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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迹临之风动 第54节

作者:空虚二爷 字数:18742 更新:2021-12-31 08:19:06

    “作甚。”他眼见的左边一个顾隰,右边一个霍十方,简直是要暴力威胁自己。

    “咳咳,其实呢。”顾隰眼珠提溜一转,道“本侯一直在陛下身边布下了那青冥轮转阵法,那已然是本侯的半体真气,一般的武功高手是破不了的。”

    左丘衍心中一凉,这么看来此次袭击左丘颉绝非普通高人,这次逃出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阿衍,不可以说本侯不用心保护你父皇呐”顾隰轻拍了他的肩膀道。“这次咱们就进宫好好给陛下请个安,教陛下好生休息一阵。”

    左丘衍不吭声,算表示默认,这才让顾隰舒了一口气。

    皇宫永安殿

    寂寂菊花,淡淡其华,轻轻飘散,随风入画。

    左丘颉负伤回宫后就一直住在此地,这里原是先帝夏日避暑疗养的宫殿,在酷暑宫中其实最清凉招风的一角。其中幽菊飘香,直入肺腑,沁人心脾,叫人安然入睡。

    顾隰和左丘衍过了殿门,在来寿的带领下,悄声入了房中,依旧是那九曲十八弯的构造,通向那幽幽深处。

    “陛下此次归来,惊吓不小,还望七皇子说话注意。”来寿凝眉看着左丘衍道。

    “那本侯呢”顾隰见来寿只看着左丘衍,似乎完全不理会自己。

    “陛下下了命令,除左丘家的,其他人都不准入内,还忘侯爷莫怪罪。”

    “无妨,”顾隰闻言笑了道,“那还麻烦七皇子替本侯带声安好。”

    左丘衍颔首,而后来寿便开了那道门,一股浓烈的药香险些要将他呛到,入了房中,首先便看到的竟是玄直立在一旁守卫着。左丘衍见了他,面色一沉,后者一直低首,便没注意。

    一阵咳嗽声传来,左丘衍下意识地往里走去,撩开帘子,便清楚地看见左丘颉虚弱地卧在榻上,脸白成了一张纸,双眸微张,而常广在一旁拿着碗,在一口一口地给他喂药。最为显眼的是,他的右耳被包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父皇。”左丘衍走上前,跪了下来。

    左丘颉见了他,眼睛里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似是疲惫了,也不愿说何,只是颔首,而后露出一丝笑。

    左丘衍见状便握住了他的手,后者轻颤了一下,眼睑都抖动了起来。

    “父皇的耳朵怎么了”左丘衍凑近,那均匀的呼吸温热地拂在左丘颉的脸上,温暖得令对方发抖。而常广在一旁,却没有多说,反而是掀了帘子出去,只留下父子二人。

    “无事,咳咳”左丘颉自打回宫后,由于天气忽冷忽热,竟犯了咳嗽的病来。“小伤。”

    左丘衍给他顺了顺气,有意地仔细瞧了瞧他的右耳,可以隐约在那纱布下看到点点血迹,丝丝从耳洞里渗出,便知绝不是小伤。他道“父皇用完药没。”

    “还有一帖。”

    “衍儿来服侍父皇罢。”说着他便转身从帘外常广手中接过药碗来,只见黑糊糊的药浮动着苦涩的烟露,便道“有糖块否”

    “七殿下,给。”

    左丘衍接过那袋糖块,端着瓷碗重新走了进来,将其置于床头的案几上,而后上前将左丘颉扶起,明显地感觉到那身体在触碰到自己手掌时略僵硬,而后似是受伤在身,也就认命般放松了下来,顺从地由他摆布坐稳在榻上。

    左丘衍心情仿佛共鸣了一个和音,豁然开朗起来,舒畅得很,嘴角也难得地勾起一丝叫作笑容的弧度。

    “父皇,来,喝一口药,吃一块糖。”左丘衍坐在床前,拿起勺舀了一小药汁,缓缓送到左丘颉面前。

    左丘颉看着此时的左丘衍少有的温柔神态,微微发愣,忽想来自己也很少了解左丘衍,这种微妙的陌生感也是理所应当。念此有些压不住的万千回忆就要涌起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抗拒眼前的一切。

    “父皇,要喝药才会好。”

    惊觉失态,他连忙睁开眼来,没有看左丘衍一眼,便直接吞咽下了那一口药汁,苦味充满整个口腔后便是一块甜蜜的糖块。他眯起眼,雾气浩渺中瞥见左丘衍左手上拇指上碧绿色的玉扳指,宛若湖中一漾。

