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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少年楚庄王 第2节

作者:梅弄影 字数:22358 更新:2021-12-31 08:24:49

    熊侣双手环抱胸前,重重地“哼”了一声,无比郁闷。不过看来,这楚王的确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属无能之辈,恐怕是个深藏不露厚积薄发的,或许比他要优秀。他还以为楚国的未来要靠他拯救,看来是想多了,他穿越到这里替代庄王,不过是意外罢了,历史的车轮并不是非他不可。

    不过,他并不想就这样认输,他好歹是两千多年之后的人,对历史进程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楚国未来的大概走向。光凭着这一点,他就占了不少先机。

    “唉,观浮休,我可告诉你了,别瞧不起我,我怎么说也是未来的人,知道很多你们这个时代不知道的事情,你就这么肯定,我比不过你的王”

    “你们是不同性格的人,我希望你越来越像他,回郢都后别在别人面前露出马脚,如此而已。”

    熊侣愤愤看向窗外,影子站在庭中,看起来很寂寞。他的头发短了一截,不过关系不大,反正他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头发短一些长一些一点关系也没有。

    观浮休在他身后忙了快两个钟头,才将他的头发弄好。熊侣在铜盆里照了照,还挺像那么回事。他要用手去摸,观浮休立马制止道“别动,我替你将头发束起来,然后你便不要再去弄它。”

    熊侣悻悻收回手,哦了一声,坐回原处。

    “今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请王回宫之后,也不要轻易忘了这一点。浮休会告诉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白么”

    观浮休的脸就在近前,琥珀色的眼眸带有强烈催眠暗示的意味。熊侣点点头,说“我明白,我会听你的。”

    观浮休不再看他,熊侣才松了一口气。不听观浮休的话会被杀掉,那只能暂且听他的了。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006回刺杀

    国不能一日无君,真楚王已经消失好几天,带熊侣回楚王宫已迫在眉睫。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观浮休将熊侣带上马车,一路疾驰,往郢都而去。

    马车刚动,熊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马车晃得比碰碰车还厉害,是个人都坐不习惯。然而看坐在他身边的观浮休,像是坐惯了一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驾车的是影子,观浮休说,到了郢都城郊,宫里会有人来接他。

    路程颠簸,熊侣掌握不了平衡,几次撞在观浮休身上。观浮休转过脸对他笑了笑“王,你是坐不惯马车么”

    熊侣怒道“谁坐得惯这个还不如让我骑马”

    “王恐怕还不会骑马吧”

    “这个嘛咳咳的确没骑过”

    “潘虞两位大人都盼着我们早些回宫,好稳定人心。王,到时候该怎么对潘虞两位说,想好了么”

    “嗯,就说我被人挟持,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恰好被观卜尹发现”

    “嗯”观浮休看着他。

    熊侣连忙道“哦,对,要说寡人寡人不慎被歹人挟持,以致流落民间。多亏观卜尹善于占卜,及时找到寡人,才将寡人救了出来。”

    观浮休点点头,说“就这么说。不过时间稍长,众人可能会发觉你同从前不一样了。我会告诉他们,我发现王的时候,王生了恶疾,正高热不退,以至于神智有些不清。记住,到了郢都之后,装得虚弱一些,明白么”

    “明白话说我们要多久才能到郢都”熊侣捂着不小心磕到的额角,小心翼翼问道。

    “至少是明日清晨。”

    “什么”熊侣震惊了,“那路上能休息么”

    观浮休淡定道“可以下车如厕。”

    熊侣生无可恋地靠在车窗上,窗外风景飞逝。现在刚过正午,离明日还有那么长。看来这小子是夜里也不打算休息的,到时候根本就不用装虚弱,说不定整个人都虚脱了。

    观浮休继续道“离见到宫里的人还有大半天时间,我会告诉你可能会见到的人。”

    熊侣虚弱地靠在窗边,有种想呕吐的感觉。窗外风景很好,观浮休挑的似乎是小路,一路上没什么人烟,偶尔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春秋时期,自然环境还未遭到破坏,树木高大,草木丰茂。而他无心欣赏,只想着自己进了宫,或许就再也出不来了。而等待他的,是他未知的事情。

    他握紧了脖子上的银坠子,这是他从自己的世界带过来的唯一的东西,是他来自未来的证据。在那个世界,他还有梦想,还有家人,他不能任人摆布,不能忘记自己,要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车子颠簸至半夜,熊侣迷迷糊糊醒来,发觉身边的观浮休已经不见了。他掀开帘子,发觉车夫换成了观浮休,而影子不知所踪。

    影子应该是类似于影卫之类的人物,在暗处保护主人,不轻易出现在无关人群的面前。影子消失,意味着郢都近了。

    他静静看着马车前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观浮休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比他小两岁,还是个古代人,怎么能扛起这么多事情他在这个年龄,只是个忙于学习的高中生,脑子单纯得近乎发蠢,也不知观浮休为何会如此冷静,好像一切都了如指掌,胜券在握。

    马车又颠簸一阵,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熊侣觉得心跳加速,眼睛睁开,往边上挪了挪,感觉危险在向他靠近。

    忽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从车窗射入,正巧插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上。熊侣猛地弹了起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下一刻观浮休掀开帘子进来,见熊侣并未受伤,拉着他的手躲到车下。果然,一转眼的功夫,他便听见耳边有无数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箭头全都插在马车上,甚至车轮旁。

