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西宇渐渐放松警惕。
剧情行进至三分之二,从一开场就被编剧剧透的反派boss正式撕下伪装,激昂得宛如哪吒闹海的配乐突兀地奏起。
符西宇活动了下脖颈。
符西宙也动了他身子一歪,头枕在符西宇的肩窝。
明显感觉到符西宇整个人骤然僵硬,符西宙嘴角轻勾,懒洋洋地抱怨“这电影也太无聊了,看得我差点睡着。”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符西宇表面淡定地应道。
符西宙挪了娜脑袋,似乎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角度,柔软的卷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符西宇的下颚。
符西宇不着痕迹地微仰起下巴。
“是我选的没错,”符西宙停止了乱动,漫不经心地回道,“但我选它又不是真地为了和章奔一起看它。”
符西宇没有顺着符西宙的话继续往下问,而是转开话题道“既然看不进去,那就走吧。”
符西宙“票都买了,别浪费,这不是哥你自己才说过的话吗”
符西宇口吻宠溺地说“你要真看睡着了会着凉。”
符西宙撒娇般地蹭了蹭符西宇,说“你抱着我,我就不会着凉了。”
符西宇伸出手掌,力度轻柔但态度坚定地推开符西宙的脑袋。
“看清楚了,我是你哥,不是那什么鬼章奔。”
符西宙就着额头抵在符西宇掌心的姿势,眨巴着眼睛说“我当然知道啊,要是是章奔坐这儿,我们俩肯定一早就亲上了,现在说不定正挤在男厕所的小隔间里挥散汗水,哪还会有闲功夫去管电影烂不烂。”
闻言,符西宇的眼角、嘴角俱是一阵抽搐,闲置的左手更是下意识地一个用力,差点捏爆手边的饮料纸杯。
他缓缓露出一个y气森森的笑容,诚意负负地道歉道“跟我一起看电影,还真是委屈你了。”
符西宙骤地扒开符西宇抵住自己的额头的手,欺身上前,几乎贴着符西宇的耳朵,腔调极尽魅惑地问“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符西宇的耳畔,萦绕在两人间的空气都随之升温,气氛变得暧昧又旖旎。
“小宙”像是应付顽皮的弟弟般地,符西宇无奈一笑,“别胡闹。”
“哥,你耳朵根都红了。”说着,符西宙抬起手,伸出白嫩而修长的食指,自上而下地描绘着符西宇的耳廓,“你是不是在脑补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而且还是禁忌不伦的那种”
面对符西宙几近明目张胆地调戏,符西宇终于无法再维持面上的平和。
他往旁边一让,拉开和符西宙之间的距离,沉下脸道“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一点分寸都不讲。”
符西宙伸手抚上符西宇的大腿,一边一寸寸地上移,一边加深嘴角的笑意,邪气四溢地说“那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是不是就能一点分寸都不讲”
符西宇一把攥住符西宙那只即将抵达战地的手,攥得死紧,紧得自己的手背上青筋全都凸起。
“如果你不是在开玩笑,我也会当你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语气一沉,“我不想失去我唯一的弟弟。”
警告的意味无法更浓。
符西宙心头一凉,眸光凝结成霜。
“哥。”他语调平平地唤道,“我饿了,出去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符西宇松开符西宙的手,软下声道“好。”
从电影院出来时,夜色已酣。
符西宙手cha裤兜走在前,符西宇手cha裤兜跟在后,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在斑驳而摇曳的树影下穿梭而过,恍若沐浴在一场温柔而寂寥的月光雨之中。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要开口打破沉默的意思,就这样无声地走到了学校背面的小吃街。
几乎是刚一踏入后街的地界,一阵阵洋溢着“好吃就是零卡路里”的食物香气就扑面而来。
闪烁不休的霓虹招牌,喧闹不歇的欢声笑语,青春宛如干柴掉进烈火,肆意地燃烧着。因为年轻,才能这样有恃无恐。
符西宙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他想起从前的从前的从前的从前,他一度十分迷恋
yanadas的18tiidie至死都是十八岁。