    “良药苦口,但甜也不能少。

    轻帘香帐,之后二人便默默无言,却似默契灵犀,直到那瓷碗见了底,左丘衍起了身道“父皇要好好安养龙体,这几日便不要再操心了。”

    “谢衍儿关心。”

    二人再说了几句,左丘衍就先退了出去。左丘颉兀然坐在床上,日光投射到他的脸上,眼睫下留下乌黑的阴影。

    “来人。”

    “陛下,有何事”常广走进来道。

    “将近来的国库记录拿来。”

    “是。”

    几日后,早朝。

    “凡愚”

    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飞溅到地上,那镇国的玉玺也未能幸免于难。金碧辉煌宫殿下的群臣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望着龙椅上的人。

    “郭原。”

    “臣在。”瘦弱的户部尚书畏缩地趴了上来。

    “朕在江南的几个月,你究竟在作何。”

    “臣、臣一直在与几位侍郎处理国库的收支。”

    “那三万两黄金的流失,你作何解释”

    “这,这”郭原急得冷汗直流,支支吾吾一句也吐不出来。

    “长陵郊外的水利一直没有修建起来,以及”左丘颉冷眼一瞟“蔚陵为何迟迟没有竣工”

    蔚陵,五皇子之陵寝。

    左丘颉下令要在半年内完成,而从那时开始已然有了六个月,而蔚陵只是规制初成,离竣工还有好长一段。

    “这”郭原急得如热锅蚂蚁,“是因为财库中有人做了手脚”

    “手脚”左丘颉冷笑,“做了那么久的手脚,你一直都在干甚”

    “臣”

    “启禀陛下。”一直在朝堂一侧的贺祥忽然谄媚地上前跪了下来,恭敬地呈上一叠文书。左丘颉接过后一目十行,眼神愈发冰寒,他道“玉君侯何在”

    “顾侯爷身体有恙,抱病在府。”

    这时左丘衍见机不妙,忙眼神示意一旁的胡不泊。后者立刻上前道“启禀陛下,属下前不久得到了蔚陵的资金运转情况。发现掌管此事的穆桦大人私吞黄金近千两,但下面的碍于其淫威,不敢上报。”

    左丘颉接过那文书,细细看了一遍,眼神内沉降而下冰冷的碎粒,道“这么说是玉君侯与穆桦一同贪污”

    “陛下请明鉴”马志神色凝峻道,“玉君侯向来有仁爱之心,且自身也无图财之由,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请陛下明鉴”郑烈也站出来请求道。接着也有一些臣子纷纷为其求情。

    最后连七皇子左丘衍都道“玉君侯的贪污尚未找到铁证,还请父皇斟酌”

    左丘颉看着左丘衍,不知为何此时见了他没了以前那种芥蒂,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死里逃生回宫,二人关系就算再怎么单薄毕竟也是父子,顿生亲切感也不奇怪。更何况,左丘颉向来对左丘衍的情感就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临界。

    说是关系淡薄的父子,不如说是闹别扭的孩童对于左丘颉来说,他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几次都想把他彻底丢了毁了不再见了,但他终究是长大了,翅膀硬到自己不可轻易攀折的时候了到了眼下,竟然也生出些感情来,不是那么令左丘颉生厌了。

    而左丘懿此时面色不佳,却不动声色,因为他清楚地明白,穆桦贪污一案已是铁证在手,再多辩解只会令左丘颉怒火更旺。而这一切想必都是左丘衍幕后所为,念此左丘懿心中愈加烦躁,他不料左丘衍在暗处竟已做了那么多手脚。故这次自己一定要将顾隰打垮,让左丘衍羽翼尽失。

    “好。”左丘颉颔首,神色如常地下令道“高润,你去查办穆桦贪污一案,不许拖延。”

    “臣领命”

    “退朝。”说完后起身便向后行去,常广连忙伴其右侧。

    左丘衍见此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平日来为方便左丘颉拿笔或做事,常广向来都是在其右侧行,但今日却可以到了左侧,这莫非他眼尖地注意到左丘颉青丝隐藏下右耳洞中薄薄的纱布,忽然顿悟。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浊叹为可笑,呜咽为可悲。