    熊侣吓得差点昏过去,一个出生于和平年代的人,哪里见过这阵仗这种刺杀桥段,他只在电视里看过,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有如此传奇的经历。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方才第一波箭雨来时,观浮休就解开了绳子,马儿已受惊奔逃。观浮休捂住他的嘴,将他压在身下,等这箭雨过去了两轮,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树林中,隐隐有火光,过了一阵,十来个黑衣人手持弓矢举着火把,向他们走来。

    熊侣只听见观浮休在他耳边轻声道“趴着别动。”之后便给他身上盖了一层毯子一样的东西,然后从车底爬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行刺楚国卜尹难道眼里没有王法吗”

    熊侣蜷曲在两个巨大的车轮中间,这毯子又给了他一层保护色,此刻黑灯瞎火,只要不注意查看,黑衣人便难以发觉车底下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朝毯子的缝隙往外看去,火光中,十几个黑衣人的包围之下,一袭白衣的观浮休尤其扎眼。他看见观浮休的左手臂膀位置有一丝血迹,恐怕是方才被流矢所伤。

    为首的黑衣人凝视观浮休一阵,有些意外。“卜尹王呢,将他交出来,饶你不死”

    “呵,好大的胆子看来你们并非要行刺我这个小小卜尹,而是想行刺楚王。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份胆量”

    “少废话”那男子将剑指向观浮休,剑尖离他修长的脖颈不到一寸。“快将王交出来”说话的同时,这男子示意身后几个黑衣人,走近马车进行搜查。

    观浮休临危不惧,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哂笑道“你凭什么认为王在我这里试想,我一个小小卜尹何德何能护得大王周全我知你或许得了王的消息,不过你该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为了保护王的周全,有时会放出一些假消息,而你们早已入了他人的圈套。”

    见几个黑衣人前来搜查,熊侣吓出一身冷汗,动也不敢轻易挪动半步,就是呼吸也放缓了节奏,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发现他,否则他小命难保。

    然而那些人只看了马车内部,便说“没有。”熊侣微微放下心来,心里默默骂了声傻逼,结果其中一个黑衣人俯下身来,差些与他对视。熊侣闭上眼睛,差点昏了过去。然而奇怪的是,那人查探之后,站起身来,说“没有人。”

    熊侣松了口气,想起观浮休会巫术这回事儿,心想说不准他是在毯子上施了什么法术,才让人看不到他。厉害啊,之后去了楚王宫,得想办法跟他学点东西,说不准他就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了。

    听完属下的回话,黑衣人首领表情有些难看,将剑挪近了一些,几乎要划上观浮休纤细的脖子。熊侣在车底下颤颤巍巍看着,心想这小子不是会巫术么怎么不使两招厉害的,赶紧把这些人干掉啊

    “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观浮休的嘴角微微上翘,说“你要死了。”

    黑衣人怒道“黄毛小儿口出狂言”

    观浮休质问道“你是若敖氏的人还是晋国奸细”

    “你以为我会说”

    观浮休朝上望去,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无妨,我会带一个活口回去,慢慢拷问。”

    话音刚落,树林里便传来无数振翅之声,突然间无数黑点铺天盖黑压压向他们袭来。黑衣人们惊叫“蝙蝠,是蝙蝠”

    凶猛的蝙蝠压了下来,恶狠狠地撕咬着那群黑衣人,而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倒戈相向,一剑杀死了为首的黑衣男子,倒戈之人,正是影子。那名男子睁大了双眼,看着刀刃从自己胸口抽出,热血洒了遍地。

    观浮休微笑的脸庞印在他的瞳孔里,他道“我的话你为何不信你要死了。”

    熊侣躺在车底,看着眼前如地狱般恐怖的景象,眼睛都忘了要眨。这比刚刚他性命受到威胁更加可怕。漫天的红眼蝙蝠撕咬着那群黑衣人,将他们咬得血肉模糊。观浮休站在中央,有几滴血落在他稚嫩的脸上,他轻轻拂去,并不在意,脸上带着快意的微笑。在这场杀戮中,他仿佛死神一般,早已将生死簿握在手上,想取谁的性命,不过是一瞬间的意念。

    熊侣手抱紧了膝盖,身体微微发抖。这个少年有着超越年龄的心智和谋略,且出手狠厉,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007回回营

    杀戮过后,尸首遍地。影子从地上拖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起来,他还有一口气在。

    观浮休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横陈尸首,面无表情道“影子,你先带他走,交给该交的人,飞鸽通知宫里的人来接我跟王,车坏了。”

    “是。”

    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走到马车跟前,车上已经被扎满了羽箭,他蹲下身,道“王,已经安全了,出来罢。”

    熊侣对上观浮休的眼,颤抖着伸出手,观浮休将他拉了出来。草地上尸首遍地血流成河,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窒息的味道。熊侣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差点就吐了。观浮休捂住他的双眼,说“王,臣让你受惊了。不过大王要记住,这种场面,恐怕今后还会见到,臣希望你不要吓得手脚麻痹。”

    熊侣木然点了点头,直到走出很远,才大口喘气。

    “我们去哪里不会要继续步行,走到营地吧”

    观浮休道“不会,前面有个山洞,我们暂且进去避一避。还有两个多时辰便天亮了。”

    听了观浮休的话,熊侣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继续赶路了。他累了,好想赶紧洗个澡睡觉。洗澡可能指望不上,只要有个地方能歇歇脚就够了。

