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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上君下 第6节

作者:而我知道 字数:19153 更新:2021-12-31 07:52:03

    尚武帝不说话了,他身边没有一个不糟心的人。

    既然是微服出访,马车便只带了两辆,一辆坐着闹脾气的尚武帝夫夫,顶上暗藏一个武一。另一辆坐着太子殿下和清莲公子,再加一个服侍的小多子。

    尚武帝跟顾岸耍小脾气是日日都会有的桥段,两个人也算习以为常乐在其中。小多子好不容易得到尚武帝的认可,光明正大地跟太子殿下同坐一车,就算还是个奴才,心情也是不言而喻。

    皇家一行人在马车内或是斗嘴笑闹或是相敬如宾或是独自生闷气,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

    这群人也不赶时间,悠哉悠哉地下了车,寻了家普通客栈解决温饱问题。

    出了都城,顾岸涉足过的外地寥寥无几,看见颇有风味的客栈,即便普通简陋,兴奋的分子不受控制地在体内跃跃欲试。

    最了解顾岸的尚武帝和小梅儿一踏进客栈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谁都无法阻止顾岸凑热闹,这大声吆喝的热闹场面,举杯拼酒的豪放气势,刀剑侠客的江湖氛围,这可是在都城几乎见不到的景象,顾岸浑身都开始蠢蠢欲动。

    “公子一定饿了吧”

    顾岸没搭理小梅儿。

    “宝宝,吃饭了。”

    顾岸扯了扯尚武帝的衣袖,两眼放光道“陛下,江湖耶。”

    尚武帝瞪他一眼“注意称呼”

    顾岸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众人中抽离,道“你们先吃,我想去那边坐坐,也结交一些朋友。”

    “不许去”

    “公子别去啊。”

    “师傅您先吃饭吧。”

    顾岸悻悻跟随这些阻止他的家伙坐下,糊弄地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就要走人。尚武帝自知是管不住他,这人也不是小孩子了,就由着他去了。

    结果等众人都沐浴更衣,准备上床就寝时,顾岸还没回房。

    顾岸不是个爱生气的人,撒欢地在客栈里窜来窜去,之前那一股子不开心早就抛到了脑后。蹦跶累了,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小桌自己边斟茶边饮,一低头便是人声鼎沸的街巷夜景。

    顾岸虽然爱凑热闹,倒也很有分寸。该玩闹的玩闹,不该结交的不会轻易结交。

    顾岸难得夺得这么一刻喧嚣却又安静自在的时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倚在窗台边,不沾酒也有微醺之态。

    直到底下的人声渐渐散去,云掩半月,忙着打烊收摊的声音带走最后一份热闹,万籁清静,只有簌簌风声在耳边回荡。顾岸正准备起身回房,便闻一旁有绵绵连连的琴音传来,婉转百回,不悲伤不作态,余音绕梁,似是只为了尽兴随意而奏,却让人留住了脚步,再不舍得挪开。

    这个时辰,客栈早就打了烊,留下来的都是些住店的客人,一曲奏毕,顾岸不由自主地往琴声处一探究竟。

    走近了才发现弹奏的居然是个男人,而一旁坐着另一个男人,显然是听痴了,曲子结束许久还保持着侧耳聆听的姿势。

    顾岸刚刚准备移动步伐,不想那弹琴的人戒心极重,随手扫了一个茶杯往顾岸的方向射来。

    顾岸本能地不去反抗,一个不小心,摔落两位公子面前的桌上,腰间正中桌角,饶是习武之人,也疼得咬紧了牙。

    顾岸好不容易直起腰,对着两位公子微微颔首“在下不过被公子的琴声吸引而来,得罪了,还望二位公子见谅。”

    弹琴的人见误伤了个毫无武功的路人,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被碰倒的茶杯扶起,轻微地点了点下巴“抱歉。”

    顾岸有些尴尬地看向另一位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公子,投以求助的眼神。那位公子起身与顾岸对视,没有一分方才的痴态,反而是神采飞扬的伶俐“这位公子不必介意,我家盟主是个面瘫,其实性子很好的。方才误会你了,他弹琴好听还不愿别人听到,别扭死了,我替他跟你陪个不是。只不过打翻壶茶而已,再叫一壶便是了。”

    那位公子矮了顾岸半个脑袋,头发还不够长,半扎半披刚过肩膀,两颗眼睛浑圆浑圆的,咧嘴一笑,露出一边酒窝。顾岸觉得眼前的人长得十分可爱,脾气也好,顿时起了结交之心。

    顾岸回忆了一番以前看过的武侠杂书,捕捉到一个词汇“盟主莫非阁下乃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

