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罢,带你出去看看。”微生逆宠爱地抚着宋言初的发丝。
二人一边聊着走出房间,周围的景致变换成花园绿地,远远是一个水蓝色的人影步若扶柳般走过来。
“听情参见楼主。”软软柔柔的声音是听情。
“你怎会也回来了”微生逆眼神打量着听情,只见那听情换下了那一身曝露妖娆的绸衣,如今是一身淡蓝色的衣袍,外是宽大飘逸的暗蓝色外衣,腰间是纯白宽型腰带,不施粉黛倒显出一份清丽,只是那额上的一抹火焰不变。
“听闻小楼主终于回释月楼了,听情甚是想念。”说着听情便作势要靠到微生逆身上。
“在下宋言初,听情公子有礼。”宋言初挡在微生逆面前,彬彬有礼道。
听情看了一眼宋言初腰上的黑玉石,娇笑着也拱手行礼道“听情参加楼主夫人。”
宋言初顿时无言以对,尴尬地看了一眼微生逆。
微生逆从后面抱住宋言初,将头搁在其肩上,暧昧温柔的气息环绕在宋言初的颈间“我家小言初也会保护起我了。”
“原来小楼主喜欢如此男子。”听情看着微生逆调侃道。
“找我何事”微生逆面无表情看着听情道。
“谬先生请楼主移步半兰堂。”听情也正经道。
“你去告知谬先生说我待会便到。”微生逆说道,话音刚落那听情就已然不见人影。
听情走后,微生逆走到宋言初前面,蹙眉不语。
“要不我回房吧。”宋言初勾勾嘴角,有些不自在道。
微生逆思索了一下后提掌一划,蓝游便眨眼出现。
“属下参见楼主。”
“蓝掌柜,好久不见。”见到自己熟识的蓝游,宋言初也放松下来对蓝游打招呼道。
“带言初去瞧瞧修意的伤势罢,然后再带他去藏卷阁。”微生逆吩咐着,而后转向宋言初柔声道,“藏卷阁里有许多藏书,言初会喜欢的。”
“嗯。”宋言初垂头应道。
“属下遵命。”
勤政殿
左丘颉面如寒霜,脸色失去了前阵子的红润,了无血色。他看着那上报来的奏章,蹙起眉头。
“启禀陛下,那紫戒中并无异物,只是普通的凝液。”常广上了报。
左丘颉向来信任常广,故并不怀疑此事。而是道“看来衍儿的嫌疑暂且排除,但朕记得,当初可是宇儿上奏搜查七皇府的啊。”
“正是。”
“好。”左丘颉眼神凌厉了起来,苍白的嘴唇道“常广,派东厂天字队的人去搜查三皇府记住,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奴才遵旨。”常广行礼后便退下。
一路上常广使出东厂的凌波,快步御影而行,行如水漂,实是高深。
忽而前面一阵波涛汹涌,两强大的气场相碰,气流相旋,常广立即警惕了起来,运气沉着,抵御来人。
来者使的是御风术,是西厂的轻功数路。而能将此套路用得如此强悍的只用那西厂的头头贺祥了。
“贺厂公,别来无恙。”常广笑道。
那人果然是贺祥,依旧是一副涂脂抹粉的模样,只见他笑脸相迎道“常厂公,这会儿竟不在万岁爷身边,是要急着去哪儿啊”
“咱自是要为万岁爷办事,贺厂公还是管管你那头的孩儿们罢,最近西厂不大太平呐”常广意有所指。
贺祥一挑眉道“哎呀,咱家听说了,前几日从七皇府搜出个漂亮紫戒,原本以为是杀害五殿下的利器,谁知是一场空话呐”
常广笑而不语。
贺祥见状忙道“莫不是又发现了何端倪,万岁爷非得派您亲自再去趟七皇府罢”
“贺厂公多虑了,还是留点时间去钓钓鱼何的为好。”
“哎哟喂,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相识了,真没趣呐”
“若是贺厂公又想吃那大龙虾,过几日便送去你们厂,咱先告辞。”常广说完便旋身一转,没了踪影。
贺祥独立于原地,眼神微微眯起,道“来人。”
一名西厂鱼纹服的太监应声而到“在。”
“去打探打探,这次东厂要查的是甚,还有。别忘了那事咱家有重重有赏”
荣烨二十二年三月初
“启禀皇上,玉君侯归来求见。”
“进来。”左丘颉闻言忙道,搁下了手上的奏折。
顾隰走进御书房跪下道“臣参见陛下。”
“快起。”
