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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第5节

作者:颜小妞 字数:25800 更新:2021-12-31 07:45:04

    “行了,起来穿衣吧。”朱椿语气还有些不善,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恼火,羞辱那女人他自有千百种办法,刚才怎么就想都没想直接把夏子凌拖下来了呢真是中邪了。

    “哦”夏子凌“哦”完之后,站起身来,才想起自己的衣物适才已经湿透,难道他要穿着那套湿衣服出去见人

    朱椿见夏子凌站起身来,赤裸的身体展现无遗,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这一转头,视线正好落在池边夏子凌滴滴答答淌着水的衣物上。

    “”这事情说来夏子凌也是受害者,蜀王想了想,发挥他宽大仁慈主子的优点,说到“你穿我的衣物吧,穿好了去外面马车上把我的藩王龙袍拿来。”

    蜀王刚才穿的这一套锦缎白衣,虽然做工精巧,却是没有品级的衣服,寻常人穿着也没什么。但是想到刚才那衣服上隐隐传来的暗香,夏子凌还是有些不自在。再说他是不是还得穿上蜀王的亵裤,以免走光这种事情,想想就非常操蛋。

    不过,不管怎么说,穿蜀王的衣服也比裸奔要好吧。于是,片刻之后,蜀王泡浴出来,赫然换上了他那金色龙袍,而夏子凌,则穿着蜀王刚才那身白色锦缎直缀。

    在耀眼的蜀王背后,夏子凌就算换了一套衣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当然,这只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关注他的人自然会留意到这些细节的。

    沐晟与夏子凌并肩骑着马,低声问到“你怎的穿了这身衣服”他没有直接问他怎么穿了蜀王的衣服,这样的话要是让别人听到,恐生事端。

    “呃这个,是因为我伺候蜀王沐浴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所以这样蜀王就要善心大发的把衣服借给自己穿吗这样的话说出来,夏子凌觉得都不能取信自己,更别说取信于人了。

    幸好沐晟不是个八卦的人,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了话题道“你不日便要随蜀王回京吧”

    “是。”云南基本平定,日前傅友德已着人拟了战报送往南京。休整几日之后傅友德大军和监军蜀王就会班师返回应天,而蓝玉的左军和沐英的右军则留在云南,继续追讨大理、车里、平缅等地。

    “你们倒可安逸了,可惜我还得再呆在云南一段时日才能返京。”那次生死之战后,沐晟与夏子凌早已熟稔起来,讲话也很随性,这句话中羡慕之意毫不掩饰。

    “呵呵。”夏子凌笑了笑,根据他掌握的历史,沐英在平定云南之后就一直留在了云南,这么说沐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南京呢。不过此时洪武帝还没下诏,他也不可能妄言。

    于是,他只是宽慰般地说到“那也没有不好啊,反正梁王一除,云南只剩下翻不起大浪的虾兵蟹将,坐收人头,顺便可以欣赏下云南的美景,何乐而不为。”

    此时昆明虽然还没到无处不飞花的三月天,农历十二月底,已是初显春意了。尤其那闻名于世的云南茶花,漫山遍野绽放,如红色云朵一般,很是美丽。

    “云南景色虽美,却也不如家乡好啊。”不知为何,沐晟此番特别想和大军一道班师回应天。其实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虽然年少老成,也是第一次离开应天长达三月之余。

    知道沐晟的愁绪,夏子凌没有再和他纠缠云南景色究竟美不美的问题,而是思索了几秒,说到“景茂,此次你们出兵大理,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

    “大理段氏,从五代十国至今统治已经四百余年,在滇中一代素有威望,如果能不强攻,令其和平归降,以后对统治云南有利而无害。”

    “嗯。”沐晟点了点头,以目前明军的实力,要击败段氏简直易如反掌,而历史上明军也是靠武力踏平大理的。但是确实如夏子凌所言,武力征服虽然快意,却可能导致长久的隐患。

    元朝当年铁蹄踏平大理,段氏不服,一直给元朝找了不少麻烦。此次能那么快攻下云南,也有段氏拒绝出兵的原因。段氏本是中原迁至云南的,算来也是我族中人,如果能和平解决争端,自然是最好的。

    夏子凌揖了一揖道“那伯嘉先行谢过景茂兄了。”

    沐晟一笑,“你谢什么谢,莫非你与那段氏有什么渊源”

    “呃”他能说因为他读了金庸老先生的天龙八部,仰慕大理段氏,当年也曾到大理旅游过,因此不想明军血洗大理吗那自然是不能的。

    “没什么渊源,我只是听说大理三塔甚是漂亮,担心景茂兄你一炮下去给轰坏了,改天有空我还想到那看看呢。”

    夏子凌胡诌了个理由,沐晟却也由着他,知道他不想说,没有追问,只微笑着说到“好啊,天下平定之后,我在蜀王面前为你告假三月,届时我们再相携到大理游览,看一看那三塔风光。”

    “甚好甚好,就挑个像这样茶花盛开的时节好了。”南京冬日阴冷,夏子凌一贯不喜,云南倒是个好的御寒去处。

    “夏子凌,本王许你跟在身边,是让你好好做事的,还没为孤做点什么,就想着偷懒告假,想都别想”两人正相谈甚欢,朱椿破坏气氛的清冷声音从车内传来。

    夏子凌转头一看,马车窗户上的帘布微动,蜀王已经把窗帘合上了。看来他虽然人在车内,却一直偷听着外面的动静呢。小孩子就是这么讨厌

    夏子凌朝沐晟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后者对他报以宽慰一笑。此后平定大理的过程中,在沐晟的提议下,沐英没有采取正史上的暴力手段,而是和平劝降了段氏。夏子凌这个无心的提议,倒是免了沐家军之后不少战争的麻烦,让沐晟多年以后得以静下心来享受一番昆明的春暖花开。

    、第29章 蜀王择妃

    大军回到应天,已经是阳春三月了。这一日,夏子凌与彭齐等人一道坐在醉仙楼吃饭喝酒,从窗户望出去,柳絮纷飞,远处月牙湖景色美不胜收。

    彭齐对夏子凌平步青云,那么快就官居五品羡慕不已,却不知他这一年之内的经历正可谓是跌宕起伏,其中的各种艰辛,恐怕是有的人一辈子都不能体会的。

    这一次回到南京,朱椿令他继续在后军中经营,没让他回蜀王府。于是,夏子凌用洪武帝的封赏置了一处小宅院,与戊真一同居住。半年戎马生涯,突然闲下来,除了操练就是喝喝清茶,还有些不适应。

    幸好彭齐那次录取后分到了僧录司,也是个闲职,平日没事就来找夏子凌喝酒,那家伙虽然是个说话不经大脑大大咧咧的人,却也耿直没有坏心,是个可以结交的人,算是夏子凌在应天官场少有的朋友之一吧。