    那位好脾气的公子点头道“公子真聪明。”

    顾岸只是随意一猜,不想真的一堵传说中武林盟主的真容,顿时震惊地呆在原地。

    好脾气公子见顾岸半天没有反应,也没继续搭理他,又坐了下来。

    顾岸兴奋得不能自抑,感觉接触到了神仙级的人物,道“真,真的是林大侠。”

    好脾气公子见顾岸一直不走,还一副崇拜至极的模样望着他们两个,不免失笑“我家盟主平时不遮面不埋名,谁都见过的。”

    顾岸哪里懂那些江湖人对盟主见怪不怪的心理,像只被放出牢笼的鸟,扑啊扑地飞到那两位旁边,神色激动,睁着大眼睛,语气真诚“在下名为顾岸,回头是岸的岸,有幸结交林大侠和这位”

    “杨阿溪。”好脾气公子答道,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岸,“真有趣,你居然跟咱们大安男宠同名同姓。”

    顾岸仿佛没有听见后半句,夸张地惊呼道“你就是武林第一小诸葛杨阿溪”

    杨阿溪一直和和气气地应对顾岸所有低级的惊叹,那位盟主大人倒是有些不耐烦了“羊啊,回房。”

    顾岸像只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跟在两位大神后面,杨阿溪本身也是个狗腿,盟主一走就屁颠屁颠地黏在后头,盟主大人只好自己转过身来,盯着顾岸。

    第一次与传说中的武林盟主对视,顾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不需要第二个狗腿,顾公子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武林第一小诸葛肯定是最近看明月基中毒了这只是两个路人,有可能是下部的主角,也有可能不是。

    、拾捌 纷扰旧时梦

    尚武帝做了一个梦。他许久没有进入过这么伤心,这么真实的梦境了。久到他几乎快忘记了从前那段总是从浅眠中惊醒的时光。

    时间仿佛是回到了若干年前,尚武帝在梦中醒来,侧身去吻那个人,却扑了个空。榻上空空荡荡,清冷地没有一丝人气。尚武帝莫名其妙地往床榻四周环视,似乎是丢了什么小玩意儿,连枕下都没放过翻找。

    “陛下,您醒了,奴才伺候陛下更衣。”

    尚武帝好奇地看着小多子,问道“顾岸宝宝呢”

    “陛下且放心,顾公子尚在偏殿安睡。”

    尚武帝这才恍然醒悟般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这不是三里宫”

    小多子担心道“陛下,宫内并无名为三里宫的地方。陛下想是梦靥了,奴才这就叫太医来开几服药为陛下安神。”

    尚武帝用手掌盖住额头,有些痛苦道“你说什么你说三里宫不存在为什么顾岸宝宝会住在偏殿他在跟朕闹脾气吗朕的床这么大他非要跑到别的地方做什么”

    “陛下”小多子顿了一秒,“陛下,顾公子总会接受陛下的,如今他的家人都在陛下手中,他不会罔顾父母性命不管的。”

    “你说什么”尚武帝惊异出声,连衣服鞋袜都来不及套上,急匆匆从床上跌了下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却没忆起偏殿的位置,尚武帝渐渐激动起来,“你说顾岸还没接受朕朕用他的家人威胁他那三里宫是什么他答应陪在朕身边的话朕能记错吗”

    尚武帝等不及小多子的回答,光着脚抓了个侍女带路到偏殿,一推门,殿内昏暗无法视物,尚武帝突兀地打了个寒颤,一瞬间那冲天的急迫和紧张消失殆尽。耳边忽的闯入清冷的打更声,短暂生硬的一下,将尚武帝试图迈出的脚步顿在原处,他体会到一阵奇异的惧意,似乎只要离这殿内越近,他就即将万劫不复。

    终是有人越过了尚武帝,在殿内寻找了一番,接着是一声干净利落的“扑通。”

    那侍女跪在尚武帝面前,吓得抑制不住哭音挤出喉咙“奴婢没有看紧顾公子,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尚武帝好像没有听见她凄厉的哭求,倒是刚刚逃离的勇气又回来了些许,尚武帝旁若无睹地一步一步走进殿内。床榻上的确没有任何人,只一张纸条遗留在枕边。

    顾某携家人已离开大安,皇上不必来找。就此诀别。

    尚武帝就这么从梦中惊醒了,梦境一直围绕着的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露出面目。尚武帝无意识地抬手抹了抹眼角,居然有丝冰冰凉凉的湿意覆贴在掌背。尚武帝愣了愣,似是也有些不敢相信,但来不及深想,目光比思维更快地去寻找那个身影。