    步行约莫二十来分钟,跨过一条小溪,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观浮休说的山洞。这山洞掩映在几棵灌木后面,极为隐秘,也不知他是如何发现的。

    观浮休进了山洞,便将火生了起来,整个山洞充满了淡淡的黄色光晕。熊侣朝四周看去,这个山洞不大不小,容两个人绰绰有余,山洞内有稻草和毡子,似乎早有人来过。熊侣见观浮休熟练地将稻草和毡子理好,问道“你从前来过”

    观浮休点点头。

    熊侣鬼使神差问道“跟他楚王”

    观浮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是,早几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来过,好几年前的事了。”

    观浮休沉默着理好了睡觉的地方,说“王,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熊侣见他的手臂好像还在渗血,道“你受伤了,不用包扎么”观浮休看了一眼手臂,满不在乎道“小伤罢了,无事。”

    “那个谢谢你。”熊侣不好意思道。

    “嗯”

    “你受伤都是因为要保护我的缘故,谢谢你”

    观浮休凝视熊侣半晌,道“你不用感激我,我是为了我自己。”

    “不介意的话你将火灭了,过来一起睡吧。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也说再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会有人来接我们。”

    观浮休灭了火,靠在石壁上,说“你先睡,我两刻钟后再睡。”

    熊侣躺在毡子上,毡子虽然旧了,但很软,躺着还算舒服。在漆黑的山洞中,他试着看清靠在石壁上的观浮休。明明已经很累了吧,赶了一天的路,刚刚又杀了那么多人,还受了伤,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如果是他,连拿起武器搏斗都未必敢,更别说杀人了。

    熊侣乱哄哄想了一通,眼皮很沉重,终究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有光从叶子的缝隙洒入山洞。熊侣伸伸懒腰站了起来,眼睛适应了山洞里的昏暗光线,却发觉靠在石壁上睡的观浮休躺在了地上。

    “叫你过来睡的嘛,逞什么强啊,睡地上会着凉的。”熊侣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却发觉观浮休面色酡红,双眸紧闭。熊侣抚上他的额头,惊道“坏了,发烧了”

    “唉,让你包扎伤口你不包扎,睡觉也不在垫子上睡,看看,生病了吧”熊侣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话,连忙将观浮休往毡子上拖,给他盖好后,在山洞里急得团团转。

    没有观浮休,他真不知该怎么办。虽说这观浮休挺吓人,但毕竟是他的救命稻草,这会儿他怎么说也得想个法子让他好起来。

    他迟疑着拉开观浮休的衣袖,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有个十来厘米长,血跟衣裳都黏在一块了。这小子可真倔,受不了就说一声嘛。

    他想起昨天夜里跨过的小溪,附近是有水的,他可以弄一些过来。他们两都需要水,尤其是观浮休。

    熊侣沿着灌木叶的缝隙往外观察一阵,见没有任何人经过,便拨开灌木,往外走去。他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种阔叶植物,摘了叶子做成碗状,去溪边取水。回去的路上,还意外地发现几株仙鹤草。

    多亏了学中医的爷爷,他认识几样常见草药。这仙鹤草是止血消炎用的,观浮休正好用得上。他兴致勃勃取水回去,拨开灌木丛回到山洞。此时观浮休已经醒了,睁大眼睛警觉地盯着山洞外。熊侣连忙道“别慌别慌,是我,我给你取水去了。渴了吧赶紧喝点水。你发烧了,先歇会儿吧,我来看着,不会有事。”

    观浮休喝了水,不放心地问“没有人吗”

    “我没走远,只在溪边而已。路上连只动物都没有,只看到几条小鱼。”他将在溪边沾湿的衣带敷在观浮休的额头上,“先降降温吧,发烧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我在外边找到了这个”

    他将仙鹤草从怀里拿了出来,观浮休伸出手去碰了碰,迷迷糊糊道“你认识草药”

    熊侣挠挠脑袋“认的不多,恰巧认得这个,算你运气好。”

    他将草药嚼碎了,敷在观浮休的伤口上。观浮休烧得恹恹的,没说什么话,只躺着休息。熊侣觉得满口的草药苦得紧,说“我出去再弄点水回来。”便扒开灌木走了出去。

    路上他四处搜寻着,期待能找点野果吃顿早饭。在溪边漱了口,用叶子装了水,便往回走。远处来了几个小黑点,他却浑然不觉。

    现在的时节应该是八九月,山里或许会有成熟的野果。他一路张望,摘了好几个果子,也不知能不能吃,统统揣在兜里。他觉得观浮休应该知道哪些能吃,拿回去问问他便是了。

    他笑盈盈地转过身,却发觉四五个身着盔甲之人正站在他不远处。他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水撒了一地。然而那几位似乎比他更惊吓,吓得全跪在了地上。

    “大王,是大王”

    “大王,恕臣救驾来迟”

    “大王,你这些日子是去了哪里了”

    “大王”

    熊侣往远处看去,还有好些穿铠甲的,站在远处,焦急地看向这边。

    这些是他的人,都在等他回去。意识到这点,他清清嗓子,道“咳咳观卜尹为了救寡人受了点伤,正在山洞中歇息,你们将他接出来,尽快找大夫医治。至于别的事情,回去再说。”

    “是大王”

    熊侣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有人来杀他了。至于观浮休,有了大夫的照料,胳膊上的小伤,应该很快便能好了。

