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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的失败仕途 第2节

作者:兰小船 字数:9859 更新:2021-12-31 08:14:11

    陶潜哈哈认下“这的确比种田要清闲的多。”他问子期现况如何。

    魏子期自己找了个坐垫盘腿坐下,故作神秘地好一阵停顿,才说“我也成了桓玄的幕僚,只不过,我没有陶兄你的好文采,只是去做个跑腿的,这不,明日便要出发去都城。”

    陶潜顺势也坐下,一时有些发愣“都城?这么快。” 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距离,都城距离江州有将近六百公里,最快的马陆路来回也要五六天,加之水路,他这一趟路上就得十来天。

    “是啊,桓玄一心要建功立业,他的府上哪会有清闲的差事。每日派往各地的使者不下十人。最近,因为孙恩叛乱的事,他频频请旨出兵,每日都要派往都城的使者。”

    魏子期话锋一转,兴奋道“我还没有见过南京呢。这次刚好可以去长长见识。都说都城好,都城好,我倒要看看比我家乡如何。”

    面对眼前这个天真后生,陶潜不知该怎么说。当年他在王凝之府中做祭酒,虽不用亲自送信,也曾和不少送信的使者打过交道,疲惫辛劳自不用说,路途上的种种危险,甚至可能会丧命。一旦信没有送到,回来还得受到责罚。

    至于都城。都城和江州并无不同,都城人和江州人也并无不同,人在哪里都是为了生计而打拼,下等人为了生存,像桓玄这样的人中龙凤,依然要为名誉或者功业而拼上一生。

    “路上当心。保重身体。”陶潜只能这么嘱托。他不清楚子期此次出使的目的为何,所携带的是何信件。这种机密,子期绝对不可以透露。他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忧虑。

    子期倒是不以为意。他们谈论着陶潜的文章,子期因为得以向作者本人请教而激动不已,话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他询问陶潜,当初为何辞官,为何拒绝州主簿的要职,归隐的日子是何光景。这些问题,竟然从来没有人问过陶潜。至亲好友相熟,不必问,而不熟之人,害怕陶潜的脾气,不敢问。只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魏子期,仗着少年意气,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概不管,百无禁忌。

    倒是对他自己的过往,子期甚少提及。陶潜甚至感到他在有意回避。来而不往非礼也,陶潜于是问“谈了这么多我的事,现在该轮到你了。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找桓玄?”

    子期轻描淡写地答道“我的老家是荆州江陵,桓玄曾住在荆州,我因仰慕他的才能,这才来投奔。”他看出陶潜的不满意,叹息道“我的确有一段过往,只是现在不方便说。”

    天色渐晚,魏子期便要告辞,他把手一挥“等我回来吧,我给你带都城的特产,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上一杯,到时我们再痛痛快快聊上一夜。”

    友人一走,室内为之一空。陶潜陡然感到寂寞,好在子期带来了酒。他说这酒是他从老家带来。有酒有月,清风盈室,陶潜的心情便好了起来。

    第2章 归园田居

    这几日,陶潜闲来无事,在桓玄府中闲逛,总算摸清了自己门庭冷落的缘由。得益于卞范之的那次下马威,府中人早已明白懂事地站好了队。卞范之是桓玄的心腹,两人自幼相识,大事小事向来一道商议,而陶潜不过是一个新来的读书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除了魏子期,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得罪有权有势又决不能容人的卞范之。

    难道魏子期初来就被派遣,是因为结识我的缘故?陶潜皱眉,很快否决掉这个想法。毕竟魏子期是先接受出使的命令,再来向自己道别。这顺序摆明在那里,总不会有错。

    只是仍有一个疑窦未解,府中与他同期进来的人大多数并没有得到任用。桓玄新近因事外出,还来不及给这批新来的幕僚分派什么。出使都城这样的重任,偏偏落到了一个毫无经验的魏子期身上?难道真是因为他格外出类拔萃,深得桓玄看重?陶潜不用细想也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太过美好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只是他暂时无法分析出真实的原因。

    他很快就用不着分析了。过了几日,魏子期的死讯传了回来。

    按理说,一个使者的死也不会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影响。即便死讯传回,也应是一个模糊的使者死了,而不是魏子期死了。但事实是,这个名字在当天传遍了整个桓玄的府邸,不只传到了被众人孤立的陶潜,很可能传遍了江州,传到了荆州。

    伴随着死讯的还有一个传闻,据说桓玄居住在江陵时,前任荆州刺史王忱处处与其作对,想尽办法压制桓玄。而魏子期不姓魏,他姓王,正是王忱的儿子。

    就在这个时刻,桓玄回来了。

    桓玄的到来让陶潜没来由的惶恐。陶潜是希望见到他的,但现在子期死了,问题就变了,不再是桓玄见不见陶潜的问题,而是陶潜该怎么见桓玄。他是幕僚,本该听吩咐办事。桓玄杀了子期,这是他当时让子期进入府中的原因。手段干净利落,这杀手快得令人胆寒。这个举动成功地震慑了那些对他有所图谋的不怀好意的敌人,一些曾与桓玄乃至桓家人有过节的人已经在打包行李、速速离开是非之地了。桓玄的态度明确得像刀锋般狠厉,他绝对不容忍,绝对不放过。

