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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第11节

作者:昨夜在京城 字数:20084 更新:2021-12-31 08:18:58

    秦柏皱着眉看他,哭笑不得道“几个月前你还带我来这里吹风喝酒,这就忘了”

    韩玹“是了,我说看着像是来过一般。”

    宋玉和卫长青牵着马远远坠在后面,韩玹拉着秦柏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山顶走“累么这里的风还挺凉。”

    “还好。”

    本来走出一身汗,可凉风一吹,又都凉丝丝的散了,韩玹不由打了个寒颤,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秦柏身上“冷不冷,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了”

    秦柏看他一眼,伸手抓紧了脖子处的衣襟,道“听说冬天下雪之后可以打猎,我们抓只兔子烤着吃十年前你就说带我抓野兔,抓到现在都忘了吧”

    “”韩玹是真的要忘了,哭笑不得道,“你说了算,把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一一还清,这几日随你差遣,可满意了”

    秦柏怔了怔,道“还是不要还清的好,恐怕你也还不清。”

    韩玹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所以,有的你也忘记了吗”

    “倒是没忘记。”秦柏扭头看着他,脸上也浮起了笑意,突然眼角余光一撇,顺手把背上的弓箭抓了下来,“嘘”

    韩玹笑着退了两步,闲闲看着秦柏拉弓搭箭,微微眯眸转向山下的密林中

    身后,传来两个极小声的声音。

    宋玉“糟了,我好像忘了带酒,二公子最爱喝酒了,怎么办不知道山下有没有卖的,要不你等我下,我这就去看看。”

    卫长青“你这忘东忘西的毛病还能不能改了跟着韩二公子就没骂你几回给你长长记性到底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宋玉“行了,等我回来你再唠叨,看好马”

    卫长青“我带着呢,这种地方你还能去哪儿换酒”

    宋玉“呼太好了卫大哥,多亏你了”

    韩玹回过身,悠哉悠哉朝着二人走来“你俩认识”

    宋玉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有点冷,这孩子稍微有点儿不自在脸色就会变得特别惨,几次让韩玹觉得跟虐待了他似的“我们打小就认得,没少打架。”

    韩玹笑了起来“是么,你跟他打架能有赢的时候”

    宋玉的个头一直跟秦柏比着长,小小的就像个少年,韩玹总会忘掉这家伙一个过肩摔能给他扔出数米的恐怖力道。然而卫长青却是练武的身架子,那高大的身材流畅的肌理连萧沉衍都羡慕不已。

    宋玉面无表情的看一眼韩玹,没说话。

    卫长青却笑道“宋玉厉害得很,侯府里没几个能从他手里走出去的。”

    “是么”韩玹笑眯眯。

    “在聊什么”秦柏拖着一只肥胖的兔子,艰难的踩着雪走过来,蹙眉道,“是不是哪里不太对为什么你们两个在这里躲着风聊着天,而我却漫山遍野的追兔子”

    卫长青和宋玉对视一眼,忙低下头让自己假装已经隐了身,只有韩玹走过去接住秦柏的兔子丢给宋玉,给他搓着脸颊取暖“冷小柏别生气,一会儿烤好了我们自己吃就是,让他们站身边看着。”

    宋玉“”

    卫长青“”

    秦柏眉尖儿一挑,韩玹三人也同时屏住了呼吸,继而秦柏一个转身,还不待人回过神来,一枝箭已嗖的一声离弦而去

    “为免苛责,这一个就勉为其难给你俩打打牙祭吧。”秦柏道。

    宋玉和卫长青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随着一声小动物的呜咽声传来,四人已是冲了过去,果然看到一棵树根的雪地上趴着一只受了伤的野鸡,野鸡的背上插着一枝箭,身边的雪地上也插着一枝。

    一时另一边果然也传来了人生,四人看时便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树丛中绕来绕去走到了跟前,二人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摞着补丁,一看就是山下的农户人家。那少年看到几人,先便紧张的开了口“我们的猎物。”

    秦柏耸耸肩拎起野鸡,随即又踢了踢脚边的箭,道“这枝箭才是你们的。”

    少年看了看地上的箭,果然不再说话了,默默捡了起来沮丧的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爹,被他们打到了晚饭又没得吃了。”

    男人抱歉的看了看秦柏,拉住儿子的手转身道“走,再找找看。”

    “一会儿天都黑了,还能找到什么,要不回去吧,娘亲该等急了”

    “再试试,爹答应了给你过十岁生日的。”

    二人说着话走开,卫长青和宋玉都默默看向了秦柏,秦柏抿了抿唇“看我做什么你们要是不吃,就拿去送人。”说着把野鸡往卫长青怀里一丢,转身走了。

    韩玹挑了挑眉,憋着笑跟着秦柏回到山顶,秦柏烦躁的说“真的是我的箭。”