    “来来来,伯嘉,昨日你送给我那什么茶糕甚是好吃,我敬你一杯。”

    “抹茶糕。”

    彭齐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抹茶糕,来来来,快干了”

    昨日他在家无事,便用茶水浸了面粉,尝试做了点抹茶糕,正好彭齐来访,送了他一盘,这都能作为喝酒的理由了不过他这次回京,每每喝酒,彭齐早已把“恭祝你升官发财”、“恭祝你乔迁之喜”,甚至连“恭祝你在昆明赏花”之类的理由都用完了,谢自己赠送糕点,貌似还不算太烂的理由。

    彭齐这家伙,别的夏子凌都觉得可以接受,就是爱喝酒这点,真是让人头大,偏偏你要不喝,他还能耍赖撒泼,找千万种理由,非得让你喝了。夏子凌无奈地端起杯子,与彭齐碰了碰,准备一饮而尽,可怜他酒量本来就不好,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杯了,看来他得考虑考虑,为了避酒,今后还是少与彭齐为伍好了。

    夏子凌酒还未触到唇,突然一人行色匆匆冲进隔间,他抬头一看,正是蜀王府侍卫长张守。

    “夏佥事,蜀王请你即刻入府一叙,有事相商。”张守凑近夏子凌耳际,低声说到。

    夏子凌搬出来之后,没事很少去蜀王府,张守这般行色匆匆而来,莫非出了大事不过正好,看来这杯酒可以躲过了。

    “彭兄,我有要事,今日先走一步,改日我再回请”夏子凌说完,把酒杯放下,起身便与张守一道匆匆离去。

    “喂伯嘉,我都干了,你却没喝,不带这样耍赖的啊”彭齐在身后大叫,夏子凌却哪里管他,这样有人救场的事情可不是随时有的,不用白不用。

    夏子凌火急火燎地与彭齐一起来到蜀王府,还道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呢。一进正厅,却见蜀王一人悠闲坐在上座上品茶。把夏子凌带到,蜀王挥了挥手让张守退下,厅里便只剩夏子凌一人了。

    夏子凌在堂下坐定,喝了半天的茶,也不见蜀王开口,实在憋不住,便主动问到“王爷找属下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几秒后,朱椿开口道“夏子凌,你娶妻没有”

    夏子凌差点一口茶没憋住喷了出来,感情蜀王急匆匆找自己来,是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来了

    要说他跟蜀王关系好,南征回来后貌似还不错,这次回京,每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朱椿都喜欢找他商量;但是要说有多亲近,他也不觉得,朱椿是知道他表字“伯嘉”的,古人熟悉之后大都互称表字,他夏子凌自然不能称蜀王的表字,但是蜀王若把他当亲信,也该称表字不是,你不看蜀王对宋岚等人都是以表字称呼的,对夏子凌却一贯是连名带姓,是以他以为蜀王其实还没把他当作自己人。

    但这会他专门把自己叫来询问之事又是何意不过王爷问话,他总不能不答,于是夏子凌还是老实回答到“没有”

    朱椿笑了笑,略带讽刺地说到“是啊,你先前不是和尚吗自然不能娶妻。”

    “”夏子凌一头狂汗,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和尚”这件事情,差点说出没有时间考虑终生大事之类的理由,幸好朱椿帮他想到了,不然岂不是要穿帮,“呵呵,正是正是。”

    没想到朱椿锲而不舍,继续问到“那么现在还俗了,可想娶妻”

    “”难道还真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蜀王也太过热心了吧,“暂时没有想过。”

    朱椿顿了顿,说到“今日母妃找我进宫,与我提了大婚之事。”

    原来要娶妻的不是他,而是蜀王本人啊,还好还好,夏子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这么与朱椿对坐着,发现几日未见,蜀王似乎又长成熟了些。是啊,十六岁在古代应当是早已婚配,兴许儿女都有了的年纪,帝王之家,更是以早早诞下子嗣为目标,贵为蜀王,朱椿怎么会还没娶妻呢

    “那是好事呀,恭贺蜀王大喜”夏子凌赶紧起身作了个揖。

    “哼”朱椿冷哼一声,抿了一口茶。

    这事看着怎么有些不大对劲难道朱椿真的喜好男色呸呸呸,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夏子凌赶紧在心里骂了自己一把,他都是什么猪脑袋啊,能想歪到那边去。

    “那么”夏子凌试探地问到“王爷难道是对惠妃为您选定的王妃不满”

    “我并未见过那女子。”

    “”也是,古时结婚,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就见过面的并不多,再说寻常人家尚有三妻六妾,蜀王喜欢什么样的人,还不是随手就来,哪怕正妃长得丑,也可以再找几十个备用啊。当然,他觉得惠妃也不至于会找个太丑的女子做蜀王妃吧。

    “母妃为我选中的是蓝玉的女儿蓝嫣,她已经和皇后商量好了,让皇后去和父皇说。”

    蓝玉的女儿果然和史书上说的一样啊。夏子凌忍不住有些感慨,按正史上的记载,蓝嫣是个挺悲剧的人物,蓝玉被剥皮之后朱元璋特意将那人皮送到了蜀王府,挂在蓝嫣房中,那可怜的女子惊吓悲伤过度,一年后也仙去了;按照那本明朝野史录的记载,蜀王成为皇帝之后,蓝嫣也成了皇后,但是蜀王死的早,燕王登基后,这个女子估计也是个被发配守陵的结局,貌似也不是什么好命运。

    但不管现下走的是哪一条路,总之蓝嫣都是朱椿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可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那要不然属下找个机会,去看看蓝嫣长得究竟如何”按说与蓝玉攀亲,也不算委屈了蜀王。蓝玉的地位虽然比不上早已去世的常遇春和徐达,但比起作古之人,蓝玉是新贵实权派将领,娶他的女儿可比娶常遇春和徐达的女儿还要有用啊。是以,夏子凌还是觉得朱椿定是担心蓝嫣的长相问题,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朱椿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朱椿有些恨铁不成钢,恶狠狠地瞪了夏子凌一眼,道“不用看了,那蓝嫣自小芳名远播,据说长得很美。”

    “”那不就结了吗他就说,蓝玉生的一表人才,且不说夫人长相如何,女儿应该也不差。

    “那蜀王究竟为何忧虑”

    朱椿看着夏子凌,他问得很好,自己为何忧虑他不喜的其实是蓝玉本人,但这其中的原因不能为外人道也。

    两年前,有一日父皇在宫中设宴,邀请了一干位高权重的大臣同来,那日酒宴途中,他有些不适,便离席去长阳宫母妃那歇息,想着给母妃一个惊喜,他没有走正门通传,而是直接翻墙进了母妃内室。