    父皇你又是何苦

    四皇府

    夏末初凉,流火拂光,小院偏方,轻罗小扇,送来风清,一妇人静坐在院中的竹席上,温尔婉约的面容荡漾着幸福的笑意。

    “再有三月,我儿便能见于世”

    穆慈恩看着自己已有快七个月的胎腹,纤纤玉手抚摸在浑圆的腹部,慈爱的目光流连其上,企盼着一个生命的降临。

    “娘”欢愉的童音渐行渐近,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幼女欣悦地向她奔来。

    “穗儿,莫跑那么快,会摔倒的。”穆慈恩一把将孩子搂在怀中,一手拨拉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来,还捏了捏那如瓷娃娃般的脸颊。

    “不会不会,”穗儿稚气地摆摆小手道,“以后弟弟来了,穗儿要教他跑”

    “好,穗儿真乖。”穆慈恩笑起来,顺手便拿了个凤梨酥给她,道“这是舅舅前不久送来的,很好吃呢。”

    “真的”穗儿伸手拿来剥开就吃了,圆润的小脸闪着笑意“真好吃”

    母女二人,言笑晏晏,院落里飘荡着银铃笑语,温暖得令人酥麻。

    “夫人,夫人”一个侍女小跑地过来,神色有些慌乱。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穆慈恩疑虑地看着她。

    那侍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她,悄声道“穆桦大人给夫人您的。”

    穆慈恩连忙接了过来,拆开了一读,脸色霎时惨白成一张宣纸,嘴唇也不断哆嗦着,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娘,怎么了”穗儿看见娘亲如此,不禁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

    她意识到穗儿还在,连忙换了神色,扯出笑容道“没事儿穗儿你去玩你的,娘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娘”

    “冬梅,快带穗儿去房中玩。”侍女听闻立刻将穗儿拉走,穗儿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事情不对,死命挣扎地不走。直到被娘亲呵斥了,才勉强让冬梅带走,只是那大大的眼睛里竟有泪花儿闪动着。

    穆慈恩立刻备了马要去穆桦府,由于身上带着身孕,她行动极其不便,都要人搀扶着,稍一大动作便觉得腹中极难受,但她终究是咬牙忍着了。

    路上马车一个颠簸,那腹部弹动了一下,那股钝痛更加明晰地袭来,仿佛能感到胎儿在腹中烦躁地冲撞,刺痛得慈恩几欲要呕吐出来。

    终于折腾到了穆桦府上,慌乱地一进府中便是看到空落落的家院,院子里瓦片四溅地落在地上,那门板都破了好几个洞口来,萧条无比。

    她简直不能相信双眼,忽看到一个家仆背着包袱要出门似的忙叫住他问道“穆桦呢”

    “王妃”那家仆看见她便跟见鬼似的,“穆桦大人方才已经被朝廷钦差押走了,说什么贪污国库黄金连穆旭翰林士也被带走了估计准备就得治您的罪了啊”说完头也不回地撒丫子跑了。

    “钦差”穆慈恩如钉子般杵在原地,浑身像被冷水泼过。原先穆桦曾告诉她自己挪用公款之事,她本是苦心劝他,但后者却说急需大笔钱财做事,此次只是暂时借用,一定能赶在下江南之时归还,她便信了他,还帮穆桦隐瞒,怕旁人发现了去。这件事她连左丘懿都没有告知。

    谁料这事终究捅出篓子来,一发不可收拾,还连累到了父亲。

    “王妃,您要不要”一旁的侍女见她这样便要劝她先回府。

    谁知慈恩道“荷月,咱们进宫。”

    “啊”

    “去找爹和哥哥。”

    “王妃,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荷月急了道。

    “快去”向来温柔如水的穆慈恩第一次这样吼了出来,吓了荷月一跳,她连忙扶着穆慈恩便走出府邸上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去。

    “王妃,咱们要不要告知四皇子”

    “别。”一提到左丘懿,穆慈恩脸上浮现无限的懊悔。当初左丘懿教她看好穆桦,叫他别做出出格的事来,但她终究是心慈手软,做不好事,现在也无颜面告诉他。

    、王妃之死

    话说另一边,穆旭穆桦父子两被钦差没好气地带到了刑部中。

    那刑部尚书孙强本是左丘懿的心腹,奈何这次也无力回天,只因内阁大臣高润与他一同审理此案,他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无法为穆氏父子两开脱了。