    顾岸安安分分地趴在枕上,左脸颊被躺扁了,嘴被迫压成个小小的圈形,有轻微的鼾声从鼻腔中呼出。

    尚武帝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得意忘形了这么多年,一场梦让他简直快要崩溃。昨夜似是下过了雨,水珠从屋檐落下的声音与他过激的心跳相得益彰,干脆又紧凑,目光描绘着身边人的眉目,伴随着滴雨声渐渐潮湿地蕴开一片柔情。

    还好是假的,还好不是真的

    尚武帝微微颤颤地低下头,在离那人耳边只一层薄纱的距离,情不自禁低喃出被噩梦唤醒的一句心声“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也许是埋藏了太久,与其说是在低语,不如说是带着请求意味的一声叹息。熟睡中的男人自然不会因为一句微不可闻的轻叹而苏醒,然而顾岸像是受到了感应,吧唧了下嘴巴,浓长的眼睫抖动两下,俨然还有酣甜的睡意。

    尚武帝被他默认般的动作逗笑了,铺天盖地的庆幸席卷而来,过去的日子早已过去,他绝不会让那些孤独彷徨再重演一遍。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个梦,尚武帝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

    尚武帝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患得患失的人,在遇到顾岸之前,他甚至是雷厉风行的。手臂一挥出兵西项,羊毫一勾执行新政。即使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打法,即使为建运河掏空国库,只要结果是好的,他还是一代明君。

    人人都道顾岸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但没有了顾岸作为约束的尚武帝,大安的百姓或许连嚼皇家秘闻舌根的闲情都不会有。

    尚武帝无法不顾虑顾岸,他考虑不周,被怪罪的不会是他,顾岸将被千夫所指。他做错了决定,被指责的不会是他,顾岸得为他背负千古骂名。

    如此将顾岸推向风口浪尖,尚武帝舍不得,但他更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况且,这个睡得像猪一样的家伙,爱笑的爱胡闹的脾气温温的男人,愿意以如此低贱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其实一点都不软弱。

    “小多子,顾岸宝宝怎么还没醒”尚武帝不忍叫醒熟睡中的顾岸,独自用了早膳回来,顾岸居然还在睡。

    “陛下,顾公子昨日太晚归房,今早在补眠罢了。”

    被一个梦打扰,小多子不提醒,尚武帝都快忘了顾岸昨晚一个人在外头撒欢呢。尚武帝苦笑道“你去把他叫醒吧。”

    “是,陛下。”

    顾岸梳洗整齐后从内间走出来,颀长挺拔,倒有点潇洒翩翩的风范。尚武帝喜爱他不说话时的样子,沉闷在胸口的郁气也缓解许多。

    “陛下,我今日与清莲约好下棋。”果然一开口就让人生气。

    尚武帝不语,也不哼哼着吃醋,假装没听见似的。

    顾岸回想了下似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还是老实交待了下“昨日碰见了武林盟主林大侠还有小诸葛杨公子,不过今日他们有事离开了。”

    “”谁问他这个了。

    顾岸不解,干脆一同坐下,问道“陛下在生气吗不要生气了。”

    “”尚武帝叹了口气,“顾岸宝宝,朕昨日做了个梦。”

    顾岸笑他“陛下还为梦中事忧心,真是小孩子。”

    尚武帝无语“你还记得朕当初是怎么留下你的吗”

    “自然记得,不过陛下对爹爹和娘亲很好,我早就不怪陛下了。”

    尚武帝轻笑“如果你师父还在,朕也会把你师傅当做亲生父亲一样。”

    顾岸有些动容,揽住尚武帝的脖子与他亲了一会儿,道“陛下是梦见了我的师傅”

    尚武帝承认他是因那个梦而怕了,所以一句一句逼着顾岸跟他一起回忆“不是,朕不是问你还记不记得朕怎么留下你的人,朕是想问你,是否还记得你不再反抗朕的那天。”

    顾岸缓缓收了笑“不会忘记。”

    “那就永远都不要忘记。”

    那一日的每一个画面都还历历在目。

    尚武帝翻身坐在他身上,手指灵巧,几件碍事的薄衣只能证明他正在被人猥亵,正被人压在身下。 顾岸眼前下意识地出现一个身影,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声求救。

    师傅顾岸在心中念出了那句呼唤,最终闭上了眼。

    不想骑在身上的皇帝却随之停止了动作,尚武帝在他耳畔轻笑“你这幅样子好像是要杀了朕。”

