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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迹临之风动 第3节

作者:空虚二爷 字数:19380 更新:2021-12-31 08:19:01

    、前朝旧事师徒c上线

    浸月阁

    未雪将二人带入浮水小轩的书房前便停下行礼“岛主,二位贵客已到。”

    房间里传来如瓷器敲击般空灵的声音“进来。”

    顾隰心下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回想起那夜湖边的男子,若当真如他所想可真皆大欢喜,万里姻缘一线牵来着,想着便潇洒地展开玉龙,踱步走入书房。

    二人刚打开书房门便闻到浓浓的水汽,待进入书房便看到一位衣着暗纹红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们,男子身边有包括九夜等四位仆侍服侍其整理衣袍,看来这位岛主是刚刚沐浴更衣。

    “哟,阿逆是你啊”顾隰试探地打招呼,一边走到微生逆身后。

    微生逆转身,玩味地看着面前的顾隰“如何知道是我”

    “感觉。”顾隰十分自信地摇扇,“对了阿逆,宸老说你有一颗能迅速恢复内力的药丸呢。”顾隰开门见山,好像非常熟络一样,他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微生逆,“不知可否割爱送给我呀”

    “如果是小倚青需要的话,我定会双手奉上。”微生逆倒也干脆,他明了顾隰所指,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一个小瓶,“如果信得过我,药就在这。”

    顾隰虽心中疑惑微生逆的大度直接,但是对上那双灰眸令他没来由的一阵安心,直觉告诉他这药是真的,于是接过药瓶服下药丸,马上运功九个周天,果然内力很快就恢复了,笑嘻嘻道“就知道阿逆对我好。”

    言罢他眼珠子转了转,有意无意地说道“嘿嘿,我说阿逆,我猜这靖国少年失踪跟你没关系罢”

    “哦你如何推断跟我没关系”微生逆不紧不慢,依旧是毫无表情,像是谈论之事无关紧要,闲闲地走到窗台前观赏窗前旦馨。

    “启禀岛主,谬先生出关了。”门外仆侍进来禀报。

    还未等那门外仆侍说完话,一道红影从窗飞掠而出。

    “哎呀呀,”顾隰眯起双眼,眸中半是赞叹半是警惕,“瞧阿逆这轻功好的,弄的我忒凉快”

    言罢收扇紧随其后。

    闲池阁

    “阿逆,谬先生是谁”顾隰走到微生逆身边询问。

    “是我师父。”微生逆别扭地说道,而后便是沉默。

    顾隰忽地就想起了自己师父。或许是天高皇帝远的,过了月把远离荣华富贵的日子,竟越发想起山中往事,对隐居的师父也是越发思念了。

    不到一刻钟,在紫意弥漫的旦馨飞舞中,一道月白缥缈的身影翩翩而落,暗香盈袖,清傲而遗世独立,他的容貌俊雅出尘,黛眉开阔,粉染双唇,精致的眉目间顾盼清冷,尊贵冷傲却也清浅凝韵,不可亵玩。

    微生逆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扬起一抹淡笑,他自然地将谬音抱在怀里,熟悉的幽幽沉香扑鼻萦绕。

    谬音却静如深潭,他淡定地退出微生逆的怀抱,语气沉稳“承,你最近没有去找宸老服药。”

    “我的病只要你治。”微生逆目光坚定,像是小孩的任性撒娇。

    “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谬音似是责怪但却满含疼惜,说罢便把目光移到立在一旁的顾隰身上。

    “我”顾隰莫名其妙地看看谬音又看看微生逆。

    “抱歉。”谬音神色有些怀疑,他看了看微生逆再看了看顾隰,最后恢复平静。

    “谬音你怎么了”微生逆担忧地搂过谬音。

    谬音不漏痕迹地躲开,望着顾隰疏离地淡淡一笑“二位所要知道的一切,在下自会一一解释。”

    顾隰抱拳作揖,彬彬有礼,举止得当,看起来还真是个乖娃娃了。

    不过心中也略微有数看来眼下案子似乎终于有了着落,若此人坦诚相待,自己便可顺风而行,若此人耍诈,他也绝不手软。

    顾隰这两年风行江湖四海,对违抗朝廷之人从不心慈手软。

    天子即天这就是顾隰此番奉行的金科玉令。

    留影阁

    “上茶。”谬音优雅地轻挥衣袂。

    “在下顾隰字倚青。”顾隰轻抿茶水,笑如春风继续道,“在下斗胆,敢问这入岛之阵是否前辈所设”