    韩玹终于笑了起来“没说你抢人小孩子的生日礼物。”

    “喂”

    “好好好,是你的箭。”

    秦柏蹙眉“你这什么口气”

    秦柏不理韩玹了,直到宋玉两人回来,这边的还在闹着脾气,气氛有点让人压抑,宋玉自觉的拎着兔子去生火烤肉了

    不吃就不吃吧,饿一顿而已。

    韩玹把脆生生香喷喷的兔肉撕好片送到秦柏嘴里,亲自把酒坛子启了封递给他“今天随你喝,喝醉了表哥背你下山。”

    秦柏把肉片一口吞掉,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韩玹笑道。

    秦柏这才开心了,撕了两条腿丢给宋玉两人“宋玉手艺还不错。”

    宋玉看一眼卫长青,道“卫大哥烤的。”卫长青没接话,把较大的一条丢给宋玉,两人在一边默默啃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晚上住哪儿”韩玹并没多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

    秦柏抢不过他,不过也吃的开心,满爪子流油“后面就是农户,我之前来时下去转过,咱们可去找一家借宿。”

    “明儿上来看日出么”韩玹撕下一片包裹的碎布,牵着秦柏的手给他擦,卫长青看了他们一会儿,有样学样也撕了一片,顺手丢给宋玉示意他擦手,宋玉撇撇嘴,擦了手起身去牵马了,于是卫长青也跟了过去。

    秦柏见两人走开,低声道“不看了,留着以后的。”

    韩玹怔了怔,站起身把秦柏也拉了起来“随你。”

    冬日的天气实在短,黑的也分外快,四人还没下了山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好容易摸到农户家里借宿,连被褥都不够,还又潮又薄不避风寒,几乎都冻个半死。秦柏这才发现这个时节实在不宜出游,刚刚半天过去就有点儿想回家了,后悔的要死。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每天呆在屋里,和韩玹说说话喝喝茶,也比出来受这种罪要舒坦得多,怎么就一时心血来潮想出来了

    可是若真的说回去的话会不会被韩玹嘲笑

    “还没睡”韩玹说话带着鼻音,哑哑的竟然莫名性感。

    秦柏道“睡不着。”

    “不习惯吧”韩玹低笑道,“上官昭你还记得吗他前阵子写信,说游历了大半个大辰,要回扬州准备明年下场了,现在正在这边儿,明儿咱们找他去吧,也很久没见了。”

    “上官昭就当初在上书房里给你做了几日伴读的那小孩”

    韩玹笑不自已“小孩他比你大一岁,如今个头也必定比你高了。”

    秦柏翻个身转到里面,闷声道“我困了,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睡了,玹表哥晚安。”

    “晚安。”韩玹低笑道。

    、第43章

    这上官家本就是豪门望族,老家远在扬州,当初连秦翊川都要给几分面子,上官昭的祖父在京时曾官至二品,后来在几年前那一起震惊朝野的买官案后辞了职,方退隐回乡。

    上官昭乃家中次子,却是唯一的由主母所出,上官氏长房嫡子。因其自幼聪慧伶俐,最得老太太欢心,在府里俨然已成了新的主子。唯一可惜的是,因其父亲过世早,而两个叔叔又正当年,唯有年比一年老了下去的上官大人对他疼宠有加。

    说起韩玹与上官昭的渊源,还得往前推十年。

    当初上官大人还在京为官,一次韩玹在宫里遇上了上官昭跟着老太君去给皇后请安,二人便相识了,当时年幼的上官昭就如画中的童子,唇红齿白白白嫩嫩人见人爱,韩玹喜欢上官昭长得好看,一直缠着跟他玩,又见他小小年纪却饱读诗书,才情不俗,就求了皇祖父给他做伴读,自那之后便一起往上书房读书。

    然而没过多久朝中事发,上官一家很快离京,之后两人竟是再未见过。

    上官昭京郊的庄子极是好寻,后面是一条河,河的另一岸靠着座绵延的山脉,前面是一片田,都已被上官家买了下来,倒也是个好地儿。

    宋玉一早便送了信来,待得四人到时,管家已经在候着了。

    韩玹和秦柏沿着田垄间的小路并肩往前走,一边欣赏这白茫茫冬日美景,路尽头上官家的宅子高墙阔院,竟也有几分豪阔,秦柏道“上官家这宅院倒不含糊。”

    韩玹笑道“必不能含糊了。”这个庄子可是上官昭名下的。

    韩玹二人携手进了院子,管家已是笑盈盈迎了上来“可是玹二公子到了”

    韩玹点点头,往里看了一眼“上官昭呢”

    “东家在后头院子里骑马”

    管家神色间有些羞愧,转身就要去叫人,韩玹便笑着跟了上去,道“不打紧,本是同他说了午后才到的,在路上没什么可玩儿的,就早些来了,你带我们过去便是。”