    穆桦这厮,被钦差押上来后便一副惶恐的模样,还时不时用眼睛瞧着后面,希望穆慈恩能带着左丘懿能来救自己。相比来,穆旭则要冷静得多,但那平静的外表还是不能掩饰自己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穆桦,你私吞修建蔚陵的公款黄金三千两,可有此事”高润厉声道。

    穆桦一听便直流冷汗,他只记得自己贪了一千两,怎么到了这儿成了三千两了且他贪污来的金子基本都挥霍了去,还有一小部分藏在府里,估计也被那些人搜了差不多。

    “高,高大人绝无此事”

    “放肆”高润一拍桌子,白胡子被气得翘起来,他怒气冲冠道“铁证如山,你有什么好解释,说着便把蔚陵的财政文件、以及下面官员的口证记录悉数扔了下去不过不是给穆桦,而是给穆旭。

    穆旭双手颤抖着翻阅着这些文书,而穆桦在一旁瑟瑟发抖得抬不起首来。那穆旭越往下看,脸色愈发难看,最终愤怒地痛骂一声便把那些东西摔在地上,骂道“败家子你你”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一句也吐不出来。

    “我我只贪了一千两”

    “你还有脸说”

    “只一千两,那另外两千两黄金哪去了”高润呵斥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罪到临头,还找理由妄图减轻罪行吗”

    “冤枉,冤枉”

    “如此贱臣,再这样下去,国库不被他吃空了才怪”高润掷地有声。

    一旁的孙强心中惶惶地也颔首,眼见的左丘懿的外戚就要遭受罹难却爱莫能助,且还要一齐赞同地看着这场面。

    “来人,板子伺候”高润喝令,两个衙役便拿着大板子上来了,吓得穆桦还未开打就差点晕过去这打板子可不是私塾里边先生的戒尺,这一板下去重得可伤及五脏六腑,若是文弱书生,恐怕不到十板就得昏死过去,身体好些的就能挺个二十大板,若是练过些武,也就能挺五十大板,一百大板的是要看着折磨死人的。

    这第一板下去穆桦就哼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痛入骨髓。

    “别打了,住手”

    穆慈恩此时毫不顾忌地冲进了刑部,她一路撞开了那些守卫,而守卫们见她是王妃且怀有身孕,也不敢乱来,故她可以这么顺利地闯进来。

    “穆王妃,老夫公事公办,还请莫要妨碍。”高润起身严厉道。“况且,你自己都有罪名在身,老夫不将你抓来,已是抬举了。”

    “我何来的罪名”穆慈恩顶着大肚子奔到穆桦身边,拦下了那两个衙役,这会儿又听见高润这么说,一阵疑惑。

    “你包庇穆桦贪污的罪行不报,这是其一。府中私藏赃款,这是其二。”

    “赃款我哪里藏了赃款”穆慈恩皱眉,“高大人莫要信口雌黄”

    “老夫从来不说无证之话,”高润板着一张脸道,“昨日东厂的人已在四皇府中王妃的院落内搜到黄金百两,你对此作何解释”

    “不可能”

    高润叫人拿来了一叠高高的黄金,道“东厂的人办事绝不会错,铁证如山,王妃莫要再解释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穆慈恩转首看着地上趴着的穆桦。

    “慈恩我没有,我没有那黄金我都放在府上了”

    “穆桦府上我已派人搜过,并未发现黄金。”

    “不可能的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穆桦大叫起来。

    “住嘴”郑烈一拍案几,“人证物证都在,你还说有人要陷害简直荒谬”他看向穆慈恩道“穆王妃,念在你有身孕,刑部暂不治你的罪,之后再定论。但眼下这穆桦是必须严惩给我继续打”

    话音刚落那两个衙役便继续打了下来,穆桦哪受得了这板子一个一个的下来,打得口吐鲜血,直翻白眼,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不爹,爹你快劝劝啊”穆慈恩一把拉住了一旁的穆旭哭泣道,穆旭拉了她的手,发出喑哑而无奈的叹息道

    “慈恩你哥到了这步田地我也无力相助。”但听着那板子的敲打声和穆桦痛苦的还是禁不住闭紧了双眼,老泪纵横。

    穆慈恩眼见的穆桦就要被打死,要冲上去相救,穆旭一把拉着她道“别做傻事慈恩,你快先走”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父兄狼狈的模样,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却舍不得转头,眼见的兄长浑身是血,还伏在地面不断地抽搐,她竟看傻了,目光像被钉住了怎么也移不开。她没注意到那高高的门槛,生生被绊了一跤,直直倒在地上。