    没想到所见不仅不是惊喜,而是一个大大的惊吓,幸好他动作敏捷,很快躲到了梁上,否则就是说不尽的尴尬。因为在那房间中的不止惠妃一人,还有一个男子,正是蓝玉。朱椿当时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但是反复确认之下,确是蓝玉无误。

    虽然母妃与蓝玉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只是坐在桌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母妃便催着蓝玉速速离去。但是大臣进入后妃房中本就是大大的逾越了,更何况那蓝玉看母妃的眼神甚是温柔。

    当夜,朱椿浑浑噩噩地回了蜀王府。那一幕,成了他两年来压在心头的芥蒂。现在看来,蓝玉果然与母妃关系非比寻常。纵然他想博得父皇的亲睐,那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他不想让母妃为此做出什么有损妇德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只能放在心里,永永远远都是秘密。

    “我不喜欢太平凡的女人。”

    没想到朱椿沉默了半响冒出这么一句,夏子凌简直无语望天。何谓太平凡既然他说蓝嫣长的不错,古代女子有才气的本是少数,经历宋朝的民风保守,再加上元朝的暴戾管制,才女早已经绝了种。

    “那么王爷喜欢怎么个不平凡的”夏子凌端起桌上的清茶,慢慢品着,得了,说到这会,他总算是明白,朱椿今日就是找他来逗乐的,哪里有什么急事。

    朱椿认真思索了一番,答道“起码也得貌若天仙、能诗尚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可比薛涛、武不输木兰,另外,还须温柔贤淑、进退得宜。”

    “”你妹,按这要求,你这辈子打光棍得了,他真是蠢毙了,才会在这里陪着朱椿发疯,聊这大半天。夏子凌想到这,突然站起身来,道“王爷,属下突然想起后军中还有些事务急待处理,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嗯。”

    看着夏子凌离去的背影,朱椿薄唇微扬。虽然要娶那该死的蓝嫣这件事情很让人烦躁,朱椿还是觉得逗了夏子凌一会,心情好了不少。

    、第30章 皇后殡天

    然而蜀王的大婚显然不会那么顺利,刚定下人选,礼部着手准备聘礼,宫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殡天了,众皇子必须为皇后守孝,是以大婚之事只有搁后再议。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本来上个冬天马皇后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太医院雨夜会诊等惊险场面时有发生,只不过夏子凌等人远在云南不得而知。熬过一个冬天,立春之后,皇后凤体大好,居然时不时还能出去到后花园逛逛,洪武帝才算是放下了心。太医们心中清楚却不敢言破,这大好才是最可怕的,分明是回光返照啊。

    那日午后,皇后在宫人搀扶之下去后花园绕了一圈回来,命人去请皇上和惠妃过来,就像是提前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一般。惠妃自然是急匆匆就过来了,洪武帝却也不消片刻就赶来了。

    朱元璋这一生劳劳碌碌,没少忽略自己这结发妻子,最后这两年,他知道马氏将不久于人世,也是一反常态,时常过来探视,但凡皇后有请,不管什么大事立刻放下。然而这一天,踏入坤宁宫之前,洪武帝就有些心神不定,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皇上,快来坐,妹妹今日亲自下厨做了藕夹子,我这一尝,很有淮西的味道,皇上想必也许久未吃过了,来上一块吧。”马皇后靠坐在床头,身侧郭惠妃正端着一个白玉磁盘坐在床前。

    “好。”洪武帝笑了笑,看马氏满面红光,气色比前几日看来还好一些,终于放下心来。

    洪武帝走到床前,接过惠妃献上的藕夹子尝了尝,清甜的藕香配上肉末,外脆内软、酥美可口,果真是当年经常在滁州吃的那个味。洪武帝对惠妃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赏,这段时间以来,惠妃经常变着花样给马氏做些家乡小吃,自己国事繁忙,难免疏忽,惠妃与皇后姐妹情深,倒是替自己解了不少忧。

    三人坐了一会,闲聊了一些废话,马皇后忽然正色道“皇上,臣妾估计要先走了,日后您可得自个儿保重。国事虽多,身体也要保重,每日傍晚骑马射箭还是不能落下了,孩子们都大了,大明的江山他们也该为您分担着些。另外少杀些人,免得伤了和气。”

    “皇后”朱元璋心知这话不吉利,却也没阻止她,毕竟,有些话不趁早说,也许这一辈子都说不了了。而惠妃那边,则是皇后话才说到一半,已经红了眼眶。

    “至于后宫”马皇后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皇上您看着办吧。”

    她与翠娥关系一直很好,自然很想自己离世之后,妹妹能成为后宫之主。但话到嘴边,她终究是咽了下去,她如果提了这样的要求,必定会让皇上陷入两难的境地。明朝律法规定太子立嫡立长,标儿虽然记在她名下,终归不是她亲生的,如果后宫无后一切安好,倘若翠娥成了新后,她膝下三子便成了嫡子,如此有心人士出来闹腾,扰得朝廷不稳,就是大罪过了。

    她是大明朝的皇后,不是寻常人的妻子,有些事情便不能随性而为,哪怕是姐妹亲情,有时也不得不舍弃。

    “翠娥。”马皇后轻唤惠妃闺名,刚才在一边静立的惠妃赶忙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翠娥,等我去了之后,请你替我照顾好皇上。”

    “知道了姐姐。”惠妃语气中有一丝哽咽。

    古代对女子多有不公,七出之罪中便有一桩是“有恶疾”,不能伺候夫君尚且是罪过,更别说是先夫君而去了。是以,贤良淑德的马皇后只有拜托妹妹照顾夫君。她不能为妹妹求得应有的名分,却托以她任务,马皇后心里万般歉疚,但这不是她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是她们身居后宫的错。

    “那我就可以放心去了。”马皇后微微一笑,将惠妃的手放在洪武帝手中,阖眼安详而去,竟是再也不见睁开了。

    “秀英”洪武帝痛彻心扉的嘶吼响彻坤宁宫。马皇后于他,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比起对惠妃的宠爱,他更把皇后当做亲人和朋友。想到他们相携走来的三十余载,这个女人曾经为了给他送吃的将烙饼藏在怀中烫伤了胸膛;曾经以女子的瘦弱的身躯背着受伤的他走过几十里地;曾经在他大发雷霆草菅人命,满朝大臣无人敢劝的时候,以皇后凤冠和项上人头请他收回成名。

    这个女人,在患难时对他不离不弃;在天下平定之后依然勤俭、仁慈、博爱,后宫无人不服。后宫妃嫔,哪怕如当年武曌、卫子夫之类权倾朝野,也很难有人当的“好人”这个评价。而马皇后是一个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她虽然早逝,上天却眷顾她走得安详,午后的暖阳、老家的美食伴她上路。

    “愿陛下求贤纳谏,有始有终,愿子孙个个贤能,居民安居乐业,江山万年不朽。”这是她不日之前给洪武帝留下的遗言,她已经辉煌而圆满地走完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再无憾事。