    “正是。”谬音的回答不多说一字,“你是毛剑怀的徒弟。”

    顾隰愣了愣,眼神变得阴沉下来,心想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怎会知道自己的师父。

    “不必有所防备。”谬音端起茶杯抿了抿,悠然地说道,“若不是看在毛剑怀的面子上,我也不必亲自动手解决这事。”

    “还请前辈明示。”顾隰脸色放松了些,心里思忖着眼前这男子许是师父的好友。

    “当年我与你师父曾有过一诺。”谬音优雅地吹了吹热茶,茶雾朦胧了他那清美的五官,“他赠我一曲白雪,我答应他若将来你有难,助你一次。”

    “这曲白雪便是入岛的关键。”谬音继续解释道,“换句话说,只有你方能破阵上岛。”

    “这么说这男子失踪一案”

    “此案全国震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谬音看了一眼顾隰,清淡地说道,“顾侯爷若破不了案,麻烦不小罢。”

    “谢过前辈。”顾隰立身抱拳行礼,心里倒是半信半疑。

    “三日后那些少年的毒才能解,你便在岛上留三日罢。”谬音继续道。

    “有劳前辈。”

    夕阳西下。

    留影阁一片柔和的昏黄,在一个池中亭内是一袭月白与一袭赤红,盈盈水光铺上一层昏黄,水雾升腾,如堕仙都。

    今早威严冷傲的谬音,如今在暮光中稍显温和,一袭淡蓝的衣衫清辉静美,暮光映衬,美人如斯如画,像是从神界飘逸而至。

    “谬音,若是三日后那些少年不醒”微生逆担忧地看着谬音。

    “我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承不必为我担心。”

    “那你打算何时再回去闲池园”

    谬音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选择缄默不语。

    微生逆不悦地皱着眉头突然将谬音牢牢抱住,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打在谬音那白皙的脖子上,强烈的占有欲压得谬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为何总要避开我。”

    “你想多了。”谬音清冷地回道。

    微生逆不再言语,只知道紧紧抱住谬音,仿佛害怕这个看破尘世的人随时羽化登仙,而谬音毫无波动,清眸依然深邃如渊,深藏着多少秘密。

    “承,你也长大了,是该知道你爹娘的事了。”

    微生逆眼神微变,他从小在岛中长大,五岁时娘亲病逝,后来没多久爹也离世,之后的年年月月都是谬音陪伴。

    “前朝的皇帝,姓褚。”谬音目光紧紧凝视着微生逆,口气却是很平淡。

    “嗯。”微生逆神色无动,即使他知道,他本名不是微生逆。

    而是禇承。

    “算算也有二十三年了,当年这靖国的皇帝是你的祖父褚空,二十三年前乱臣贼子左丘亥发动政变篡夺皇位。”说到此谬音原本平静如水的脸庞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纹,似是略带有哀伤和愤恨,然转瞬即逝。

    “眼看左丘亥大军快要攻破宫门,褚空却要殉国,最后在褚空的坚持下,我和当时的太子褚佑,也就是你爹还有你娘傅水从密道逃出皇宫,后来我们才知晓褚空一把火把乐政殿烧掉,自己葬身火海,以身殉国。”

    说到此谬音走出微生逆的怀抱,他抬头望天,衣袖翩飞,语调也染上些异样的情绪“我记得当时左丘亥的兵马乘船紧追,弓手在他的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箭雨如麻。”

    语如沉水,谬音一双眼睛如墨如雾,始终定定望向池中睡莲,如同在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我们一行人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幸而终于找到契机躲开追杀,来到此地,浸月岛本是我闭关的居所,位置隐秘且在海上,于是我们便暂时藏身在浸月岛内。”

    “我们便如此苟且偷生了二十多年。”谬音为微生逆拢了拢衣襟,轻轻一语,泄露出一些异样的情愫,只是一瞬,那美若神祇的容颜便恢复清冷之色。

    “那你是谁”微生逆定定地看着谬音。

    “我”谬音脸色微白,苦涩一笑,“自几百年前大华王朝分裂成几个国家后,各国都有一个祭司家族持法器护国。”

    “祭司”微生逆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不简单。

    “从我十岁成为靖国大祭司的那日起便身受封印之咒,以此换取天命之术。”谬音不自然地笑了笑。

    “难怪你的占卜术法如此出神入化。”微生逆恍然大悟。

    “如今几百年过去,各国祭司家族渐渐没落,靖国如今也没了祭司。”