    管家忙让道“二公子这边请。”

    这上官家果然门第非常,一路走来庭廊阔目花鸟奇异,皆非凡俗,连韩玹都不由暗暗惊叹,更不敢相信向来处事低调的上官府竟也有这般样子,不由赞道“上官大人好手笔。”

    四人一行来到后院,果然见一少年男子正在跑马,一声声马嘶振聋发聩。韩玹本是笑着在看,然而很快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刚上前一步,便见秦柏一把将他拉在了身后,几步冲过去一声大吼便跃上了马背

    两个回合之后,那马匹终于安静下来,秦柏一身汗跃下马背,马背上的年轻公子也腿脚发软的跟了过来。

    韩玹哭笑不得走上前去,看着两人的狼狈之相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上官昭一身青衫外皮赭色大氅、身形俊逸容貌秀美,多年不见,上官昭与年少时相比早已褪去了青涩,出落得身段风流、气质隽永,温润华贵宛若书中所述翩翩浊世佳公子。

    曾经,上官昭的母亲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便是当年韩玹还很年幼,记忆里对那些夸赞之语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直到此刻再见上官昭,这人分明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眉眉眼眼尽皆精致之极,五官分开来看合一起看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无一处瑕疵,眉如墨画目若炫星,唇若脂肤如玉,身材修长乌发如缎,就如大师画中的华贵公子,隽永、风雅。

    虽然韩玹想过上官昭如今风采,见了本人依然有些不敢相认。

    上官昭长身立于面前,刚刚的狼狈之态已是消失,笑道“让二公子见笑了。”说着又对着秦柏俯身一礼,“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秦柏笑道“不值什么,在下秦柏。”

    上官昭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是秦公子。腿伤可康复了”

    秦柏看一眼韩玹,韩玹忙道“那次给你寻的那位神医,还是上官昭帮忙问的。”

    秦柏这才笑道“原来如此,当谢过上官了。”说着便施礼俯身。

    上官昭忙扶他起身,笑道“秦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能好起来还是你的福祉。”

    两人重新见过,已有下人牵了那匹马过来,却见它依然踢踢哒哒不得安宁,卫长青蹙眉道“这马不对,当仔细查看可是受了惊吓。”

    上官昭便转身吩咐那人去安排,这才道“咱们屋里说话。”

    韩玹笑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闲来无事,想练练身体,也能歇歇脑子,哪里知道这常年跟着的马也有闹脾气的时候。”上官昭苦笑道。

    韩玹道“该叫人跟着才是。”

    上官昭道“不提这个,原本也想着进京去看看你的,又听说府上这些日子事情多,怕你没什么心情。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儿住些时日吧,咱们也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韩玹叹道。

    几人来到外院,上官昭又回头吩咐跟着的小厮道“墨雨,去把我珍藏的女儿红拿出来,今儿我要同两位爷一醉方休”

    少东家你是不是有点激动得热情过头了好吧,看在几年未见的份上,还是先给你孝敬一次的机会好了。见上官昭高兴,韩玹的心情也更明朗了,笑道“怎么,这是要把家底抬出来给爷瞅瞅的意思么”

    “二公子说笑了”上官昭潇洒的一甩袖子,抿唇一笑风华绝世,他走上前亲自挽了韩玹,二人携手往回走,“之前听说秦侯爷升了扬州刺史,我还想着有可能在扬州见到二公子,不曾想又拖到了今日方见了。二公子如今变化可真够大的,刚刚都不敢相认。”

    “上官的变化才是大吧,爷都被你美得惊到了。”韩玹笑侃道。

    上官哭笑不得,道“二公子如今都是大人了,说话竟还是这般。”

    韩玹扭过头,认真打量上官昭,对着他的脸看来看去,见上官昭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起来,又有点想戏谑他两句了,忙转了话头道“上官大人如今可好身体可还硬朗吧”

    “嗯,还不错。”上官昭笑道,“自从回了扬州,我看祖父倒是更比当初了,闲时便去庄子上静养些时日,恣意得很。”

    韩玹暗暗叹了口气,笑道“那便好,你呢上官大人辞官回家,我却听说近几年你是处处游历,过得也潇洒得很,你们上官家是准备跟我们韩家彻底撇清关系么我可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我的,同我一同站在朝堂之上,共享盛世。”

    上官昭神色未变,抿唇笑了笑,眼角微微上扬,挑着读书人特有的骄矜之态,温声道“上官不敢。此话上官昭也时刻谨记于心,从不曾懈怠过文治武功的习学,他日定当立于二公子身畔,与你并肩携手,共赴前程。”

