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再也控制不住,在玉笛的面颊上细细描摹起来,眼神也开始仔细地打量这个人——瘦小的骨架,小巧的脸蛋,薄唇细鼻,眉清目秀,笑起来贱兮兮的,让他恨不得好好收拾一顿。
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却又不是一个人。为何天底下有如此相似的二人?当年他意外死去的幼弟,心底埋藏最久、最不敢说的禁忌。
卫泠煜记得在自己十五生辰之时,年仅十一的卫轲便作了一曲《满庭芳菲》,用古筝弹奏,如今那旋律他还能一一奏出,只不过再无人知晓了。
而那旋律,和今日那人奏出的笛声如此一致,是巧合?还是
想到这点的卫泠煜清醒了一些,道“来人。”便有仆从战战兢兢的上来,也不敢看地上昏厥过去的玉笛。
“带他回厢房调养。”
“是,老爷。”
在他们退下前,卫泠煜忍不住扫了一眼玉笛,那瘦小的身躯被家仆抬起来的景象令他心中一震,而后便很快地瞥回去。
几个时辰后。
玉笛只感觉浑身麻木,但感触下确实一片柔软和凉爽。苦竹精制的凉席透着丝丝幽香,在夏日令人舒心,不愧为千坊居之竹席。
千坊居卫泠煜玉笛猛然睁开眼,下一刻立即被日光刺痛了双目,下意识地涌手遮挡,却发现双臂已麻木得无力。
推开门的侍女见到他醒了,立即惊呼,跑出去道“醒了醒了!”
“快叫告诉老爷和夫人去!”
玉笛听得一愣一愣,恍惚记起自己是被卫泠煜掐晕了过去,不禁一阵冷汗,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而后连忙掀了丝被就要下床去。正巧被又进来的侍女瞧见了,连忙上来道“玉笛公子,您这是要作甚!”
“我我渴了。”玉笛揶揄道。
“腊梅,快去到杯水来!”那侍女呼唤了一句,而后又问道“水马上就来,玉笛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奏厕。”玉笛想了一下便道。
那侍女面不改色,道“出了门向南去便是。”
玉笛颔首道谢便出了去,谁知一出门便见到了几名守卫,吓得他不轻,区区一个良园竟让卫泠煜下了那么多功夫,这下偷溜也不成了。想到失去意识前卫泠煜那冷漠的眼神,玉笛又是一阵寒战。
“卫夫人到!”
玉笛闻言立刻重新进了屋里,重躺回榻上。百里弄筝进来便看到他拙劣地闭着眼,但其实眼珠还在滴流滴流的转着。
“醒了就莫再睡。”
听到百里弄筝清冷声音的玉笛只好乖乖睁开眼,那眼睛似被一箭射中的小鹿,惊恐得紧。
“夫君那日情绪过了,你莫怕他。”说着是道歉的话,但语气里可一点意思也没有,倒是有些逼着玉笛任命的意味。
玉笛如捣蒜般点着头,但眼里的担忧却始终满溢,用双手裹着丝被,裹着瘦瘦小小的身体,那手臂白皙得不自然。
“一个月后乐坊便在禅湖表演,今晚便好好练习罢。”
玉笛顺从地颔首。
百里弄筝瞧了他一会,便离去了。玉笛正想着她怎么就这样走了,只见卫泠煜直接从另一道门进来了,吓得直接没了反应。
卫泠煜倒是见怪不怪,平淡着一张脸,朝床边走来,直接开口道“那日是我多虑了,莫记在心上。”
玉笛听闻他如此说,有了些反应,脱口道“为何你要掐死我?”