“谢陛下。”顾隰起身,望见左丘颉是一脸的疲惫近日来他既要处理五皇子的事情,又要顾及每日的国家大事,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念此顾隰心中也泛起一丝痛来。
“如何”
顾隰便把那一掌的调查情况与左丘颉细细说来。
“这么说,这一掌究竟从何而来,倚青也不能查出”左丘颉皱起了眉头。
“陛下恕臣愚钝不过此行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怎讲”
“请陛下过目此书信。”顾隰话不多说,便拿出从过苍派中得来的书信递与左丘颉。左丘颉立即接过来,一封封的细细查看,越是往后看,脸色愈发的沉了下来。
待最后一封阅毕,左丘颉脸色愈发的难看,便把信件放置一边,深思起来。
顾隰则是大气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另有一事,还请陛下治罪。”
“何事”左丘颉从那些信件中回过神来,问道。
“由于臣的疏忽,七皇子不甚被过苍的弟子所致受伤。”
左丘颉眼神一闪,甚是微妙道“为何过苍弟子要对衍儿出手”
“七皇子不知为何,闯入过苍禁地被弟子发现,理喻不得便酿成此祸。好在下手不重无性命之忧,经过一番治疗眼下七皇子已回府静养。”
左丘颉颔首,道“由此说来,这并不全是倚青之过,倒是衍儿做事未经三思,朕还得好好教训。这次便免了罢。”
顾隰连忙行礼做谢。
左丘颉忽感强烈的疲劳涌起,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脑袋中,几乎要把身体击垮。他强忍着昏沉的头脑,对顾隰露出一丝笑容道“倚青先下去罢。”
“是,臣告退。”
待顾隰走后,左丘颉头痛地捂着额头,皱起眉头来。
常广在一旁看着不忍道“陛下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喝点汤,小憩一下罢。”
“嗯。”左丘颉颔首便起身用膳去。
贾府
贾逍与左丘宇正在对弈,远处的花园中,贾宁毓带着远儿嬉戏,蜂游蝶舞,一派祥和。
“殿下今日怎么那么有空”贾逍笑着道。
毕竟贾逍是左丘宇在朝堂上的撑腰人,左丘宇也笑着给这位岳父倒了一杯茶“近日琐事皆是忙完了,自然闲得下来。”
“殿下辛苦了。”贾逍这话意有所指。自打五皇子死后,左丘宇储君之争的最大敌人就已然铲除。
“谢岳父关心。”左丘宇笑得愈发灿烂。
这时远儿忽然跑来,大老远地就喊道“蝴蝶,蝴蝶,蝴蝶跑到外公那里了”
贾逍疼爱地回头,一把接住了向他跑来的远儿,抚了抚他短短的头发,慈爱道“远儿,哪有蝴蝶啊”
“飞走了”远儿嘟起嘴道。
贾宁毓笑着小跑上来道“爹,你别理他,远儿,不许顽皮”
“哈哈哈。”贾逍开怀大笑。“没事,远儿这么淘气,也是十分可爱啊”说着亲了亲远儿的脸。
远儿得意地靠在外公怀里,刚想放肆时便接到左丘宇严厉的眼神,只好吐了吐舌头稍有收敛。
见他这样,左丘宇不禁也露出笑容来。
贾宁毓见此,心花怒发,忙道“夫君你别吓着远儿了”
左丘宇却更是步步紧逼,扮出更多的鬼脸吓唬远儿。
家和万事兴,愿此留永世。
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四人这样开怀了不到片刻,忽而门外一阵兵马嘶鸣之声。
四人听到这声音都停止了笑来,只见一家仆慌张地跑来道“老爷,东厂的人来了”
贾逍一下子从椅上站了起来,道“怎么回事”他通常对东西厂的人避而远之,这两厂的人凡是一到,准是没好事。
还未等那家仆反应过来,东厂的大档头朗落便行至院中,见了他们四人,便露出一丝捉摸不定地笑容道“既然人都在,那么就一起跟咱家走一趟吧”
“朗公公是有何事,要去哪”贾逍冷静地问道。
“哟,贾尚书你这就不对了。”朗落翘起兰花指,惺惺作态道“这可是万岁爷亲自下的指令,要带三皇子一家进宫审问”而后瞧瞧身后的远儿和贾宁毓,还补充道“一,二,三,四,一个也不能少哟”