    韩玹心下微动,听了上官昭的话倒也深觉感慨,曾经的承诺二人都不曾忘过,即便多年不见,容貌大改,他们的心却依然不曾走远过,这就够了。

    曾记那年巷陌,玉树飞花,两个少年比肩而立,将心一诺

    一时下人备好了酒菜,上官昭便邀请韩玹和秦柏一起入席,不过是一边吃饭一边回忆些旧年趣事,不经意间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连一坛酒都下去了大半。

    秦柏终于在昨夜的落拓中回过味儿来,不觉也多喝了几杯,道“听说上官一直在备考,是准备明年下场么”

    上官昭道“有这打算,本来想回乡备考的,来到这儿之后无人烦扰,倒有些不想回去了,所以便干脆住了下来,等明年直接在京中报名便是。”

    “先恭喜上官了。”秦柏道,“科举制终于恢复下来,上官有心入仕,他日必能一举高中,届时可别忘了让秦柏讨杯酒吃。”

    上官昭笑了起来“你不预备么”

    “本来是要预备的,不过既然你有此心,我还是再等三年吧。”秦柏道。

    上官昭“”

    韩玹大笑起来。

    上官昭哭笑不得,转了话头道“你们这还真是出来玩儿的”

    “自然。”韩玹笑着点点头,又同秦柏道“不如我们在此叨扰几日,白日间你想去哪儿,咱们可劲儿去玩,晚上回来住下也方便,你说呢”

    秦柏还没开口,上官昭已是笑道“再好不过了,如果二位愿意,上官昭可带你们随处走走,这周边倒也有不少好去处可玩。”

    秦柏倒觉极好,刚要点头,却见韩玹挑眉道“有你什么事儿念你的书。”

    上官昭“”

    用过饭,下午三人就在上官昭的庄子上转了转,韩玹和秦柏决定就留在上官昭这里让他招待,便回屋筹谋怎么去玩儿了,上官昭帮着参谋了会子,见他二人竟真的执意不带他一起,便自己去看书,不再理他们。

    两人数年不见,见了面却只一顿饭的新鲜劲儿,韩玹大喇喇霸占了上官昭的宅子,又巴巴的跟着秦柏去讨好了,在他这里什么兄弟友谊什么手足之情都是一顿饭的热度,用韩玹的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也亏了上官昭有心,给他二人还算招待得周全,任凭他们日日四处游山玩水,每每夜里预备了热水酒菜,还亲自照应,才让他们玩儿了个痛快。

    、第44章

    出了正月,韩青泽一家举家南下。

    二月初二日清晨,寒风肆虐、树木萧瑟,七王府长长的离京队伍走出朱雀街,出了正阳门,一路向南,行出了京都的繁华之外,去向另一个未知的天地

    韩玹与秦柏和萧沉衍并肩策马,站在城楼下目送众人离去。

    秦柏道“去年入秋时,是玹表哥在此接我回京,那时他衣着风骚言语轻佻,我看着他那贱样手痒得只想打他一顿。今日我送他离开,他竟然连道别的话都不让我说,在我记忆中玹表哥从来就没生过病,不论是看半宿河灯,还是吹一夜寒风”

    韩玹面色沉着,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黝黯,道“他说病了便是病了。”

    秦柏笑了起来,点头道“嗯。”

    “大表哥。”

    “怎么”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跟他说。”

    韩玹扭过头,认真打量着秦柏,眸中缓缓蓄上一抹温柔“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秦柏笑笑扭回身,策马扬鞭“驾大表哥,该回了。”

    “真是个疯子。”韩玹摇摇头,拍了拍萧沉衍肩头,“走吧,去用早膳。”

    萧沉衍回过头注视着韩玹,手指微微颤栗“我当以性命,护你平安。”

    韩玹笑道“兄长不会恨你的,相信我。”

    二人策马来到陶然居,见秦柏正一人在外面溜达,韩玹的唇角不觉翘了起来“怎么不进去”

    “等你们啊。”

    韩玹走上前,自然的去拉秦柏手指,两人肌肤相触,都是一颤。韩玹心下一顿,手指下意识抽了回来,却被秦柏突然抓住,继而握得更紧

    秦柏静静的跟着他,视线沉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声音低沉而颤栗“你你是玹表哥”

    韩玹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去用早膳。”

    午后,雪花又纷纷扬扬飘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冷,天地间雾沉沉一片,倒似夜色将要来临一般。

    韩玹回到府中,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丫头接了出来,那孩子手里竟还拿着一件大氅“大公子,下雪了。”

    应韩玹吩咐,蔡主事在临去前将府中所留之人认真做了安排,尤其他屋里伺候的,全部换了新人,不过,韩玹认出了这个小太监是蔡主事身边跟着的人,倒也眼熟。见这孩子还是个机灵的,韩玹心下倒是满意,便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蔡平。”小太监伺候他把大氅披上,亦步亦趋跟着回屋。

    韩玹道“对了,今日这雪倒是下得好,半日光景,竟下了半尺来厚,你去后头把那些烤肉的家伙事找出来,弄些个新鲜的好肉,爷要小酌几杯。”

