足够了。

    他在心底大概地估计了个价钱,准备好好地跟那卖棺材的说说折扣。

    “那现在怎么办”有了估价以后,戴维问卢卡斯警长,“既然还有证明文件,还有税费和别的什么,我应该先办哪个”

    “你得在这里待一阵了,至少是在葬礼前不能走,证明文件是小事儿,税费也是小事儿,我甚至可以再给你免一点儿,但教会的钱你一分都不能少。”警长压了一下帽檐,“否则安德鲁神父会紧紧跟着你,让你每天都觉得上帝的爱在身边。”

    听起来简直是恐吓。

    “可我注定钱不够,那怎么办”

    警长耸耸肩“没有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在这里会赚不到钱的,除非你真是个废物。”

    我随便写一个小游戏都可以拿一千美元的戴维愤怒地在心底咆哮,只有你们这些不懂信息时代的家伙才不明白我的价值

    “先带我去找那位艾瑞克可以吗”戴维依然温顺得像只兔子一样对卢卡斯警长说,“至少我可以先少给一点儿棺材钱。”

    警长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他似乎也突然高兴起来了“很好,我会带你去找艾瑞克,他是个嗯,是个很有趣的人。”

    戴维觉得背后有点凉。

    下

    戴维走出了教堂,明晃晃的太阳晒得他浑身冒汗,他闻到自己的t恤衫有股让人不愉快的味道,但他连一块能换的布条都没有。

    钱,现在是他最迫切要弄到的东西。

    “那个警长先生”

    卢卡斯警长转过头看着他。

    戴维咽下一口唾沫“洛徳镇上有什么工作缺人呢”

    “很多,”警长上下打量着他,“你会开枪吗”

    戴维想起了自己在靶场被后坐力弹出去的经历“不”

    “你对矿业了解吗比如寻找矿脉或者下井挖掘一类的。”

    这个年代好像基本没有什么可靠的安全措施“不”

    “赶马车也成,驿站马车偶尔会为邮局招募一些押车车夫和押运员。”

    我只会四轮驱动的,对会喷气摇尾巴的那种我没辙“不”

    卢卡斯警长擦了擦鼻子“好吧,你到底会什么”

    编程,给我一台c机,我能创造世界。

    “我会算数,读书写字”戴维强忍羞辱的痛苦说道,“我一直读到大学一年级”我都不敢说我有学位,生怕吓着你

    但卢卡斯警长的表情还是表现出了惊讶“竟然这么有学问,那么你没有完成学业”

    “家里难以承担学费,所以我们才会离开纽约。”

    戴维一面完善之前编造的身世,一边努力用轻松的态度跟卢卡斯警长聊起来,他开始意识到,也许这位看起来粗鲁的西部标准硬汉会是这镇子里最能给他帮助的人。

    “我说,你衣服上那怪物是什么你自己画的”

    卢卡斯警长指着戴维的t恤衫问。

    对尤达大师要有基本的尊重啊戴维默默地祈祷原力与自己同在,一边回答“嗯,是啊,传说中的一种爱尔兰精灵。”

    “怪模怪样的,不过搞不好他喜欢。”卢卡斯警长的口气有些奇怪。

    “谁”

    “你希望我带你来见的人,”他在一栋两层楼的木屋前停下脚步,朝门口抬了抬下巴,“到了。”

    他走上台阶,竟然还摘下了帽子才敲门,但没人来开,他干脆握着把手,一推一扭就自己进去了。“来吧。”他朝呆立在原地的戴维偏了偏头,“他可能在忙。”

    这就是区别,戴维一边踏进这间屋子,一边想,在文明社会这叫做擅闯民宅,警察不亮出证件也会被赶出去的。但在这里,卢卡斯警长显然就是上帝。

    房子里一边是木制的柜台,一边是沙发,上面铺着的毛毯已经被磨得发亮。空气中有一股木头的味道,干燥、清香,如果它们不是来自于那些摆在地上的刚刚做好的棺材就更棒了。虽然是布局简陋的屋子,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很规矩,甚至连那些棺材也按照大小从左到右的整齐排列。桌子和柜子上没有多余的东西,甚至连墙壁旁边的酒瓶子都按照从大到小的规则排了两行。

    这房子的主人一定有强迫症,戴维想,而且还挺严重。

    在这个房间后面的门里面,发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卢卡斯警长领着戴维朝那边走去,大声招呼道“艾瑞克,你在吗你的顾客来说说价格的事儿。”

    即便是这样的工作间,也充满了强迫症患者的痕迹工具全部都按照长短大小悬挂在等高的钉子上,木架子上摆着棺材的半成品,地上的木屑和刨花被扫成了一堆,新的则还没来得及整理,所以散了一地。

    在木头架子旁对着原料敲敲打打的男人停下工作,站直了身体。他看着来客,先解下了罩在嘴上的方巾,把锤子和凿子挂回钉子上,然后拍拍身上的灰,才转向戴维和卢卡斯警长。

    黄种人

    戴维意外地看着这个棺材铺的老板,从轮廓上看他很显然是个黄种人,身材精瘦,黑发黑眼睛,长得还不赖,头发剃得很短,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但很干净在戴维见过的人中,除了神父和那个叫戴安娜的美女,就属他最干净了。

    “这是艾瑞克吴,他来自中国,具体什么地方我忘记了,反正也不重要。”卢卡斯警长说,“给他说说好话,他会帮你的忙。卖棺材的不一定都是铁石心肠,对吧”

    “德拉克。”那个中国人用不满的口气说。

    “我在夸你,”卢卡斯警长拍了拍戴维的肩膀,“看,这倒霉的小子跟你当年一样,都是被那些红野人给打劫了,不过他比你惨,他的亲人都被害了。既然老卢克帮了你,你也许可以帮帮他,怎么样”

    “也教他做棺材吗”吴走过来,他的个头儿也不高,但看起来倒是很精神。

    “你的口音倒不像中国人,至少比黄西标准多了。”戴维讨好地说。

    吴吃惊地盯着他,而卢卡斯警长则皱了皱眉头“黄西那是什么”

    他们没看过脱口秀注2,戴维懊恼地解释道“呃,那是我认识的另外一个中国人。”

    卢卡斯警长耸耸肩,而吴却皱起眉头着看他“你就是那个向我要了6具棺材的人。”

    “不是我”戴维反射性地说,接着又尴尬地笑起来,“那个,也算是我总之,很感谢吴先生给我可怜的家人最后的容身之处,我来是想问问棺材的价格。”

    “五个大的一个小的,给我55美元。”

    又一个抢劫犯

    戴维控制着面部的肌肉保持微笑“吴先生,您知道,我刚刚遇到印第安人,我的身上没有现金,我还得交税,还有葬礼的费用”

    “最少也得50美元,小的算赠送。“

    “那些遗物卖完也没有这么多钱,我还得考虑下将来回纽约”

    他简直想抱着这个中国人的腿大哭“行行好”。

    “纽约”吴抱起双臂,打量他,“你来自纽约。”

    “是啊,怎么你也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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