至死都是十八岁,就不会老去,自己不会,符西宇也不会。可以不用去思考那些艰深晦涩的问题,不用去面对那些悬而未决的明天,就这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但当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戛然而止的生命后,对于“青春永驻”这件事,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
尤其是在刚遭遇了一场挫败的当下,置身这样一条年轻热闹的街道,看着别人还有梦可做的青春在烟雾中飞扬,一股强烈得完全不讲道理的嫉妒油然而生。
在这股嫉妒的驱使下,符西宙径直走向臭豆腐摊,大手一挥买下五人份的臭豆腐,以一种要把人老板备好的香菜全掏空的气势,在臭豆腐上堆起了巍峨的“香菜山”。
刚自觉买完单的符西宇见此盛况,默默地又掏出一张二十块,递给目瞪口呆的老板。
也许是堆累了,也许是堆烦了,堆到最后一碗的时候,符西宙终于手下留情,只堆起个小山头就收了手。
他端起海拔最高的一碗端在手上,迈开步子,自顾自地边走边吃。
符西宇无奈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打包拎起剩下的四碗,长腿连跨几步,追了上去。
符西宙快速地解决完了第一碗,看也不看地往回一伸手,旋即手中一沉,接过了第二碗,继续往胃里塞。
香菜和臭豆腐,果然是绝配啊。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感觉到胸腔中憋着的一口闷气正在烟消云散,他忽然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么坚持不懈地折腾到第七次,会不会其实真正放不下的并不是符西宇,而是香菜
如果真地化成了海上泡沫,就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香菜了啊
想到这里,正好经过一家卖廉价银饰的首饰摊,一只挂满小美人鱼的手链成功地吸引住了符西宙即将一晃而过的视线。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朝向首饰摊,直直地盯着那只明晃晃的手链。
符西宇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他一瞬不瞬盯着看的是女生才会喜欢的玩意后,挑了挑眉,动了动唇,想要打个趣,余光瞥到碗里的香菜后,当机立断地打消了念头符西宙只有在心情极度不爽的时候,才会如此疯狂地摄入香菜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火上浇油,烧成燎原之势。
然而符西宙却主动开口了“哥,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
没有料到符西宙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符西宇愣了下才回道“听过。”
符西宙上前一步,对老板道“麻烦把那条小美人鱼的手链包给我。”
符西宇正打算掏钱包,符西宙摆了摆手,自己付了钱。
“你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符西宇忍不住问道。
符西宙把手链揣进兜里,睨了眼符西宇,平静而坦然地说“因为我也是一条美人鱼。”
符西宇“香菜够吃吗”
第8章 你心里没点数吗
第二天开始,符西宙又ji,ng力满满地继续狂追章奔,上课坐一起,吃饭坐一起,各种品牌各种口味的巧克力轮番轰炸,直把章奔炸得外焦里嫩。
“符西宙是个口味猎奇的gay”这一流言不胫而走。
有个别好奇心重到智商下线的大着胆子直接跑来问符西宇“你弟真地是gay,在追章奔啊”然后在看到符西宇微笑着捏爆手中的矿泉水后,尬笑着远遁。
而作为流言的男主角,符西宙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硬拽着章奔和自己一起报了学校的驾校班,连课余时间都形影不离。
作为流言的另一位男主角,成功实现了多年来想要惹人注目的愿望的章奔,整个人却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消瘦着。
消瘦的原因却不是来自于符西宙的穷追不舍,而是来自于符西宇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特别关照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永远都干不了,头天晚上呕心沥血憋出来的论文变成一堆乱码诸如此类的灵异现象简直不胜枚举,防不胜防。
然而他偏偏半点证据都掌握不了,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反倒只有和符西宙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享受到久违的安宁。