    顾岸睁开眼。

    他看见尚武帝那丝笑意,温柔含着执迷不悔“你别怕,我不忍心伤你。我会对你好,好到你也舍不得杀了我。”

    随后,他将顾岸弄硬了,缓缓坐了下去。

    如同一句魔咒,顾岸没能逃脱。他果然舍不得了,尚武帝的好带着些霸道混杂着包容与柔情,顾岸本是欲望浅薄的人,到头来却离不开那个人的好了。

    顾岸这辈子最抵抗不了有人对他太好,尚武帝的一句许诺,也许血腥疯狂,但对顾岸来说,却是最无法抗拒的。

    、拾玖 千里下江南

    “莲,莲公子,你怎么了”媳妇儿表露出明显的不高兴,武一顿时手足无措。

    “顾岸那个不讲信用的不是说好了下棋吗。”清莲性子烈,又来了个对他惟命是从的武一,更是脾气见长,“还有,你不要莲莲公子莲莲公子地叫,我叫清莲,你要是发不清楚就便别喊我。”

    “莲,莲儿”

    清莲“腾”地站起来,红霞飞上整张脸“不跟你说了我亲自去找顾岸,不守时的混蛋。”

    嗯嗯啊啊啊啊嗯嗯

    清莲饶是见多识广的,也扛不住听到皇上墙角的尴尬。

    “光天化日之下,太太”清莲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对尚武帝和顾岸印象的幻灭。

    “莲,莲儿,我们快走吧,陛下发现了你我都得受罚。”

    清莲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不到两秒,又气势汹汹地回去了。

    回返的路上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也阻挡不了清莲发挥强大的想象力。

    清莲走着走着气便消了,同情与怜悯涌上心头,清莲垂着脑袋,心痛愧疚道“武一,对不起。”

    武一一怔“怎,怎么了”

    “以前说了你主子的坏话是清莲太幼稚了。”清莲嗫嚅,“顾岸是个好人。”

    “公子当然是好人。”

    清莲抬起头对武一凄然一笑“皇上竟然在白日还要逼迫顾岸侍寝,更不知夜晚是如何若是换做了清莲,必定也是受不住的。清莲真是个小人,原以为顾岸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处处捉弄清莲,不想他都是为了清莲好,让清莲远离了狼虎之手,又许配给了你。”

    清莲说着说着有些臊了,偏过头不与武一对视。

    听了前半段武一本想答不是清莲想的那样,但待清莲说完,武一浑身便像被猛然击中一般,耳边中毒一样魔音回绕,许配给了你许配给了你许配给了你

    武一也很感激顾岸,公子不仅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又给了他第一个春天。

    一个早晨,一念之间,在屋内“苟合”的皇上和男宠都不会知道,隔壁房那两位自作主张地将顾岸引为了可交付性命的大恩人。

    顾岸虽是从小在大安的京城游学,但师傅的骨灰却是埋在了一座偏远的山上。那时的顾岸无法将师傅带回西项,便选了一处清静的地方,让师傅能看见远处的家乡。

    离师傅的祭日还有些时日,顾岸虽然不急,可尚武帝不能整日无所事事,在客栈内歇息了一日,第二天众人又赶起了路。

    大安都城建在北方,天子一手遮天,却也无法面面俱到。南方的政务即使每日都有官员汇报,但细枝末节的一层层下属分部是错综复杂。既然有机会微服出巡,尚武帝必定要去鞭长莫及的南边走一走。

    小多子毕竟还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得了一天侍奉太子的机会已是十分感激。有了小多子和顾岸在尚武帝身边,清莲审时度势,悄悄跟顾岸提了要求。顾岸把清莲当做好友对待,这对又是他亲自撮合的,清莲和武一相处得好顾岸自然是喜闻乐见,大大方方就把武一让去了另一辆马车。

    清莲跟着顾岸呆久了,胆子越来越肥,即使车上还坐着位尊贵的太子殿下,硬是跟武一甜甜蜜蜜亲亲我我,不把小太子当旁人,惹得人家不经世事的小孩儿腻歪地跑去找师傅了。

    一行人的脚程不算慢,晃晃悠悠便渐渐感受到江南清新的气息。尚武帝弃了车,改乘船,顺着哺育大安儿女的母亲河往一名为烟水江的地方划去。

    烟水江取的不是个陆地名称,却实实在在是座小城镇,有自己的风俗与文化。选择烟水江不是平白无故的,早在尚武帝坐镇朝堂时就常见有关于烟水江的奏折,而每一本几乎都离不开“水”这个字。并不是什么好事,有关于水的灾害,水涝,洪水这座城镇几乎都没能逃过。