    蔡平笑应道“是。”

    “还有,”韩玹沉吟下,又道,“再弄些菜蔬吧,备上好茶,一会子有贵客要来。”

    “是。”

    蔡平干活麻利,不一时便一应所用备得齐全,韩玹让他把火生起来,就在屋内架起了架子,道“年前送表姐出关,扎那王这一手烤肉的法子倒是深得我心,这个架子就做得精细贴心得很,把肉切成片放上作料慢慢熏烤,滋味比咱们囫囵烤出来要美味得多。”

    蔡平道“看着就极好。”

    “好了,东西都放过来,你们也想怎么吃自去折腾吧,难得今儿个好天气,不用伺候。”韩玹摆摆手道。

    “是。”蔡平应了,便把鲜肉菜蔬各自分碟子装了,给韩玹摆在一旁。

    看着天色愈渐暗下来,韩玹小酌两杯,身子也觉暖和了不少,正一个人享用自得,秦柏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院外透了进来“大表哥好雅兴。”

    韩玹抬起头,见秦柏穿得毛绒绒的一身白,不觉笑了起来“快进来,我正想着你怎么还不来再晚一些好吃的可没了。”

    秦柏沉着脸进屋,凉凉看着韩玹,嗤笑道“我可不是来讨吃的。”

    韩玹走过去帮他拍掉一身的雪,握他手指,果然透骨寒凉,忙亲自把门子关好上了闩,只将窗子支起一个小缝走烟,这才将一旁炭盆上沸腾的壶水提起来,亲自给秦柏烹茶“坐。”

    秦柏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随手丢在一边榻上,只闷闷不说不动。

    韩玹无奈,只得端了茶上前,送到他手中,低声道“来,暖暖手,这是谁惹我们表弟生了气,来给表哥说说,表哥替你去教训他。”

    秦柏接过茶,“嘭”地一声放在一边桌上“玹表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万一出了事,你”

    韩玹拉住秦柏的手,干燥的手指缓缓摩挲,沉声道“叫大表哥。”

    秦柏一把掀起两人紧握的右手,眸中泪水滚来滚去,只不肯掉下来“大表哥从来不会拉我的手,从来不会”

    “小柏,你冷静点儿。”

    秦柏浑身突然一颤,一把按住韩玹手指,目光惊恐的盯在那坏死的小指上“玹玹表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韩玹叹口气,摸摸秦柏的头,拉着他往烤肉的架子走去,低声道“针灸之术,小把戏而已,无事。”

    “痛么”

    “痛什么本就没有知觉。”韩玹笑道。

    秦柏深吸口气,突然暴起,一拳将韩玹揍得退了数步“韩玹,你一定是疯了”

    韩玹被揍得满地找牙,哭笑不得,缓了半晌方缓过来。上前捏起秦柏下巴,端详他颤抖不已的唇,终于伸手将那自眼角滚出的泪水抹了去“多大了,还哭表哥挨你揍都没哭。”

    “你会死的。”秦柏颤声道。

    韩玹笑了起来,在秦柏脑袋上狠狠戳了一指头“好好的,咒表哥做什么来,尝尝表哥手艺如何亲自替你烤的鲜菜。”

    秦柏闷闷不乐,喘息不稳,被韩玹牵着坐下来,吃菜,喝茶。

    “怎么不和表哥说话”

    “好吃。”

    韩玹简直拿他没办法了“小柏。”

    秦柏扭头看着他,闷声道“玹大表哥”

    “这才乖么。来,给表哥烤肉吃。”韩玹把手里的叉子塞到秦柏手中,自顾斟上酒,看着他直笑。

    秦柏翻翻烤烤,完全无视了韩玹放上去的鲜肉,只把自己的蔬菜一个个烤好,撒上作料让滋味渗进去,再慢悠悠吃掉“笑什么”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鼻子,大姑娘似的。”韩玹憋笑道。

    秦柏抬头,凉凉扫他一眼“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咳咳”韩玹的酒喷了一地,被呛得直咳嗽,“没,没有,我家表弟铁骨铮铮男子汉,怎么会哭鼻子”

    “就是。”秦柏不再理他了。

    二人吃到半夜,这才命人收拾了,到里头去睡,韩玹道“如今天气又变了,腿疼了么我早便让人备好了热水,你去泡个澡。”

    “没有,不鞍马劳顿,不会受不了,只有一点不舒服而已。”秦柏道。

    “去泡泡,加了药煮的,你自己也得当心着,要每日用药汤子泡一泡,我也打听着问过,你的腿还是受了损,如今你仗着身子好,不觉得如何便不去管它,以后老了只怕吃不消,还是要多做将养,没准过几年能好利索了。”韩玹道。

