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察觉腰上的手用力收紧,见师兄的神色不太好,只能实话实说“暂时还不清楚。”
闻人恒道“你嘴里不是放了纪神医的药?”
“嗯,身子倒是不麻了,但现在内力只回来一点,还得再等等看。”叶右说着走向从云,垂眼看着他。
从云原本就有内伤,如今又中了谢均明一掌,自倒飞时便喷出了两口血,脸色迅速苍白下去,他看着叶右,艰难道“阿程,你来了……”
叶右见他已是弥留之际,便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阿程,我是真的喜欢你……”从云喃喃,“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我们去……去云游四海,宜言饮酒,与……与子偕老……”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终于消散在了冰冷的风中。
谢均明走过来“阿程是谁?”
“我舅舅,”叶右看他一眼,“魏海德呢?”
谢均明道“已经被绑住了,就在后面。”
叶右看看不远处的魔头,见他气数已尽,便转身去找魏海德。
魏海德此刻正被卫晋他们押着。
卫晋虽然答应过要把魏海德让给叶右解决,但他和秦月眠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擒人时没少往魏海德身上招呼,所以叶右到的时候,便见魏海德浑身是血,仅剩的那条胳膊似乎也要废了。
他眯了一下眼“魏海德,你终于落到今天这一步了。”
魏海德冷笑“废话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叶右拿过白长老手里的剑,问道“没遗言了?”
魏海德道“有,我真后悔当初在何极山的时候没有杀了你。”
“你是该后悔,”叶右道,“还有其他想说的么?”
魏海德道“没了。”
叶右点头“我有,你放心死吧,你的丰贤庄我会一点点送下去给你。”
魏海德道“你想干什么?”
叶右笑眯眯地道“你当初做那些事不就是为了丰贤庄么?你觉得我会让它留着?”
魏海德道“你少异想天开,有方丈他们看着,岂容你胡作非为?”
叶右张扬一笑“本座何时怕过那些白道?”
魏海德骤然想起他还是魔教教主,脸色微变“你要是敢……呃……”
话未说完,叶右的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
“魏海德,”叶右冷冷地盯着他扭曲的脸,“我杨家九十多口人和我恩师的仇,今天便向你一并讨了,上路吧。”
他一把抽出剑,魏海德维持着惊怒交加的神色,带着那些未尽之语,“扑通”栽倒过去。
叶右扔了剑,垂眼看着尸体。
二十年的长途跋涉、步步为营,阴冷的漫漫长夜终于迎来黎明,他感觉肩上的重担一轻,心头一片突然而来的空茫。
闻人恒自始至终都陪着他,见状握住他的手,也沾了一手的血,温和道“走吧。”
叶右压了压胸腔翻腾的情绪,说道“嗯。”
谢均明一路跟过来,安静地看了看他们,放慢了脚步“事情算是基本结束了。”
左护法道“宫主要回去么?”
谢均明道“你应该问我下一步想做什么。”
左护法从善如流“是,宫主想干什么?”
谢均明道“咱们把阿右抢过来吧?”
左护法擦汗“宫主你别开玩笑了!”
谢均明道“为何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左护法道“当然是……”
他猛地一顿。
是啊,为何他会认为宫主在说着玩呢?
宫主喜欢叶教主么?
自从宫主当初与叶教主相谈甚欢的时候他便想过这个问题,到现在渐渐地都忘了。
魔教没来中原之前,他们无望宫是黑道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派,但他家宫主虽然过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总是嚣张地把看不顺眼的人折腾得鸡犬不宁,却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一直都是一个人玩。
而忽然有一天叶教主搬了来,两个人地位相当,脾气相投,叶教主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他家宫主会不动心么?
这一点他真的说不好。
他咽咽口水,提醒道“宫主,叶教主和闻人门主已经在一起了。”
谢均明道“就因为这样才要抢,你想想等他们成婚后阿右兴许就搬到双极门去了,谁还陪我?我多寂寞。”
“……”左护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暗道您老其实就是想找个人玩吧?
他无语地看一眼宫主,却见宫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紧接着朝前跑去。他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跟着,抬头便见叶教主已经倒在了闻人恒的怀里。
“阿右!”
“教主!”
“叶教主!”
“杨公子!”