    被接回营帐时,是他一个人坐的马车。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不好与观浮休同坐。熊侣一路上忐忑不已,生怕被人瞧出异常。他透过车窗缝隙往外瞧,先是青山绿水,而后便到了一处营地,有不少身穿盔甲的人。看来他不是直接回郢都,而是回上次楚王狩猎的地方。

    马车停下,他下了车,营地里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恭迎大王回营”响声震天。

    熊侣惊呆了,这么多人对他跪地膜拜,这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他愣了一阵,不知该说什么,对身边的侍卫道“让他们免礼,我想先行回去歇息。”

    “是,大王。”

    他朝后看去,观浮休坐着的马车也停下。他不好总是注视着他,任由侍卫将他带到最大的营帐。他走了进去,侍卫放下帘子的那一刻,他总算松了口气,在毯子上坐下歇息。

    不一会儿便有侍卫送来美酒佳肴,询问道“王,需要沐浴更衣否”

    熊侣一惊,镇定道“暂时不用,午后再派人送来,还有观卜尹醒了记得告诉寡人。”

    侍卫回道“是。”

    、第008回商议

    熊侣吃饱喝足后便开始打量这个营帐,营帐很大,地上铺满了柔软的毡子,床上也铺的是珍稀兽皮,熊侣伸手摸了摸,像是狐狸的皮毛,滑不溜秋的,挺舒服。墙上还挂着两张老虎皮,霸气外露。老虎皮的旁边,挂着一把弓和一盒箭。矮桌上放着镶了宝石的宝剑,和几卷竹简。

    都是古董,都是古董啊熊侣兴奋地摸来摸去,简直停不下来。

    楚人尚武,庄王必定也十分喜爱狩猎。毕竟在这个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除了狩猎和欣赏歌舞,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了。至于读书嘛春秋时期著作很少,估计就只有诗和史书可以稍微读一读。

    他拿起桌案上的竹简,春秋时期使用大篆,也即是籀文。他对古文字有点兴趣,但也只是有点兴趣罢了,没有系统地研究过,勉勉强强认得几个。从认得的字来推断,这一卷正是诗。

    这个时代孔子还没出生,也就是说,他看到的这一卷诗,是孔子重新编订之前的内容,第一手古籍资料啊太珍贵了。如果能带回去研究,说不定能改变学术界对诗经的认识

    熊侣兴奋地翻着那堆竹简,期待能发现新的东西。不过翻了一阵,他就放弃了。他觉得自己该从认字开始,他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是个文盲。天,太惨了

    熊侣想起观浮休,不知道这小子学识怎样,能出任卜尹,至少认字什么的没问题。嗯,是不是该制定一个学习计划,赶紧学会认字,不然很快就要露馅了

    熊侣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助。这种感觉,就像是明天要考试了,而他却连教材都没拿到。等待他的究竟会是什么他想象不到。他能在这个世界顺利地混下去吗

    “王,热水来了。”

    侍从鱼贯而入,熊侣连忙站起身,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些人忙前忙后,为他准备洗浴用具,准备干净的衣裳。试好水温之后,侍从退了出去,留下两个侍女,要为他更衣。

    熊侣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说“出去吧,我寡人自己来便是。”

    两位侍女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熊侣松了口气,悄悄往外边看了一眼,小心脏扑通跳个不停。之前的楚王都让这些小侍女服侍洗澡么太羞人了。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古代有钱人不少都这样,是他不习惯罢了。熊侣胡思乱想一阵,便脱了衣裳进去洗澡。

    这个时代没有香皂,没有沐浴露,没有洗发水,不过上回影子给他洗澡的时候,用了一种应该是皂角水的碱性液体。他看到大浴桶旁还放了个小木盆,伸手进去摸了摸,好像就是那玩意儿。唉,勉强洗洗,没香皂好用,不过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

    洗去一身尘埃,他穿上侍从为他准备好的衣裳。这套衣裳比上回观浮休给他准备的更为华贵,黑色长袍,用金线绣了云纹,不过裤子还是没有裆,只有两个腿套。他叹了声气,已经渐渐习惯胯下清凉的感觉。回宫之后是不是让人给做条裤子穿穿总觉得没啥安全感。

    “王,观卜尹求见。”

    熊侣刚穿好衣裳,正犹豫该不该洗头。这头发洗了会散得到处都是吧接的是影子的头发,观浮休弄了好久才弄好的,给弄坏了就不好了。

    “宣”

    熊侣话音刚落,观浮休便掀开营帐帘子,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玄色衣裳,楚人尚黑红,穿玄服是较为正式的一种着装。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式样,将他单薄瘦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观浮休还在成长,身高比他略矮,应该是一米七出头的样子,熊侣可以轻易看到他的头顶。

    “怎么样,你好些了么”

    观浮休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点点头,说“好多了,只是有些头昏。”

    “下次不要再逞强了,受不了要说出来。”熊侣挠挠脑袋,问“对了,我能洗头么”

    观浮休说“坐下,我帮你将假发取了再洗。”

    熊侣高高兴兴坐好,观浮休好了,他心里似乎多了一种安全感。他知道观浮休会帮着他。

    “怎样,王遇到问题了”

    “目前没有,我很少说话。不过这样下去不行,我不认识你们这个时代的字,迟早会露馅,你得教我。”

    “两千年后文字变了么变成什么样了。”

    “变了,变了好多好多。但还好,并非完全变了一个样,只是简化了而已。”熊侣想起别的文明中断的国家,后世所使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文字,而中国不一样。