    秦柏拗不过他,又见他已是张罗好了,只得去泡了会子发汗,不过膝盖上隐隐的痛楚倒是的确见好了。

    直到将近子时,二人才终于睡下,韩玹一如往昔,把秦柏抱在怀里,用身体的热度给他取暖“早间送父王他们离开,你说有一事忘了说,是什么事”

    “匈奴屡屡犯境,父亲接旨北上,我也得跟着去,不日便要离京了。”

    “出征”韩玹大吃一惊,“如今天气严寒,往北更是草木不生,你这样子怎么去”

    秦柏叹口气道“父亲年近六十还要上阵杀敌,我这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实在让父亲一人去我放心不下,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不好,眼皮子跳得厉害,今日你又你成心是要气死我”

    室内一片沉寂,韩玹将胳膊伸到秦柏腰间,将人紧紧揽住,秦柏似是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没有推开他,又道“北方部落皆是悍勇之人,皇上也是无人可用,父亲如今的身体也大不如前,突然临危受命,我得看着他。”

    “外祖母刚刚离去,舅父怎能离家”韩玹无奈道。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父亲先是皇上得用的大将军,才是祖母的儿子表哥能不比我明白,何以说出这种话来。”秦柏笑道,“之前,姐姐每次都冒充我的名讳随父亲出征,如今无人再顶替,我便只能亲去了。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是让我同去,说我已经长大了,再磨砺个年,便能独当一面替朝廷效力了,还得多谢皇上栽培。”

    韩玹紧紧攥着拳头,胸膛兀自深深起伏,良久不发一言。

    秦柏低叫道“表哥”

    “如今这天气,让你随军背上,岂不是要要你的命”韩玹怒道,“不行,绝对不行让我好好想想。”

    “表哥”

    韩玹长叹口气,却也知道已是定局。

    “你冷静点,这是圣旨。”秦柏叹了口气,回手在韩玹脸上摸了摸,“不管怎么说,表哥待我之心,秦柏心里都记得。”

    “记不记无所谓,别每次一生气就对表哥拳打脚踢就是了。”韩玹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打过表哥几次了打顺手了么”

    秦柏也笑了起来,低声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韩玹伸出手,将他的手满把握住,在耳边低语道“别乱摸,傻瓜。”

    秦柏怔了怔,耳朵悄悄红了,手指缓缓摩挲着韩玹坏死的小指,道“痛么谁给你弄的”

    “不痛,没什么知觉,那大夫针灸之术出神入化,何况你表哥这般皮糙肉厚的,都不值什么睡吧。”

    “嗯。”

    果然没过多久,秦柏便随北伐大军离京了。这一次,韩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不舍,每每独自入眠,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将再不会出现在院中,心中便一阵抽痛。

    那日秦柏上门道别,韩玹避而不见,直到蔡平说人已上路了,他才又骑了马偷偷追出城外,在城楼上目送秦柏带着卫长青走在队伍最前,一步步远去,渐渐走出视线

    秦柏扭回头看了会儿,悠扬的箫声缓缓而起。

    韩玹懒懒扶着城墙,听着那曲熟悉的凤求凰,眼前是二人自小到大相处的一幅幅画面,小时候一起调皮扮鬼,一起挖坑种树,一起在北关死里逃生,一起在天河镇放河灯那么小的一个人,竟已将他的胸腔填得满满的,如今一去,像要将他抽空一般

    那日秦柏说“表哥,你在京中要好好的,小心谨慎行事,最多数月,我再回来找你,你一定要郑重。”

    凉风吹来,韩玹被城头的风沙眯了眼,眼眶兀自红了“小柏,刀枪无眼,保重。”

    一曲毕,秦柏朝后摆摆手,策马绝尘而去

    、第45章

    自从当今当政以来,大辰的南北战事暂落下帷幕,皇上以休养生息为要,与匈奴数次和谈,为此武威郡以西之地也几乎全部沦丧。而今,匈奴与羌人勾结,又屡次进犯深入腹地,皇帝终于坐卧难安,不得不应战了。

    北方的战事刚刚落下帷幕,听说秦翊川还受了重伤,本来以为他们父子要归京了,谁知朝堂之上争论数日,不得要领,皇上一道圣旨北上,秦柏又临危受命转战河西之地。

    日子如若白驹过隙,韩玹一人孤零零在七王府中忧心而待,心绪每每被南北方的家书和奏报牵动,韩玠也罢了,北方的战事却是次次揪心韩玹恨不得能亲跟在二人身边,守护他们。

    花开花谢,四年的时光快得让人着慌。直到又一个年节将近,韩玹终于等到了大军凯旋,秦柏即将回京的消息。

    秦柏年少,行事做派与秦翊川大有不同,征战风格也更显大胆。他带兵出击匈奴之后,先后发动了数场战役,轻骑简装征战两千余里,彻底切断匈奴与羌人的勾结,收复西凉失地,先后斩杀与俘虏匈奴人数万。