四周的声音潮水似的卷过来,叶右又吐出一口黑血,望着湛蓝的天空,彻底昏迷前心里想今天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
再次清醒发现自己正躺在缓和的被窝里。
闻人恒坐在旁边看书,见他睁眼便凑了过来“阿右。”
叶右感觉胸口有点疼,说道“我睡了多久?”
闻人恒道“三天。”
叶右感受一下,发现毒似乎被压制住了,只是身上使不出什么力气,问道“这是哪?”
闻人恒道“华杨城。”
叶右估摸是在杨家,打量一下师兄,握住了他的手。闻人恒怕他胳膊冻着,干脆翻身上床,把人拉过来搂进怀里,说道“你昏迷不久,苗长老他们就来了。”
“苗苗?”叶右道,“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闻人恒道“药人身上的药已经解开了,苗长老他们担心你,就一起离开了少林,你出事的第二天他们恰好赶过来,他和邪药王把你身上的毒压下去了。”
叶右道“那纪神医呢?”
闻人恒道“纪神医年纪大了,速度没有苗长老他们快,现在还在路上,方小神医正陪着他,不日便到。”
叶右道“那……”
“不用想,你那书童肯定会和他们走岔,”闻人恒知道他想说什么,回答道,“但你魔教的人已经派人联系了,让他们这两天折回来。”
叶右应声,往他怀里挪了挪。
闻人恒再也忍不住,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过去,紧紧缠着他的舌,直到察觉他有些呼吸不畅才放开,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嘴唇,哑声道“下次再这么吓我,你就哪也别想去了。”
叶右喘了几口气,笑道“行啊,你可要说话算话。”
闻人恒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些笑意,抱好他陪他躺着。叶右靠着他,感受着这股熟悉的体温,渐渐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似的女音。
他睁开眼“魏江柔?”
闻人恒道“应该是。”
叶右挑眉。
闻人恒便告诉他魏江柔的脸被从云毁了。
三天前他们到达华杨城的时候,魏海德留下看守的护卫早已吓跑,扔下了魏江柔。魏江越找大夫给她看过,结论是她的脸已无法治好,魏江柔接受不了,脾气变得有点差。
而杨家家仆已经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俱是心疼他们家公子,必然不会再给魏家的人好脸色,能给她一口吃的就不错了。魏江柔更受不了,昨天傍晚和一个小丫鬟吵起来,一时生气就把人家捅了,钟公子和魏江越听见声音赶到,前者对魏江柔冷嘲热讽了一番,两个人差点动手,魏江越便拎着她交给了少林武当。
叶右道“魏江越这是想……”
闻人恒道“嗯,他要把魏江柔送进菩提牢关一辈子,现在魏江柔由少林武当的人看着,这估计不知又出了什么岔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果然没过多久,魏江柔的声音便消失了。
叶右如今身体虚弱,根本听不清她在吼些什么。闻人恒则能听清她是说想见师弟,求师弟让邪药王为她治伤,但这事他自然不会告诉师弟,权当没听见。
他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叶右“嗯”了一声,靠着他很快沉沉睡去。
他的精神不太好,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然后断断续续又睡了一整天,再次醒后便看见了纪神医一张熟悉的脸。
纪神医正为他把脉,问道“感觉怎么样?”
叶右道“胸口疼。”
纪神医嫌弃道“不能换个新鲜的?”
叶右笑道“这次是真疼。”
纪神医不置可否,细细把了一会儿脉,说道“幸亏你的内功高。”
闻人恒只听这一句便踏实了。
纪神医捋捋胡子,看着某人“只给你治这一次,下次你何时回白道,我何时给你看病。”
叶右想起纪神医的那些规矩,笑道“我听说前辈的规矩是当初‘屠魔’一事之后,您看见魏海德和丁一诚的惨样才立下的,那时前辈其实就知道他们有问题了吧?想必他们的伤太假,前辈为防止被他们怀疑,这才故意装作生气立下了誓言。”
纪神医没有回答。
叶右继续笑“现在他们已死,前辈刚好借着晚辈这个台阶下,就说看一个人的好坏不能看他是黑道或白道,应该……”
纪神医打断他“少说点话,留着力气喝药。”
叶右听出他有些恼羞成怒,笑眯眯地道“好吧,前辈的决定晚辈无从干涉,不过晚辈是不会回白道的,方小神医之前就想入我魔教,本座这几天就收了他,以后黑道的人看病直接找他便是。”
纪神医立刻对他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