    “那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些”微生逆紧紧盯着谬音。

    “你都十八了,也该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了。”谬音平静地回道,“回去休息罢,夜深了。”

    “我送你回去。”微生逆温柔地吻了吻谬音的眉心。

    “不用。”

    微生逆当没听到,不容抗拒地牵起谬音往后院楼阁走去,他一路上霸道地握着谬音的手舍不得一点儿的放松。

    夜幕降临,亭台楼阁仿佛被淡淡的哀愁包围,谬音一动不动地看着微生逆离去的背影,天意如此自从自己成为祭司踏入祭坛便注定在这尘世间只是个过客,莫妄想遗漏一丝感情在这浮尘千世。

    浸月阁

    慢慢长夜,今日发生太多事,岛上有不少人辗转不可入睡。

    顾隰谨慎地向窗外望望,除了一轮明月若隐若现即无他物,便双脚一点,身姿一闪飘出窗棂。他略略观望了岛中地势,约莫这几天他和霍十方所走过得路线是自西向东,便继续向东边掠去。

    他身姿快如风驰电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似东边几座阁子似乎都无半点被挟持来的少年踪迹。

    心中疑心更重,莫不是中计了

    忽地他瞧见一个步履蹒跚地熟悉身影从最东边的密林中缓缓走出,定睛一看,可不是那宸老么他去密林里作甚

    突然想起宸老乃悬壶济世之人,便心下了然,身姿一转,没入密林中去。

    这密林虽是气氛诡异,令人胆寒,但其中竟没有任何布阵,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顾隰一路顺风,不多时便发现了林中宫殿。

    这宫殿虽不华丽但规制不可小觑,仍算是堂而皇之的一座。这浸月岛天高皇帝远的,果然值得注意,若是左丘颉见了此景,说不准会灭了整个浸月岛片甲不留。

    不过顾隰也不会自找麻烦,此番任务就是要解决此案,至于这种棘手的任务忽地脑中闪现左丘颉隐约交代的事情,心下便警铃大作,莫不是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然后冷笑一声便接近宫殿去。

    从宫殿的窗中望去,果然见得一个个少年在床上休息,顾隰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即时当朝内阁官员之子,便心中有所着落。少年们脸色略有苍白,想必是中了毒,不如等他们回复过来,在论究竟。

    安心后顾隰便闪身向浸月阁回去,心中却思绪万千。

    次日。

    一夜难眠的顾隰大清早就起身,拿起始终系在腰间的香囊沉思许久。

    这香囊并非常物,里边除了香料外别有他物,对顾隰意义万分。

    他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门,随意拉住路过的一个仆侍,扬起无限笑意“这位美人,知道你们岛主在哪里吗”

    “岛主每日此时必会在浮水小轩练剑。”仆侍恭敬地回话,“需要为公子带路吗”

    “甚好。”

    顾隰一路上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跟随仆侍走去浮水小轩,不一会儿便听到古琴弹奏的美妙乐曲,每个音律中更是感受到强大的内力,同时还有凌冽的剑气。

    走进小轩便看到在一个旧木亭内依旧身着朴素月白长袍谬音正在悠然抚琴,每一声琴声都灌注了内力,琴声美妙却暗含杀机。

    而亭下是红衣的微生逆在舞剑,剑法变化奇快,剑气逼人,且剑势奇特怪异遵循阴阳变幻,攻防皆宜,他腰间的银铃更是不断变奏出音韵,翠质铃声和悠扬古乐相得映彰。

    一人抚琴一人舞剑,俨然一对恩爱痴缠的神仙眷侣。

    顾隰在一旁一直观看,若不是自身内功深厚,早就被二人发出的内力震伤,认识到这二人如此高强的武功,顾隰眯起眼睛,杀气一闪而过。

    “倚青既然来到,何不进来一聚”

    琴声止,剑气止。

    “既然前辈邀请,在下却之不恭。”顾隰说着便轻摇玉龙,腾空一瞬便落到亭中,衣摆回旋,雍容尽显无遗,“谬音前辈的琴声令晚辈如闻仙乐,不知何时能再欣赏呢”

    微生逆顿时小猫护食一样挡在谬音面前,盯着顾隰说道“你不许听。”

    顾隰毫不收敛,他步步靠近微生逆调戏道“啧啧阿逆真是个大美人啊,放着怪可惜的,要不要考虑一下跟了本侯啊。”