    匈奴颓势渐成,不得不全部退出漠南地区,秦柏乘胜追击,深入匈奴腹地辗转作战,神出鬼没所向披靡,匈奴人溃败北逃,首尾难顾,作古单于的弟弟习呐金将军被杀,被他保护着北逃的单于的两个儿子、十数名高官也全部被俘。

    匈奴之地数王战败被杀,数百高官被俘,元气大伤,作古单于终于无力回天,带护卫数十人潜逃,纵越鲜卑境地北上,终不知所踪。

    河西一战大获全胜,秦柏两万兵力,斩杀并俘获匈奴人近十万,大辰终于扬眉吐气,彻底抹去了凉州之地数十年的噩梦。百姓奔走相贺,皇帝派韩昱亲自出城相迎,迎刚满二十岁的战神凯旋而归。

    皇帝封秦柏征西将军,食邑三千户,擢升中郎将。

    四年来,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二王爷韩青漠正当时,却突然患了重病,药石罔顾,如今竟是沉珂病榻再难理政。

    皇帝眼见韩青漠每况愈下,当机立断给昭芫公主指了一清寒出身的武状元,只是那状元郎却不够命硬,成婚不足三月竟意外死在了演武场。昭芫公主心戚戚焉,不顾武状元的一双老父母,净身而出,独自住进了公主府。

    如今再提起这位曾经一度风靡的昭芫公主,朝中无人敢多赞一句,只怕皇帝一高兴把这大孙女儿指到自己府上,贻害终生。

    不说别个,却说自从秦柏父子离京北上四年未归,数月前,侯爷夫人病榻之上又添新病,竟自去了,然而疆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秦翊川又在打仗时受了重伤,父子二人虽然接到了韩玹的消息,却是无法回京。连后事,都是韩玹帮着张罗,安置入葬的。

    直到年前匈奴败逃,战事终于告一段落,皇上才终于下旨,北方撤兵,秦氏父子归京受命。这些日子糟心事实在太多,直到听说秦柏要回来了,韩玹的心情才终于有所好转,每每闲来无事便问蔡平大军的行程到了哪里。

    蔡平笑道“已是得了准信儿了,大公子,明日午后必到城外,您只管去接便是了。”

    “甚好。”韩玹舞剑毕,接过蔡平伺候的布巾擦汗,点头道,“让你拾掇的那个屋子每日都烤着呢吧”

    蔡平道“大公子放心,此事是奴婢心上的第一大事,必不会有丝毫耽搁,那个屋子,如今随时进去人都是暖烘烘的。”

    韩玹笑道“嗯,不错。侯府上如今无人张罗,只怕不好住人,小柏和舅舅回来,会试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舅舅的身体也得有人照料,都得小柏操心,我得想想替他先安排一下,好叫他安心学习几日先预备会试。”

    韩玹正自思量,跟在身边的大丫头清平却找了来,道“大公子,皇上又使人来接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看这样子,只怕又得几日方能回来。”

    韩玹蹙起眉头,眸色再次暗沉下来,无奈道“昨儿不是刚回来我正打算着明日出城去接小柏入京呢。”

    “怕是去不得了。”清平道,“大公子哪次去了宫中,不到三日能回来的”

    “罢了,去拿衣裳来。”韩玹无奈道。

    这数月来,皇上突然对韩玹来了兴致,每每接他入宫说话,一呆便是数日,慈爱之意尽显,已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咬碎牙根了。

    蔡平叹道“可惜,明儿是上元节,大公子与秦公子的邀约怕是要食言了。”

    韩玹一顿,眉尖微微挑了起来,沉声道“倒忘了,亏你提醒,等爷明日回来。”

    “是。”蔡平笑道。

    来到宫中,皇帝正在凤仪殿前赏梅,唯高和一人相伴,听到韩玹的脚步声,皇帝并未回头,却是笑了,道“玠儿来了。”

    “皇祖父。”韩玹往前走几步,跟在皇帝身后站定,并无多话。

    “你皇祖母在时,最爱这株寒梅,每每元月初岁,她必与宫中姊妹一同赏梅,而今,却唯余咱们祖孙在此驻足了。 ”皇帝叹道。

    韩玹看着这凤仪殿,想的却是每次自己装着哭鼻子,让皇祖母使尽法子去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皇帝问道“玠儿今年,二十一了吧”

    “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该成婚了。”

    韩玹道“该回了,皇祖父。”

    皇帝长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高大俊拔的孙儿,微微笑道“那陈家的女孩儿也罢了,后来朕倒是挺看好姮文那丫头的,你皇祖母也说好,可又说姮文和玹儿玩得好,只可惜那阵子事情多,你父王身子又不好,朕也是被闹得够呛,竟给你二人耽搁了,如今昱儿的孩子都会跑了,哎玹儿又来信了么”