    “我们那个时代,称你们这个时代为春秋,春秋之后还有战国,战国之后秦国统一中国,然后便统一了文字,使用小篆。再后来,又使用隶书,楷书,到新中国成立,为了实现全民教育,推行简化字,因此我那个时代的字,同现在的字,已经大不一样了”

    观浮休听完,皱着眉头,道“秦国统一中国”

    “是啊,不过现在还没到战国,三家分晋之后,战国便开始了,秦国统一中国,是好几百年之后的事情。”

    观浮休的眉头依旧皱着“秦国何德何能一统天下”

    原来他是在纠结这个。熊侣咳了两声,道“历史就是这样充满了偶然和必然的嘛,秦国后来越来越强大,秦兵又骁勇善战,到了战国后期简直天下无敌。当然,楚国也很强,可惜楚国后来却变弱了。”

    “那王呢你知道王会怎样吧”

    熊侣回忆着历史上对庄王的评价,说“庄王在楚国史上是一位了不起的明君,是春秋五霸之一,他会扬名天下,成为这个时期的霸主。”

    观浮休静静听着,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熊侣有些明白他的感受,这个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庄王,究竟是他,还是真正的庄王如果是他,他这辈子可就回不去了,他可不想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家人。

    “你知道他会在哪里吗”熊侣转过身去,直视观浮休琥珀色的眸子,说“你也希望成为霸主的是他而非我吧。”

    观浮休将驳接的假发全部卸了下来,道“不知,但我会尽我所能将他找回来。而你,在他回来之前,做你该做的事情。”

    水还没有凉,熊侣将脑袋伸进水里仔细洗好头发,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他跑过去揽住观浮休的肩膀,兴奋道“嗨,浮休弟弟,我有个想法他与我同名同姓,我来了这里,说不准他是去了我的世界。你将我送回去吧,送回去说不准他就回来了”

    观浮休正在沉思,被熊侣突如其来的碰触吓了一跳,他斜着眼看熊侣,道“先别想着回去,应付好即将发生的事情罢。至于你说的话,我会慎重考虑。回楚王宫之后,我会想办法连通你的世界,将王找回来。”

    听观浮休这样说,熊侣倒是暂时放心了。他觉得这观浮休应该不是想利用他控制楚国,相反的,他对楚王似乎还挺忠心。不过,人心是易变的,说不准过个月或者一两年,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便欲罢不能了。

    “这个营地里没有特别高级的将领,全是王的亲兵,你不认得也没关系,只要话不多,便不会暴露。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潘太师与虞大夫也不必替你遮掩,或许今日便会有人接你回宫。至于前来接应的人,臣想或许是屈氏。潘太师与虞大夫皆已年长,不适合骑马长途奔走,屈家的几位重臣倒还年轻。若是屈家出面,来的多半是申公巫臣。”

    “申公巫臣”熊侣仔细回忆之前看过的有关楚国的各种资料,说“巫臣是反派啊,我记得他最后叛逃出国了”

    观浮休有些讶异,他道“当真”

    “是,不过后世的屈原倒是个好臣子,尽心尽力为国为君,还落得个投河汨罗葬身鱼腹的下场,惨呐。”

    观浮休思量片刻,说“同出一个家族,也未必皆是忠臣。若敖氏也有过忠臣,不过如今却是内患一枚,不得不想办法压制。不过臣以为,巫臣虽正邪难定,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臣子不可尽信,但该用之时却可以任用。”

    熊侣挪揄道“小观,我看你挺懂得如何治国嘛。”

    “臣不敢,臣只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罢了。对了,除申公巫臣之外,可能前来的还有你的王弟子重与子反。子重年十七,与臣同岁,长相清秀,喜穿素衣,谈吐儒雅。子反很好认,他比子重年幼一岁,发色偏红,性格冲动急躁,但为人大方开朗,与王关系甚好。”

    “我的两个弟弟不会干背叛我的事情吧”熊侣想起无数夺嫡宫斗,随口便问。

    “目前没有迹象表明二位王弟有逆反之心。不过人心隔肚皮,王可以时刻防备。”

    熊侣摆摆手“随便说说而已。我没听说子重子反有过谋反,想来应该不会的。”

    观浮休微笑道“如此甚好。王,你的发已干了,让臣为你接上假发吧”

    熊侣撇撇嘴,坐了下来,一脸悲壮。他道“好吧,你快些。什么时候才能不绑假发啊,回宫之后你会给我绑头发么别人给我绑,不会露出马脚”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的头发再过三月或许就能束起来了,那时便不用驳接假发。在此之前,我会尽量配合你演好戏。”

    、第009回巫臣

    观浮休刚为熊侣束好头发,外边便有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人来得太快,以至于熊侣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要他出去见非观浮休的重要大臣,他一定会紧张啊。

    观浮休问侍从“今日宫中来的,是哪位贵臣”

    侍从答道“是申公。”

    “你先下去,我会为王整好衣冠。”

    一听是屈巫臣来了,熊侣更觉得不好对付,急得手心冒汗。一来就是大反派,他要怎么做才好观浮休手放在他手背上,说“王不必担忧,想必已有人告诉他你身体微恙,少说话便是。”

    熊侣点点头,说“靠你了,我尽量少说”他脑中勾画着屈巫臣的模样。历史上的巫臣,为了一个叫夏姬的女人,叛逃至晋国,并给楚国找了不少麻烦。这种人,必定又狡猾又好色。长相嘛,估计贼眉鼠眼一副色相。