    “哦我们就不必了。”微生逆施展轻功,眨眼便退出木亭,又是邪气一笑。

    顾隰神色荡漾,不禁暗叹此人不单长得祸国殃民,这轻功在武林人中只怕无人能及,如若真的比试起来,就连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否追上他

    “那是,本侯和阿逆皆不是居下之人。”顾隰轻咳一声,掩去意乱。

    突然,子我远远跑来木亭中,气喘吁吁的说道“岛主不好了,九夜昏迷了。”

    、情深不寿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不可描述部分请关注空xu二爷

    微生逆快速来到九夜房中,入目的是九夜失去生气的面容,静静地躺在床上,昨日红润的脸蛋如今已是憔悴苍白。

    “一会儿九夜这孩子便会醒来。”宸老怜惜地说道。

    “宸老,依你看九夜熬不过了吗”谬音脸上是遗憾。

    “若是九夜再次昏迷,我看是醒不过来了。”宸老摇摇头,“唯一的方法便是”

    “咳咳岛主,谬先生,宸老”九夜渐渐醒来,看见微生逆心里是一阵欣喜便挣扎着起来。

    “九夜,三日已经不可能了。”谬音看着虚弱的九夜说道。

    “嗯。”九夜像是知道了一样,平静的回答。

    “一定会有办法的。”微生逆皱起眉头。

    “岛主,老头我是有办法”

    “宸老,你这方法可是服用莫忘草如果是,九夜不会答应你这方法的。”谬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九夜。

    “没错,只有服用莫忘草才能彻底清除五龙丹的毒素。”

    “有办法救九夜”

    “嗯,是有办法。”谬音解释,“当初九夜所中之毒叫五龙丹,中此毒者必不能看见自己的亲人,若看见至亲便毒发开始觉得心绞痛无比如万蚁噬心,而后便四肢无力最后瘫痪直至心痛致死,从毒发到死亡大概两个时辰,意味着中毒者要忍受万蚁噬心两个时辰。此外这中毒者还不能想起至亲,若是心里想到至亲便引发一点毒性,日积月累到最后还是必死无疑。”

    “当年我救治九夜只能将其五龙丹的一半毒素清除,另一半已侵入心脉无法逼出,所以只能封住九夜的记忆,让他无法想起至亲,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毒素在九夜体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宸老悲伤的接下谬音的话。

    “那莫忘草又是怎么回事”微生逆问道。

    “莫忘草是后来我翻阅古医书所看到的,他能能除清五龙丹的毒,可是”宸老为难地看着九夜。

    “宸老不必隐瞒。”九夜略带希望的眼神看向宸老。

    “这莫忘草服下后一方面解了五龙丹的毒还会恢复你被封存的记忆,但是一方面它会让你忘记你最深爱的人”宸老深深地叹气,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莫忘草刚好在浸月岛上有生长,我也已经将其制成药丸。”

    “九夜,快服下。”微生逆接过瓷瓶要喂九夜服下药丸。

    “不我宁愿死也不服莫忘草”九夜用少有的愤怒的眼神盯着微生逆。

    宸老见此状便默默退出房间,而谬音不漏痕迹地看了一眼微生逆,淡然的眸中闪过几分酸涩,很快便也离开房间。

    “九夜,快服下。”微生逆强硬的语气。

    “你不爱我无妨,可为何连让我记住你的资格都不给我”九夜悲戚地看着微生逆。

    “说什么话你不能死”微生逆依旧不肯让步,几乎暴怒地对着九夜大声吼着。

    九夜被微生逆一吼便平静下来,眼神清明地望着微生逆浅灰的双眼,扬起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你真的希望我服莫忘草吗”

    “是。”微生逆觉得九夜有点不对劲,他继续劝说道,“你不能死,只要活着一切都好。”

    “好,我随你。”九夜敛去眼中的悲痛,转而又变回那个优雅的九夜,“你从来只为谬先生作画,现在你能为我作一幅吗”

    微生逆轻点头,他放下九夜,干脆地来到台案便展开宣纸作画。

    九夜支起身体,摇晃着来到微生逆身边,那满溢哀伤的眼眸深深地看着面前低头作画的微生逆,清风不识趣跑进来卷起二人的衣摆。

    微生逆尽得谬音真传,不管是琴艺还是作画皆是一绝,很快便将一幅画作完成“好了。”