“审问”左丘宇厉声道,“本殿做错了何事,要审问我”
“哎哟”朗落佯装害怕道,“这可是万岁爷亲自叫三殿下您们去的啊,您们这样不情不愿地,叫咱家怎跟万岁爷说呢”
左丘宇双拳紧握,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贾逍心知此行是非去不可,便颔首道“好。”而后回头摸摸远儿的头道“别怕,有外公在。”
贾宁毓也是哆嗦着道“爹”
贾逍拍拍她安慰道“会没事的。”
皇宫
一行人便跟着朗落到了宫中,一路上只觉得周边气氛怪异,实是令人打寒颤。一路上便跟着到了勤政殿。
四人惊讶地发现朝廷重臣皆是在场,包括内阁、各部尚书和侍郎,以及玉君侯。贾逍见此便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因自己也是兵部尚书,而其他尚书却好似早已接到通知般到此,自己却不然,不禁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左丘颉坐在殿中央,脸色惨白得吓人,气色极其不佳,眼下看来心中也定是不好。
四人忙下跪行礼,礼毕后便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龙椅上的人。
左丘颉不多说话,而他身边的常广道“朗落,将那东西拿出来。”朗落闻言便应了声,便叫身旁小太监掏出个布裹的东西,层层拆开,一个晶莹的紫戒引入眼帘。
左丘宇见状吃惊浮上了脸庞,不禁心中如雷轰鸣。
“三殿下,这是在您府上搜来的。”朗落道。
“谁敢进本殿的府”左丘宇闻言不禁怒道,他向来不能忍受别人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捅自己一刀,更何况他一点也没有察觉。
“东厂。”常广开口道,硬生生地磨碎了他的焰气。
朗落见此,更是嚣张道“三殿下,这戒指里边可是那江湖上盛行的伊人香啊”
左丘宇闻言瞪大双目,他万没想到这戒指会在他府里,道“一派胡言本殿前几日明明是在七弟府中发现了这枚紫戒,怎会在我府里”
“三哥所言不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左丘宇浑身一抖。他回首,只见左丘衍从勤政殿后面的帘幕中走出,淡笑地看着自己。
“七弟。”左丘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他。
左丘衍似是伤口未愈,道“三哥送七弟的紫戒,十分漂亮。可是内部乾坤,七弟实在承受不得。”
“何意思”
“伊人香。”左丘衍道。“说来也巧,一日有一个道人经过七弟府上,胡言乱语说着府中有不祥之兆,且正是指着七弟我戴着的这个紫戒。七弟我愚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摘下了它,偷偷还给三哥但介于它实在太精致,便又做了一个。”
“口出无凭。”左丘宇冷笑道。
左丘衍似乎早有准备,挥手示意,一群侍卫便将一个工匠带了上来。左丘宇见到他不禁黑了脸色。
“这是郑员外家的工匠,在长陵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左丘衍淡笑道。“三哥那紫戒可正是找他做的罢”
“你”左丘宇恶狠狠地盯着那名工匠。
那名工匠受迫于左丘宇的眼神,可看看身后那么多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戚,便大胆道“启禀万岁正是三皇子叫小的打造的这枚紫戒其中放于一些粉末”
左丘宇闻言浑身冰凉,他万不想到这郑员外的工匠竟已被左丘衍收买,更未想到的是他竟也有心害自己。
而一旁的贾逍脸色更是没了红润,突如其来的变故简直让他无法承受,而贾宁毓已经被吓得无法出声,远儿则是惊恐地眼角都有了泪痕。
“下去罢。”常广道。