    “秀英”洪武帝再次压抑地低吼,伏在床榻的帝王之躯竟阵阵颤抖。

    惠妃退后两步,站在角落,一行清泪滑落面颊。她不知道她是为了姐姐的辞世而伤心,还是因为姐姐终究是不可逾越的存在而伤心。如果她死了,皇上会不会也为她流泪呢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些盼望自己在皇上之前离世了。

    明初轻徭薄赋,朱元璋虽然杀人不眨眼,对待老百姓却是极好的,从来不以帝王家事为由增加人民负担。然而这一次,虽然马皇后已交代过不要大肆操办,他仍下令全国服丧二十七天,文武百官以及诰命夫人自然不说,寻常百姓也须守丧三日,比他自己死后交代只许服丧三日,多了整整二十四日。

    皇后大丧,礼部顿时忙得不可开交,那日夏子凌去礼部领后军祭奠器物,正巧发东西的是周庭,那家伙居然只看了他一眼,破天荒没有拉住他教育一番。

    话说周庭之前因为礼部祠祭清吏司主事职位空缺,周兴自己是礼部左侍郎,不好徇私,与周兴交好的朱善却没这顾虑,当时他正擢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在洪武帝面前很说得上话,这么一个小职位,经他一推荐,马上就成了。

    那日南征大军班师回朝,礼部着人迎接,本来掌管军礼应是仪制清吏司的事情,但是平定云南居功至伟,仪式盛大,是以礼部官员全员出动。

    见到身着五品武官服的夏子凌,周庭简直有些不敢置信。这家伙不是去王府当教授了吗怎么突然变成了武将,而且已经官居正五品

    “呵呵,周兄,恭喜你高升啊”仪典规格很高,五品以上的官员数不胜数,像夏子凌和周庭这般的,只能站在后排角落。大半年未见,周庭还是那副清高腐儒的样子,惹得夏子凌直想逗他。

    “哼,”周庭今日忙得很,本不想和夏子凌废话,没想到他一个五品官员还来调侃自己这正六品,心下怒气又被惹了上来,“夏兄,你一个文人,不思正途报国,总走些歪门邪道,究竟为何”

    “我为国杀敌,战场上挥汗如雨的,怎就不是报国了”文人自古蔑视武将,明初还好,到了明朝中后期,高一级的武官见了低一级的文官还要行礼。腐儒们的思想夏子凌无法理解,在他看来,为国家效忠,走什么途径都没区别。

    “自然是大大不同的,武平天下、文治国家,当了武官今日虽然风光,待到北元完全平定之后,天下还有什么战事夏兄你年纪尚轻,入了武官籍,你就等于和文官集团划清了界线。那日我看了你在礼部的答卷,对目前税赋和户籍制度都提出一些改进策略,不少观念正好与我不谋而合,你这样的人,不入六部简直是可惜。”周庭这番分析很有道理。两人本没有深仇大恨,在醉仙楼那次,也是王寻挑事,周庭只是觉得夏子凌来历蹊跷,才与父亲说了那番话,虽有三分报复,却也有七分惜才之意。

    没想到周庭这么掏心掏肺的分析,夏子凌却不领情,径自道“文官武官有何差别,我懒得去研究,我只知道效忠蜀王,蜀王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这话直接让周庭听得快要吐血,这厮简直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啊,“且不论文官武官,我们效忠的都是天子,依附藩王是大大不妥没想到夏兄你表面斯文,竟然竟然”周庭不擅长骂人,一时词穷不知如何继续了。

    “竟然败絮其中还是竟然贪图荣华富贵我就是那么一个人,周兄你快别与我为伍了。”看着周庭漂亮的五官因恼怒而扭曲,夏子凌心中快意不已。据说周庭与方孝孺一同师承宋濂,又得周兴指点,学问虽好,却也是死脑筋一个,幸亏他还年轻,要是被他刺激刺激能有点改变最好不过,否则假以时日,估计也得变成方孝孺那般的腐儒。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才不屑与你为伍。”周庭说罢,拂袖去了另一边,再不与夏子凌言语。他就想不通古人常说“相由心生、文如其人”,夏子凌看起来斯文清俊,文章也能针砭时弊、论中时下弊端,为什么就这么自甘堕落呢用时下儒生的思维方式来看夏子凌,简直是把周庭头想破了都想不通这个怪胎的心思。

    、第31章 拟定谥号

    不过周庭那日虽然被夏子凌气了个半死,以后但凡遇到,还是免不得要规劝夏子凌“改邪归正”一番,估计他是充分发挥孔夫子“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不把夏子凌引上正途誓不罢休了。

    只可惜,夏子凌的目标不过是能够返回现世过他吃喝玩乐的日子,与周庭的报效国家大相径庭,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此时,平日每逢见面必要教育夏子凌一番的周庭,却也忙得头都懒得抬了。眼见俊俏美人难得发丝凌乱、双目泛红的狼狈样,估计为了皇后大丧整个礼部都几日没合眼了吧。再加上周庭又是在的祠祭清吏司,正是掌管丧葬事宜,难免更忙,他刚上任不久,就摊上这等大事,也算是倒霉。

    “走了啊,周兄,改日请你喝酒。”

    周庭抬头瞪了夏子凌一眼,看着他愉悦离去,终是没有力气与他拌嘴了。

    话说皇后大丧,除了定下各种典制规矩、准备宫人和百官祭奠器物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为皇后拟定谥号了。由于礼部之中,周兴学问最好,这事情便也摊到了周兴身上。礼部尚书赵瑁平日不喜周兴,这会却也不得不依仗于他。可怜周庭除了干完手中多不胜数的活之外,还要帮着父亲想皇后谥号。

    “庭儿,你来一下。”周庭刚忙完,周兴就把他叫到自己的值房内了。

    平日两人虽是父子,为了避嫌,周兴在礼部并不会随意和周庭搭话。但这几日父子两几乎以礼部为家,其他同僚也是忙自己的事情尚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时间观察这些细节,是以周兴也随意了些。

    “为父拟了几个谥号,你来看看如何。”

    周庭拿起周兴放在桌上墨迹未干的纸张,“贤德武皇后、仁孝武皇后、明懿孝皇后、仁德孝皇后”

    周庭斟酌了周兴写在纸上的七八个谥号,最后说到“孩儿觉得都不好。”

    “都不好”听到儿子的评论,周兴顿觉一口老气上不来,这可是他思虑了这么几日的成果,却被儿子一板子打死了。

    “且不论前两个字,父亲觉得这第三个字以何为好”

    “周朝始开谥号之制,已对各种谥词进行法解,自古圣君多喜用文、武、孝三字。刚强理直曰武,威强澼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五宗安之曰孝,慈惠爱亲曰孝,协时肇享曰孝,秉德不回曰孝,大虑行节曰考。是以为父觉得武和孝这两个字最为贴切。”