卫泠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很快被玉笛捕捉到。他缓缓道“认错人罢了。”
玉笛愣头愣脑了一会儿,终究是笑出来,只不过那笑容稍有些僵硬着,他似是抱怨地道“泠煜哥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讨厌我了。”
“怎讲。”或许是心中过意不去,或许只是直觉使然,卫泠煜没有无视玉笛的怨念。
“因为,”玉笛低下声音,他那香软的声线此刻显得特别动人,只如细水流长,舒心快然“如若泠煜哥哥也不要玉笛,玉笛只能再次沦落江湖。”
卫泠煜皱起眉头“我本无义务接纳你,只不过你有一技之长,可以留在千坊居奏乐。”
玉笛闻言眼神黯然,但很快便笑道“我不过开个玩乐。吹笛能在千乐坊,此生无悔。”
“饿了吗?”卫泠煜忽然道。
“嗯。”很少听到他这么问的玉笛连忙点头。
“去端园用膳罢,晚还要排练。”可能是对玉笛有愧意,但又不似他的作风,卫泠煜对玉笛的态度温和了些许,衬上他那张英俊的脸,煞是迷人。还加了一句道“你的笛子我叫人带到端园去了。”
玉笛看了呆了呆,然后笑嘻嘻地道“好。”便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便搂上了卫泠煜的胳膊。卫泠煜僵了僵,刚欲甩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不再躲避。
玉笛本来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谁料竟非如此。一个活泼明媚的笑意在他脸上荡漾开去,但卫泠煜却没有看到。
良园良园,再续良缘。
☆、再回墨枷
荣烨二十二年七月初
微生逆一行牵着马重新踏入了墨枷城,一路上听着半路会合的听情的汇报,得知这左丘颉当真像是疯了一般,一方面骚扰着过苍派,另一方面不停地查流亭,同时还派了军队去镇压南方的一些小门派,当真被他灭了几个。
而全武林的各大门派都在查自己门派内的朝廷细作,搞的草木皆兵,门派内部乱作一团,同时也支持着南方小门派起义对抗朝廷。
微生逆担忧云修意会卷入其中便打算先去过苍派看看,路过墨枷城时,谬音听闻左丘颉在此便立即决定要进城一趟,故他们五人便来到了这墨枷城。
微生逆一行刚踏入墨枷城便看到城内汇聚了一群儒生,在围观些什么。
“走吧,莫要凑热闹。”谬音言道。
突然那人群响起一阵赞美欢呼声。
“安公子棋术过人,在下服输。”
“承让了。”
微生逆一听,难道是安伊?果不其然,当人群散尽后,微生逆看到那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相比起之前,如今倒是脸色红润,精神奕奕。
“微生公子。”术儿看到微生逆,有礼貌地打招呼道。
“溯回?”安伊惊喜唤道。
这一声“溯回”包含相思之情,这让宋言初错愕地看向微生逆,而谬音警惕地打量着那男子。
“他便是安伊。”微生逆低声解释道。
“他城府极深,承你要小心点。”谬音关切道。
“定然,徒儿定不会被骗色。”微生逆自信地笑道,言罢便迈步朝安伊走去。
“伊儿怎会来此。”微生逆问道。
“我一向游历四处,溯回身后是宋大夫与另一位心上之人吧?”安伊温和地言道。
微生逆神色一寒,淡淡道“伊儿倒也是清楚。”
安伊笑而不语,微生逆又道“伊儿住在何处?”
“我也是刚到,正打算寻个客栈。”
“不如一道,我倒是不放心伊儿独自一人。”微生逆推着轮椅往前走去。
谬音示意一眼宋言初便跟着微生逆前走。
“溯回不等等他们吗?”安伊语气担忧道。
“他们自会跟上,莫要担忧。”微生逆笑道,说着便扭头看向身后的人。看到宋言初微笑着看着自己,而谬音依旧平静,微生逆心下倒也松了一口气。
入夜。
清苄客栈
术儿刚从安伊房内出来,微生逆便顺势走进去,撩起帘幔便看到安伊只着单衣,双手撑着一把椅子想要站起来。
安伊的面庞有些泛红,光洁的额间渗出汗珠,撑着椅子的双手颤抖着,看出他在很努力地站起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些许声音,突然那椅子一个不平衡倒地,而安伊也连同一起跌倒在地上。
微生逆眼疾手快,迅速将人接到怀里。
“不可勉强。”微生逆责怪道。
“无事,我倒想看看我是否真的站不起来。”安伊无所谓道。
微生逆将安伊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为其盖好被子道“可是我舍不得,以后我来陪伊儿练习。”
“溯回要陪佳人,怎会有空理会我。”安伊暗自伤感,但也扬起笑容道。
“安伊也是佳人。”
“我”安伊欲言又止。
“怎么?”
“我能跟着溯回吗?”安伊稍显羞涩地言道。
“伊儿休息吧。”微生逆避开话题,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嗯。”安伊轻喃着便睡去。
待安伊睡熟后,微生逆冷漠地离开了那房间。
我们来日方长。
次日。
微生逆昨夜自觉地沐浴更衣一番才敢踏入那二人的房内,一如既往地拥着谬音与宋言初入睡。他撑开眼睛发现身边没了谬音和宋言初的身影,想着可能二人已然下楼用膳便也放心下来。
“溯回起来吧。”宋言初温和暖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笑着来到床边将微生逆从床上拉起来。
“再睡会。”微生逆懒散地呢喃着顺势将宋言初也拉倒到怀里抱着。
“别睡,蓝掌柜和听情公子都在找你。”
“娘子莫要对夫君如此残忍。”微生逆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挠起宋言初的身子。
“别乱动哈哈哈溯回”宋言初一边笑一边喘,叫唤起来急忙逃开。
“还敢跑。”微生逆轻而易举地将人捞回来,邪恶地继续挠着宋言初全身的敏感处。
宋言初笑出了泪花,全身扭动起来推脱着微生逆求饶道“溯回放开我哈哈哈啊哈别闹了”
微生逆点到即止,放过宋言初躺回床上道“以后言初做错事,少不了一阵惩罚。”
宋言初哭笑不得地看着如此孩子气的微生逆,很郁闷道“溯回真的还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