那工匠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此时忽然门外道“西厂厂公贺祥求见”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弄不懂这贺祥此时来撞着这事是有何意图。只见左丘颉眼神示意常广便应允了。
只见那蓝袍的贺祥一上来,便带着个老农,那老农眼神畏畏缩缩,时不时还飘向左丘宇。而另一人则是被押上来的,那人名叫覃喜,正是左丘宇的部下。而左丘宇见到此人已是几欲崩盘。
“奴才参见皇上。”贺祥拜礼后便起身,道;“万岁爷,这便是那渔过村的证人。他便可证明三皇子当初的罪过。”
那老农战战兢兢地跪在原地,嗫嚅道“小民,小民参见万岁启禀万岁,当初就是,就是这个人放的火,而后还在,还在俺们屋内放毒”
“伊人香的毒素聚集在一起便会产生强大的效应。”贺祥补充道。而后又踢了一脚那覃喜,厉声道“还不认罪”
那覃喜吃痛地伏在地上,简直要撕心裂肺般“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是三皇子逼着奴才这么做的”
“本殿何时候逼过你明明是你自己乐颠颠地接了这个差事”左丘宇怒吼起来,上前两步就要往覃喜身上踩去。
忽而一声响,如箜篌脆鸣,左丘颉愤怒至极地狠拍了台面,他眼中早已通红,这一拍响霎时止住了左丘宇的全部动作。
左丘宇喘着粗气,惊愕至极地看着龙椅上的人。
“孽障”左丘颉唇齿微动。他声音隐忍至极,似是久未开口。“人证物证,还敢放肆”
“父皇”左丘宇慌了,慌忙上到左丘颉前跪下道“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他拼命地磕头,几欲将额头弄出血来。
贾宁毓见状也慌忙来到前面磕头,还不住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而远儿也忍不住跟着父母跪下
贾逍颤抖地立在原地,没有下跪,他心中翻江倒海,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左丘颉脸若冰霜,好不容易隐忍下了痛苦的情绪,冷冷道“看看。”言罢便将一叠信件抛出,正落在左丘宇身上。
左丘宇翻出一看,正是当年他与过苍派交易的时候所写。
“勾结武林,罪加一等。”
“不父皇,儿臣早已不再信任叶作尘父皇”
左丘颉并不理他,继续道“三皇子听旨。”常广立刻在旁准备好纸笔。
只听他无情道“三皇子左丘宇心狠手辣,将兄弟情谊视于无物,痛下其下手毒死五皇子左丘飏,若留此孽障,实是愧对祖先。朕下令将其贬为庶民,流放南疆。三皇府中一切器物归国库所有。另外,兵部尚书贾逍身为其岳父,责任在身,将其革职停办。今日起,立即执行。”
左丘宇如闻雷鸣,仿佛晴天霹雳,让他无法反应。
他原以为成竹在胸,原以为事事顺利,原以为储君之位非自己莫属。却不料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究竟是为何
他脑子中忽然冷静下来,一遍遍地回放自打左丘飏凯旋归来的一切事情,条理异常的明晰,不再恍惚。
左丘懿
此时贾宁毓早已绝望地昏厥过去,远儿则是在原地哇哇大哭,直到哭得嗓子都哑了。贾逍则忽然老泪纵横,浑身颤抖,仰天悲叹。
摧枯拉朽,一片废墟。
勤政殿中的其他官员见此无不默叹,纷纷求以自保,没有一个敢上来插手。
“退朝。”左丘颉表情漠然地走了下来,径直要从幕帘后离去。
左丘宇忽然发狂般冲了上去,一把扯住左丘颉的衣摆,强迫他直视自己大喊道“父皇,儿臣是被人诬陷的,被人诬陷的啊父皇”
“闭嘴。”左丘颉见他如此大胆,发出几乎是从地狱里传来的语气道。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儿臣是被人诬陷的啊父皇啊”左丘颉忽然脚上使力,将左丘宇生生踢开,左丘宇吃痛不已地滚在地上。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像下定决心了般,一步一步地爬上去,抓住左丘颉的脚跟,乞求道“父皇”