    周庭点了点头,道“父亲说的固然有道理,然而皇上特意嘱咐这第三个字须用于他百年之后,武字虽好,却也有穷兵黩武之意,历史上用此谥号的如曹操和汉武帝,皆是毁誉参半之人,您觉得皇上会喜欢这个字吗至于孝字,虽无恶处,但并不能说明皇上开创大明朝的至高伟业。”

    周庭的话让周兴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本来皇上和皇后的谥号并无规矩要求一样,但朱元璋爱妻情深,是以特别做了此要求。谥号并无字数限制,但用三字的话,前两字谓之“谥”,是对人物的生前评价,最后一个字则是号,用于表功。可是,光这最后一个字,已经让人伤透了脑筋。

    “父亲何不用高字”

    “高不妥吧”周礼法释里并无此字,“高”字作为谥号是汉高祖刘邦首创的,寓意是功高至伟,但毕竟出了周礼的框框,是以周兴并未往这处想。

    “有何不妥我朝皇帝常以刘邦自比,所定的礼制,虽沿用周礼,更多却是遵循汉制,父亲用这个字,皇上必然会喜欢。”

    周庭的思维并未被周礼框死,而是考虑到了皇上的喜好,周兴这么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当下决定采用。

    于是,周兴高兴地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好庭儿,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助力,余下那两字,你也替爹爹想想吧。”

    “爹”周庭有些无奈,这事哪那么简单,别看小小三字,那可是写在史书上千秋百代供人传颂的名字,马虎不得,再加上洪武帝对马皇后的深情,这更不是个轻松活了。

    不过,三日之后,礼部拟好的谥号名册还是呈到了洪武帝面前。赵瑁自然不敢只呈一个,而是写了三个备选。但是洪武帝却一眼就看到了第三个

    “孝慈高皇后”洪武帝意味深长地念到。

    这个“高”字用得很好,和他心中所想一致;“孝”字自然也没说的,大明朝以孝治国,马皇后生前尊上爱下、勤俭宽厚、大虑行节,完全当得起这个字;最妙的是中间这个“慈”字,自古皇后宫妃的谥号多用“德明贤淑”之类的,不知是何人所想,竟然用了这个字眼。

    但这个字突然让洪武帝想起多年前的一幕,那年中秋,后宫设下家宴,王子公主们齐聚一堂,皆围在马皇后身边其乐融融,有的甚至对待皇后比自己生母还要亲昵,真情流露不似作态。

    洪武帝当即感慨道“秀英,你可真谓是后宫贤良淑德的典范啊。”

    马皇后露齿一笑,“皇上,你谬赞了,什么贤良淑德,臣妾可没那么高尚,只想做个慈母罢了。”

    慈母是的。他朱元璋有那么多儿子女儿,加上不少养子,马皇后对待他们均是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她留下的遗愿“愿陛下求贤纳谏,有始有终,愿子孙个个贤能,居民安居乐业,江山万年不朽”,正是一个慈母所托,她不仅是孩子们的慈母,也是大明朝的慈母。

    “就这个了。”洪武帝当下感慨,大笔一挥,圈了“孝慈高皇后”这个谥号。

    末了,赵瑁正要转身离去之际,又被洪武帝叫住。

    “这谥号是何人想出来的”

    赵瑁犹豫了两秒,答道“禀皇上,这是周兴所提的,但臣觉得恐怕出自他儿子之手。”

    他是攀着李善长这根绳子升上来的,虽位居礼部尚书,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洪武帝是清楚的。洪武帝这种连大臣家昨日晚饭吃了什么都了如指掌的皇帝,就算他想要冒功,一不小心露了馅,反而项上脑袋都有可能不保。所以在洪武帝面前,诚实才是上道。

    洪武帝点了点头,赵瑁此人没什么本事,人倒是老实本分,所以他才把他放在礼部尚书位置上一直没动。

    “哦,周兴的儿子是上一科那个探花郎吗”周庭长得如此出尘脱俗,不久前朱善又向自己推荐过他,是以洪武帝还有些印象。

    “正是。”

    “看来那孩子是个好苗子,你可以提点提点。”

    “是。”赵瑁恭敬地答道,心下却觉得有些不妙。这老实作答莫不是给自己树了个大敌了吧看洪武帝龙颜大悦的样子,那周兴混了几十年没什么起色,可别让他借着儿子的才气爬上来,日后骑到自己头上才好。

    、第32章 立后风波上

    皇后大丧,洪武帝下了旨令,外地藩王须二十五日大祥之后才能进京祭拜,但藩王们多是收到消息后就准备出发,无论远近,大都是堪堪算着在二十六日就到了京师。二十七日释服之后,难得众兄弟聚于一堂,太子便在东宫设了晚宴。

    但遇到这等大丧之事,虽然洪武帝定下的守孝二十七日之期已到,皇子们仍旧是身着素服,再加上大家平素与马皇后感情都很好,眉间俱是戚戚之色,太子也不过是备了些素食,几兄弟对饮清茶而已。

    席间,朱棣端着茶杯坐到了朱椿身旁,兄弟两碰了碰杯,朱棣问到“十一弟,父皇特意定下以日异月的规矩,只须守孝二十七日,听闻你特意请求继续为皇后守孝,推迟婚事,二十七月后才迎娶蓝家闺女,可有此事”

    朱椿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他这四哥,平日与自己往来甚少,今日却主动过来搭话,颇有些奇怪。

    “十一弟可真是有心了,你这等大孝的行为,母后泉下有知也会感动罢,只不过让蓝家姑娘再等上两年,永昌侯恐怕气坏了,再者你也年纪不小了,还是早些完婚的好。”

    朱椿轻笑道,“无妨,蓝家姑娘今年才十四,等上两年也好。”他原就奇怪母妃为何迟迟不提自己大婚之事,估计就是等着蓝玉的女儿长到适婚年龄吧。

    “那也罢,为兄只是望你早日诞下子嗣而已,”朱棣笑了笑,话锋一转,“之前平定云南一战,昨日我正好见了沐晟,听说十一弟勇猛得很啊。”

    云南南部未定,洪武帝下旨让沐英坐镇云南,平定各部族,蓝玉却已经于前几日率军班师。奇怪的是沐晟竟然没有留在老爹身边,也请返后军之中了。不过,沐晟怎么会和四哥说什么四哥话中的水分甚大,他的消息,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

    “在四哥面前,王弟怎敢担勇猛二字,我不过是个闲职监军罢了,没干什么活。”他这次南征大部分时候龟缩在后方,老实本分“监军”,并未率军冲锋,就是不想第一次上战场就锋芒外露,引人口舌。

    “十一弟谦虚了,我倒是听说在曲靖白石江,你率一队骑兵,解了沐晟之困,还把达里麻给打残了。”

