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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第13节

作者:颜小妞 字数:24015 更新:2021-12-31 07:45:11

    他刚坐下不一会,门口熙熙攘攘之声响起,看来是新娘来了。宾客们多自发站起来到府门口观看,夏子凌一个人坐在那里,倒显得有些另类。纠结了片刻,他还是起身隐入了人群之中。

    、第72章 蜀王大婚下

    洪武帝恢复周礼汉制之后,婚礼仪俗都有严格的规定,皇子的婚礼更是马虎不得。夏子凌在人群中,只见朱椿身着藩王龙袍,头戴九旒冕,果然是英俊非凡,只是面上神色有些冷然。

    不过藩王自该如此吧,要是娶个亲乐得跟庄稼汉娶老婆一样,岂不是很没品。

    到门前三丈之内,朱椿下得马来,接过一旁王府仪仗递过来的喜弓,拿在手中,却久久没有动作,只是朝着夏子凌所在的方向直直看过来。

    灼热的视线越过人群,准确无误地与他对视。夏子凌觉得自己已经很没存在感了,不知道朱椿是怎么找到他的所在的。

    两人这么隔着人群遥相对视,似乎时间就这样静止了。认识三年有余,十八岁的蜀王已经与当年略带青涩不同,更加成熟稳重,也更有帝王之气了。

    而自己的心境,也与初遇时有了很大不同。也许太在意一个人,盯着他看了太久,就会像自己现下的情况一样中了魔障吧。他夏子凌从到了这大明朝,便与蜀王的命运连在一起,十七年来,他将“朱椿”这个名字时时刻刻装在心里,于是此刻便有些放不开了。

    或许,他应该尽快娶妻生子,以免自己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但自己终究要回去不是吗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坑害无辜的女子。

    两人这么对视着,一旁的司仪不知蜀王为何突然呆愣住了,但时间紧迫。终于,片刻后,他耐不住上前两步,凑到朱椿耳边提醒到“王爷,吉时就快到了。”

    夏子凌见状,敛了目光,转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朱椿看着夏子凌消失在人潮中,终于拿起喜弓,搭上包着红布的喜箭,朝着轿楣射了出去。

    无意识地在蜀王府外晃荡了不知道多久,回到王府中时不仅错过了新娘跨火盆等步骤,甚至连今日的重头戏拜堂他都错过了。听说久居深宫的后宫第一美人郭惠妃也与洪武帝一道亲临蜀王府,逗留了片刻,可惜夏子凌无缘目睹倾国美人的风采了。

    拜堂之后,新娘入了洞房,酒宴却才刚刚开始。

    刚落座不久,沐晟便走到自己身旁,道“伯嘉,什么时候到的我一直找你没找到呢。”

    “我刚到,前几日醉酒还有些没缓过劲来。”前几日在家将养,他是与沐晟告过假的。

    “嗯,一会早些回去吧。”沐晟说得风轻云淡,心下却有些不平静。

    适才夏子凌来了又去,根本没逃过他的眼睛,加之看他神色有些郁郁寡欢,根本是对朱椿大婚这件事心存芥蒂吧。

    沐晟心中忽觉有些不妙,他原以为只是朱椿对夏子凌单方有些不正常的情愫,现下看来,莫非这两人竟是心意相通

    “嗯,一会敬了王爷就走。”他也确实不想在此多呆,但是身为蜀王的近臣,无论品阶,总不好无故离席。偏偏按他排到的这末位,朱椿一桌一桌应承过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这桌。

    “今日蜀王大喜,京城各种人员繁杂,加之皇上出宫,兵马指挥司即后来的五城兵马司人手不足,从各都督府借了不少人手协防。我本来想让你领兵前去,但你告假,便让黄同知代劳了,若你身体无碍,可否去与他换值”

    夏子凌当即道“景茂,你怎不早说,这样的冗职,怎好让别人代劳。我这就去与黄同知换防。”

    沐晟点了点头,道“那我与你同去与王爷道明,请他恕你先行离席之罪吧。”

    夏子凌的回答完全在沐晟的意料之中,他若介意朱椿的婚事,定然会如坐针毡,巴不得先行离席。自己给他递了这么个梯子,夏子凌正好顺着往下爬。

    二人挑了个空档,便端着酒来到朱椿面前。

    “王爷,伯嘉今日还要当值,我代他给您告个不是,许他先行离去。”

    朱椿未发一语,盯着沐晟看了一会,而后才将目光转向夏子凌。

    “王爷,臣奉命率人协助兵马指挥司布防,公职在身,恐要先行离去,”夏子凌说着双手举杯,“臣恭祝王爷大喜。”

    朱椿唇角扯出一个微讽的弧度,道“大喜那不知夏同知准备何时大喜呢”

    朱椿这样不与自己碰杯,却口出嘲讽之语,实在没有必要。他与他又不是那旧情人反目,不过是君臣关系而已。

    夏子凌收回酒杯,垂首道“臣家徒四壁,大业未成之际,不敢想那娶妻之事。”

    其实王爷婚宴,与寻常人总是不同的,百官敬酒,朱椿可饮可不饮,全凭他个人喜好。既然蜀王不愿饮他所敬之酒,他也勉强不得。

    “哦,原来如此,”见夏子凌收回酒杯,朱椿却突然将手中的酒杯一扬,薄唇轻启,一饮而尽道“那么就恭祝夏同知早成大业了。”

    看到二人言语中有些夹枪带棒,沐晟只好打圆场道“王爷,时间不早了,我送伯嘉先行离府,再来陪座。”

    朱椿看了夏子凌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夏子凌与黄同知换值之后,一直忙到下半夜才回到家中。这么一日浑浑噩噩下来,竟然不觉困乏,索性泡了一壶茶,独自在院中小坐。

    今日倒是个晴天,明月皎皎、繁星浩瀚,是个绝好的静夜独坐时节。这个时间,朱椿应该正怀抱佳人,享受那洞房花烛的千金一刻吧。这么想着,夏子凌竟然觉得口中的清茶更苦涩了几分。

    这简直毫无道理好吧朱椿结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如弃妇一般,独自在这里自怨自艾呢