“滚。”
左丘宇几乎是认定了般紧紧地抱住的左丘颉的腿来,死不放手。
左丘颉忽然冷笑,忽然起脚,这一脚直直踢到他的心口上。左丘宇惨叫一声,痛得无以复加,他抚着胸口瘫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父皇”
“滚给朕滚得越远越好”左丘颉怒吼起来。
朝中的官员闻言纷纷跪下来,道“皇上息怒”
“左丘宇,朕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不要喊朕父皇”左丘颉忽然发狠,将砚台上的墨笔一扫至地面,顿时发出了清脆的裂响,而后便拂袖而去。
几滴墨溅到了左丘宇的脸上,他抚了抚自己的脸,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如这墨般深不见底。
他忽然笑起来。
绝望地笑起来。
、夜探皇宫
五皇子之死案破,三皇子败露之事很快便传遍靖国。而左丘懿眼神一片清明,大病初愈的他略微消瘦,偌大的寝室只有他一人在凝视着棋盘,红艳的嘴唇是一抹运筹帷幄的笑意,那修长的手指玩弄起一颗白子。
冰玉白子,落下棋盘。
黑子败,一箭双雕。
长陵缟素。
明明是春起的日子,宫中却胜似寒冬。今日正是五皇子左丘飏的下葬之日。大大小小的仆从官员,皆是神色悲然。
皇郊,繁陵,临时之陵寝。
左丘颉木然地在陵寝前缓缓跪下,望着棺木中浸在遗勺里的那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人容颜如新,如同沉睡的巨龙,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向他调皮地眨眨眼,叫唤一声,父皇。
昔人已去,留人已伤。
“飏儿”
后面的人群几乎泣不成声,其中自有哭得几欲成泪人的艾祁,纵是巾帼也落泪的左丘梓衣,百官数人,以及与五皇子交好的众士兵和将领们。左丘懿和左丘衍也处在其中,他们二人皆是面容凝肃,不吭一声。只见二人上前,分立在左丘颉的两侧,对着那棺木缓缓跪下。
“愿五弟在天之灵,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左丘懿道。
“五弟生性善良,愿在天之际,也能如此,纵游天际,意趣无穷。”左丘衍道。
下葬时辰已到。
百人跪下,送其上路。
九泉之下,望相念。
眼见的左丘飏的棺木渐渐消失在那陵寝中,那门渐渐的关闭,仿佛永世相隔,不再相见。左丘颉的视野刹那间一片朦胧。
曲终人散,念去去伤别离,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见与不见,何须悲何须怨,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相思无益,十诫说与君知。
但从左丘飏出现在这世上开始,如命中注定,他们便已早早用一条血脉相连,永不能割舍。
离离分分,源源始始。
忽然如断弦而崩般,左丘颉胸中一阵剧痛,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整个人一歪斜,几欲瘫在地上。
血染繁陵。
“父皇”左丘衍见状立刻跑上来扶住他,却在看到他面容的刹那僵住了全身,心里如同被堵塞的难受,血流不止。他只见对方泪眼朦胧,湿透了整张脸,过溢的泪水顺着下巴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划入衣襟。
“父皇,您没事吧”左丘懿也慌张地冲过来搀扶起左丘颉。
场面顿时乱了,群臣无首,皆在慌张无措地喊着陛下。常广立即从后面轻功直接飞上,一把扶起左丘颉,而顾隰也白了一张脸,迅速飞身上前查看