    朱椿心中一凛,四哥连这等细节都知道,这事绝不可能是沐晟告诉他的,那就是说他的耳目已经遍及军中了真是不简单呀。

    “不过是凑巧撞见,要不是永昌侯大军赶到,兴许四哥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朱棣一笑,倒是没有再追问,起身端着杯子与其他皇子叙旧去了。

    不一会,朱桂气急败坏地闯进来,一屁股坐到朱椿身边。

    朱椿赶忙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到“干嘛慌慌张张的,那么多兄弟在这里看着,收敛点。”

    朱桂心中有气,仍旧嚷嚷着“你让我怎么冷静刚才我去求见母妃,她居然不见我,真是岂有此理”

    “她自然不会见你,这个时候你少折腾,没看我就没去给母妃添乱吗”朱桂估计也是担心皇后过世母妃伤心过度,想去探视一番。这心思本是没有错,但是他也不想想这等新后待立的时刻,他们都是成年藩王,不管什么原因去后宫探视,总会落人口实。

    “为什么”朱桂还有些不服,以他这样的猪脑子,完全揣摩不出他哥这番话的含义。

    “别问为什么了,总之你这段时间给我安分点,世家官员家里都不许走动,那些个烟花之地更是少去。”

    形势果然如朱椿所料,三月过后,陆续有大臣上书洪武帝另立新后。

    皇后掌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大小政事,可以说责任重大,马皇后死后,中宫之位空缺,洪武帝也没有交代由哪位嫔妃代掌,时间久了,后宫恐生变乱。大臣们能忍到现在才上书请愿,已经算是考虑到洪武帝对马皇后的深情,憋了很久了。

    这雪片一般的奏折中有半数只是请皇上速立新后,未提及人选;另外一半还提出了人选供洪武帝参考,而其中大部分的建议都指向一人惠妃。

    惠妃虽然是除马皇后之外,跟随洪武帝时间最长的妃嫔,但是没什么外戚,那么多文武大臣为她说话,让洪武帝很是不解。偏偏她那两个在宫外的儿子,洪武帝一直派人盯着,也没什么动作。

    所以这件事情果然是代表惠妃众望所归了吗看看自己手中这本奏折,写得还颇有道理

    “惠妃乃孝慈高皇后之妹,素有贤良淑德之名,立朝以来,多辅佐皇后处理后宫事务,膝下育有三子二女,为后宫妃嫔所处最多,实乃新后最佳人选。”

    洪武帝讽刺一笑,身为皇帝,就不得不把自己家事放到朝堂上让人品头论足的,也算是一桩悲哀。可惜高位之上,私事也是国事,他还不能拦着他们上书。不过立后之事,他心里自有打算,强势如洪武帝,断不可能被臣下意见左右。

    当夜,洪武帝便去了长阳宫。长阳宫内,孤灯一盏,惠妃仍然身着素衣,在灯下为姐姐诵经。

    “皇上。”见皇上驾到,惠妃赶忙起身行礼。

    “爱妃请起,诵经莫要太晚了,保重身体要紧。”洪武帝上前搀起惠妃,无论惠妃对后位有没有野心,她对马皇后的感情,洪武帝都不怀疑。

    “是,皇上,您也要保重身体呀,这几月来,臣妾看着您都老了不少。”

    说人老了本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洪武帝此时听着倒觉得是大实话,结发夫妻阴阳两隔,他若不悲伤才显得薄情。

    洪武帝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不说那些了,这几日朕收到不少大臣所上奏折,建议尽快另立新后。”

    惠妃垂着头,未置一词,洪武帝顿了顿,继续说到“爱妃,你意下如何”

    惠妃闻言,抬起头来答道“皇上,这是您做主之事,但凡皇上下了诏令,后宫无人不敢不服,怎需要问臣妾的意见呢”

    洪武帝看着惠妃坦荡的目光,心里忽然有些失望。他究竟希望惠妃怎么回答呢深明大义说不应另立新后她陪伴了自己三十载,要求她不求回报一味付出未免苛刻。

    毫无疑问,惠妃是后宫之中他最宠爱的妃嫔,因此,洪武帝对她的感情,与对马皇后敬重居多不同,反倒有一丝普通男人在爱情中的执拗,总觉得就算自己无理,心爱的人也应该无条件支持自己。于是,洪武帝难得做了一件头脑发昏的事情,继续追问到“那么爱妃,你可有意入主中宫”

    惠妃垂下视线,答到“皇上的决定,就是臣妾的意愿。”

    洪武帝不知道,惠妃藏在衣袖中的手默默握成了拳,她在赌一件事情,那便是朱元璋对她的感情和负疚,虽然胜算很渺茫,但是如果赢了,她便可以堂堂正正取得她和椿儿本该拥有的东西。

    这样的回答果然滴水不漏啊,郭翠娥从来都是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洪武帝甚至有时候觉得如果惠妃生成男儿身,必有一番大的作为。然而这个回答让朱元璋很失望,他对惠妃太了解,是以明白如果她没有入主中宫之心,便不会这么说。

    “你歇着吧,朕出去走走”朱元璋心灰意冷地走出了长阳宫,身为皇帝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他是一个明君,就注定不会是个好丈夫。

    、第33章 立后风波中

    长阳宫那日的对话无人知晓,催促皇上早立新后的奏折有增无减,群臣举荐的人选还是绝大部分指向了惠妃。直到那日早朝

    刑部尚书尹性出列请奏册立新后,呈上与各部两名侍郎、七名郎中的联名奏折。洪武帝将太监呈上的奏折拿在手里,冷笑一声,很好,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孝慈高皇后尸骨未寒,你等却为个人私利反复催促朕另立新后。朝臣与后宫勾结,是为大逆不道,来人,把尹性等人拖出去斩了”

    洪武帝一声怒吼,殿外一队禁卫军立刻冲了进来,将尹性和两名联名的侍郎拿下,不一会,禁卫军首领回来禀报,已将三人处决完毕。

    一个正二品、两个正三品的官员,顷刻说没了就没了,剩下那七人由于品级未到,没在朝堂上,想来下去之后也是活不了的。

    然而十个人算什么,洪武帝杀人就是这么随性,一百个一千个他也照样眼睛不眨一下就杀了。用现代领导学的理论来分析,洪武帝这种人是典型的魅力型领导,他的个人吸引力、感染力和影响力都非常强,他的信念已经深深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每个人,他构建的框架足以引领明朝走向强盛,于是不管杀了多少人,总是还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愿意为他卖命。这就是朱元璋敢杀尽功臣,并且定下明初四大案,而仍然能开创洪武之治的原因。