    “陛下,你看,好美。”江南终究是富饶之地,尚武帝从小到大没有少来过,早已见怪不怪。然而顾岸却不同,自入宫以来,出远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到这么远的地方更是第一次,难免抑制不住兴奋之情。顾岸把安然坐在船舱内品茶的尚武帝拉住,笑眼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活泼了起来,与尚武帝分享喜悦。

    尚武帝不忍扫了他的兴,半推半就地被扯出去,没威信地抱怨道“你就不能注意注意称呼吗。”

    大安的母亲河颇为宽广,并排着停泊好几艘大船也不成问题。船身大,驶得慢,河上的风景一览无余。河面上不只皇家一行人的大船,有好几条似是大户人家的娱乐之所,甚至比尚武帝等人的更豪华。再如何华丽的事物都比不上皇宫里的,忽略掉那些做工精细的船只,这河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江南男女的风情。

    大安民风开放,女子少了那么点矜持,男子多了那么分风流。于是纤纤玉指的姑娘往古琴上那么行云流水地划上几下,便惹来不绝的喝彩,夺走万分瞩目。这场子捧得热,却是来得快去得快,这头的曲子尚未奏完,那边又有世家公子开起了诗词大赛,纷纷攘攘络绎不绝地又拢了不少人。

    人们是兴致高心思散,永远不吝啬欢呼与称赞似的,顾岸与尚武帝一前一后从船舱内走出,往船头恣意一站,闯进人们的视野。一个明眸皓齿挺拔阳光,一个唇含浅笑器宇轩昂,不多时就有女子间不掩饰的嬉笑碎语顺着风传来。

    有人在唧唧喳喳,有人干脆放弃闲语,挥舞水袖,伴着不知哪儿的琴音,妖娆妩媚地跳起含羞带娇的舞,示好之意溢于言表。

    顾岸专注于这别具风格的画面,他总是个不与常人同步的,不知道笑得“温和儒雅”的尚武帝早被那女子和众人刻意的起哄声吸引了去。

    顾岸握着尚武帝的手突然一紧,不愿移开视线,顺口问道“陛下怎么了”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美景”尚武帝重重地咬了最后两个字,目光刁钻地将那女子从头扫视到了脚,活生生要拨了人家一身皮似的。

    顾岸笑意盎然,欢快地点着头“是啊,陛下觉得不美吗”

    “美,极,了。”尚武帝想放开手。

    “陛下在看什么”顾岸见尚武帝始终偏着头,好奇地也望了过去。

    那女子实际上已经到了一支舞的尾声,抓住了一名公子的注意已是自满不已,只见另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也向自己投来了视线,不长的舞便再也停不下来。尚武帝的目光如炬让女子浑身泛起了潮红,暗自羞着自己又抵抗不了升起来的那分热度,索性一个旋身,衣摆眼花缭乱地浮起飘下,外层薄纱顺肩滑落。

    尚武帝正要脱口而出一声“荒唐”,便听到身边顾岸兴趣缺缺地道“陛下怎么喜欢看这些庸俗表演,还不如莲莲跳得好。”

    顾岸心中不平,忽然豪气万丈,冲船内大吼一声“清莲给本公子出来应战”

    尚武帝绷着的脸忍不住破出笑容,感觉说来就来,搂住顾岸的腰俯身过去。

    顾岸条件反射地按住尚武帝的后脑,也忘了刚刚吆喝了些什么傻话,习惯性地微微低头衔住尚武帝的嘴唇。

    “你发什么呃”清莲被某人喊得一哆嗦,抛弃礼仪骂骂咧咧地掀起帘子,然后顿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这两人感情长久,远远没有另外一对的腻歪劲儿。众目睽睽下交换完一个吻,尚武帝还能从容不迫地淡定道“不必多礼了。”

    “是,清莲知错。”清莲的气焰即使冲到所有人之上也是不敢在尚武帝面前乱来,尚武帝在他心中仍旧是个恩威并施的君王。

    “莲莲来跳段舞吧,肯定比对面那女子跳得好。”顾岸热情邀请。

    “这么抛头露面的事清莲才不做。”清莲赫然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哦。”顾岸不好强求朋友,也觉得这么要求不合理,讪讪住了嘴。

    气氛骤然尴尬了起来,尚武帝有些绷不住准备开口,反正他一直就是个给自家男宠擦屁股的可怜男人。和稀泥的角色还没开始,有人飞身跃到三人面前,趁着三人没反应过来,武一已进入戒备状态的时刻,不卑不亢地朗声道“我家公子请几位船上一坐。”