“怎么样”
“陛下近日劳累过度,再加上悲痛所致”常广按着左丘颉的背,皱眉道。
顾隰凑上前,看着左丘颉的表情心里五味陈杂,难受得不是滋味,“陛下是否回宫”
左丘颉只感觉眼泪止不住般一行行地往下落,那么多些天的情绪一触即发,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大哭起来,胸腔几欲痛到穿心,口中还喃喃道
“飏儿,飏儿”
常广见此皱起眉头,道“不行,现在就得回宫。”立即向后发令,备好车马,同时叫顾隰一起将天子带回潜龙殿。
顾隰只觉指尖所触的身体抖得如同枯叶,模糊不清的哭泣声声入耳,如同裂帛,这人绝望仿佛下一秒就要消陨。他下意识地搂紧左丘颉,心里千回百转,试图理清五皇子之死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抬眼,只见左丘衍正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地狱召唤,忽然间便明白了所有。
好一盘棋局,好一个左丘懿。
潜龙殿
左丘颉只感觉天塌下来般,前所未有的绝望。
眼前一片黑暗,但泪水还是下意识地落着,似乎这样不甘地面对事实,面对那挚爱珍宝已经离去的残酷。
朦胧中只觉得有人拿着丝巾小心地擦着他的脸,下意识便道“常广”那声音俨然已经哭得喑哑。
“陛下,您不能再哭了。”
左丘颉闻言不语,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如同断弦风筝下落般一行一行地流满脸颊。
只觉常广的呼吸忽然一顿,手上擦拭的动作也瞬间停止了。他顿了一下,便道“陛下,奴才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左丘颉不解,下意识地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而后看了看手掌,那刺目的红让他忽而惊呆。
血泪。
他惨笑起来张口念着相思入骨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飏儿
而后便深深的陷入昏迷。
平铺笼罩的天,漆黑或是暗蓝。星星点点,或隐或现,倒显丝丝宁静。红墙绿瓦之上,天子之地闪过两个黑影,亦或是根本看不见的人影。
微生逆和谬音停在潜龙殿不远处的一方高地上,他们二人身披宽大连帽的斗篷,像是一抹被追捕的魂魄,黑色的斗篷让其像是陷入那无边的夜幕中。
“左丘颉的寝宫不好进。”微生逆看着下面密集的侍卫,平淡无风地说道。
“左丘颉身边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谬音点了点头。
微生逆淡笑着便坐到高地上,表情闲适,像是无关紧要。
“打算如何”谬音也坐到微生逆旁边说道。
“我知道你能布阵避过一切耳目。”
“有一件事,不许杀左丘颉。”谬音突然言道。
微生逆看向谬音,缓缓道“我知道,爷爷和爹爹都不想我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若是左丘颉一死,天下大乱,师父也不想如此。”
“嗯。”谬音颔首,颇有些欣慰。
“我们许久不曾如此安安静静地坐到一起了。”微生逆靠近谬音的脸,眼眸是丝丝缕缕的怀念和眷恋。
“两年。”谬音转过头来直直看向微生逆的眼眸,那浅灰的迷茫深深印在谬音的心上。
“师父的记性还真是好。”微生逆捏起谬音的下巴,眼神有些冷意。
“不管今夜结果如何,我过几日便回岛。”谬音静静地看着微生逆说道。
“你真的不愿看到我吗”
“这里不适合我。”谬音的话有些飘渺,那份清冷渐渐散开在黑夜中。
微生逆抬起谬音的下巴,突然吻上那淡粉的嘴唇,双唇的热烈充斥着欲留不可的无奈,而谬音出奇地没有恼怒,他睁着眼眸任由微生逆亲吻,那琉璃宝石般的眼瞳中情愫渐渐明朗。