说来也奇怪,没有符西宇在旁边盯着的时候,符西宙对他就和对关系稍微好点的同学没有两样,不会说些令人面红耳热的话,更不会做出任何逾矩的动作,十分的克制守礼。
他不禁怀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很有点厉害,他明明对男人无感,心弦都还是会被撩拨到,忍不住上心地去揣测对方的心思。
没想到这符西宙年龄虽小,追起人来的套路玩得倒是很溜,如果不是碍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都恨不得拿个小本本向符西宙请教一番,感觉要是能掌握个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样子,就不愁交不到女朋友了。
谈到女朋友,他发现,自从被符西宙“带红”以后,班里原本那些都不拿正眼瞧自己的女生会主动搭话了,就连其它班,甚至有些外系的女生,都特地跑来和自己各种偶遇,虽然话题都是围绕着自己和符西宙的情感纠葛,但至少局面被打开了嘛
看着微信里多出来的一票妹子,章奔的眼底一片shi润。
反正真金不怕火炼,时间会证明自己和符西宙之间的清白,现在抓紧时间和这些妹子多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从中挑一个最有戏的,一举摆脱母胎单身的宿命
但他没想到的是,来自时间的证明会到来得这么早,而且这么糟糕。
拿到驾照的这天,符西宇笑容满面地载着符西宙和章奔,从考场直奔h市最大的火锅店,豪爽地点了一堆价格高昂的海鲜。
符西宙淡淡地瞥了眼符西宇,道“哥,章奔海鲜过敏。”
符西宇讶异地“啊”了一声,转头对已经做好重新下单准备的服务员说“加一份蔬菜拼盘。”
服务员征了征,提醒道“您点的这些海鲜会入味到锅底里,过敏的人如果在同一只锅里涮别的食物也还是会有引发过敏的危险。”
符西宇沉吟着点点头,随即从善如流道“那就给他来碗凉面吧。”
闻言,服务员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怀着一肚子的困惑,优雅地转身离开。
章奔的心中没有怨愤,甚至还有点感恩至少还给了碗凉面啊。
符西宙却很不满。
“你说的请我们吃饭,就是这么个请法”
符西宇一脸不解地反问“那不然应该怎么请”
“把人带到吃火锅的地方,结果让人吃凉面,你也真是做得出来。”符西宙冷冷地瞪了符西宇一眼,站起身对章奔道,“我们走,我请你到别的地方吃去。”
章奔却不仅没有动,还一反常态地直视符西宇,开口道“有个问题我憋心里很久了,之前一直不敢问,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排斥你弟和我额做朋友”
符西宙默默地坐了回去,和章奔一起看着符西宇。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符西宇扬起唇角,“因为你完全配不上我弟啊,难道你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符西宙蹙起眉头“哥,别太过了。”
“这话你应该跟你自己说,不是跟我说。”符西宇脸上的笑意倏然尽敛,看向章奔继续道,“你明明就是个直的,还任由我弟来掰。怎么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享受到连自己的取向都可以放在一边不管了吗”
符西宇的诘问令章奔本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气势直接见了底,喏喏地解释“我一直在拒绝”
“拒绝到现在坐一桌吃饭”符西宇的语气比目光更犀利,“既然你没办法喜欢他,就应该态度坚决,而不是不断地给他留出往前进的空隙。你这样消费我弟的感情,耽误我弟的青春,还指望我对你笑脸相迎”
“可第一次一起吃饭不是你逼着我”章奔壮着胆子道。
“我逼着你去你就去,那我要是逼着你跟我结婚你结吗”
符西宇这句纯粹用来驳斥章奔的话,却令一旁的符西宙嘴角一抽。
“绝、绝对不会”章奔吓得疯狂摇头。
婚都结了好几次了,还“绝对不会”
符西宙正在心里翻白眼,章奔忽然转过脸面朝向他,用一种透着沉痛的口吻说“其实这两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你,我要订婚了。”
符西宙条件反s,he地往符西宇看了过去。
符西宇“”
“我爸的公司出了问题,有一个认识的叔叔愿意出手帮忙,但条件是要我和他的女儿结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章奔黯然道。
符西宇嘲讽道“你那叔叔的女儿是隔壁老王的吧”
章奔“她是个t。”
符西宙的嘴角又是一抽。
所以,为了拯救父亲的公司,章奔这几辈子,不是和一个gay结婚,就是和一个拉拉结婚
怎么感觉比自己还惨