    他这个人,对感情一向有些迟钝,不过好歹也谈过恋爱,不是一窍不通的人,这几日别扭下来,他倒是悟出了自己对朱椿有一点点那么不大正常的情愫。

    而今日,在王府门口,朱椿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忽然又领悟到了一点或许朱椿也对他有点那么不大正常的感情。

    两个男人互生情愫是怎么回事在二十一世纪,这叫同性恋、搞gay,或是搅基,总之都是自己从前非常不齿的事情。他这穿越,不仅遭遇悲催,甚至连性向都穿崩了,让他回去如何有颜面面对江东父老

    但就算他和朱椿都有那么点不大正常,他们究竟能做什么呢人家那厢已经结婚了,而他也总归要离开明朝回去的。各走各路,才是明智之举。

    “夏同知倒是惬意得很啊。”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夏子凌回头一看,一身黑衣的朱椿正站在自己身后,颀长的身影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眸如黑夜中的星子一样耀眼。

    夏子凌今天只喝了一杯,因此,他确认自己并未出现幻觉,那么蜀王因何出现在此呢

    “一刻值千金,王爷不在府中享受温柔乡,为何此时造访”

    “赏月。”

    “”看来这家伙果然对月亮情有独钟。不过今天倒是明月高裢跤行酥滤菜埔怖共涣恕

    “那么王爷请便吧,臣要去歇息了。”夏子凌说罢就要回屋。

    朱椿冷着脸,一把抓住夏子凌的左手手腕,道“你心里就真的只有大业”

    如果说夏子凌之前只是有些猜疑,朱椿大婚之夜来访,又说出这样的话,他就算再迟钝,也当领悟到一二了。

    “你觉得我还应当有什么”

    朱椿沉默不语,只盯着夏子凌的眼睛,脸色越来越冷。而后,他突然使了些力,将夏子凌往自己怀里拉。

    夏子凌早有防备,加之朱椿手上只使了三分力,夏子凌手腕一翻,向后一跃,已是挣脱朱椿的钳制,离他三尺之远。

    现下想来,就算在漠北大帐中,朱椿把他当成了蓝嫣,前几日他酒后梦到朱椿,第二日醒来嘴唇却是红肿的,想来那日夜里也不一定就真的是梦境吧。

    蜀王如此大大方方占人便宜,横竖娶妻的是他本人,此刻还跟自己抛弃了他一般来这里撒野,简直好生没有道理。

    “王爷,请恕臣僭越,您这番举动究竟寓意为何臣不懂,臣不是那勾栏小倌,还请您看清楚了。”

    夏子凌眼神清明,语气咄咄逼人的样子,忽然让朱椿清醒了几分。他今日虽未醉,但是也有些借着酒劲不管不顾之意,否则也不至于弃了蓝嫣来到这里。

    可是他究竟想干嘛夏子凌问得好,他也在沉思这个问题。他喜欢夏子凌,这一点似乎已经无疑了,但他想将夏子凌如何是收做男宠吗不,那样太委屈了夏子凌。可是,夏子凌身为男儿,他也不可能娶了夏子凌,而身为藩王,他是必须要娶妻生子的。

    所以这么苦苦纠缠,又有何用

    “王爷,在臣的家乡,一夫仅配一妻,是以臣一直没有娶妻,是因为尚未遇到确定心意可以厮守一生的人。王爷既然已经大婚,还请收敛心意,不要做出逾越之事。”

    “今日臣就当做王爷未来过此处,以后臣与王爷,还是谨守君臣本分的好。”

    朱椿看着夏子凌的唇一开一合,一字一句听着他述说的话。夏子凌的建议,似乎很好,既当如是,也仅能如是。可是心里却有百般的不愿意。

    “不。”朱椿咬牙说到,一步步朝夏子凌走近。

    “王爷请不要任性了。”夏子凌蹙眉向后退了两步。

    “不”他知道他很任性,可是他该死的放不下。朱椿挤出这一个字,更加逼近了夏子凌。

    “那么恕臣不奉陪了”夏子凌又退了两步,正好贴近墙边,右手从墙角不知哪里摸出一柄剑,趁朱椿不备便“刷”得袭向朱椿面门。

    夏子凌这几日该郁闷的郁闷,该买醉的买醉,现下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这么兢兢业业助蜀王成大业,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从未做出任何对不起朱椿的事情。蜀王自己不能付出全部,难道想要他向男宠一般毫无尊严,任他予取予求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理念中,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到底他才是应该动气的那一方,不是吗

    、第73章 京中斗法一

    朱椿没有想到夏子凌会突然对自己出手,一时不备,差点被他刺中,狼狈地仰身后倒,才躲过了他这一剑。

    当然,其实夏子凌也是算实在了以朱椿的身手定然能躲过,才敢贸然出手的。

    “接着,别说我欺负你。”夏子凌说着又捞出一把剑,扔向朱椿。

    蜀王抿了抿唇,不知夏子凌是何用意,但仍是接了直抛过来的长剑。

    夏子凌知道自己打不过朱椿,不过现下却不论输赢,想和他打上一场。夏子凌速度极快,招招不带含糊,直奔朱椿要害而去,但每一招都被朱椿轻巧地化解了。

    朱椿武功本来就在夏子凌之上许多,今日虽喝了些酒,却并不妨碍他的发挥。只不过比起夏子凌的肆无忌惮,招招发力,朱椿担心伤了对方,手下留情,仅以防御为主,百来招下来,面上看着倒是两人旗鼓相当,打得难解难分。

    二人从院子里打到屋顶上,复又打到院外荒地处,直到夏子凌觉得有些累了,才把长剑一扔,坐在地上,道“不打了。”

    朱椿将剑往地上一扔,看着径自双手撑地仰视星空的夏子凌,忽然觉得今日的夏子凌率性外露,更加让他移不开眼。

    不过这么酣畅淋漓打了一场,两人倒是将内心的烦闷发泄了不少,心境豁然开朗。

    两人这么并肩而坐了片刻后,夏子凌转头望着朱椿道“王爷,你为君我为臣,不是很好吗别再犯糊涂了。”