是一阵抵达心间的挣扎,恋无可恋。
微生逆无奈地放开谬音“你照顾了我十八年。”
“那是我的责任。”
“我真的只是你的一个责任吗”微生逆像是在问自己。
“如若不是,那我便不会存在。”
“罢了。”微生逆轻叹一声。
谬音木讷地别过头去,神色渐渐恢复如常,他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潜龙殿“走。”
“嗯。”微生逆恢复笑意道。
“阵法维持半个时辰,速去速回。”谬音说着便腾身浮空,顿时周围的气流绕着一个中心在旋转,越转越快,斗转星移,最后天空像是压了下来,一个急速的气流冲击着地面。
一切恢复如常。
微生逆朝谬音颔首,而后便飞身来到潜龙殿门口。
潜龙殿
“吱呀”
高高的宫门开启,像是很多年前的一声记忆的轻叹。
满室的焚香像是久候一般朝微生逆扑来,那细腻柔软的皇家独有的焚香与自己的血液貌似有所冲击和融合,不知名的阵阵熟悉感铺面而来。
微生逆眼眸虚空起来,有着一种越过了朝代的空荡虚幻,他将那件漆黑的斗篷解下,像是烈火染上纠缠的衣物,此刻无风,过腰的银发异常柔顺。
跨过门槛,心底泛起一瞬的归属。
房内有些昏暗静谧,看不清那华美的装饰,只能感到地上的毛毯很是柔软。步步踏入内室,隐隐听到呼吸声。
微生逆停在那纱幔前,透着轻纱看着那床上的人影。
左丘颉。
左丘颉无力地躺在床上,梦魇缠身,任他如何努力睁开眼眸也是徒劳,只能沉浸在那无边的梦魇中。
是那一片幽境森林,灯笼燃尽了最后的一丝喘息,周围的黑暗涌过来。“滴答滴答”是清晰的水声,深深的黑暗,又是那双像是深渊般的灰眸,只是这次那人影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
左丘颉微眯着眼眸,那张扬的红衣亦梦亦真,那人像是从火中走出来,是复仇的冷冽,他想要后退但是已无退路。
“谁”
微生逆掀开纱幔,来到左丘颉身边,灰眸越发深远像是要看透那床上双目微张,虚弱挣扎的人。
“水”左丘颉无意识道,那声音显的嘶哑。
微生逆睫毛轻颤,如若不是天意弄人如今这床上之人会是他的爹。
爹离他太远了。
微生逆想着突然转身拿来一杯茶给左丘颉喂下。
左丘颉只觉眼前的红衣男子的灰眸熟悉有陌生,多年来这梦境中的眼眸是那般的冰寒太虚,可是无人知晓在他记忆中的那灰眸却是暖如冬阳。
微生逆给左丘颉喝水后便点下其睡穴,而后在房内翻找着,突然从一个柜内发现了一个完整的平安锁。微生逆仔细翻看,只觉这锁的一边恰好便是在地宫发现的那个,可是为何会和左丘颉的东西拼成一块
微生逆再翻看,发现那柜中还有一片小金片,上面刻着“兄甚念之”,难道说
微生逆将东西放好,继续翻查其他地方。
“砰”一面镜子倒下。
微生逆听着那镜子落下的声音,可是那声音本应该很是清脆,可是居然如此沉闷,微生逆不觉生疑,他拿起那镜子轻敲,声音空内有乾坤。
他将镜子打碎,镜子前后的夹层中有一个类似火焰的令牌,摸起来是温热的,而背后刻着“如见圣令,西山听令。”
微生逆认出来是西山派的掌门信物,只是西山派掌门信物为何会在左丘颉手上西山派当年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掌门练功走火入魔而殃及池鱼导致灭门的吗
思索了一下,微生逆只觉这些都不是他考虑的东西,于是便将这东西放一边,而后又发现一个小瓷瓶的盖子掉落,他只觉那瓶内的气味很是熟悉,他拿起那瓶子倒出里面的些许液体仔细查看。
居然是芒硝之毒
微生逆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混乱,当日顾隰在岛上所中的芒硝之毒比霍十方的深很多,难道
如若真是如此,那左丘颉和顾隰的关系真是奇怪了。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但是毫无所获,微生逆将东西全数放置整齐后再次回到左丘颉床边,凝视了一下那人便转身离开。