    腹中一阵剧烈的钝痛,胜过之前的所有,穆慈恩惨叫了起来,随着一滩滩鲜血流出,染红了刑部的地面。

    她听见父亲焦急而绝望的呼喊,眼前已然昏了一片,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肚子,嘴里喃喃道

    “孩子”

    四皇府中的后院是往常的宁静祥和。

    穗儿与冬梅在博弈,一黑一白,穗儿操控得很是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冬梅便甘拜下风,赞叹道

    “穗儿的棋艺进步飞快”

    穗儿露出甜美的笑容,聪明伶俐的她从小就精通琴棋书画,女红也做得令人羡慕,不愧为左丘懿的女儿。

    二人正玩着欣喜,忽闻外边一阵喧嚣,还带着哭泣的人声。

    “快点,快点,王妃要不行了”

    “快叫接生婆来”

    敏感的穗儿一听连忙跳下椅子来向外跑去,冬梅也慌张地小步跑出。二人一出去便看见留着血的穆慈恩被抬到房中。

    “娘你怎么了”穗儿奔上前,却被荷月拦下道“穗儿,你娘要生弟弟出来了,乖,到房间呆着,一会儿就能见小弟弟了”说着向冬梅使了个眼色,穗儿看见娘亲痛苦的样子,哪里听得进去,死活不肯。

    “怎么回事”

    一阵怒喝吓得在场人都抖了抖,只见左丘懿不知何时闻声赶来,看到这幅场面便血气直冲门面,他立即上前抱住穆慈恩进了房中放在榻上,叫来府中的郎中,勒令冬梅将穗儿带到别院去。

    不一会儿接生婆也来了,看了这场面连忙个跪了道“回四殿下,四王妃定是磕碰了甚,恐怕要小产”

    左丘懿闻言,眼神扫向荷月道“究竟怎么回事”

    荷月哭着把穆慈恩进刑部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那为什么不留在宫中,叫御医来”

    “刑部、刑部里的大人说,皇上命令,宫中不许沾染血气把我们赶了出来”

    左丘懿面容扭曲起来,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牙缝中挤出来似的道“左丘颉”

    在场人一听四皇子都敢直呼皇帝的名讳来,吓得气都不敢出。接生婆连忙上前查看了穆慈恩的情况,脸色也煞白了起来。

    “怎么样”

    “回,四殿下皇妃身体向来虚弱,恐怕这次”

    “给我保住两人,否则叫你全家偿命。”

    “别,别啊四殿下”接生婆吓得没了双腿直接趴下来,呜咽地哭起来。

    “夫,夫君”榻上的穆慈恩忽然睁开了眼,面色如常,笑着看着左丘懿。

    左丘懿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心里却流出了冷汗“慈恩,何事”

    “莫要怪她”慈恩看了眼接生婆,“我自知挺不过今日”

    左丘懿一愣,而后眼眶忽觉得湿起来,穆慈恩的面容渐渐与他的母妃重合起来。他遥记得当年母妃在一个雪夜中逝去,临走前给也是这样的情景。她的母妃是江南的小家碧玉,温文尔雅,贤良淑德,自然低挡不住后宫的尔虞我诈,最终还是被宫妃害死。

    “慈恩”他看着穆慈恩的神情,知道她是回光返照,心中一阵堵塞。

    “夫君,答应我照顾好穗儿”慈恩虚弱地笑着道。

    “好。”左丘懿紧握着她的手,眼眶中渐渐盈满水汽。

    “她很聪明”

    “我知道。”

    穆慈恩笑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生命中她最爱的男人,面容隽秀,唇红齿白,却心怀辽阔,目光深远,给了她许多承诺。但这些承诺的实现,她恐怕无缘见到了。

    她闭上眼,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她想这一生,也该知足了。

    天亦落泪打芭蕉,难舍难分驿边桥。

    微雨轻燕去,落花孤影独寂寥。

    荣烨二十二年九月中旬,四王妃穆慈恩薨。四皇子左丘懿独坐于房中三日,滴水未进。

    顾府

    左丘衍走进来便看着眼前喝得烂醉的顾隰,而顾隰见了他是一愣一愣的,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招手道“阿衍快来嗝,陪,呃,本侯喝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霍十方怀中一跃而起,拿起酒缸便要倒,忽发现其中没酒了,便嘟起嘴来以示不满。