    九夜迷茫地看向那幅画作,画上是一片雪梅林,漫天的雪花,满地的白雪堆积。而雪梅开的艳丽无比,在深深地雪梅林中是淡淡的两个偎依走去的人影,水绿和赤红。

    “是因为我很像先生,你才对我如此柔情,我说的可对”九夜抚摸着画上的两个身影,泪珠如断线般滑落,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即便自己已经知道答案。

    微生逆定定看着那副画作,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如何对话,确实九夜有些地方与谬音相似,最是那淡淡的脱俗清傲。

    九夜平静地执起毛笔,在画作的右上角题字,画上多了一句诗“若探雪梅寂,只为画中人”。

    “这些年我尽量去模仿先生的举手投足,取悦于你。”九夜平静地继续说道,“我知道先生不在的日子,你会把我当成他的影子但我不介意,即便是当别人的影子,至少你眼里会有我。”

    “我爱他。”微生逆从来就不打算掩藏自己对谬音的感情。

    “拿药来罢。”九夜突然释然一笑,发现自己并不害怕忘记这个人,也许遗忘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九夜接过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看着这小小的药丸竟能让他遗忘他最爱的人,想想他第一次见到微生逆时,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红衣少年,如今

    “我是真的爱你。”九夜哀伤地呢喃着,一狠心便将药丸吞入口中

    微生逆紧紧抱着吃完药丸陷入昏睡的九夜,飞身来到宸老的住处,将昏睡的九夜和雪梅图交给宸老,他最后看了一眼九夜姣好的睡颜便转身离去,身后只剩宸老的叹气声。

    微生逆后来从谬音口中知晓九夜已经恢复,可却没有亲自去见过九夜,只是听宸老谈及九夜苏醒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

    九夜记起了他中毒前后的所有,但是唯独忘记了微生逆,只是每天入睡前总会安静地看着那副雪梅图,口中总是默念着“若探雪梅寂,只为画中人”

    次日。

    今日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微生逆、顾隰、霍十方三人一起来到留影阁,一走进留影阁的厅堂便看到谬音在饮茶。

    “承,你们来啦。”谬音先看到三人便走道,“既然人齐了,我们走罢。”

    一行人来到了昨夜顾隰到过的密林深宫,果然见一群俊美少年在宫前大院中坐着,个个似都怀着心事,惴惴不安。

    顾隰一瞥便望见了昨日瞧见的那官家子弟高翰林士的儿子高奂,后者眉清目秀的,除了有个好皮相就是个没用的孬种,一看到顾隰便再也忍不住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了上来拉扯着顾隰的袖子。

    “顾侯爷顾侯爷顾侯爷您大恩大德总算来就我了”还妄想蹭那么两下子。

    顾隰眼疾手快地闪过一边去,末了还不解气地敲了一记脑门“臭小子还真跟你爹说的一样是个窝囊废啊。”

    这高奂泪眼汪汪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死命地磕头“侯爷千岁,侯爷千千岁”

    “够了”顾隰扶额,“要磕回京城让你磕个够。”转身看见微生逆一行人似笑非笑地看着。

    “快叫宸老来看看他,不会被吓傻了吧”

    “脑子没什么问题。”谬音冷冷开口。“他该是记得是谁抓了他。”

    顾隰转头瞪了一眼高奂“起来”

    高奂便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小心道“顾侯爷。”

    “是谁抓你来的”

    高奂愣了一下,随即道“一堆人领头的是一个老头那个老头笑起来阴森森的”

    接着便有其他少年随声附和。

    “还有铜牙是不”顾隰问。

    “啊对特别难看丑死了”高奂叫道。

    “穿着个小褂袄裤子简直是破布”

    “武功擅长用掌,可厉害了”

    听到这儿,顾隰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个人西山老鬼李。

    那晚西山老鬼李被焚烧殆尽后顾隰便拾了他灵骨回去,接下来又派出皇上的人马追查西山余党去了,想必这个时候应该解决得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风顺水地做了个了解,备好船只将失踪的少年们送回去。这案子到这里似乎就这么结束了,颇有些虎头蛇尾的味道。

    此案一结,两人便开始各自收拾,准备出岛。

    然顾隰仍是心事重重。

    西山派在十年前便已被灭门,此次西山老鬼李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练就焚功要向朝廷示威,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但这其中又有何关联还有西域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幕后恐怕另有其人。

    不过三个月期限也快到了,此案暂且先这么禀报上去也不成问题。至于这些后面的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