    若是夏子凌刚才同自己说这话,朱椿是百般不愿的。现下将那些烦闷撇净,心中虽然苦涩,却是不再犯别扭。

    夏子凌是该自由翱翔的鸿鹄,又岂容他私自囚禁在囹圄之中呢身为皇子,身不由己,如若不放手,或许只能将他从身边逼走。

    朱椿望着空中的圆月,许久之后,艰难地开口道“我知道了,如若有一日我能成得大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夏子凌垂下眼眸,落寞一笑,道“谢王爷。”

    这荡平北元之后,举国上下一时再无大事,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平和之下,唯有京中形势有些微妙。

    洪武初年,朱元璋便钦定下成年藩王不得无故逗留京中的规矩。但现下京中却待着三位成年藩王

    秦王朱樉,年前奉诏进京朝贺后,便因风寒久不痊愈而留在京中治疗。

    燕王朱棣,北伐归来后,便因旧伤复发上不得路,逗留京中休养。

    蜀王朱椿,刚刚成年,却恰逢大婚,且蜀王府还未修建完毕,是以也是就藩不得的。

    规矩说的是不得“无故”逗留京中,这三位看起来似乎都理由挺充分的。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这三位逗留京中的藩王,正是目前竞争东宫之位最具实力的三位皇子,是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秦王在众皇子中齿序第二,虽然平庸了些,朱标薨了,按顺序排,自然该排到他继承皇位,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不少,多是那些维护朝廷法度、因循守旧的老臣。

    燕王是不世的将才,加之为人圆滑,朝中多有口碑。但文化水平稍低了点,文臣学士们不大待见,支持他的多是武将,尤其是中山王徐达旧部。

    蜀王最近人气颇望,本就文韬武略非常出色,母妃又是洪武帝宠妃。此次征讨北元归来之后,与新贵将领蓝玉结了姻亲,朝中一批大臣趋之若鹜,蜀王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所以,这么分析下来,这三位算是各有千秋,谁能最终夺得那东宫之位,还真不好说。

    秦王和燕王打着养病、养伤的名义,自是不好外出了。而一贯低调的蜀王最近却有些转了性子一般,与王公大臣们往来频繁不说,居然还流连起了风月之地。

    这事的由来还要从朱桂说起。由于蜀王大婚,洪武帝特许在中都阅武的代王朱桂回京。这朱桂,一向是风流成性的,上次在中都被那皓月背叛,萎靡了一段时间,现下复又生龙活虎起来。

    京城之中,比起中都,风月场所可要高级了不少。朱桂听说京中有名的墨青居新近来了一位头牌名唤“青玉”,长相如神仙下凡一般,所接客人,皆由他自己挑选,他若看不上眼,管你是什么王公贵族,一律挡在门外。

    有这等妙人,朱桂自然心痒不已,约着他那些猪朋狗友日日前去拜访,掷下千金之后,这一日终于得见青玉公子一面。朱桂大喜之下,得意地在朱椿面前炫耀,却不想朱椿忽然道“今晚我与你同去。”

    朱桂有些错愕,他那哥哥上次不是说过再不去那勾栏之地了吗怎的现下主动要求同去

    “哥,我要去的地方可是呃,那男男欢好之地啊。”

    朱椿冷冷瞥了朱桂一眼,道“我知道。”

    于是,当晚用了晚膳,朱桂的马车上多了一个板着一张冷脸,活像去赴刑,而不是去温柔乡享受的男人。

    朱桂一边偷瞄着自家老哥的臭脸,一边在心里思量着,大哥这刚大婚不久,就跟着上风月之地快活,究竟是何用意大嫂看起来长得挺漂亮呀,这时候不正应该是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刻吗就算要腻味,也没这么快吧还是说大嫂看起来漂亮,身上却又什么隐疾,不能伺候夫君

    但他这嫂子的后台硬朗得很啊,看样子,本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带着亲哥哥去找小倌,不知道会不会发飙。可是这次明明是他哥自己要跟着去的,他朱桂可是清清白白呀。

    “别想些有的没的,墨青居快到了没”朱椿一语将从上了马车就死死盯着自己看的弟弟唤回了神。朱桂这家伙,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

    “呃就在前面。”

    下了马车,两人嘱咐车马仆役在门外等候,直接在小童的引领下入了内院雅间。坐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一个身着青衣直缀的清俊公子走了进来。

    此人皮肤白皙、眉峰俊朗,清澈的眼眸中带点异族的琥珀色,薄唇不染而朱。与寻常小倌的女气不同,英气之中带着几分空灵,周身流露出的是一股超越性别的中性之美。

    将这样的清俊人儿压在身下,应当别有一番风味。朱桂一见这人长相,便有些坐不住了。

    “青玉来迟,还请二位见谅。”男子微揖了揖,便大方地掀袍而坐。

    来人果然正是青玉,他开口之时,朱椿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僵,片刻后才又若无其事地低头抿了一口清茶。

    青云眼光在两人间流转一圈之后,道“不知哪位是王公子今日所付定金,青玉陪的可只有一位公子,两人一起恕青玉消受不起。”

    朱椿闻言,侧头对朱桂说到“小桂子,我今日宿在青云公子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朱桂一时间懵了,大张着嘴看着他这厚颜无耻的哥哥。这明明是他花重金买下的一夜,朱椿要跟来看看青玉长相也就罢了,现下还要将自己的猎物占为己有吗而且,居然还给他取了个什么“小桂子”的称呼,听着活像个内侍一般,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桂正要发作,朱椿忽然使了些力,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瓷杯与檀木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而后,蜀王眼神一凛,语气冷了两分,道“怎的还不走”

    老哥用上这个眼神,朱桂就跟小时候一样忽然泄了气。刚才想的要跟朱椿理论啥的,一瞬间抛到了脑后,平日嚣张跋扈的代王就跟只小猫一样乖乖地垂首,应了句“是,这就走”,然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雅间。