    “他好对付么”

    “申公巫臣是极聪明的人。”

    “我明白了。”说罢起身,将桌案上的宝剑别在腰间,“走吧,总是要走的。从现在走,日落之时能到郢都么”

    “骑马可以,乘马车慢一些,撵更慢。你身体微恙,申公应该会派人抬辇。”

    熊侣叹了声气,说“你们这个世界,就是麻烦,这样的距离,我们那个时代坐汽车估计半小时就到了。”

    “半小时”

    “哦,也就是四分之一个时辰。”

    熊侣正要提脚迈出去,观浮休连忙阻止,道“让他亲自来营帐前就好,王不必出去。此时出发,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回宫,路上进食不便,我们会先在此进食。”

    “原来如此。”熊侣放下手中宝剑,说“我是不是该装病了”

    观浮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伸手抹了点粉,往熊侣脸上擦。

    熊侣激动地握住观浮休的手,惊叹道“哎,这是春秋时期的化妆品啊,天,这时候有粉饼了”

    观浮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王,这是浮休专门做了用来易容的,不是女子用来打扮的。”

    观浮休的手抹上熊侣的嘴唇,熊侣安静下来,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观浮休收回手,说“还是等进食过后再擦。”说罢便站起身让外面人传饭。

    熊侣看着他瘦弱纤细的身体,想起他左手的伤,问“浮休,你的手没事吧”

    观浮休摇摇头,说“无事,小伤罢了,调养几日便能痊愈。”

    观浮休吩咐传饭,刚过一刻钟,侍从便鱼贯而入,将烤肉、肉羹、美酒、瓜果等一一呈上。这里的伙食比观浮休给他在别院时准备的稍丰盛些,但吃惯了也就那样。毕竟还是春秋时代,要求也不能太高了,烤肉还是超好吃的,只不过少了孜然和辣椒粉而已。

    他吃了几口,发觉观浮休却丝毫未动。他道“浮休,你怎么不吃啊”

    观浮休摇摇头,说“这里外人太多,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我官位太低,不合适与你同桌进食。”

    熊侣嚼着一大块肉,含糊不清道“哪来的破规矩啊我让你吃不行么”

    营帐外,侍从的声音响起“王,申公求见。”

    熊侣愣住了,鼓着腮帮子含着一大块肉忘了嚼。清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王,多日不见,臣万分思念。听说大王身子微恙,臣十分忧虑,不知此时可否求见”熊侣正想拒绝,一位着黑袍的年轻人就这样钻了进来。

    熊侣与他大眼瞪小眼干瞪着,年轻人见他吃相豪放,唇角微微勾起,连忙俯下身,跪地行了个大礼,说“臣该死,未经允许便进了营帐,还请大王恕罪。”

    熊侣使劲将肉咽了下去,心想恕个毛啊,你都进来了,我能把你怎样

    “无事,起身吧。”

    “谢大王。”年轻人抬起了头来,熊侣仔细看了他的长相,心中有几分震撼。

    这屈巫臣跟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年龄应该比他年长些,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长相标志得不行,凤目丹唇,眼角一颗泪痣,有几分妖冶。长成这样,好什么色啊脸蛋长得一点也不比小白脸观浮休差。虽说春秋时期大街上多是些灰头土脸的人,但观浮休和屈巫臣这样的美男子也真实存在着,也许是贵族基因都不错的缘故。

    二人坐着继续干瞪眼,熊侣鬼使神差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说“爱卿饿了么吃吧。”

    “爱卿”屈巫臣反问,然后连忙谢恩,说“臣多谢大王厚爱,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便在熊侣对面跪坐下来,观浮休为他拿了一副碗筷。

    “爱卿”似乎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词,刚开口就说错话了,熊侣恨不得将刚刚说的话全部咽下去。他看了一眼观浮休,观浮休用眼神示意他镇定。熊侣低下头喝汤,尽量避免跟屈巫臣再说什么话。

    “依臣看,大王气色不错,身子应该好了吧”

    熊侣咳了两声,观浮休连忙接话“申公想必已经听说了,大王前几日偶感风寒高热不退,昨日起才退热,今日还有些微恙。”

    “哦”屈巫臣看着观浮休,道“观卜尹离开楚王宫这么长时间,真是少见。想必一直陪伴着王。”

    熊侣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观浮休站在一旁,答道“这是王的意思。”

    屈巫臣用餐很规矩,不急不慢,透露出一种贵族做派。熊侣也不得不慢下动作,收敛起来。唉,吃个饭真难,战战兢兢,也不知是不是同之前的真楚王差别很大。

    屈巫臣喝了一碗肉羹,每样菜吃了一点,便放下碗筷。熊侣见状,再吃几口,也放下碗筷,眼睛时不时看向观浮休。

    两人都吃过了,屈巫臣连连表示感谢,熊侣只回“不必客气。”观浮休便命人收拾了残羹,等二人消食过后,便启程上路。

    观浮休出了营帐,帐中暂时只剩熊侣与屈巫臣二人。熊侣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看着墙上的虎皮发呆。