    而且这个浸月岛也大有来头,恐怕这岛中藏着秘密,甚至事关皇上密令。

    浸月阁

    夜幕降临,浸月阁内华灯初上。

    谬音平静地走进房间,一身单薄的轻袍散发出好闻的清香,发丝不似白日那般严谨地用木簪束起而是用发带随意系上几缕,颇有几分不可名状的幽美,清冷的容颜更是被衬得如梦似幻。

    “谬音,这是你自两年前那晚后第一次踏进这里。”微生逆托起茶杯随意抿了一口。

    谬音侧身避开微生逆赤裸的目光,面容有了一丝不自然的微红,但是很快便恢复平常,他平静道“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失踪案已经解决,明日便回闲池。”

    “你又要回去吗”微生逆将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下,看得出谬音的躲避,语调中也有了怒意。

    已是月到中天,谬音淡淡地看了一眼微生逆便作势要走。

    微生逆迅速拽住谬音的手腕,欲言又止,最终道“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谬音一愣,随即推下微生逆的手“我是你师父。”

    “师父又如何”看到谬音推开自己的手,微生逆忍了两年再也忍不住地大声吼道,“两年前的那晚你”

    “闭嘴”谬音恼怒地快速打断微生逆的话语,他恢复了几分心绪道,“休得再提那晚,我忘记了,你也忘了罢。”

    “荒谬我要你这辈子都记住”微生逆一股恼火,直接将谬音拽到怀里,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扣住对方的腰身,毫不犹豫地吻上那水润的双唇。

    谬音微微凝眉,掌上发力直接拍到微生逆肩上,而微生逆顿了一下依旧不放,深情地吻着,见此谬音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任由对方索要。

    良久微生逆放开那被吮吸深吻得红肿的粉唇,急切地直接将谬音横抱起来走进内室。

    谬音被吻得晕眩不已,触及床榻他浑身一震,瞬间清醒了不少,刚欲起身便被微生逆牢牢压在身下。

    “知道我为何对九夜如此特殊吗”微生逆深深地看着身下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从十四岁到如今这份被压抑得绝望的爱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九夜最像你,但是他终究不是你,所以我从未碰过他。”微生逆温柔地看着谬音。

    “那又如何。”谬音别过头去淡淡地说道,不易察觉的一丝艰难痛苦夹杂着异样的爱恋滑过,很快又是一副冷漠清傲之姿。

    “两年前那晚我就能感觉到你对我也有情。”微生逆倔强地看着谬音,眼神坚定不移,“若非对我有情,怎会与我”

    “你点我穴,封我内力,你觉得我能反抗”谬音冷冰冰地说道。

    “能,你是谬音不是别人。”微生逆坚定地说道。

    “承,我是你师父,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谬音疲惫地看着微生逆,无可奈何。

    “你永远都是这样,让我看不懂你的心。”微生逆吻着谬音那紧闭的眼眸,“四年了,我爱你,惜你,等你,可你为何就不肯面对自己的心”

    谬音直直地对上微生逆的眼眸,一人冷漠如霜一人柔情似水,肌肤相亲却触不到深埋的心,良久谬音认命地紧闭双目。

    “罢了,你想要便要。”

    烛光灭去,挥袖芙蓉帐落,怀中美人如画。

    月过半,阁中春暖柔情,如花如藤。

    、痴情终远

    微生逆有些不悦看着谬音,方才温情脉脉如今刚沐浴出来,对方竟要离去,他不依不饶地将谬音拥入怀中呢喃起来“今晚留下陪我,别走。”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还不能走吗”谬音回了一句,恢复那一贯的冷冷淡淡,拉上衣物便毫不留恋地要离开,放佛刚刚的云雨痴缠宛如春梦一场。

    微生逆愣了愣,一阵僵硬从头到尾贯彻全身,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谬音那平淡的面容,绝望与崩溃从心底涌向全身。

    “亦或是不够,你还想做。”谬音定定地看着微生逆,说的是毫无感情。

    “谬音你到底要我如何”微生逆终于爆发出来,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愤怒却又那样无助地看着谬音,为何刚才还如斯温柔的人现在又变得如此冰冷。

    谬音拢了拢衣襟,平静无风地说道“你想要我便给你,还能如何”

    “你的心真的是铁做的吗”微生逆崩溃地大吼起来,鼻头一酸,眼眶红了一片,他微生逆对其他人可以做到毫无感情,但一面对谬音便不受控制,心防已经被重重地攻陷,溃不成军。

    “我爱了你也等了你四年整整四年”微生逆疯狂地大吼起来,眼中的酸涩与无助的泪水令人心碎,“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谬音不苟言笑,藏在袖内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