“不过就算没有订婚这件事,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章奔边说边小心地打量着符西宙的表情,似乎是怕自己的话语伤害到对方,“你很好,各反面都好,只是xi,ng别不合,要是有来世,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或者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再或者我们都是gay”
符西宇冷冰冰地截断道“来世你也许是头猪。”
章奔“”
符西宙“”
一回到寝室,符西宙就仰面朝天地躺倒在了单人床上。
“直男章奔为什么会和符西宇结婚”这个千古谜题终于得以解开,虽然无法百分百肯定他和t结婚的原因,就是他和符西宇结婚的原因,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一次符西宇的结婚对象不可能是他了。
其实哪怕没有和t订婚这档事,符西宇也不会选择和章奔结婚,因为那是自己“追求”过的人,就算他知道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会去碰这杯酒。
从小就是这样,一件玩具,即便自己根本不喜欢,只要伸手拿过来玩了两把,符西宇都不会拿着玩,除非自己明确地说出“这东西我不喜欢”,不然他就绝不“染指”。
因为他是“捡回来的孩子”。
被符家领养之前,符西宇曾是一只皮球,从一个寄养家庭被踢到另一个寄养家庭,踢来踢去的理由出奇的一致都是因为被诊断出无法有自己的小孩后领养的他,结果一领回家没过多久就打了医生的脸,于是一边感谢着他带来的福气,一边像退货一样把他退回了福利院。
事实上,自己的父母当初决定领养符西宇,正是因为听说了他“送子小观音”的名号,费了不少劲才“cha队”领到了他。
只不过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不同是,父母并没有在有了自己后就把符西宇退回去,而是继续留在家里。尤其是母亲,给符西宇的爱一点都没比给自己的少,甚至很多时候还要更偏爱符西宇一些。
但童年动荡不安的遭遇,早已在符西宇的灵魂深处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所有的心事都压在心底,从不抱怨,从不倾诉。
对自己,他更是忍让包容到了极致,父母都没有他这么溺爱自己。
在他的心里,符西宇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最爱自己的人。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对符西宇的爱是想要据为己有的那种爱以后,他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爱情肯定也一样。
他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回应,这一等,就等了几辈子。
其间,他试过在父母面前出柜,直言爱的人是符西宇,甚至订好了机票拉着符西宇私奔,都无法改变符西宇拒绝自己的决定。
如果不是在初始的那个时空里,符西宇在最后一刻亲口说出那句“我爱你”,他一定会认为符西宇对自己的爱根本就是哥哥对弟弟的爱,是自己太任xi,ng太自私,利用符西宇的这种爱,逼迫他回应自己的感情。
逼迫
他忽地想起许流年对峙说过的那句话“把他逼到真正的绝处”。
虽然章奔的威胁解除了,可总还是会有周奔、吴奔、郑奔
反正已经是最后一次,是时候孤注一掷了。
第9章 老司机就爱漂移
符西宙挑了个没课的下午,以“新手上路需老司机陪同”为由,拽着符西宇这个驾龄半年的“老司机”上了自己锃亮的新车。
符西宇一坐上副驾就连忙系好安全带,紧紧地贴着椅背,屏气凝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的车技”符西宙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用余光打量身旁的符西宇,“我练科目三的时候你不是从头跟到尾吗,我的车技有多厉害,你应该很清楚啊,怎么还怕成这样”
符西宇露出一个真诚度十分有待商榷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我就是太知道你的车技有多厉害了。”
久经沙场的科目三教练从符西宙的车上下来,腿都在发软,牙齿都在打颤。
符西宙听出符西宇话里暗含的意思,微微一笑,安抚道“放心吧,这又不是在没有车的练习场地,我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车速飙到一百二十码玩漂移的。”说着,他利落地松开手刹,挂上前进档,一脚油门踩到底,xi,ng能优良的名牌车瞬间化身离弦之箭,“嗖”地一声飞窜而出。