    出了墨青居,朱桂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娘的为什么自己总是要被老哥吃得死死的,到嘴的美人就这么给人夺走了。他哥也真不地道,以往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吧,这大婚没几天,那边与新婚妻子耳畔厮磨,这边却上象姑馆找小倌了,看来比起他这道貌岸然的哥哥,自己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还真是优秀得很啊

    朱桂好歹也是堂堂藩王,要他跟小厮一样在墨青居门口候着他那哥哥爽快够了出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是以,朱桂出了墨青居,便着车夫回去了,想着到了府上再派辆马车过来接朱椿。

    但马车临要拐入代王府巷子的时候,朱桂脑子一转,心想不如先去一街之隔的蜀王府坐上一坐。毕竟家中有娇妻守候,万一他那哥哥一会回来得早,他还能再返回墨青居去会会那青玉。

    这么想着,朱桂便命车夫调转车头,入了蜀王府的巷子。

    入了蜀王府,路过花厅之时,朱桂一眼便见到坐在那喝茶的夏子凌。夏子凌也见到了代王,便起身行礼道“臣拜见代王。”

    “免礼。”朱桂挥了挥手,衣袍一掀便坐到夏子凌对面。夏子凌经常到蜀王府走动,是哥哥的心腹,朱桂与他也熟稔得很。

    “代王可知王爷去了何处我有一事要与王爷相商,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

    夏子凌所问,正中朱桂痛处。朱桂正愁着没人吐苦水呢,当下一拍桌子道“他啊,正乐不思蜀在温柔乡享受左拥右抱的情趣呢,你今日怕是等不到他了。”

    左拥右抱夏子凌皱了皱眉,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朱桂本人更擅长做的事情啊。

    自从那日打了一场,互诉心意之后,朱椿与夏子凌都装作没事的人一般,相谈仅止于公事,虽然内心仍有些芥蒂,但好歹是挽回了那岌岌可危的君臣关系。

    现下忽然听说朱椿去了风月之地,他心下虽然有些不快,却仍是摒除不该有的杂念,问到“这王爷可是受代王您所邀,一同去了青楼”

    虽然朱椿去哪里他管不着,但他刚收到消息,秦王今日着人往都察院递了一封弹劾蜀王行为不端的奏折,是以他急急赶来,想要和朱椿商议对策。

    朱桂一听,不大乐意了,嚷嚷到“怎么是我带他去的呢你没见我好端端坐在这里啊,是他自己去的好吧”

    “再者,青楼什么的,哪里满足得了我那哥哥,他正和那象姑馆的头牌小倌翻云覆雨呢”

    哟,代王这语气,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火气啊。不过朱椿居然去嫖男妓了呃这让他该怎么说好呢。

    、第74章 京中斗法二

    没想到蜀王不去则已,去了一次这象姑馆之后,不知是食髓知味还是怎地,竟然接连三四日,直接宿在那墨青居青玉房中不走了。

    而那青玉,平日胃口刁得很,同一个客人断然不接第二次。遇到朱椿这样本就长得俊逸非凡的,兴许也动了真心,竟然不再理会其他恩客,日日只接这一位客人。

    第四日傍晚,夏子凌下了值还寻不到朱椿,索性便去了墨青居。

    彼时,朱椿刚在雅间坐定,今日青玉忽然来了兴致要抚琴献艺,朱椿也乐得一边品茶一边听曲。青玉的琴艺不算很出众,但美人抚琴本就是一种情趣,意境到了,曲子如何倒也不是特别重要。

    不过,曲子还未听上一曲,门外就有小童来禀,有位姓凌的公子有急事找王公子。

    朱椿望着青玉,温柔一笑,道“青玉,这是你的地盘,见或不见,全听你的。”

    青玉抱以深情一笑,略带羞赧道“我这里本是不允闲杂人等进入的,但是王公子与其他人不同,你的事便是青玉的事,既然有急事,那便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夏子凌在一位小童的引领下进入了雅间,这还是他来到大明朝第一次进入象姑馆,是以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墨青居的雅间,布置得简洁清雅,桌椅和床是上好的檀木制作,一看就价格不菲;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俱是当代名家所绘的水墨画;墙角摆着数盆兰花,清雅怡人。而那琴后所坐的头牌小倌,也不似粗俗妓子一样浓妆艳抹,不仅未施粉黛,甚至长相也并不女气,而是一副清俊脱俗之姿。

    这高档的象姑馆配上头牌小倌,果然妙不可言,怪不得王公贵族、文人墨客俱以到此作乐为雅。也许朱元璋自己都没想到,他在给百官关上一道门的同时,又开启了另一道更具别样风情的大门。

    环视了一圈,见识了象姑馆的真面目之后,夏子凌不看青玉,径自对朱椿说到“公子,小的有急事相商,这事情再拖不得了,可否移步清净之地细说”

    朱椿却似听不懂夏子凌的暗示般,漫不经心地答道“青玉这里就很安静,有什么但说无妨。”

    见夏子凌还面带犹豫之色,朱椿抿了口茶,忽然道“你若还有顾忌,我不如明说了吧,我准备将青玉收入府中,所以我的身份也不用再隐瞒,青玉,我其实不是什么王公子,而是当今圣上钦封的蜀王。”

    青玉抚琴的手瞬间一抖,带出一个破音。他赶忙下跪,面上不掩慌乱之色,道“参见王爷婢子不知王爷造返,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朱椿起身温柔地搀起青玉,“何来怠慢之言,青玉快快请起。”随后转向夏子凌,道“现在可以直说了。”

    “”既然朱椿如此大方,夏子凌也不避讳,说到“前几日臣收到线人来报,秦王暗中使人递了一封弹劾王爷的奏折,现下这事不知是不是有人暗中推动,竟然闹大了,今日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携监察御史二十余人,上了联名弹劾的折子,按照惯例,无论所言是否属实,恐怕王爷这几日不得不在府中思过,不可外出了。”

    朱椿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索性我出来也只见青玉一人,所以我这不是要将青玉带回去吗以后便不用再造访此间,你一会就去与这墨青居主人谈好赎金。”朱椿说罢,转头看向青玉,“青玉,跟我走,你定然不会有意见吧”