    、贰拾 入住世家府

    尚武帝挑了挑眉,这样带有命令意味的语气他很少听到。

    “你家公子是何人”顾岸好奇道。

    “公子乃江南纺织世家温家大少爷温阳。”

    好长的头衔,顾岸眨了眨眼睛,他没听说过。

    此时船舱内的人都被外面的动静引了出来,尚武帝浅笑着不答话,丝毫没有前往的意愿,他倒要看看这人怎么“请”他们。

    那仆从愣了愣,听见温家名号还不为所动的人他鲜少见过。

    尚武帝见他没有回应,突然爆发了潜在的傲娇体质,仰着头抱起胸准备摆高姿态。

    “爹,去吧。”小太子瞧了一眼那家奴,附耳对尚武帝轻声道,“父皇,江南温家是了解烟水江的极好途径。”

    “呃好吧。”尚武帝还没摆起的架势顿了顿便泄了去,他爱在所有人面前高高在上,唯独在自己儿子面前,生生短了一截。

    温阳公子的船内比之当今圣上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出神显赫的温阳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盛气凌人。

    尚武帝走在最前头,对视上温阳的瞬间,这位传说中的大少爷竟微微红了脸。

    “不知温公子请钟某所为何事”

    温阳化去脸上的羞涩,轻咳两声,道“在下温阳,不知公子名讳”

    “钟怀。”

    温阳点点头,视线瞟向尚武帝一旁的顾岸,试探地问道“那这位公子”

    尚武帝挑眉,不明白温阳的意图。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尴尬,顾岸看了眼尚武帝,见他没有回答的意向,于是自觉道“在下姓顾,钟怀乃家中表弟,他从小娇惯,脾气不好,温公子见谅。”

    清莲掏了掏耳朵,有点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岸对温阳笑笑“温公子有何事不妨直说,在下不才,但在家中还是做的了主的。”

    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能抗拒得了顾岸的亲和力,温阳闻言也放松了下来,展露出一个微笑,微偏过头不好意思道“这个多谢顾公子体谅,其实在下只是有些家事那个”

    温阳把目光移向尚武帝与顾岸两人之间,磕巴道“在下并非有意,方才不小心看见二位亲热”

    温阳公子的脸如今烫得似乎可以摊饼,顾岸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这位公子所为何事。

    顾岸抓了抓脑袋,拉过众人中理解能力最强的清莲,轻声问道“这家伙想说什么”

    清莲想也不想“他是看上你或者陛下了。”

    顾岸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明白。”清莲冷笑,“看都不敢看你和陛下一眼,不是做贼心虚就是心里有鬼。”

    顾岸朝对面望去,那温阳低着头红着脸颊仿佛在等待回应,若是撇去这分羞怯也是一表人才的男子。

    顾岸暗觉可惜,正经了神色,沉声道“多谢温公子好意,在下与表弟情比金坚,温公子何必”顾岸现在也学会很有深度地把话只说一半。

    温阳闻言怔了半晌,突然恼羞成怒“你,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是看上了你们兄弟二人打算强取豪夺吗”

    “咦难道不是吗”

    温阳望着顾岸无辜的神色,居然气不起来了,顺带着也把那点点羞意赶跑,终于字正腔圆地说了一段连贯的话“也不怕各位笑话,其实在下和家弟也相互倾慕已久,虽说大安民风开放,但温家不是普通的小世家,况且二老健在二位看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又同是兄弟,在游船上公然亲吻在下羡慕之余,可否冒昧请教二位如何做到的”

    顾岸愣了愣,这是什么问题。

    “也许这么问太过冒昧,但请顾公子不要见怪,在下实在是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么说着,方才一直表现很儒雅的温阳公子不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顾岸觉得很新奇,温阳请他们来的原因居然是这个,而他也一下想不出如何作答。他和尚武帝之所以能这么随心所欲只是因为身份摆在那儿,没人会也没人敢对皇上评头论足。

    顾岸正在思索着怎样答复,便听见温公子急切道“若是二位不方便在此细说,在下邀请二位家中小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顾岸看了他片刻,点头“好啊,不过我们是一群人,要去就是一块儿去。”

    温阳感激道“多谢公子。”

    “诸位请。”温阳把宫廷一行人引进招待客人的西厢,分配好几个房间。温家大院看上去大方不显奢华,仔细观摩,却会发现每一处边角的细节也毫不含糊。

    “每个房间都有伺候的下人,萍儿是这里的领头丫鬟,有什么事找她便可。”