“”符西宇默默地抓住了把手。
h大学的国际学院为了能拥有傲人的占地面积,选择了批地豪放的远郊俗称荒郊。
符西宙开出气势恢宏的大门后,一个右转,驶上通往野岭的柏油马路。
“你看,这才八十码,是不是很稳”符西宙侧过脸对符西宇道。
符西宇扶额“看路”
符西宙慢慢悠悠地转回头,轻飘飘地问“你还记得小时候,那辆自行车的事吗”
听到符西宙提起那段往事,符西宇瞳孔一缩,眸光渐渐黯了下去。
那是发生在符西宇十岁,符西宙七岁那年的事。
作为满十周岁的礼物,符父送给了符西宇一辆价格不菲的限量版变速自行车虽然符西宇对时髦的衣服鞋子更感兴趣。
还不太会骑车的符西宙在看到那闪耀着华丽光芒的自行车后,赖地打滚地死缠着符西宇让自己骑一圈玩玩。
“这车的座椅对你来说太高了,你坐上去脚都沾不到地,很危险。”符西宇好言好语地劝阻彼时还是个矮萝卜头的符西宙,“车库里不是放着辆带辅助轮的小自行车吗,你先骑那个玩,等再长高点,我就把这辆变速的送你。”
“我都七岁了,你竟然还让我骑四个轮子的”符西宙觉得男子汉的自尊受到了侮辱,气鼓鼓地拔高音量道,“我不管,我就要骑你这个”
“就算我同意,老爸老妈也不会允许的啊。”符西宇只得抬出长辈来镇压符西宙想一出是一出的任xi,ng。
听到符西宇搬出了父母,尤其是一想到符父那张终日不苟言笑、威严满溢的脸,符西宙上一秒还能壮山河的气势一下就弱了。
但他骨子里流淌着固执到近乎偏执的血液,从来就不知道“知难而退”为何物,即便内心对符父可能施加的责罚充满了恐惧,也仍然不忘初心,矢志不渝。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老爸老妈上哪知道”他眯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贼ji,ng贼ji,ng地看着符西宇。
符西宇皱起眉头,面露纠结,但还是婉拒道“要万一摔了,后果会很严重。”
见来硬的不行,符西宙眼珠一转,耷拉下脑袋,酝酿了会儿情绪,等再抬起脸的时候,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地看着符西宇。
“哥”声音里的哭腔拿捏得恰到好处,少一分不够,多一分嫌过。
符西宇果然被击中,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好吧。”他叹息着答应,“不过只准骑一圈,而且必须得让我在后面抓着座椅。”
“没问题”符西宙欣然接受符西宇的附加条件。
但他只是表面上这么爽快,实际上心里早就打响了自己的小算盘。
符家所在的高档别墅区以超高的绿化覆盖率闻名,小区的心脏位置更是奢侈至极地修建出了一大片人工湖,环湖一圈绿柳成荫,早晚都有居民来这里慢跑锻炼。
而由于地势关系,通往人工湖的道路都是一段段的下坡路符西宙选择的就是其中坡度最陡的一段。
符西宇站在坡顶上往下一望,眉头再度皱起。
符西宙见状忙道“有这个坡度,我就可以不用怎么蹬踏板了。”
符西宇狐疑地看向符西宙,问道“你既然连踏板都懒得自己蹬,为什么还非要骑车”
“因为你骑起它来的样子很帅气,我也想跟哥哥一样帅气”符西宙扬起小巧的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符西宇。
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地想要和符西宇“并驾齐驱”,但一想到被符西宇远远地甩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的画面,就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爆炸般的伤害。
对“哥哥”这个称谓毫无防御力的符西宇再次选择了妥协,他压下心中升起的不安,帮助符西宙跨上自行车,正欲抓住座椅板,背朝他的符西宙眼中ji,ng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蹬下了踏板,借助下坡的优势,风一样地直冲而下。
符西宇大惊失色,伸出手想要抓住符西宙却已然来不及,慌忙迈开沉重得仿佛灌满铅的双腿,心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而冲在前面的符西宙在最初的计谋得逞的窃喜过后,随着车速的不断攀升,他的脸色也开始逐渐泛白。
车把手的灵敏度太高,他的手稍一抖动,整个方向就会发生大幅度的偏转,以至于他完全不敢乱动。脱离掌控的无助感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人工湖离自己越来越近。
“小宙,刹车”
身后传来符西宇满是惊恐的声音。
但他早已吓得忘了怎么刹车,又因为害怕摔倒,两只脚还在不停地蹬着踏板。