    青玉面上顿了顿,但还是很快开口道“青玉得王爷青睐,自然是万分欢喜的。”

    朱椿点了点头,接着对夏子凌说到“二哥那边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管他,让他去捣腾就是,倒是四哥那边,你得多注意着些。”

    “燕王那边,现下倒是有个绝好的机会。”夏子凌说罢看着青玉,目光有些犹豫。

    青玉倒是识相,当即道“王爷,青玉去厨房给您备些宵夜,你们先聊着。”

    朱椿却是一把拉住青玉,道“备宵夜这等小事,何必你亲自去,着小童去就是了,本王见不得你离开,乖乖坐着。”

    青玉被蜀王强制按在身边椅子上,倒是想走也走不了。

    夏子凌继续说到“燕王此番借故旧伤复发逗留京中,日前徐王妃着长子高炽入京探视,臣派入燕王府的人回报,朱高炽带了千余侍卫随行,正在路上,俱是全副武装,居然还带了火铳等利器。”

    朱椿道“那又如何”

    夏子凌狡黠一笑,“王爷可是忘了,那朱高炽尚未被册封为燕王世子呀。此等随行甚至超了世子用度,现下京城局势不明,朱高炽莫不是要带兵进京逼宫么”

    “笑话,千余人,就算带着几只火铳,能成得了什么事”

    夏子凌又道“王爷,还记得您私自从中都回京一事吗您当时只带三四随从,尚可被诬陷为图谋不轨,差点身遭不测,朱高炽这千余人怎的就不能成事了”

    朱椿忽然有些顿悟,微笑着点了点头。凡事在于人炒作,父皇本性多疑,这携千余兵士入京之事,也是可大可小啊。

    夏子凌继续补充道“燕王逗留京中本就不妥,现下又来了这一大拨侍卫。王爷若是着一班大臣弹劾于他,估计他此番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若护着朱高炽,说此事是他授意,那么燕王就脱不了干系了,皇上至少会罚他速速返回北平吧他若撇清关系,说是朱高炽私自所为,那就更好,我们这番让大臣们往死里弹劾那朱高炽,说不定皇上会杀鸡儆猴,反正皇上洪福齐天,孙子多得很,也不在乎少这一两个的。”

    朱椿一拍桌子,称赞道“此计甚妙如此,你先谈定青玉的赎金之事,便着手去做吧,我今日还是宿在青玉这里。”

    “是,那么臣就先行告退了。”夏子凌说罢,垂首退出了雅间。

    夏子凌走后,朱椿与青玉继续对饮赏曲,及至子时,朱椿才吩咐为他准备床褥,自己要歇息了。

    青玉闻言走出两步之后,忽然回头一笑,道“王爷,您这是要装到何时啊”

    朱椿星目一挑,“哦,装什么”

    “王爷并不喜欢在我这宿着,却还非要每日过来做戏,不会很辛苦吗青玉不知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竟让王爷这样死死盯着不放了”

    既然青玉挑破,朱椿也不再装作一副温柔沉醉装,索性眼神一敛道“没想到你倒是先沉不住气了,青玉公子,或许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岚清公子”

    青玉闻言倒是怔了怔,“你如何发现我是岚清的不可能啊”

    朱椿冷冷道“你样貌确实与之前毫无共同点,但是声音却是没有变化。”

    “”声音这东西,与给人直观感受的外貌不同,其实很少会有人去注意,除非是极度亲近之人,才会对声音非常熟悉。他自问与蜀王不过一面之缘,没有道理蜀王会对他的声音念念不忘呀除非

    “王爷可是在透过我看别的人”这几日来,蜀王日日来他这里,外人看来是迷恋他青玉至深不舍离开,只有他知道,二人不过是秉烛夜谈罢了。这“夜谈”是真正的夜谈啊,蜀王不停地与他说话,天马行空、繁杂小事,直说得他口干舌燥。如若蜀王宠幸了他还罢了,这样碰都不碰,反倒引人猜疑。

    之前在中都之时,他是易了容与蜀王相见的,现下恢复本来面貌,他自认为自己的长相足够吸引人,但蜀王却对他视而不见,现下蜀王道出是从声音认出他的,这么说蜀王感兴趣的倒是他这声音了

    说起声音风尘中人对这些个欢爱情事总是特别敏感,青玉忽然嘴唇一勾,道“王爷的心上人,莫不是适才来的那位公子吧”

    朱椿淡淡一笑,“是与不是,与你又有何干系。”

    那日他随朱桂同来,是因为发现最近部署的一些小事每每被人占了先机,他怀疑身边出了奸细。然而在府中排查一通,并无可疑人等,便将目光投向了朱桂这张大嘴巴。朱桂此人,最爱流连风月场所,而且酒一下吐嘴便管不住,而众人皆知,这风月场所最是深不可测之地。

    他本也只是抱着一试之心,并没想着那么快就有收获,却不想那日一见青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心中便有些明了了。

    按说他本该放长线钓大鱼,可是仍是忍不住心中冲动,当晚就留了下来,与青玉秉烛夜谈。这种透过一个人看另外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却让人无法克制,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蓝玉的心情了。

    不过,早些揭开谜题也无妨,横竖他朱椿就是这么个喜欢速战速决的人

    “那么青玉公子,既然大家已经说明白了,明人不做暗事,可否告知本王,你这背后的大树,究竟是哪位王爷”

    青玉轻轻一笑,“蜀王这等聪明之人,何须我明言,你心里应该早就有底了吧。”

    “适才你二人在我面前故意胡言乱语,说要对燕王下手,不是已经料到我是为何人做事了吗不过这样重要之事,蜀王也敢明言相告,想必只是说来唬人的吧”

    “真的是胡言乱语吗”朱椿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玉,“如果你真觉得本王是胡言乱语,又何必急着摊牌想要脱身去报你那主子,再者,现下又何必出言试探。”

    青玉面色一变,蜀王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自己此事确实心急了点,但蜀王今日与属下在他这里公然议论这样的大事,他更加确信了自己身份已经暴露,深怕脱不了身,便急急下手,此为其一;万一明日真被蜀王赎身带入了王府,那才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此为其二;燕王长子朱高炽确实在入京路上,蜀王这厢已经布置下圈套,必须尽快提醒王爷防备,此为其三。