    所以,在洪武帝杀鸡儆猴之后,殿上有幸站着的官员都不禁腿有些软,一边后怕一边庆幸犯傻联名上书的不是他们。

    然而这件事还没完,洪武帝既然说下“朝臣与后宫勾结”这样的话,那么后宫中被勾结的人是谁既然朝臣推举最多的是惠妃,那么被勾结的自然就是她了,不是也必须是。

    于是,散朝后不久,惠妃就被软禁到了乾西宫,也就是当时后宫中较为偏远的冷宫。

    当日傍晚,朱椿和朱桂就得到了惠妃被囚禁的消息。

    “哥,我就是过来知会你一声,你别拦着我,我要进宫去找父皇理论”当下,朱椿正叫了夏子凌在堂中商议,朱桂突然大吵大嚷地冲了进来。

    朱椿气得直呼其名,“朱桂,你以为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别成天只知道捣乱,给我乖乖坐着”

    朱桂仍是不依不饶,“母妃也没亏待你啊,你怎么那么坐得住,最近我听你的话,呆在府里什么都没做,母妃身居后宫能做什么,朝臣举荐母妃,分明是众望所归,与母妃有何干系,我看父皇是老糊涂了,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母妃关了起来。”

    对这个脑子被猪啃了的弟弟,朱椿难得气得眉毛都扭在了一起,上前就是“啪”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这样的话,你以后再敢说第二遍,我就打得你爬不起来”

    “哥你居然打我”朱桂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贯温文尔雅的哥哥,虽然他是知道他内里是个武力值爆表的人,但是一贯被惠妃宠惯了,他现在也是个藩王了,这么被自己老哥一巴掌下来,还是一下子被打懵了。

    “打你的就是你我告诉你,京城各种人马眼线众多,我这里也不见得极度安全,这话要是被人传了去,你觉得后果会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吗”父皇在这件事背后的考量,哪里是他这个猪脑袋弟弟想得出来的。

    朱椿这么一说,朱桂终是冷静了三分,想想刚才那句话,还有他父亲锦衣卫监视群臣的手段,不免有些害怕,呐呐地坐了下来。

    “这件事情我想母妃必然自有计量,再说以父皇对母妃的宠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此刻我两还是静观其变,不要给母妃惹事的好。”朱椿又好言相劝了几句,终是把行事暴躁的朱桂劝了回去。

    朱桂走后,朱椿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夏子凌,“此刻我兄弟不便四处走动,你替我把这封信带给沐晟,让他将信亲手交给蓝玉。”

    夏子凌看着朱椿郑重托付的眼神,心下一暖,道“是。”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这样重要的事物,朱椿能托付给自己,显然对他已经是极信任了。

    夏子凌不敢耽搁,出了蜀王府,迂回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没有被人尾随之后,就来到沐府。沐晟接了信,也深知其重要性,当夜便前往永昌侯府,亲手将信交给了蓝玉。

    蓝玉接了信,并未当着沐晟的面拆开,而是谈笑风生与沐晟一边喝茶,一边聊了一会无关琐事,待沐晟走后才拆开了信封。

    “收手”,一张信笺上只写了两个字。蓝玉刚才淡定的面容忽然一变,朱椿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蓝玉虽然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永昌侯,在朝中的人缘却是极好的。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常遇春死后,他的部下、朋友俱转而依附于自己,并且由于他当年是徐达的先锋,甚至徐达的旧部也有不少与他交好的;二是常遇春的女儿是朱标的妃子,常遇春死后,常氏将自己这个母舅视之为父,他与朱标的关系素来很好,朱标在朝中又颇得人心,尤其是一干文臣,大多拥护他。接收了这两拨势力,蓝玉比起同样地位的侯爵,党羽可谓多了不少。

    这次推立新后,大部分官员是自发行为,然而他确实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尤其是推荐惠妃的那一拨人里,绝大部分是他指使的。但是他做得极为隐秘,选取的人也都不是淮西派。例如那尹性,便是出生江浙的官员。这样的情况下,连皇上都猜不透背后究竟是否有人指使,蜀王为何会想到呢

    莫非是惠妃告诉了他什么蓝玉旋即自嘲地笑了笑,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这么说,抑或是蜀王自己发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但蜀王所提的收手,确实是该收手了。洪武帝圣意已决,他既然可以杀十个人,便会不惜为了此事再杀更多的人。这且不论,将惠妃关入冷宫的行为,更是说明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

    不过蓝玉暗暗握了握拳,心下道翠娥,但愿你有办法自己摆脱困境,否则我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34章 立后风波下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立后风波,被洪武帝不到半日的整治就弄得蔫了劲。文武百官不敢再置一词,甚至连闲暇时谈及后宫之事也避之尤恐不及。而且,这一番平静一直延续了三个月,直到天气渐热,不知不觉到了三伏时节。

    某日午后,洪武帝收到一条密报十九皇子朱橞顶着大太阳悄悄送了一只冰桶去乾西宫。南京的夏日又闷又热,宫中多是统一在冰窖中制了冰块,分发给各宫贵人放在形状如冰箱的木橱中散温。

    乾西宫偏远,自然是分不到这样的福利了,是以朱橞顾念母亲受苦,把自己的冰桶送了去。

    洪武帝听了这则密报,禀退众人,坐了半响,终究还是去了朱橞那一趟。

    “父皇”八岁的朱橞正在看书,见父皇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洪武帝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书卷翻了翻,“橞儿在看唐史”

    “是,这几天老师正讲唐史呢。”

    “橞儿看到哪了”

    “禀父皇,刚看到贞观之治。”

    洪武帝沉吟了片刻,道“父皇知道朝臣们常拿父皇与唐太宗比较,觉得父皇喜欢滥杀人,不若太宗皇帝虚心纳谏、和善待人,橞儿觉得呢”

    这样的问题如果被问的人换做朱椿,自然可以左右兼顾,给出一个让洪武帝满意的答案。但是拿来问一个八岁的孩子,未免太过刁难。不过朱橞从小聪颖好学,深得朱元璋的喜爱,朱元璋内心还是对他会如何回答充满了好奇。

    “禀父皇,儿臣觉得唐太宗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善。玄武门之变中,他诛杀了亲兄弟太子李建成及四弟李元吉,并迫使其父亲李渊退位。由于太宗皇帝之后开创了“贞观之治”,后世对其行为多有袒护。可是世人却不曾关注到,他当时还将李建成、李元吉的儿子全部杀害了,那十几个年幼的孩子都是他的亲侄儿,他能下此毒手、斩草除根,足见他并不是表面那么和善之人。”

    “然对一个人,尤其是帝王的盖棺定论,必须看其主要的贡献,因此太宗皇帝仍不失为一代明君。父皇将黎民百姓从元朝的中解放出来,多年来呕心沥血、励精图治,父皇所杀的都是有罪之人,纵然刑罚稍稍严苛,我大明日益强盛、人民安居乐业,有目共睹,我相信千秋万代之后,世人也必将像感念唐太宗皇帝一般,传颂父皇的功绩。”