“哥救我”他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
然而一切都太晚,自行车的前轮重重地撞上石制的护栏,后轮高高飞起,符西宙整个人被这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掀飞出去,在符西宇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掉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那时候你为了救我,明明连泳都不会游就往湖里跳,要不是刚好被正在慢跑的大人撞见,你可就跟我一起见阎王了。”符西宙余裕十足地单手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
“所以后来才抓紧时间学游泳。”符西宇扯起嘴角笑了笑,“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当哥哥的必须得多掌握点儿生存技能。”
符西宙没有理会符西宇的揶揄,拉回话题问道“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往湖里跳”
“不会。”符西宇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符西宙征住。
符西宇敛起笑意“我就不会让你跨上那辆自行车。”
符西宙沉默了一瞬。
“如果我硬要骑呢”明知前方是绝路,是深渊,是万劫不复,我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呢
“哪来那么多的如果,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现在都还四肢健全地坐在这里呼吸空气不就行了”符西宇没有正面回答符西宙的问题,“既然有过那样的经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减缓一下你的车速”
符西宙给出的回答是又给了一脚油门。
指针右偏,车速提到九十码。
符西宇“”忘了这小子还在青春叛逆期。
符西宙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唤道“符西宇。”
听到符西宙直呼自己的名字,符西宇眼皮一跳,没有应声。
“符西宇。”符西宙又唤了一声。
符西宇还是没有应声。
“符西宇。”符西宙不屈不挠。
符西宇无可奈何地说“有你这么叫自己哥哥的吗”
符西宙的眸光一沉,冷冷地反问“有你这种偷走自己弟弟初吻还嫌不够,连第一次都顺手牵羊一并带走的哥哥吗”
此言一出,符西宇浑身的血液霎那间凝固,整个人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符西宙“你以为我真烧糊涂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宙”符西宇的嗓音干哑得厉害。
“你自己都从来没有把我当弟弟看过,为什么还要强迫我拿你当哥哥”符西宙愤怒地低吼道,“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你也是爱我的就因为我们这层所谓的兄弟关系别拿这种理由搪塞我,我半个字都不信你可以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连死都不害怕,为什么却害怕和我在一起”
符西宇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青筋暴起“不是所有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语气沉静而决然。
符西宙“为什么不应该”
符西宇抿紧了薄唇。
“你给我一个理由啊”符西宙双眸血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我拒之门外,你要我怎么甘心,怎么接受”
符西宇“能说的我都说了。”
“那你不能说的是什么”
“小宙,别逼我了。”符西宇无力地说。
“好,我不逼你。”符西宙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既然我们没办法活着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
话音未落,他的脚已经踩上油门,带着一脸疯狂的笑意,全速冲向前方拐弯处的参天大树。
“小宙,停下”符西宇一潭死水般的眼眸中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符西宙“告诉我为什么”
树干已近在咫尺。
“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符西宇绝望地大吼。