    “王爷果然厉害,青玉佩服,”青玉说罢,却是狡黠一笑,“但王爷防得了我这饮食,饮茶食饭前必要着人试探,却没想到我在手上下了毒吧。你之前都未曾沾我衣袖半分,今日情急却是牵了我的手,现下已经中了青玉独门秘药,王爷,你再运气看看,你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中吗”

    适才朱椿便觉得体内真气有些乱窜,青玉这么一说,他一运气,忽然头晕眼花,止不住扶着一旁的檀木桌喘着粗气,果然是中毒之象。

    “你”朱椿恨恨地咬牙挤出一个字,却是身子已经软倒在椅子上了。

    、第75章 京中斗法三

    见蜀王中毒倒地,青玉得意一笑,他身份既然已经败露,自然要尽快溜之大吉。蜀王武功高强,如不把他放倒,定然难以逃脱。

    虽然谋害皇亲是杀头的大罪,但只要他此番能逃出这里,大不了远走异乡,再不以这张脸孔示人,也没甚要紧。而且这间墨青居本是燕王的产业,他也不是一个人作战的,自己的地盘,要出去还不容易

    青玉心知蜀王很有可能在附近布了眼线,不敢大意,戴上屋内备着的面具,又细细化了妆,伪装成一个颧骨突出,面上有几根薄须的寻常男子摸样,换了一套仆役的衣服,才悄悄叫来老鸨商议。

    由于暴露了身份,青玉不敢再去燕王府惹人猜疑,只把密信交给老鸨,嘱咐尽快派人送到燕王手上,便入了密道。

    老鸨将青玉送到密道入口,正要离去之时,青玉忽然叫住他,嘱咐道“蜀王身份尊贵,不可伤他性命,等人醒了,好生送回去,把一切罪责推到我头上就是。”

    老鸨奇怪地看了青玉一眼,道“怎的,你还真对蜀王动了心不下毒手可不是你的性格呀”

    “那也要看这人动不动得,”青玉瞪了老鸨一眼,“若是蜀王贵体有什么闪失,就算把罪责推到我身上,你们也跑不了,哪怕皇上不把你们全杀了,这墨青居也断然是开不下去了。”

    老鸨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这墨青居面上看着地盘不大,好似普通民居一般,地下却是别有洞天,弯弯曲曲的地道一直修到了京城北郊。

    青玉入了密道便一路飞奔,只半个时辰就来到出口处。查看封口盖板无异之后,他推盖出了密道。密道口连接的是一间堆满杂物的民居,青玉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出。

    刚踏出屋子,却豁然见门外摆出了瓮中捉鳖之势

    一队人马手持火把,把屋外照得宛如白昼,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适才来找蜀王的夏子凌。

    夏子凌朗声道“青玉公子,我等已守候多时,还请束手就擒吧。”

    青玉此时易了容,这一次,声音上他也特别留意了,立刻用略带低沉的音色颤颤巍巍答道“官爷,这是要做什么我只是居于此处的寻常庄稼人,你们认错人了吧。”

    夏子凌但笑不语,身后却走出一位长相阴柔美貌的公子,开口道“岚清,我在这里,你还装什么装”

    青玉脸色一变,退了两步,道“皓月,你”

    来人正是中都岚月阁的另一位头牌皓月。

    皓月露齿一笑,“我我什么我为何要背叛燕王殿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是吗燕王偏心在前,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他与岚清,本是燕王在勾栏之地布下的两枚棋子,论以身侍客,他付出的比岚清要多,但岚清精通易容,却更得燕王宠爱,此番入京重任只交托于岚清一人。他纵然为了燕王大业,任千人枕百人睡,燕王也只把他当做一个贱婢罢了。

    幸好代王不弃,对他这残破身子有几分眷恋,之前在中都他虽做下不义之事,代王却仍是不舍,痴痴追在他身后。在中都被朱桂缠了三个月之后,皓月终于被他打动,暗中投靠了代王势力。索性效忠哪位王爷,荣华富贵都少不了。跟着对他有几分情意的代王,总比跟着不拿自己当人看的燕王要好吧

    但这一番瓮中捉鳖的计策,事前却是不能让岚清等人察觉。其实朱桂收了皓月之后已是敛心戒了那风月场所,日前流连墨青居,也不过是引蛇出洞之举。

    皓月心知岚清此人胆子大得很,若是敢做下伤害藩王贵体之事,他们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皓月虽然不如自己得燕王信任,参与一些极秘密之事,但也属于墨青居的高层之一,熟知这密道的布置。岚清见皓月在此,心知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便不再辩解,只兀自站着,看来脸色晦暗。

    “小心他袖中毒箭”皓月突然惊呼一声,这一声却是喊得正是时候,他声音未落,岚清已经放出袖中暗器,跃身而起,看样子,是还想要最后搏一把。

    皓月一喊,夏子凌等人迅速闪身避开岚清的暗器。“叮叮”几声,暗器尽数落到了地上。

    这一夜,沐晟带了后军五百弟兄在此,是决计不会让岚清脱逃的。沐晟正要跃身上去与那岚清缠斗,夏子凌却一把拉住他,道“这里只他一人,无碍,你快返回墨青居,接应王爷。”

    朱椿那边虽然已经安排人手接应,想来这些婢子也不至于敢对蜀王下毒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子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沐晟仍有一丝不放心,道“此人狡猾,你行吗”

    夏子凌胸有成竹地道“那么多弟兄你还不放心他不过一个区区小卒罢了,拿不下他,我夏子凌岂不是颜面扫地”

    沐晟笑了笑,拍了拍夏子凌的肩膀道“多加小心。”随后便带十来人策马向墨青居方向而去。

    夏子凌还未出手,王四已经带了三四个人与岚清缠斗在一起。这岚清袖中真可谓是别有洞天,几人围攻之下,一边闪躲自保,一边从袖中射出袖箭、飞镖等物。王四等人担心他这些暗器喂了毒,畏手畏脚,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夏子凌轻笑了笑,站在百米开外,从怀中掏出一物,对准了岚清。冷兵器时代岚清那些喂了毒的暗器固然可怕,但是在热兵器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幸得王四等人畏惧其下毒不敢近身,离开了一段距离,他却是正好用上火铳,而不至于伤了自己人。