    左丘衍刚要开口,只见顾隰喝酒了就发起人来疯,一下子蹦跶到他面前,摆起兰花指,尖里尖气地戏腔上阵道“小衍子弟弟你想听本侯唱甚么呀哎哟哟哟有缘千里来相会哎哟哟哟”

    霍十方见状忙上前一下子把他抱起来,面无表情地直直向房里走去。

    不过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对左丘衍道 “七殿下,请。”

    左丘衍走进去,只见顾隰终于是正常了些,便开口道“你究竟贪了多少。”

    顾隰伸出了两个指头。

    左丘衍只感觉眉头一跳,不久前他收到郑烈的消息,说穆桦直到被打死前依旧一口咬定自己只贪了一千。

    “穆桦被打死了,倚青打算怎么办”

    顾隰眨巴眨巴湖绿色的眼眸看着左丘衍,忽然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阿衍你担心了”

    左丘衍现在听到他调情的话,心里还是一动,但很快便平复下来,道“目前父皇还没找到你贪污的罪证,不能治罪。”

    “噢”顾隰挑眉,眼角瞥了一眼门外的霍十方,道“那东西似乎被十方毁了呐。”

    左丘衍看了一眼沉默乖巧的霍十方,便跟顾隰道“倚青你好自为之,”而后突然笑起来道“还有,穆桦那一案的事办得不错。”

    “哈哈哈哈”顾隰大笑起来,“本侯什么人,这点小事儿还办不好这下左丘懿可要怒了罢”

    “自然。”左丘衍道,“本殿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咧”顾隰欢快地吹了声口哨。

    、温情几许

    长陵城郊。

    一场秋雨一场凉,就在方才一阵急匆匆的哗啦小雨将这几个月来的闷热拂去大半,如今这雨势减弱但也是稀稀疏疏。盘旋而下的青黄细叶被雨滴打断了他与树枝的最后一丝联系,一阵挣扎后顺着水滴的坠落也缓缓躺倒土里。

    ,或沉或浮,或是喜相迎那甘露或是悲相离那击打。

    微生逆一行在亭内避雨,西风细雨灌入亭中,这气温着实有些转凉,前几日还艳阳高照而如今却霎时冷风习习,加之那西边的太阳缓缓下移,给尘世留下最后一丝温暖。

    亭内没有桌椅,只是个简陋的避雨之处,微生逆,谬音和听情皆是无意识地用上些许内力挥去那秋雨带来的寒凉,而宋言初却暗暗抓紧了衣袖,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那秋风的袭击,身体有些颤抖。

    微生逆皱起眉头看着那微微发抖的人,如此寒凉言初也没有跟自己说上一字冷,瘦弱的身子就这样站在一边忍受着。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脱下外衣裹住宋言初,而后将人拥进怀里,暗自聚气挥去寒凉“冷为何不告诉我”

    “不冷。”宋言初扬起面庞看着一脸愠怒的微生逆,轻声安慰道。

    微生逆闻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更加抱紧了宋言初,道“都发抖了还不冷”

    “现在不冷了。”宋言初不好意思道。

    “抱紧我便会暖和点。”微生逆无奈地言道。

    “嗯。”宋言初轻应一声,静静地靠在微生逆身上令他有些困意,无论何时只要在溯回怀里他都可以毫无顾虑地睡着。

    “趴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微生逆为宋言初移了移位置便也将谬音拉到怀里牢牢抱着。

    “不用了”谬音尴尬地要推开。

    “别动,现在你得听我的。”禇承心疼地吻了吻谬音的嘴唇,感受到那嘴唇有些凉意便不悦道,“嘴唇都冰冰的,还说不冷。”

    谬音有些别扭,但也安静地让禇承抱着。

    “娘子,乖。”微生逆温柔地抚着谬音的发丝,像是哄小孩般言道。

    “闭嘴,什么娘子。”谬音不自然地嗔道,语气虽是教育但却听不出半分威严。

    “好好好,是师父,行了吧。”微生逆也乐此不疲地宠着这个男子,顺着对方的话说着,“师父睡会儿,累坏了徒儿心疼。”