左丘颉半眯这朦胧的双眼,想要张口叫住那渐渐消失的红影,可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声。眼前的红影仿佛和当年的那场大火融在一起,
顾隰步伐如风地赶来潜龙殿,只是刚进入那宫门便觉得气场变化,感受到如此强大的阵法范围,他心里顿时冒出了一个让自己震惊的想法,难道他们
念此顾隰更是加快速度朝潜龙殿飞去。
潜龙殿一片宁静,好似全部都在沉睡,顾隰抬头看看天空,注意到东边有一丝星位变动,突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阴沉下来。他腾空飞到皇宫上方,张手变幻了几个手势,顿时天空旋转起来,可是到了一定程度后居然朝反方向旋转恢复原样。
突然从潜龙殿飞出了一个红影,顾隰见此已然心知肚明这阵法是谁所设,眼下身处谬音的阵法,十方怕是进不来了。
“小倚青也是厉害,谬音的阵法也能闯进来。”微生逆站在离顾隰不远处的屋顶上,面若冰霜。
顾隰瞬间展开玉龙,二话不说朝微生逆攻去,那杀气重重并不是开玩笑。
微生逆勾起嘴角,也旋身抽出翟瑄迎上,剑气阴邪抑制,以退为地缠上顾隰的玉龙,攻则雷霆万钧,守则风雨不透,而顾隰玉龙灵巧旋于手掌,时而铺扇时而收扇,招式变幻。
翟瑄和玉龙相击,火花四冒,转瞬二人便已然交接过百招。
突然微生逆走朱雀位,黑色的翟瑄剑指斗、危、虚三宿,那夜空似有气旋灌进翟瑄,白光刺眼,他出乎意料地转身飞到顾隰下方。
顾隰也施下阵法,青光乍现,朝微生逆涌去。此时微生逆的黑剑变成银白,化下那青光,剑气阳刚萌动,剑指房、尾二宿,腾身飞上,左右交替,上下互换。
顾隰看着微生逆的剑法竟能与八卦星宿结合地天衣无缝,他一边抵抗一边仔细探寻其中的破绽。
突然顾隰破阵而出,铺扇玄气到井、轸二宿,同时来到玄武位于微生逆对打,就在微生逆变幻剑势时一同站到白虎位,注气昂、参、毕三宿。
二人皆是懂得星宿变幻和八卦变动,二位对二位,五宿对五宿,亦攻亦防,站位变幻,顿时疾风天旋地转,二人皆是用上了全部的功力,相持不下。
微生逆想到如若继续纠缠,谬音的阵法消失那自己定是难以逃脱,想着便变化攻势,作势脱离战局。而顾隰怕是知晓微生逆的心思,也是放弃攻势,缠上微生逆不让其离开。二人从对战变成了追逐战。
很快那天空开始旋转起来,不断有气体盘旋而上,大风狂呼,几乎要把那宫殿拔地而起。星辰暗下,又是一会儿的斗转星移,微生逆看到不少侍卫的身影暗道不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幽灵般的黑影来到微生逆身边,一道金光四溢,强大的气场压慑地面,大地一阵动。
顾隰的气场有些不稳,刚调整过来想要继续攻上,只见那谬音悬空指画几下,金光从天而降,宛若神帝,而后便消失了人影。
顾隰收气回到地面下面的侍卫见到他皆是神色一凛,一队人马,忙提刀向前恭敬道“参见侯爷。”
顾隰冷着一张脸,道“刚才没有何发现吗”
那侍卫首领这是刘隽,他道“回侯爷的话,属下是听到了打斗之声,便前来查看。”
顾隰双拳紧握,看来微生逆的潜入是毫无声息,想必已经进入到了潜龙殿。不知陛下那边如何这在此时,顾隰忽然注意到了侍卫队中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玄直,只见他眉头紧锁,一脸凝肃。
这样看来,顾隰忽觉得这玄直长相十分眼熟,似是与某一人十分相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与何人相像。
玄直回过神来见顾隰这样看着自己,心中一动,便上前问道“侯爷与刚才那人过招如何”
“二对一。”顾隰凝眉道,“此人恐怕早已潜入寝宫中。”
玄直闻言睁大了眼,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