    夏子凌一手持铳,一手用火褶点燃火绳,火绳烧到膛管之时,他稳稳扣动扳门,只听“砰”地一声,火药正中岚清右腿,中弹之处,一时血肉模糊。

    岚清吃痛倒地,嘴里呻吟声不止,哪里还有半丝抵抗的能力。王四等人趁势围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绑了。

    岚清这样的货色,之后移交锦衣卫,有的是方法审问他。夏子凌更担心的还是朱椿的安危,当即跃身上马,快马加鞭向墨青居飞驰而去。

    夏子凌赶到墨青居的时候,墨青居已被蜀王府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张守早在门口候着夏子凌,见后者飞奔来到,唤了一声“夏大人”,便领着他进了屋内。

    雅间之内,御医用了醒神之药后,朱椿刚刚醒了过来,正靠着床栏歇息。见夏子凌进屋,身子一挺便下了床。

    “王爷,岚清已经拿下,您身体无碍吧”

    “无碍,御医适才看诊过了,他用的只是致人昏睡的药物罢了,对身体没有损害。”朱椿看着夏子凌风尘仆仆而来,额际微挂几滴汗珠的样子,心中一暖。虽然那日说好了只做君臣,但夏子凌对自己的关切还是让他欣慰不已。

    “那就好。证据可搜集妥当”

    朱椿道“适才那茶我只喝了一半,另外一半,昏倒前护在了身前,老鸨没来得及销毁,正好留下来可当证物。”

    “嗯,如此甚好。”夏子凌闻言,终于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可惜经此一役,朱高炽那边定然不敢带诸多侍卫入京,弹劾他的事情须得作罢了。”

    朱椿笑了笑,“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顾到,四哥儿子又不止一个,就算去了他一子也没甚大不了,还是捣毁他这据点要紧。”

    夏子凌点了点头,朱椿提出要以身涉险,若是这岚清真敢对他不利,皇上定会从重处罚之时,他还有些担心。但现在看来,一切进展顺利,上次蓝玉被燕王设套闯关,如今总算是可以扳回一程。

    这墨青居,以及在中都的岚月阁,都是燕王重要的情报收集之地,以此刺探各位藩王秘事。不毁了他这两个据点,在藩王之战中总是难免居于劣势。

    其实各位王爷布些刺探消息的密点,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燕王纵容手下,居然敢伤了蜀王贵体,这又另当别论了。此事上报圣前,洪武帝定然大怒,不仅这墨青居和岚月阁再开不下去,估计此后燕王也该收敛几分了。

    夏子凌想了想,补充到“不过,燕王刺探消息的来源,这象姑馆是一处,另外一处可就难办了。”

    朱椿道“哦另外一处是何处”

    夏子凌轻声凑到朱椿耳边道“皇宫内侍。”

    朱椿心下一惊,“你怎知道”

    “臣猜的。”历史书上,燕王正是在宫内以宦官为耳目,搜集消息,才在与建文帝的帝位之争中占得先机的。现下虽情况与史书略有不同,他相信这一招燕王还是会用上的。

    “猜的么那便稍后再说,总有法子。至少毁了他这处,以后在京城,你我可以安枕了,”朱椿顿了顿,道“走吧,回去歇息,你这眼下青的,莫非这几天没睡好”

    夏子凌轻轻一笑,“自然是不如王爷您日日宿在这温柔乡睡得好啊。”

    朱椿“”

    、第76章 京中斗法四

    墨青居被人抄了个底朝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燕王耳中,听说锦衣卫也介入调查此事,说明皇上极为重视,这事看起来就麻烦大了。燕王府内

    朱棣拍着桌椅,怒道“皓月竟然敢背叛本王本王绝不放过他”

    张玉道“王爷,可惜他已被代王保护得密不透风,目前看来,要动他很难。”

    这句话无疑是给已经在暴怒边缘的燕王再浇了一盆滚油,燕王当即暴跳如雷,大吼道“还有那岚清,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敢对十一弟下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见燕王如此怒不可遏,一向脾气暴躁的朱能也上前劝到“岚清不过是一个婢子,懂什么轻重,王爷何必和他计较。”

    朱能语毕,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觉得岚清下手不够狠,他何不把蜀王直接毒死算了。那样,以他和墨青居的灭亡,换得蜀王一命,倒算是赚了。”

    朱棣和张玉、朱能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口出这狠毒言语之人。五十余岁的道衍正掐着佛珠静坐在檀木椅上,面色安详,一双眼睛明亮而睿智。从面上来看,道衍和尚完全是一副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得道高僧之相,只可惜,道衍却不喜佛法,爱好有二一是阴阳术数,二是撺掇燕王造反。真正是一个心不静的和尚呀

    此时朱棣众人皆埋怨岚清大胆,唯有道衍这方外之人却是比其他人更加狠毒。道衍接着说到“现下再议之前过失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做好两件善后之事。”

    朱棣道“请大师明示。”

    道衍缓缓道来“其一,杀了岚清和老鸨灭口;其二,此事涉及象姑馆小倌谋害蜀王,既然是王族之事,大宗正院就不能不插手了,王爷您正巧担任这右宗正一职,可申请协助锦衣卫调查此事,有我们的人介入,这办案的速度便可加快,速速将墨青居一干人等杀了,才好绝了后患。”

    朱棣对道衍经常平静无波说出这等狠毒的话已是习以为常,遂点了点头,道“好,就按大师说的办。”

    其实除了岚清深得他信任,知道一些机密之事之外,墨青居的人只是用来刺探消息,除了老鸨,其余人员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何人卖命。

    最棘手的事情解决了,张玉舒了口气,但心中仍是有些愤愤然,便道“只可惜我们这次不察,被蜀王钻了这么一个大空子,墨青居一毁,可真正是少了一个大大的助力啊”