符西宙猛地一转方向盘,车身一个漂亮的漂移,完美落地。
他松开了油门。
转盘上的指针慢慢趋于平静。
他的心跳也跟着停摆。
明明什么都没有撞上,他的耳畔却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第10章 老牛啃不动嫩草
熄灭了引擎的车停靠在人迹罕至的道路旁。
车窗大开,shi热的夏日空气在车厢内兜来转去,却没能让车内的两个人感受到一丝的暖意。
符西宙脱力般地仰靠在驾驶座上,透过天窗,直盯盯地望着被积雨云遮蔽而少了蓝色的天空,目光空洞至极,仿佛灵魂也随着那抹蓝色一并藏匿在了y霾深处。
一旁的符西宇更是面无人色,眼睛里血丝密布,眼底一片灰烬。
“你一直都知道”良久后,符西宙开口问道,语气出奇得平静,就好像谈论的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日常琐事。
“不是。”符西宇的语气也异常平静,“是在你初三那年的冬天知道的。”
那年的冬天,是h市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土生土长从未走出去过的h人第一次见到了雪,全都兴奋地跑到户外与雪嬉闹。
然而符西宙在和符西宇打完雪仗以后,光荣地病倒了。
因为害怕被送去医院打针,符西宙强装无事,但撑不住越来越昏沉的脑袋,早早地钻进卧室,把自己埋在厚厚的棉被之下,乐观地以为像这样捂一晚上发个汗,第二天醒来就又是一条帅气的好汉。
结果体温倒是在持续攀升,可愣是没出一滴汗。
他的视线渐渐迷蒙,看什么都自带干冰效果,仙雾缭绕。思维也变得迟缓而错乱,恍若不断地跌落进一个又一个如魔似幻的梦境里,喜悲都不由自己掌控。
就在他忍不住开始呜咽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他滚烫的额头。
他看不清手的主人,但感受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令他安心又舒心,不自觉地往那温柔的掌心里拱了拱。
对方却收回了手,作势要把他从被窝里架出来。
“小宙医院”
他烧得迷迷糊糊,只听到这样两个关键词,但已足够他奋起反抗。
然而浑身无力的他所能作出的最大反抗,也不过是像条毛毛虫一样,软绵绵地往被窝深处蠕动。
对方再次伸出魔爪,坚决要把他揪出来。
明晃晃的针头在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破云而出,灭顶的恐惧攫住了他。
“哥,救我啊”他下意识地嘟囔。
就是这样一句口齿不清的话,却成功地阻止了对方冷酷无情的举动。
“我就是你哥。”
他哭丧着一张脸摇头“你才不是”
“让你去医院就不是你哥了”
他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因为我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你。”
对方明显愣住了,好半天才低低地问“你喜欢你哥”
他终于不再摇头,脸蛋红红地应道“喜欢。”
“有多喜欢”
对方俯下了身体,呼出的气轻柔地扫过他的耳蜗。
他瑟缩了一下,想要躲开,又本能地贪恋起这种酥麻,甚至生出一股陌生的渴望,驱使着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有多喜欢,嗯”
对方又问,尾音微微上扬,扬出无穷的魅惑,诱引着他给出发自本心的,最诚实的回答。
“想被他亲被他摸”羞怯中透着一丝与此刻身体状况截然不符的兴奋。
对方的呼吸一窒,试探着一点点挨近他干干的嘴唇。
一石激起千层浪。
神思迷惘中,他似乎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响动
车厢内。
“爸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眼中不是震惊,是恐惧。”符西宇的眼前浮现出符父的眼神,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那是我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那样扭曲的表情,但当我知道原因以后,我的表情应该比他的更扭曲。”他自嘲道。
“那看来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们两个都强,我还能笑。”说着,符西宙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宛若世界末日到来前,释然的微笑。
他的确是释然了。
苦苦追寻了七辈子,迷雾般的终极真相,终于拨云见日,不用再像一只被蒙上了双眼的困兽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在原地打转,辨不清方向,嗅不到未来。