    “可我想要你的心”微生逆崩溃愤怒地喊了一声,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落下。

    “无心。”谬音狠心说道。

    “哈哈哈,好一个谬音,好一个无心”微生逆不怒反笑。

    “让我回去罢。”谬音那清冷的声线已经颤抖得不成样。

    微生逆深吸一气,他露出个柔情的笑容,拿过一件披风温柔地给谬音披上,把对方的身子包裹严实“好,既然等四年等不到,我可以继续等下一个四年。”

    谬音摇摇头,眸中的哀伤无法言喻,他轻声说道“已经四年了,够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开”微生逆哽咽着问道。

    “我不想你一直守着一个无心之人这对你来说不公平。”谬音苦涩地笑了笑,“你离开我会开心些,我也能安心。”

    “谬音,我最后问你一句。”微生逆紧紧地抓着谬音的肩膀,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来“你真的希望我离开你吗”

    谬音紧握双拳,他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尽力保持应有的淡然,与微生逆四目相对。

    “要我去爱别人,对吗”微生逆眉心紧蹙,步步紧逼,一字一句如锋利的剑直插谬音心中。

    毫不意外地,微生逆看到谬音平静地颔首,那样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沓,干脆得让微生逆开始质疑这四年是否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

    真是可笑之极。

    微生逆没有再阻挡,亲眼看着谬音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自己。

    谬音逃离似地离开浸月阁来到通星台,无人知道他的悲哀,他看着两年前为微生逆所卜的卦象,脸上是不服输的坚毅,随后一个掌风打乱了卦象。

    他绝望无助地倚在栏杆上,颓唐孤落,清月下,天意弄人。

    亭中微弱的烛灯驱散着无尽的黑暗,微光印衬下,微生逆一身雪白在庭前空地上拔剑运起十成的内功开始练习坎离剑法,剑势和步伐就如微生逆的心情一般凌乱不堪,剑不成剑,但是杀气重重。

    他看到谬音放在木亭中的古琴,心里一阵坠痛,一个一个招式下来,庭中百花尽折,一片狼藉,震耳欲聋的气流爆破之声想暗夜中更显诡谲。

    顾隰和霍十方原本是在房中商量明日出岛的事宜,突然感觉到门外剑气流窜,凶猛至极,以为有所不测便双双推门走出去一探究竟。

    二人来到木亭前面看到的就是一道白影淋漓地挥洒着剑招,深厚的内力将四周的植物震碎。此人虽是练剑,但情绪不稳,剑招凌乱,大有走火入魔之意,仔细一看居然是微生逆。

    微生逆最后一式剑法向谬音的古琴刺去,正当剑气要将古琴粉碎,他目光一痛将剑气散向四方,自己也收起内力,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出。

    “噗”

    二人心下一惊,连忙扶他坐到亭内。

    “阿逆,你怎么了”

    微生逆抬手随意抹掉嘴角的鲜红血迹,脸部扭曲地笑着“好徒弟和好师父之间能有何事”

    “谬音前辈不会接受你的。”顾隰很快便知道问题所在,直接说出结果,“你比我们都清楚前辈的性格”

    “我原本以为可以慢慢等他接受我的,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拒绝过我。”微生逆自十四岁至今四年来对谬音的爱意从来没有掩饰过,他相信谬音肯定也都明白,也一直坚信谬音心里肯定有自己。

    “可是刚才他居然特地跟我说他是我师父,要我忘了他去爱别人,可笑,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师父。”言罢微生逆灰眸中的怒火上升,还夹杂这悲切。

    “阿逆呀,美人多得是”顾隰毫不在意地调笑安慰微生逆,突然被微生逆杀人一样的眼神一吓,不敢继续往下说,以扇掩面示意他错了,“阿逆,不如出岛吧,离开前辈一阵,亦可以思考清楚你对前辈是对父亲的感情还是本侯可以带你去看看帝都的繁华嘛。”

    微生逆听到出岛心中有一丝动容,出岛就意味着见到谬音的机会更加渺茫,可是如今的自己一点也不想提及谬音这个人。

    世间之人,从不知道珍惜眼前。

    “走啦走啦,小别胜新婚,你走后前辈独守空闺,看不见你定会日思夜想,才会记得你的好。”顾隰夸张地说道,“等前辈这相思病缠身时,你再回来,保准你们恩爱缠绵,如痴如醉,如胶似漆。”

    微生逆半信半疑,他一阵沉思之后,一锤定首“好,明日我与你们一同离岛。”