    “王,观卜尹长得很美,对么”屈巫臣突然在他耳畔轻声道。

    熊侣吓了一跳,不知屈巫臣这厮怎的突然就到了他身后,还站在与他这么近的位置,说这般没头没脑的话。

    慢着他这是几个意思咋的突然扯起观浮休来了

    熊侣看着屈巫臣,他微微笑着,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比方才更加妖冶。

    “什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臣失言了,臣方才见大王总是时不时望向观卜尹。作为楚灵子,观卜尹的确长了一副极美的皮相。”

    “这这又怎样”

    “大王若是总毫无缘由地将他放在身边,恐怕会引来谗言呢。”

    熊侣咳了两声,有些不大自在。什么跟什么嘛居然怀疑他跟小白脸搞基有没有搞错啊你自己不也长得一副受样,不怕惹来以色侍人的骂名还不赶紧离我远点以示清白

    “卿怕是多虑了”

    此时观浮休正好进了营帐,屈巫臣在熊侣耳畔轻声道“臣也以为恐是多虑了。大王,我们上路吧。”

    屈巫臣将一旁的披风取下,为他披上,站在他身前,仔细替他系好系带。熊侣脸色瞬间变得绯红,屈巫臣的脸离他太近了,他简直能看清他每一根卷曲的睫毛。屈巫臣比他略高几公分,高,但不会对他造成一种压迫感。

    直到他为他系好披风,为他掀起营帐的帘子,熊侣心里默默鉴定道比我高、比我帅、比我强壮、还比我有魅力嗯,完全跟贼眉鼠眼搭不上边。

    熊侣踏出营帐,群臣纷纷俯首行礼,屈巫臣在一旁为他引路,直将他引到八人抬的辇面前。

    “大王,巫臣会在大王身边候着,路途若是沉闷,大王可以找臣解闷。”

    熊侣点点头,说“知道了。”便不再多言,上了辇。巫臣看上去太精明了,若是随便瞎聊,估计一会儿就暴露了。

    他掀开帘子向后看去,观浮休不知道去了哪里。没看到观浮休,回过头时却对上屈巫臣的眼眸,不由得心中一惊,立马放下帘子。

    队伍缓缓移动,往郢都方向而去。从这里到郢都,要到日落之后。真是漫长啊,估计需要五六个钟头。这么长的旅途,没有手机没有ad,真是不习惯。熊侣无聊地玩着手指头,想着家里人到底在做什么。

    他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要过饭,被绑架,被要挟成为楚王,经历过刺杀,这会儿还要进宫去骗人,人生简直太精彩了。

    叶晓宇来了他家,见不到他,会怎么样他是不是已经成失踪人口了或者他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熊侣摇摇头,握住脖子上系着的银坠子。这个坠子是叶晓宇送他的,是他从自己的世界带过来的东西。这证明,这个肉身的确是他的,他没有死,只是不知为何来到了春秋时代。他穿越了。

    窗外不时有风吹过,路边高大的芦苇随风摆动。熊侣脑子里一片混沌,想着有的没的。宫里的人那么多,从前服侍过楚王的他必定都不认得,观浮休也不可能时时在他身边提点,这可怎么办

    就像屈巫臣说的,如果他回来之后时时刻刻带着观浮休,那也太奇怪了些,反而引人疑窦。还是静观其变,少说说错,最好不言不语装聋作哑。唉,真特么烦

    、第010回楚王宫

    辇车进入郢都,夜已经深了。郢都繁华,此时街上还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见官兵从城门而入,皆自觉退散至道路两旁,俯首行礼。

    夜风从帘子吹入,熊侣掀开竹帘,凝视这夜色中的街道。郢都的格局比他想象中壮观,道路宽阔,规划得井井有条,街道干净。

    此时应是日落后三个小时左右,大约九、十点。古代人基本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了便睡下,而郢都的街道此时居然还有一些行人,说明城市繁荣,商业和娱乐业有一定发展。

    真是有趣啊,若是条件允许,哪天出宫看看,查访一下民情,定会有不少收获。想到这里,熊侣有些兴奋。他毕竟身在两千多年前呐,一般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队伍在恢宏宫殿前停下,宫人开了王宫城门,他与一些近侍进了宫城,而其余的官兵,则需要另寻地方驻扎。楚王宫内灯火辉煌,挂满了宫灯,乍看过去,仿若天上银河。下车之时,他抬头仰望天空,银河灿烂,仿佛一条玉带,缀满了珠子。

    “大王,当心脚下。”屈巫臣在他身旁适时提醒。此时熊侣才注意到原来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物,他刚刚走神走太远了。

    屈巫臣引着他往前走,熊侣心想,完了完了,真楚王住了十几年的宫城,走了十几年的路,他这会儿全然不认得。这道路曲曲折折,灯火又暗,只走一次怎么记得他今晚睡在哪里会有谁来服侍明天要上朝处理政务否

    现实再一次向熊侣压来,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怎么了,王,身体不适么”屈巫臣问。

    熊侣摆摆手,按住胸口,说“无事,只是有些胸闷。”

    熊侣往后看去,依然不见观浮休。屈巫臣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道“王,你离宫好些日子,宫里的美人们可都挂念着你。”

    怎么,想给我塞美人熊侣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屈巫臣,说“寡人想好好睡一觉。”

    “王不看跳舞了也不听音乐了”屈巫臣目光灼灼。

    熊侣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想起那庄王即位好几年都吃喝玩乐没有作为,大臣劝也不理,他是不是每天都各种听歌看跳舞呢如果说,真楚王每天都有各种娱乐活动,而他一回来反而不爱玩了,这不是很奇怪的嘛。所以说咳咳要不要