    “嗯。”谬音轻笑出声,安心地伏在微生逆肩上闭眼小憩。

    过了许久,雨势似乎减小,微生逆低头看着怀里的二人都在浅眠,不觉露出个欣慰的笑容,轻轻在那二人紧闭的眼眸上分别落下一吻。

    “小楼主,雨停了该走了。”听情无奈的看着那三人。

    “去蝴蝶海。”微生逆道。

    这时谬音和宋言初也渐渐醒过来。

    “不是回释月楼吗”谬音终于回过神来,奇怪地问道。

    微生逆朝他眨巴眼睛,高深莫测地言道“去了便知。”说完便习惯性揽着二人离开。

    听情也紧随其后。

    顾名思义,蝴蝶海谓之蝴蝶海,这里便是蝴蝶聚集之处。它位于长陵城郊区不远的一个山谷内,如今的山谷树木青黄交接,层层叠叠,一路踏青踩叶赏花。

    葱葱清湖,袅袅水烟。灼灼花华,翩翩蝶舞。柔柔日洋,冥冥昔影。低触白芷香兰,高瞻青鸟古树。远落墨山金鼎,近坐四沁灵石。有上水自无尽青天萧萧而来,不尽花海蝶舞姗姗自可惹人怜。

    一方湖水,两处晴日,三起戏风,四时俱备。

    微生逆从自己衣摆上撕下两条布,先是将宋言初的眼睛蒙了起来,而后他刚欲靠近谬音便听到谬音防备的声音道“你要做何”

    “一个惊喜。”微生逆一口亲上谬音的脸颊,而后迅速地把谬音的眼睛也蒙起来。

    微生逆一边手揽着一个人依旧很是轻松的施展轻功,飞掠过那山谷湖泊,又飞过几个弯弯曲曲的小路,最后在一处停了下来。

    他为二人解开布料,待二人的眼睛适应后发现他们面前是一个坐落在水上的一座水榭楼阁,蔓延在整个湖面上,而就在他们眼前的门口牌匾上写着“浅峪”二字。

    “喜欢吗”微生逆讨赏般看向谬音和宋言初,眼前的浅峪与浸月岛上的亭台楼阁一模一样。

    “师父”微生逆看着谬音毫无反应,眼神暗了暗。

    谬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扬起嘴唇。

    微生逆也笑起来,牵起二人走进了那水榭楼阁。

    一路走着发现这里确实和浸月岛一模一样,连那妙心草和旦馨花都有。微生逆突然坏笑一声,拉着二人来到了一个阁楼下,示意谬音看看那牌匾的题字。

    “禇承”谬音突然不顾形象地在宋言初和听情面前大吼一声,常年平静的脸颊有些尴尬的红晕。

    那牌匾上赫然写着清晰的“驭音阁”三个字。

    “莫激动,不就是个名字嘛”微生逆得逞地笑起来,一手揽过宋言初。

    “你想如何”谬音脸色简直是乌云密布,紧握双拳努力忍着怒气。

    “驾驭谬音。”微生逆毫不畏惧谬音的怒火,如实道来。

    “欺人太甚”谬音说着便一掌打向微生逆,顿时树摇草动,天地变色,看得出谬音当真是生气了。

    感觉到谬音是动真格了,微生逆算算时间谬音的武功已经恢复过来,自己是占不到上风的。他看到一旁满脸担忧的宋言初便灵机一动,直接躲到宋言初身后,谬音一看逼不得已便收掌落到地上。

    “禇承你给我过来。”谬音像是严师一般,厉声道。

    “前辈,溯回知错的。”宋言初心疼微生逆,鼓起勇气护着微生逆向谬音求情道。

    “今日我不教训一下这个逆徒,以后他更会得寸进尺。”谬音咬牙切齿道。

    “言初乖,先进去等我。”微生逆揽着宋言初,温柔地言道。

    “嗯,别气前辈了。”宋言初不忘教育起来。

    “不会,乖乖进去等我。”微生逆宠爱地摸了摸宋言初那白嫩的脸蛋,微笑道。

    宋言初点了点头便和听情一道走进驭音阁。

    待那二人进去,微生逆一个箭步便冲到谬音面前,将人直接带着飞到那三层楼阁的顶部。

    “我错了,莫要气坏身子,生气容易变老的。”微生逆乖宝宝般说道。

    “你还嫌我老”谬音气不打一处来,冒火的美眸死死盯着微生逆。

    “哪里,我家美人师父永远年轻。”微生逆笑吟吟,顽劣的地吻住谬音的嘴唇,更是得寸进尺地撬开对方的牙齿乱搅一通,霸道地吮吸着对方的舌。

    “嗯别亲了。”谬音把脸别过一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道。

    微生逆疼惜地抚着谬音的脸,歉意地言道,“江南一行因为出了很多事,我都没空好好陪你。”