    顾岸客气的拱了拱手“多谢。”

    温阳站在原地,不言语,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顾岸有些伤脑筋,说实话,一个尚武帝一个清莲,一个别扭一个拐弯抹角,他能听懂这两人话语背后隐含的一半意思就够值得自豪的了,现在干脆来了个话都不说完的,这年头,每个人不喜欢直着说话。

    “温公子以后有什么请求请直说,我不是很会揣测别人的心思。”

    温阳不自然道“如果顾公子方便,在下想请家弟与顾公子见上一面。家弟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从小就受爹娘喜爱,我”

    “温公子刚把我们请进来就迫不及待让我们帮忙恐怕有些不符待客之礼吧。”顾岸刚要接话,尚武帝便插了进来,他对温家兄弟奸情没有丝毫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家男宠在搞什么幺蛾子。

    温阳果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在下唐突了,各位请先歇息。”

    说完,便匆匆忙忙走了。

    顾岸还没来得及跟新朋友说声告别,尚武帝就一把把门关上,老爷寻问丫鬟似的道“你又想做什么”

    顾岸回过神来,坦然道“陛下不是想了解民情吗”

    尚武帝怀疑地望着他。

    “温公子看上去人很好。”

    尚武帝哼了一声“在你眼中有不好的人吗”

    顾岸挠挠头,笑“温公子很可怜,我们帮帮他。”

    尚武帝改成惯有的斜视,甚至懒得回话,只能认命绑了一个好心泛滥的家伙在身边。虽然深入温家的确是条有力又方便的捷径,但他可不认为顾岸的脑袋里能装那么多正事。

    尚武帝突然想起了什么“顾岸宝宝,你不是跟清莲约好去下棋”

    “我忘了莲莲又要怪我了”顾岸匆忙往外面走,转过头不忘交代一句,“陛下不要在别人家乱跑喔。”

    尚武帝苦笑“知道知道,你快去吧。”

    打发走顾岸,尚武帝悠哉地坐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多子连忙走进,为尚武帝斟茶倒水。

    “小多子。”

    “奴才在。”

    尚武帝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水,状似不经意道“朕方才可是听错了”

    “陛下不曾听错,奴才也是听得千真万确”

    尚武帝放下茶杯,笑容慢慢爬上脸颊,尚武帝指尖轻击着桌面,低喃道“情比金坚,情比金坚,死呆子哪儿学来的甜言蜜语。”

    作者有话要说停更这么久真的不好意思

    、贰拾一 惊醒梦中人

    顾岸寄出的家书有了回复,是顾誉代笔。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顾誉

    太惜字如金了。顾岸面如止水“小梅儿,过来。”

    “公子”

    顾岸沉吟半晌,压低声音道“小梅儿,最近多派些到顾府附近,注意有什么人进出顾府,做了什么。”

    小梅儿掩去惊诧“是。”

    顾岸又想了许久,道“小誉若是又胡闹了,直接通报我。”

    “是,公子。”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温阳自认为把跟家弟的关系埋藏颇深,但实际上连皇家一行人这些外人一眼都能看出温大公子有多“爱护”弟弟。

    用完晚膳,温公子就迫不及待地引见了弟弟给顾岸与尚武帝认识。

    尚武帝打量着这长相有五分相似的兄弟俩,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顾岸没有尚武帝思想那么复杂,颇为热情地与温弟弟打招呼“你好”

    “呃顾公子,这就是家弟温卓,小卓,这是顾公子和钟公子。”

    “你们好,我是温卓,兄长劳烦你俩照顾了。”

    这位温弟弟说话直白不似温阳一般客气,顾岸也放开了性情,笑道“相识便是缘,卓卓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尚武帝按着太阳穴,喝道“不许去”

    顾岸难得出宫一次,总希望能多结识几个朋友“温公子,在下与令弟一见如故。”

    温阳对着顾岸诚挚的表情,感受到尚武帝散发的强烈威胁之意,只好婉转道“顾公子看得上小卓是小卓的荣幸,今晚夜色怡人,小卓以前总说要和兄长出来,在月下饮上一壶酒。可惜我总是忙碌,忽略了这些约定”

    说了半天,顾岸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大哥的意思就是让咱们俩随意,他这人说话就这样。”

    温卓走过尚武帝身旁,不怕死地一掌拍在皇帝肩上,道“兄弟,借顾兄一用。”

    温卓快走了两步见没人跟上,转头看顾岸“愣什么走啊。”