    “臣明白了,大王一路旅途劳累,是臣多言了。”

    屈巫臣主动退让,熊侣点点头,好一个精明谄媚的奸臣呐,不知道真楚王是不是很喜欢他。若不是事先对他抱有成见,他说不准也会对他印象极佳的。不过即使知道他在历史上做过的事情,熊侣对巫臣的印象也谈不上坏。巫臣是楚共王时代才叛逃,距今还早得很,历史的轮轴交到他手上,他或许能扭转乾坤改变历史也不一定。

    巫臣将他带至寝宫门前,便停下行礼跪拜,要告退。熊侣明白这是到了他私人的地方,便让巫臣先行回去。前方有掌宫灯前来接应的宫人,熊侣随着他们向前,来到一间宽敞的卧室。宫人为他开了门,询问道“王,需要备水么”

    熊侣点点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宫人便鱼贯而入,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宫女要上来伺候,被他拒绝了,他可实在不习惯让人伺候着,尤其是洗澡。

    他泡在热水里,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张开来,尤其舒服。最近几日奔波劳累,来到楚王宫便更要小心谨慎。明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观浮休说王很少上朝,因为先王丧期三年未满,所以无所作为。这么做一为的是尽孝,对先王表示敬意;二为的是暗中查看,哪些大臣才是忠于他的可用之才。

    无为而治熊侣可以理解,不过每日里寻欢作乐似乎也过了点。不是说好的尽孝么尽孝不该寻欢作乐的吧。看来这个第二点,查找可用之臣麻痹政敌才是真楚王的用意。

    一个竹球骨碌碌滚了进来,球上系了两个铃铛,叮铃铃作响。熊侣还在沉思,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定了心神。

    “王,你的衣裳。”怪模怪样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熊侣朝前看去,一个影子将换下的衣裳拿走,然后在边上挂上为他准备的寝衣。

    熊侣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鬼寝宫里怎么来了这么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啊

    “谁”熊侣问道。

    那个影子窜到他跟前,险些将他吓了一跳。熊侣正疑惑着,那人在他跟前跪下,面上带着一个可笑的面具。他说“大王,我是阿孟啊。”说罢,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白净俊秀的脸来,脸上带着笑意,“听说大王狩猎时感了风寒病了些日子,阿孟在宫里很是忧心。不过大王吉人天相,这不,平安回宫来了。”

    熊侣点点头,名叫阿孟的人更高兴了,一笑脸颊边上便显出两个小酒窝。熊侣稍稍打量了他,这个阿孟与他年岁相仿,身形可能比他略矮一些,长得斯斯文文,挺俊秀的。

    不过,眼下是个什么情景他在洗澡好吗这人是不是经常在真楚王洗澡的时候在他寝宫里转悠呐他两人啥关系观浮休没告诉他楚王身边有这号人物啊

    “王,今晚上想看戏么”阿孟从衣袖中变戏法般掏出两只大布偶,套在手上。两只布偶一男一女,表情生动。他手指灵活,手中布偶的表情跟着他的手指作出变幻,熊侣看得出神。原来这么早之前,布偶戏就这么厉害了啊。

    熊侣愣愣地看着他,阿孟似乎也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便自觉退到屏风后,说“今日阿孟见了大王实在欢喜,有些得意忘形。大王,今日是不是同从前一样,让阿孟为你在屏风后表演”

    熊侣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嗯”了一声,表示默许。这真楚王还真会享受啊,洗澡的时候还能看戏呢,果真是帝王级的待遇。

    阿孟退到屏风后,吹灭了几盏灯,留了几盏。室内昏暗,只有屏风后边最为明亮。阿孟摆好阵势,左右手齐上,好戏便登场了。先是一位女子走在路上,后来了一位男子,意欲轻薄。阿孟的声线能自由转换,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毫无压力,有时候说话又怪腔怪调,十分有趣。

    他学着女子尖叫道“你这臭男人,要干什么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哇哈哈,小娘子,我乃楚国大司马斗克这四周之人,莫不听说过我的名字,你叫也没用。”

    阿孟表演的是中国烂俗的调戏妇女戏码,然而听到“斗克”二字时,熊侣睁大了双眸。斗克庄王初年制造“斗克之乱”的那个斗克

    合着这小子,是在贬低楚王的敌人来取悦他啊。庄王平时的娱乐活动,就是听这阿孟说政敌的坏话嗯,真diao丝。

    “呔,斗克,且往哪里走”

    “呵,竖子何人”

    “我乃庐大夫戢梨是也,速来送死”

    阿孟的布偶戏演得挺有意思,讲的人物也多是楚国人。因为生在楚国故地,又取名与庄王同名,作为历史系学生的熊侣,对于楚国史有一定了解,但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他刚进大一,还没来得及系统地学习历史学知识,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恐怕他得多跟观浮休了解一些当朝局势。

    阿孟演完了一场戏,将熄灭的灯火重新点上。熊侣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注意阿孟这小子又绕了过来。

    “王,我来为你擦背吧,王平时最喜欢了。”

    什么熊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阿孟已经开始给他擦背了。熊侣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要冷静,要冷静,在古代,小厮给主人洗澡什么的,再平常不过了。对了慢着观浮休说,真楚王身上又凤鸟纹身,他没有啊熊侣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偏过头去看阿孟,阿孟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奇怪,探究地看着他的背。见他偏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脸色恢复了平常。他道“已经好了,王,我为你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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