    朱橞这一番话辩证论之,并未一味恭维,说得洪武帝居然有些感动。不过,纵然橞儿很优秀,他也不觉得八岁的孩子能讲出这些道理。当然这也不会是老师们教给他的,他为皇子挑选的老师都是当代大儒,那些人虽然学问渊博,却只遵循正史讲课,对唐太宗必然是大力颂扬,哪里还会说起他的过错。

    “橞儿,老实告诉父皇,这话是谁教你的”

    朱橞犹豫了下,垂着头答到“儿臣不敢说。”

    洪武帝一听这话,心下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仍是追问到“橞儿但说无妨,难道父皇还会治你的罪不成。”

    “是母妃之前给我讲唐史的时候说的,”朱橞抬起与惠妃有七分相似,漂亮的大眼睛急切地说到,“请父皇不要治母妃的罪,她是真正对您又敬又爱的。”

    惠妃敬爱自己应该不假。那么自己呢朱元璋突然非常想念那个许久未见的丽人。

    “橞儿,你母妃说的没错,父皇不会治她的罪,乖,继续看书吧,父皇还有些政事要处理,改天再来看你。”

    “是,恭送父皇。”

    洪武帝离开皇子居所,在宫中绕了一大圈,临近夕阳西下之时,才屏退众人,连陈锦也没带,略带别扭地独自去了乾西宫。

    乾西宫位于西六宫西侧,当年建紫禁城的时候由于位置不好,建了一半就停工了。洪武帝自建国以来,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治理国家上,后宫也在马皇后的管理下井井有条,之前并未发落过哪位后妃,是以来到这里的妃嫔,惠妃还是第一位。

    此时夕阳西下,乾西宫被落日的余晖染得带了些金色,虽是未经修葺的宫殿,却也显得有些富丽堂皇。只可惜,很多美好的东西都仅止于表面,洪武帝刚踏进乾西宫,就热得挥汗如雨。这也难怪,南京本就炎热,西晒之地夏天最是难熬,怪不得橞儿要不惜冒险送冰桶给母亲。

    洪武帝走进宫中,内院侍女一见身着龙袍的威严男子到来,心知是皇上来了,正要惊讶呼叫,却被洪武帝以手势制止了。

    他步履极轻地走进内屋,卧榻之上,惠妃正在浅寐。屋内闷热,惠妃只着一件青色薄纱,滑下的发丝有些微湿地贴在额际,配上这布置简陋的房间,本该是一幅狼狈的画面,洪武帝却仍从中看出了“美人斜卧香满园”的意境。

    惠妃本就睡得不踏实,洪武帝虽然放轻了脚步,许是发现了被人注视,片刻之后,惠妃睡眼微睁,有些慌乱地坐了起来,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想起来,过来看看。”

    “皇上,”惠妃起身跪在洪武帝面前,“橞儿午后私自过来之事,我已经训斥过他了,冰桶也让他拿回去了,他不过是护母心切,请不要怪罪于他。”

    洪武帝心里有些酸涩,说到“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苛刻的一个人吗”

    惠妃垂首道“不是,只不过臣妾是犯了错在此思过的,橞儿毕竟是坏了宫中的规矩。”

    “哦思过那你思出什么来了”

    惠妃犹豫了几秒,道“臣妾愚钝,没思出什么来。”

    洪武帝有些哑然失笑,她倒是老实。

    过了片刻,洪武帝叹了口气,道“惠妃,朕是不准备另立新后了。”

    惠妃继续垂首跪着,未发一语。

    “而且如果代掌后宫的权力,朕也不准备交到你手上,你会恨朕吗”

    惠妃抬起头来,目光如水、平静无波,“臣妾不敢,臣妾说过,皇上的决定,就是臣妾的意愿。”其实,这个结果她早已想到了,只不过还想再试一把而已。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洪武帝心里忽然有一丝刺痛,但是他却没有选择。

    “那么起来吧,朕已决定,让李淑妃代掌后印。”

    李淑妃是除了惠妃之外,跟随洪武帝最久的妃子,而且一直未诞下子嗣。

    惠妃闻言站起身来,许是跪得久了,屋内潮热她又刚睡醒,一时有些腿软,踉跄了一下。

    洪武帝赶紧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一个小插曲过后,两人脸上都不再平静,洪武帝搂着惠妃,过了半响,声音略带沙哑地道“翠娥,明日就回长阳宫吧,你还是朕的惠妃。”

    怀中的这个女人,伴在身边三十载,十六岁的她,如出水荷花一般清澈甜美;二十岁的她,如牡丹绽放一般娇艳迷人;而此刻年余四十,却仍如腊梅般让人回味无穷。不爱她吗他想不可能,这样美貌而聪慧的女子,哪个英雄能过得了她这一关。只不过,九五至尊的他是说不出“爱”这个字眼的。

    “是。”洪武帝难得唤她一声闺名,让怀中的惠妃落下了一滴烫热的泪水。他总是那么骄傲而高高在上,其实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丈夫而已,一个爱她而不仅宠爱她的男人,可惜太难、太难

    、第35章 阅武中都

    洪武帝走后不久,朱橞即刻嘱咐身边的小内侍出宫给他买些桂花糕,趁机带一句话到蜀王府“哥,我已按你交待的做了。”

    其实,朱橞这么着急,有点小孩子想表功的心思了,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第二天,朱椿就得到了惠妃回了长阳宫的消息。

    蜀王府花厅里,朱椿愉悦地拍了拍夏子凌的肩膀,“你这计策出的好。”

    “王爷过奖了,这事完全是王爷和十九皇子的功劳,臣也没做什么。”

    他不过是提点了蜀王“既然您和豫王不便出面,何不让年幼的弟弟妹妹使使力”,具体做法还是他们兄弟间商定的。

    不过,其实没有这一招惠妃也不会有事,回长阳宫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自古后宫之中,被打入冷宫不能翻身的都是没有子女的妃嫔,时间久了就被皇帝忘记了。惠妃有三子二女,洪武帝就算不顾夫妻情面,也不会不顾父子、父女之情吧,那些个小王子、小公主在他面前喊几声“我想妈妈了”,他还不得心软呀。所以,后宫之中,唯有诞下龙脉,才是真正的自保之道。

    “不管怎么说,此事本王给你记上一功。”

    但这事情其实还是有些后遗症的。册封了李淑妃代掌后印之后,洪武帝许是觉得惠妃子嗣过多,呆在京中有些不妥,不久之后,下令蜀王、豫王,以及年纪相仿的湘王、汉王到中都阅武。

    所谓“阅武”,实际就是军训,虽然比蜀王年长的兄长们几乎都参加过这种活动,但是中秋在即,洪武帝却在此时赶着几位皇子去中都,并且时间长短未定,估摸着怎么也得一两年,这样的行径确实很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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