    “嗯,小玹问皇祖父好。”韩玹静了静,把韩玠的家书事无巨细给皇帝汇报一遍。

    皇帝笑了起来,道“玹儿是个贴心的孩子,就是不知上进,看他如今都在做些什么不过也无人活得如他自在了,倒是个聪明的。你们兄弟啊都好,像你们外祖母,生性洒脱、心胸豁达在这上头昱儿就差多了,工于心计,哼哼像老二。”

    韩玹默默地跟着皇帝往未央宫去,听着他今日的宣讲,这一次变成对几个孙子的品评了,倒是看得明白。

    “玠儿,他日不管谁当政,你当尽心辅佐于他,有些时候,你比别个都更沉稳一些”皇帝回身,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神色沉敛的青年,笑了笑,“嗯”

    韩玹与皇上静静对视,片刻后道“皇祖父,孙儿当尽心尽力,替我大辰守好东南。”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道“哎,你这性子朕当初只觉玹儿贴心,如今却发现,只有在你口中能听到一句真心话了。”

    韩玹低头道“皇祖父。”

    “好了朕未恼你,若真是恼你,还能日日把你叫到宫中给自己堵心么”皇帝笑着拉住他,“都说人是会变的,朕也觉得,自己都变了不少。之前爱听好话,就算知道只是为了哄朕开心,朕也无所谓,看着别人使尽解数只为哄朕一笑,觉得应心。如今爱听真话了,才发现只有玠儿你和陈卿口中有朕想听的。”

    “皇祖父,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您身子欠安,玠儿一直没敢提起。”

    皇上顿住“嗯”

    “父王自南下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这个冬天过于寒冷,又添了些病,腊月除八那日便去了。”韩玹道。

    皇帝身子一晃,径自退了一步,韩玹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皇祖父。”

    皇帝怔了半晌,长叹口气道“无妨,一个个都离朕去了朕也,真的老了。”

    韩玹道“皇祖父老当益壮。”

    “呵呵”皇上回头,脸上却是无丝毫笑意,轻轻拍了拍韩玹的肩,道,“昱儿说,皇祖父春秋鼎盛,皇祖父千秋万载你呀”

    韩玹“”皇祖父你敢叫我一声玹儿,我有一长安城的恭维话送你,叫你听到恨不得将我撕了为止

    两人回到未央宫,皇帝命人端了点心来,开始批阅奏章,韩玹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神色,和两鬓花白的发丝,有种皇祖父真的老了的感觉。

    “玠儿,你这两日,在府里做些什么”

    韩玹道“春闱就要开始了,孙儿闲来无事,看了一些旧年的会试文章。”

    皇帝笔下一顿,抬起头来“说起会试,朕倒想起一事来,你外祖母在时几次提起让小柏下场的,只可惜后来跟着秦卿出征,因种种事情耽搁也未能入试,眼下很快要归京了,这一次却是赶得上这孩子,能文能武,难得啊”

    韩玹勾唇笑了下,道“是外祖母调教得好。”

    皇帝点头,暗暗叹息“你外祖母能文能武,才情无人堪匹,先时朕只听闻姮文丫头秀外慧中,得你外祖母真传,竟不想小柏也是个出息的,自小跟在秦卿身边征战沙场,多有战绩,这一次北伐匈奴更是了不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大辰又多了一枚将才他日殿前策对,朕得好好看看这孩子可长进了多少。”

    韩玹道“皇祖父说得是。”

    “不值什么,说起会试,陈相曾三次担任主考,确为朕提拔了不少良才。如今科举恢复了陈相却已去了,不说会试了,相位悬空至今,朕都觉无一得心之人。”皇帝叹道。

    “当初陈大人可有举荐”

    “哎,此事不提也罢”

    韩玹道“记得小时候,我们和小柏一起玩耍,那时候他好像才五岁,神神秘秘的和我说,将来我是要当皇上的,我说如果我当了皇上,就让你当丞相。”

    皇帝脸色微变,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韩玹又道“小柏说那姐姐呢小玹说如果姮文姐姐不打人,可勉为其难让她给大哥做皇后。”

    皇帝哈哈哈大笑起来,道“玹儿当初,可是叫姮文欺负怕了朕年少时,也同陈相赤诚相交,他与朕扶持共勉,为了朕殚精竭虑,终其一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要珍惜。”

    “是。”韩玹道。

    皇帝停下笔来,一个人兀自出神,长叹道“你父王做得好。只是他那性情,太过张扬不知收敛,朕那时看他年轻,看他心思豪迈也觉喜欢,便不忍多说他几句,却终是让他在这上头栽了跟头你和玹儿骨子里也都像他,只是玹儿更叫朕放不下心,玠儿,你要多多提点于他,做人做事莫要太过自我,那么多人看着呢。”

    韩玹道“是。”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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