    “哈哈阿逆,你想通了呀。”顾隰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又暗自陶醉心里浮想联翩,“带着阿逆你回到帝都肯定非常引人注目。”

    事实上顾隰除将微生逆引入帝都看热闹外另有所想,一来这师徒二人身世实在是诡异得很,且武功高强,弄不好哪一天做出什么危及朝廷的事来。若是二人联合实是无法可想,二人分离倒还易于掌控,也好得弄清其身份。

    微生逆不明白为何顾隰如此激动,也不想理他,决定要出岛心中反而好像有了一丝放松,不知道谬音对自己离开有何感觉但若他说一句挽留,自己一定会留下,就在这岛上等他一辈子。

    次日。

    微生逆一大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是未雪而是谬音,他皱起眉头起身洗漱,也不理会一旁的谬音。

    很快微生逆便整装完毕,也许在微生心里还是不愿意让谬音等太久,眨眼功夫一个翩翩少年郎出现在谬音面前。

    “承,既然你出岛,我有几件重要的事要叮嘱你,你要谨记。”谬音毫无不悦,依旧恬淡优雅,仿佛昨夜梦一场。

    “是,师父。”微生逆十分乖巧地回答。

    微生逆的一声师父让谬音有一瞬的错愕,很快便整理好心情继续道“当年你祖父褚空葬身火海之后他的灵骨被左丘家的人封存起来,如今你出岛刚好把你祖父的灵骨寻回。”

    谬音继续吩咐“如今这天下是左丘家的,当年你祖父交代了不能让子孙活在仇恨中,不许为他报仇,我也并不想你卷进朝廷争夺中,但是褚家人的灵骨不能放置在左丘家手中,你明白吗”

    “嗯,祖父的灵骨我一定会找到的。”

    “还有。”谬音安心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微生逆腰间的软剑和银铃,“这剑和铃切记好好好保管这剑和铃,不可让人夺去。”

    “为何”微生逆不解怎么谬音这话所得那么奇怪。

    “切记我的话。”谬音正色道。

    “知道了。”微生逆看似冷漠却还是忍不住把谬音拥入怀中,他问了一句,“身子还好吗要不要再帮你上点药。”

    谬音抿了抿嘴,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没事,不必担心。”

    “嗯。”微生逆看了一眼谬音,像是随口一声,“你真的就不留我”

    “你十八了,不能一直呆在岛上,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谬音不自然地笑了笑,“何况,不是还要把灵骨找回了吗”

    “好,如你所愿。”微生逆的脸色冷下来,顺手取下谬音发间的沉香木簪。

    刹那间三千青丝铺散而开,两三缕还暧昧地缠住了微生逆的鬓发,发间的气息如同清晨的花香,淡雅迷人。

    谬音心中一阵窒息“你要作何。”

    微生逆轻轻吻了吻手中的木簪“等哪日我当真可以放开你,便会把它还给你。”

    “随你。”谬音尽力保持着应有的云淡风轻“你可记得七岁出岛那事”

    “我有出过岛吗”微生逆回忆着。

    谬音放下心来,他深知当年那一事对禇承百害无一利,刚好自己与禇承两年前那夜缠绵后导致禇承的命途改变,或许天注定,无论如何,禇承没事便好。

    “嗯,还有一事。”

    “何事”

    待众人准备完毕,谬音把微生逆三人以及那些失踪的少年送到海边的船上,仔细告诉了顾隰快速破阵出岛的方法。

    “前辈,放心把阿逆交给我,我会好好对阿逆的哦。”顾隰补充道。

    “师父保重。”微生逆把眼中所有的情愫收起,眼中一片清明地看向谬音,完全是好徒弟对师父的告别,心中虽有不甘,但既然是谬音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尽力做到。

    “嗯。”谬音有点恍惚,他将一封信交给微生逆,“承,这封信你出岛后再看,记住我为师说的话。”

    “好。”微生逆话不多说,接过信件,对谬音改变的自称也是毫无感觉。

    船渐渐远行,谬音负手站在岸边,海风掀起他月白的衣角,呼呼的风声像在悲泣离别,他下意识握紧了双拳,琉璃般的瞳眸竟失神无助地望着远方水天相接处,不甘坚强了十几年的男子终是破碎不堪,泪水悄悄浸湿清美的面庞,没有半分声响。

    相知无法相守,相爱却要相离。

    风,起,的痕迹。

    、褚承番外风起录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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