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我朝着他们摆摆手,看着他们扛来一具屍体,那脸上的模样与我有几分神似,我看着他们是怎麽从子觞手中扳下那把刀子的,再捅进那屍体的胸口,接着取来不知从哪来寻来的血污,往那屍体上泼去。
太假了。
一边让人包紮胸口的伤口,一边看着周遭的人的工作,正在指挥人摆弄屍体的百合愣了一下,回过头看我。
王爷,虽然这只是顺水推舟的局,但你这麽宠的夏先生也真的伤了你,你怎麽还可以这麽冷静?
他伤不了我。那双原本就苍白纤弱的双手与那不断颤抖的模样,他哪有那个力气伤我,更何况我内里又多了一层,他认为自己已经用尽力气捅我一刀,其实只不过是浅浅的一道口子。
没错,我也是有私心的,等了那麽久终於等到他们有动作,就算他们真的想利用我身边的人来动我,我也是会笑着接受。
只是当我看着那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他,就算他想杀我的心是真,我的心还是硬不起来,甚至多了一点点的酸。
真舍不得何必硬把人家拖下水,你本来有机会让夏先生知道,却又甚麽也不说。百合不愧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人,马上就看出我再想甚麽。
没了这机会再等五年?你觉得我父皇还能再撑五年?
我从小就知道陛下和小贤一直都是有些猫腻的;小贤长得像他娘,那个来自民间的青楼女子,那样备受争议的娘与自小的残疾,我不知道小贤是怎样被非难的环境下长大的,我只知道小贤说话总是牙尖嘴利带着嘲讽,他对周遭的人,总是带着不信任与残忍,看他是如何毒哑他身边的丫头,看他是怎麽在长大後怎麽折磨那些後宫老人的,我不知道他的心底到底装了多少的恨。
小贤只对陛下一人好,我也知道陛下是怎样的呵护我们这个幼弟,至於他们後来是怎样的情难自控我也不可能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眉眼之间的春色早已藏不住,我都看出来了,父亲怎麽看不出来?五年前的夜晚,父亲将他们两人叫进书房,隔日,父亲突然病了,没多久便禅位给陛下,但我也再也没见到父亲,病了?到底病得如何?被小贤软禁才是真吧?
即使知道陛下与小贤的手段不光采,但陛下很认真於帝王之职,人民安居乐业,就像子觞说的陛下是一个好国主,所以我心底有一部分很想就这样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好,但是父亲怎麽办?跟在小贤身边装哑的那个丫头带来的那封信,那个要我救他的老父亲……我能不救吗?
这个局,我唯一舍不得的人是他。
低下身,轻轻的抚着他苍白的脸,若他清醒发现这个替身,他会痛吗?他会真的像他刚刚说的那样自尽吗?
别让他死。
他若真爱你,会知道这只是替身不是你;他若够聪明,也会顺水推舟帮我们绊住那些人。百合摇了一下头,
不过,王爷,一但将这原本乾乾净净的夏先生拖下水,你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你不悔吗?
我看了百合一眼,
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看了他最後一眼,我起身,朝着百合点了一下头,往外走了出去,後头还有很多事得做,我没时间儿女情长……
正准备从後门离府,我听到了百合远远传来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王爷!
嘴角慢慢的扶起一抹冷笑。
这丫头哭得还真像……
作者有话说
☆、琴,曲,天下-18
一盆子水泼洒在我头上,逼得我从黑暗之中清醒。
夏子觞,你别考验我的耐性。那一向软糯的声音不断的拔高。
我没有……
我的无言让那美丽的贤王爷怒火中烧,我听见他靠近我的声音,他摸索着用力抓起我的头发,在我耳边低语,
夏先生,你真的不怕吗?那听似温和暖腻的声音引隐藏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寒冷,
像你这样文文弱弱的人是很受被禁箍许久的人欢迎的,我相信很多人都很乐意在你身上发泄他们的慾望,尤其还曾是个被王爷独宠过的宠,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那是多麽的销魂……
与贤王爷相比,在下倒觉得贤王爷更让人销魂……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竟让我敢这样回嘴,也许我认知到事已至此我也惟死而已,
贤王爷是如何让古桑国主销魂的?
我说的话刺激到他,即使他目不能视他还是可以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用力的撞在地上,他没保留任何的气力,很快的我眼前已经变成一片血红,额上是火辣辣的疼,脑袋也被撞得晕呼呼的。
下作东西!贤王爷终於累了,他最後一次拉起我的头发,用力的甩在地上,他微微的喘着气,但仍不解气,双手继续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摸索着我的每一支指头与每一个指节,
当初你在我府里只因为琴弦断了无法弹琴,就生了一场大病,那如果我现在折了你的手指,让你永远无法弹琴,那你应该就生无可恋了吧。
我终於第一次抬起头来看着贤王爷和始终跟在他身边的哑儿姑娘,看着他抚过我的每支指头後,拉起我的食指,脸上尽是那邪魅的笑。
就从这支指头开始好不?夏先生,给你最後一次机会,跟我说说,我们家荣哥哥去哪里了?
我再度低下头,既然生无可恋,我还怕真的再也无法弹琴吗?欠他的,这十支指头都还不完……
啊!