    这墨青居,乃京中风雅之地,除了与蜀王交好的官员,与其他藩王交好的官员,同样是时常出入,搜集各种消息非常便利,自古风尘之地多是埋藏眼线的好地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道衍淡然一笑,“两虎相争,岂能时时占据上风,你来我往才更有意思。蜀王那边同样实力不俗,我才更觉有趣”

    张玉与朱能看着道衍眼中闪烁的兴味光芒,心中俱是一颤。想他二人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论起狠绝,与道衍大师相比,可真是望尘莫及啊。

    二人心思如何,道衍无暇理会,径自伸手在茶杯中沾了些许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对燕王说到“王爷,我已着人找到证据,我们下一步,便可拿下此人。”

    朱棣凑近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道“拿下此人有何意义,这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

    道衍却道“王爷,小人物亦有翻起大浪的本事。况且此人胸怀大才,此时未显,不过是火候还未到罢了。”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那一切便依大师安排,索性此事应当不难,朱能,你听从大师调遣,办好此事。”

    “是。”朱能应承下来。这一次,燕王府中的议事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墨青居小倌谋害蜀王一事刚开始调查,收押在诏狱中的小倌青玉被锦衣卫一阵鞭刑之后,当晚便挨不住死了。鞭刑在锦衣卫刑罚中算是最轻的,众人只叹这象姑馆小倌,虽是男人,却真正跟青楼女子一般,禁不住半点风雨。而墨青居老鸨,心知出了大事,也畏罪上吊自杀。死了这两个人,墨青居其余的小虾米任锦衣卫怎么查,都翻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最后,锦衣卫只查出墨青居背后的主人,是湖广一位富商,至于他为何再京中部下眼线,刺探王公大臣秘事,背后的指使又是谁,却是再查不下去了。

    半月时间转眼而逝,眼见继续调查没有进展,协同调查的大宗正院提请速速将墨青居主人及一干小倌、仆役一并处死,以儆效尤,也好给蜀王一个交代。寻常百姓见到藩王不跪便可判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按大明律当斩,胆敢伤害藩王性命,就更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洪武帝本就是杀人不眨眼之人,大笔一挥,同意了大宗正院的请旨,将百余人一律处死。处刑那一日,京城又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风。

    这一个月来,夏子凌和朱椿也没闲着,自然是试尽了百般手段,无奈燕王根基雄厚、党羽众多,想要一次便彻底将他打入深渊,是断然不可能的。索性此次能拔除燕王在京中的重要眼线,已经是收获颇丰了。

    这边与燕王斗法暂告一段落,却又突发了一件意外之事。

    平定云南之后,由于小规模纷争不断,洪武帝将沐英留在了云南镇守。日前,从云南传来噩耗沐英病逝了1。两封内容相同的家书,一封送到了洪武帝圣前,一封送到了沐晟手中。

    沐英是洪武帝养子,与马皇后感情很好,马皇后病逝之时,远在云南的沐英就因悲伤过度而咳血。去年太子朱标薨了,沐英因云南军务繁杂,未能回来祭吊,更是郁郁寡欢,年后便开始一病不起。

    沐晟前几月收到家书时,本欲赶赴云南探视,但父亲家书中又言蜀王大婚在即,嘱沐晟代父朝贺之后再赴云南。而蜀王大婚之后,又得皓月来投,蜀王这厢布置下对付燕王的计策,沐晟为助蜀王一臂之力,自然也走不了了。

    这么一拖,竟然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沐晟收到家书之时,悲从中来,八尺男儿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

    而洪武帝那里,听到沐英病逝的消息,也是痛心不已,当即下了圣旨,命沐晟率仪队奔赴云南,将沐英灵柩迎回,归葬于京师。随后又追封沐英为黔宁王,侑享太庙。

    夏子凌得了消息,自然是即刻去了沐府,去年他师父辞世之时,沐晟一直在身边陪伴,而如今相似的情形发生在沐晟身上,他却不能随沐晟远赴云南,实在是心中有愧。

    沐晟临行前几日,夏子凌每日到沐府帮忙,布置灵堂,准备祭奠器物,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直至沐晟离京那日,蜀王因之前弹劾之事不便出府,夏子凌又送沐晟出应天行了十里路,二人才依依惜别。

    沐晟看着夏子凌几日来一成不变的郁郁寡欢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行了,别那么看着我,好像我们这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一样,接了父王,我就回来。”

    “此去云南,至少要两个月,你我怎么也得小半年难见了。”其实,夏子凌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心,沐晟迎了沐英的灵柩,自然是要回京安葬的,但是安葬之后呢沐春一个人留在云南,恐怕难以应付那少数民族层出不穷的大战小战,若是洪武帝一道圣旨,要沐晟与兄长一同驻守云南,也是极有可能的。

    “小半年,倒也一晃即逝”沐晟顿了顿,垂下眼帘,道“但若是皇上让我从此驻守云南,又当如何”

    沐晟果然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夏子凌思虑了片刻,才答道“景茂,云南少数民族凶悍,又有象兵助阵,正是锻炼火铳军队的绝佳之地。如若皇上令景茂你驻守云南,还望你多加勤勉,我相信,你手上定能练成大明最强的一支火铳部队。”

    夏子凌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让沐晟心中掠过淡淡的失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不是吗但为何心中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要穷追到底呢与夏子凌认识近三年,两人有过过命的交情,他深信夏子凌也将他视作了至交好友,然而离他所要的,却远远还不够

    “伯嘉,还记得你说过与我一同去看那大理三塔吗”

    夏子凌看着沐晟温柔的眼眸,心跳忽然乱了两拍,是他想多了吗他怎么觉得沐晟的眼里盈满了深深的情意呢一定是前几日与朱椿这乱七八糟的感情影响了自己,他夏子凌又不是勾栏小倌,怎么可能不吸引女人,光吸引男人呢

    当日在安宁温泉的一句戏言,沐晟却仍是记得清清楚楚,还是让他有几分动容。只可惜现下局势一触即发,他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去欣赏大理的风花雪月。只怕这句话,终将难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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