第一次,他清晰而明确地看到了两个人的终局。
总归是一件值得他笑一笑的事。
“所以,第二天你脸上的巴掌印,你栽赃说是我为了不去医院和你抗争留下的罪证,其实是爸打的吧”他问了一个在这当下显得无关紧要的问题。
符西宇睁开眼,清冷如霜的目光落向虚空。
“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掐死我这个孽障,没想到他只是扇了我一巴掌,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你真地是爸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吗”他又问,就好像只有不停地问一些不触及根本的问题,才能镇压住心底叫嚣的绝望,维持住这风平浪静的假象。
符西宇似乎明白他的意图,很认真地回答“爸说和妈你妈妈结婚前就知道你妈妈无法生育,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意,但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些根深蒂固的腐朽观念,做出了悔恨一生的事。对方只是一个大学在读的贫困女学生,孩子一生下就迫不及待地扔给了爸,从此销声匿迹。爸不敢直接带回家,就寄养在福利院。也不知道是老天保佑还是诅咒,我有了个送子小观音的称号,爸就借此把我领回家,然后真地有了你。”
“等等”符西宙眯起眼,“不对啊,那你怎么会只比我大三岁呢至少也是五岁吧”
符西宇愣住,清了清嗓子,说“爸为了我入学,改了我的年龄。其实这事在家里不是什么秘密,更没想着要瞒你,是你自己”反应迟钝傻乎乎
“我自己怎么了”符西宙瞪向符西宇。
这是真相被挑破后,两个人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接触。
用尽全力压抑在眼底的情感,在彼此的凝望下,无所遁形。
符西宙率先移开了视线。
“原来你都这么老了啊。”他笑叹道,“像我这样的嫩草,你这样的老年就算能啃也啃不动。”
他开着玩笑为两人的关系画上句点。
“对啊。”符西宇也笑叹一声,附和道,“所以赶紧去找一头身强力壮的牛吧。”
符西宙想说“好”,但发酸的鼻头让他不敢轻易开口,怕发出的声音不受他控制地颤抖。
于是他机械地笑了笑,笑落一地没有温度的铁屑。
符西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平稳地把车开回学校,又是怎么做到和符西宇云淡风轻地商量晚饭是吃食堂还是去后街。
至于符西宇是怎么做到的,他想,毕竟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有一半和自己是一样的,既然自己能做到,那么他当然也一样能做到。
他反手关上寝室的门,刚想把自己扔到床上睡它个昏天暗地,余光忽地瞥见许流年的一只苍白的手臂耷拉在床头柜上,手指僵硬地向前伸着,离他临走前配好放在那儿的药盒仅咫尺之遥,几乎唾手可得。
这一幕他目睹过七次,但都是在期末考期间。
顾不上去想是不是因为和符西宇之间的症结被找到而导致时空的进程加快,他急忙打开手机,叫来了救护车。
拒绝了符西宇的陪同,符西宙独自守在许流年的病床边。
许流年早已是这家医院的常客,即便没有家属到场,也丝毫不影响流程,从手术室出来后就直接被送进了专属的特护病房。
符西宙好奇过许流年的家人为什么没有一次出现过,但许流年对此永远保持缄默,他也不好刨根究底。
只是有时候他会突发奇想,会不会那枚七色花的胸针压根就不是许流年在路边随手捡的,会不会许流年就是那个面容总是隐匿在兜帽下的红袍老者。但如果他真地是红袍老者,又怎么会主动把可以要挟到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这不合逻辑。所以他也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这么乱想一下。
而现在他又琢磨这些,却是因为不愿让脑子空下来,让那些悲观的绝望趁虚而入,淹没他开始倒计时的生命。
他倾注全副心神琢磨着许流年的身世,以致于本尊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半天都没察觉。
“你是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透”许流年出声唤回他的注意力,气息虽然还有些不稳,但至少没有了油尽灯枯的易逝感。
符西宙挑眉“我又不在你的遗嘱里面,你死了我能捞到什么好处搞不好还要被抓起来盘查有没有往你的水杯里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