等不到我回答的贤王爷终於没了耐性,他不再说话,直接将我的手指用力反折,伴随着那骨头蹦碎的声音,我因剧痛发出了声音。
别急,还不够呢。哑儿,拔掉他的指甲!贤王爷一声冷笑,
反正指头都被我折了,指甲也不需要了吧,咱们一天一天慢慢来,你一天不说,我就一天折掉你一支指头、拔掉你一片指甲,你有十天时间慢慢来……
低着头,我可以有甚麽东西夹着我的指甲,然後比骨头折断更痛的痛楚袭来,
啊。我咬着牙不想发出声音,但那痛楚还是逼得我叫出声音。
哑儿,让我看看!
那个失去指甲保护的指头在那最初的疼痛之後,只剩下点点的刺痛,但现在突然又被人用力的辗压,那疼痛让我发出闷哼。
很好。我发出的声音让贤王爷很满意,他甩开了我的手,
夏先生,你想清楚这样的疼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可以玩,小贤我都奉陪喔。
贤王爷那甜腻的声音终於离开了,我依旧趴卧在地上,只是收回了手,看着上头的伤和不断往外冒着的血花,眼前突然变成红色,另外一支完好的手探了一下也在痛着的额头,也还在冒血……
很疼,真的疼,在这个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我才敢发出疼痛的呻吟……当我那把刀刺进他胸口时,他也是一样疼吗?
一直称着的精神终於在这个时候耗尽,身体一歪,我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这样也好,我心不痛了,身体也不疼了……
____
(荣王爷)
听见跪在我面前的人说的每一句,我气得摔下手中的杯子。
安邦贤,你够狠!
十指连心,折了指拔了甲,你是还想怎麽折磨人?
王爷息怒,贤王爷所作所为也只是想逼你出现而已,绝对不能在这时自乱阵脚。
这我怎会不知?只是……
我要见陛下。
王爷!
避开小贤,无妨。
属下遵命。
只愿陛下如我心所想,心中仍怀良善,否则……否则我也不敢想……
作者有话说
☆、琴,曲,天下-19
自我进了这大牢之後,我就再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但从贤王爷将我折指去甲那一天起,我只要算算我有几支手指有伤,就知道又过了几日。
我的右手已经全废了,剩下完好的左手,但是今天过後,可能也要血肉模糊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这几日的折磨几乎耗去我所有的气力,就连狱中送来的米汤我也几乎咽不下去,我只是这样撑着一条命,撑着……
我趴在地上,让发热的身体能因冰冷的地板稍微冷却,我知道我的身体正烧着。
闭上了眼睛,遁入了黑暗之中;很讽刺,原本因为贤王爷让我很害怕这样孤独无声的黑暗,但如今这样的黑暗可以让我短暂的忘掉贤王爷的折磨,只要闭上眼睛沉入那无声的黑暗之中,我就不会痛了。
这一次的黑暗保护我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我再也醒不来了,但这世间总是无法如我所愿,我的意识还是回到了现世。
张开眼睛,突然的光线让我很快的又闭上,这不是那阴暗的大牢!
闭着眼睛,我可以感受到身上的被褥,受伤的右手似乎被固定到不能动弹,空气中漫着温暖的桂花香……我立刻睁开眼睛,完好的左手掀开身上的被褥,挣扎着想要离开这熟悉的地方,我不能在这里!
但我伤得真的太重,才准备试着下床,双腿却不听使唤瘫软在地;我发出的动静让守在外头的人冲了进来。
你这是在干嘛呢?
听到那沙哑苍老的声音,我莫名的安心下来,
哑儿姑娘……
你别总找人麻烦,伤得那麽重,就别想往外跑,安心养伤就好。哑儿姑娘扶着我躺回床上。
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敢见他。想起我对他所做的事,我无颜见他。
他知道,所以他不会来这里,除非你准备好了想见他。哑儿姑娘看着我,
再者,陛下初登基,这几日是很繁忙的,也抽不得空闲。
陛下?他成为古桑国主了?我在狱中的这段日子,外头竟然发生了这麽大的变化?
你别这样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你想问尽量问,我会说。
我甚麽都不想知道,只除了一件事,
我只想问你,我一直自责於我被贤王爷蛊惑而想杀他,但其实他才是利用我的那个人?
哑儿姑娘想了一下,
如果这样想可以让你安心养伤,那我会说对。
我看着哑儿姑娘,
别说得这麽光勉堂皇,怎麽会那麽刚好我才刺了他一刀,就出现了那个替身,然後百合那麽刚好的出现,如果不是早有预谋、如果不是我在他的监视当中,怎麽一切会如此巧合?
我并不蠢,只是那躺在血泊中的身影对我的刺激太大,之後又是那样肉体的折磨,我没那个能力去思考他到底怎麽了;贤王爷利用我伤他,他反利用我去夺得他要的东西,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只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夏先生,你不觉得人傻一点活着比较快乐吗?
哑儿姑娘的一句话让我闭上了嘴,她说的没错,我去深究这些有意义吗?我当初想杀他的心还是真的,他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好好养伤,别想太多,大夫说你虽然伤的重,但是好好调养,以後还是有机会可以弹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