    “无碍,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谬音微微一笑,握上微生逆的手。

    “傻师父。”微生逆深情地说着将谬音拥入怀中。

    “还有,把那牌匾换了。”谬音倔强地说道。

    “师父想太多了,这明明是驾驭音律之意,何况师父真名叫扶生。”微生逆一脸乖巧,睁着眼说瞎话。

    “换不换。”谬音气不打一处来,美眸怒瞪着。

    “好好好,换了换了。”微生逆无奈地摇摇头。

    谬音点点头,终于肯安静地倚在微生逆怀里,清风徐徐,下方便是布满旦馨花的优美庭院,不远处还能看到蝴蝶谷的纷飞落英,偌大的天地仅剩房顶相拥相爱之人。

    良久谬音拍了拍微生逆,不好意思道“他们等久了。”

    “那走罢,晚上再好好收拾你。”微生逆轻笑出声,为谬音整理好衣衫便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回阁楼里。

    驭音阁是个凭栏观星瞻月之处,素琴铃音,轻轻帷幔,檀香烛灯,无处不在的闲情淡雅。而且驭音阁是浅峪最高的一座阁楼,靠近那离恨之天。

    微生逆将谬音放下,自己便舒服地躺在旁边的软榻上,优哉游哉的样子甚是惬意。

    “听情也坐吧。”谬音恢复那清冷尊贵之姿。

    “谢先生。”听情笑容满面地言道。

    话音刚落,蓝游便也便快步走进来道“属下参加楼主。”

    “如今是何情况”微生逆问道,很快他又对着宋言初低声说道,“我要吃梨。”

    “嗯。”宋言初一向顺着微生逆,从旁边桌子上的水果盘内拿起小块梨送到微生逆嘴边。

    “回禀楼主,日前左丘颉回到宫中,他路上遇到截杀导致重伤,正在宫中疗伤。”

    “他居然没有死。”谬音平平淡淡地言道。

    微生逆一口含下宋言初递到嘴边的梨,说道“他居然能从屠杖的手中活着回到宫中,也是命大。”

    “其他呢”谬音抛开这件事问道。

    “左丘懿找上释月楼,说他有一件楼主很感兴趣的东西。”蓝游继续道。

    “是何东西,有查出来吗”微生逆一下便坐起身来,严肃道。

    “是个奁子,上面有些符条,里面具体是何属下也难以查出。”蓝游言道。

    此言一出微生逆和谬音都陷入沉思,那奁子难道是左丘颉寝宫密室的灵骨盒可是他是如何拿到的

    “顾府现在是何动静”微生逆继续问道。

    “属下已经将楼主返回的消息告知,而他们也想找楼主一叙。”蓝游道。

    “嗯,先去一趟顾府。”微生逆大口含上那小块梨,连同宋言初纤细的手指也一并含进口中舔了舔。

    手指被一片温热柔软包围,宋言初一惊,连忙把手抽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微生逆却接到对方暧昧的眼神。

    “还有,左丘懿的王妃离世。”蓝游目不斜视,继续道。

    微生逆打趣地看着的宋言初,依旧平静地讲着正事“时间不多了呢,不知道小倚青从弄汀城回来没有。”

    “小楼主。”听情从窗外接下一封不知从哪里掉落的信,那信上依旧画着一根笛子。

    “哟呵,小倚青也真是狠心。”微生逆看完后把信交给谬音,同时眨巴着无辜的双眸,对谬音言道,“浅峪的阵法就要仰仗师父了。”

    谬音快速看完后便将信件毁去,而后扭头继续饮茶“又是左丘亥的孽缘。”

    “卫泠煜已死,屠杖怕是另谋一计了,如今还不知道他对法器的态度到底是何。”微生逆道,如今灵骨有了着落,只是屠杖还觊觎法器让他有些担忧。

    他说着便走到书案旁提笔写了张字条而后唤出了一名暗卫将信件交给他,很快那暗卫便消失。

    “无碍,至少倚青可以回来,何况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事。”谬音道。

    “嗯,听情去把卫泠煜的生意揽到释月楼名下。”微生逆邪恶地笑道。

    “是,属下知道。”听情眉眼流波,笑意吟吟地看着微生逆,仿佛要将微生逆一口吞下,而宋言初似有察觉,悄悄往微生逆身上靠了靠,挡去听情的目光。

    “以后蓝游和听情在浅峪住下吧,不必奔波了。”谬音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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