    温卓是个豪放的人。

    顾岸盯着手中被塞上的大碗,瞬间有点无措。

    “愣着干什么干了”温卓主动把碗碰上顾岸的,一口饮尽。

    顾岸看看他,看看碗,一咬牙,全灌了。

    顿时眼前就有些模糊,顾岸意识到微微的眩晕感,深知自己醉后丑态,生怕在新朋友面前丢了脸,连忙缄口不语。

    “哈哈。”似乎是喝爽了,对面的汉子笑了一声。

    温卓也不在意顾岸的沉默,主动挑起话题“哈哈,我就喜欢顾兄这种大方的人。”

    顾岸点点头,表示同感。

    温卓没有看见顾岸稍有迷离的眼神,接着道“方才第一眼看见顾兄时,我就觉得与顾兄甚是投缘。顾兄一看就是风雅之人,没想到又没有文人的扭捏作态,我喜欢”

    顾岸茫然地笑笑。

    温卓见顾岸带着浅浅笑意,在月光下显得不骄不躁。他实在中意顾岸这种既淡雅又不拘小节的气质,不掩欣赏道“今日见了顾兄没有什么礼物献上,小弟平日最爱把弄刀剑,不如小弟献丑一把,不知顾兄意下如何。”

    顾岸一本正经地鼓起掌。

    温卓是习过武的人,说是把弄刀剑,实际上就是炫耀武艺。若是平时顾岸还能暗自评价一番,或是产生惺惺相惜之感。但现在他只觉得一片刀光剑影,眼前白光闪烁,晃得眼花。

    温卓大汗淋漓地表演完,见顾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让顾兄见笑了。”

    “卓卓你好厉害。”

    温卓不知道顾岸的夸奖有多不值钱,又吞了一大碗酒掩饰掉得意,才接着说“家里生意都是兄长在管理,我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研究剑谱,嘿嘿,说我是剑痴也不为过。”

    顾岸微笑。

    “顾兄一定不喜欢听我讲这些,”温卓醒悟到顾岸乃一介文生,“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特长,顾公子平日喜欢都做些什么”

    顾岸实际上并没有全醉,一听温卓的话酒便醒了一大半。温弟弟一看就是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孩子,自己若是没有追求没有爱好一定会被看不起的。顾岸埋头苦思,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出自己的一技之长。

    “我我是个棋痴”顾岸犹犹豫豫地吐出了一句话。

    温卓露出赞叹的表情,语气稍带兴奋“顾公子果然与我投缘我从小就跟兄长学习对弈,虽没什么本事跟顾兄相提并论,但顾兄这么一提还真有些手痒了。诶,你,对,就你,去拿棋来,我要与顾公子战上一盘。”

    顾岸的醉意彻底没了。

    温卓摆好棋盘“顾公子,请。”

    “”

    “”

    一局战毕,温卓望着棋盘,许久发出一声干枯的“哈,哈”。

    顾岸不敢抬头,突然无比怀念起清莲。这货总是让着顾岸。

    “顾,顾兄太瞧不起人了,不带这么让棋的。”

    顾岸没脸承认自己并未让棋,生硬地企图转移话题“卓卓你说你兄长从小教你下棋,你和温公子从小关系就很好吧”

    温卓摇摇头“兄长从小把我当宝贝一样宠大,小时候很烦他老是跟着我管这管那,但是后来就渐渐发现习惯了他在身边了。”

    说起哥哥,温卓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顾兄可能已经发现了,兄长一般不这样的,但是只要碰见有好感的人他就语言障碍,所以其实兄长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写在脸上的。”

    “兄长这么傻,爹娘那边靠他是瞒不住的,所以一直就是我在帮着他圆谎退却亲事,帮他哄爹娘。”

    顾岸听着,艳羡道“温公子有你这么好的弟弟真幸福。”

    温卓奇道“莫非顾兄与家弟关系不好”

    顾岸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温卓笑“我想也是,方才见到顾兄与令弟也是很亲密呢。我听兄长说顾兄和令弟的事情,真是令人羡慕。顾兄介意说说和令弟的故事吗”

    顾岸没什么介意的“他喜欢我,他很好。”

    温卓一怔,低头思忖这简短的两句话,突然一拳击掌,大彻大悟道“顾兄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顾岸不解地眨巴眼睛,他说什么了

    另一头,两受相遇,必有一一人主导。

    尚武帝习惯于占据上位,管不住自家男宠已然失了面子,他要拼命挽回剩余的颜面。尚武帝轻咳一声,开口道“既然家兄说要留下来帮温公子,温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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