    这位魔鬼一般可怖的年轻王者,此刻笑脸相迎地站在陶潜的府中。他让下人先行通报,自己颇有风度地等在院子里。即便仆人是他的,院子是他的,连陶潜住的房子也是他的。

    十来天前,子期正是站在同样的地方等着和自己告别。陶潜想到这里,一阵心酸,又一阵胆寒。他不是害怕,他是觉得寒冷,冰冷刺骨,一如杀人之手的残酷,鲜血淋漓,又偏偏故意深藏而不露痕迹。

    “快请进。”陶潜连声吩咐。

    “陶子,前些日忙于军务,怠慢了。希望先生不要见怪。”桓玄仍是那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车马劳顿的痕迹一览无遗,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分外有神,分外清明。

    陶潜只好报之以同样的客套。他说“这些日子一直很清闲。我住着实在心里有愧。”他表示自己无用,不能为桓玄分忧。

    “这些军事上的事情。有卞范之c,ao心就够了。您是读书人,文章才是要务。我有好些诗文上的事情,想向先生请教。我的几个儿子,也希望先生能够辅导。他们纵然早晚会上疆场 ,却不可以不懂得诗文。”

    这是要把他当做私塾先生了。陶潜并不想cha手军务,也讨厌政治。他问桓玄“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教给他们。诗文与实务是想通的,写文章的人,需要相信他笔下的道理,在实践中去施行。文章并不单单是白纸黑字,亦是实实在在的一言一行。如若不能够做到文如其人,言行合一,一套空洞的文章,不学也罢。”

    桓玄迟疑了会,笑道“先生坦诚。只是,您不了解我。先生文章中推崇的光风霁月,我也是心向往之。”

    陶潜看着他一脸坦坦荡荡,倒真不是心有愧疚的样子,心里更是沮丧“因私愤而杀人,不顾公义,这怎么能叫做贤明的行为。我不知道您所向往的是什么,也自问没有能力辅助。”

    “子期的事,你不明白。”桓玄倒是单刀直入,“他改名来我这里,本就居心不良。如果我不动手,势必会为他所害。

    “这些政治上的党同伐异,您无须理会。现在司马道子的昏庸使得朝堂上无一人可用,官员们庸碌无为,贪得无厌。孙恩起事几个月了,杀了刺史,一路眼看着就要去都城,那司马道子却因为忌惮我的实力,偏偏冒着生灵涂炭的风险,不让我带兵平乱。我所向往的,也不过是政治清明,贤者能够得到重用罢了。”

    陶潜说“子期未见得是心存不轨。他的父亲不可能同意让他冒险,他必定是私自离家。他还年轻,可能真是为了投奔你才来此,不想遭此毒手。”

    这话已经是在指责了,桓玄并不生气“我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一点闪失。他必须死,而且,他的死会告诉世人,这一招不管用。该来的便来,我与仇敌之间必定是你死我活,没什么可谈。”

    “那么你可有他谋害你的把柄?一丝一毫,能够证实你的猜疑?”

    “你仍是不明白。无须等他动手。他既然是王家的人,即便他今日不动手,合适的时机到了,他便一定会动手。这样的人,我不可能放心用。况且,正好可以借他的死,来安定蠢蠢欲动的人心。”

    陶潜叹息“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呢。我自问饱读诗书,对这谋划人心的事,却是一点也不懂得。我不能够教你的孩子。”

    “既然要建功立业,做事便一定要够牢靠。天下的功业都是这么成就的。你怎么连这样的道理也不明白?哪一个贤明的君主,手中不会有无辜者的鲜血呢?”

    陶潜悚然一惊“君主?你到底有什么样的野心?”

    桓玄也叹气“父亲去世时,我只有五岁。这个朝廷不可能容得下桓温的后人。我必须自谋生路,这是从小就注定的道路。我刚从桓伟那里回来,哥哥忠厚,又胆怯,桓家的家业不能够败在我的手里。

    “陶潜,你是个书生,不会明白戎马倥偬的辛劳,也不能够理解,天天在风雨和杀戮中生活的人有着怎样的追求。”

    他突然有了主意,喜笑颜开“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讲解诗文。那便做我的使者,去一趟都城吧。皇上再次拒绝让我带兵平乱,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总需要个去领旨谢恩的。你去体会体会,我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陶潜大吃一惊。这种表现却让桓玄哈哈大笑“你放心,你我之间没有仇怨。况且,我不可能杀一位隐逸的名士,这会坏了我的名声。”说罢,便径自转身离开了,没有给陶潜一句半句分辨的机会。

    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他残忍,但居然有孩童般的稚气,行事狠厉,却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对那些逆耳的言论,他听了,也不会生气,心胸着实宽广。他给自己安排了无数的事情,每日c,ao练军士的任务却必定亲力亲为,他的将士是由他带出来的,其余的将领不过听他吩咐。他是热血的,ji,ng力充沛的,敏锐的,热情的,也是野心勃勃的,极端理智的,绝不心软的。在他手下做事,很容易被他的一腔热血所感染。他对自己高度严苛,生活极端自律,几乎榨取了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朝廷的打压越激烈,他反倒越来越有斗志,越发拼命。

    陶潜这就要开始仕途中头一次的信使生涯。

    桓玄给他安排了马车、仆从,备好的充裕的食物。出发这一天,恰好还是一个好天气。

    陶潜带着不多的行李,坐上了马车。他问仆从,桓玄是否也是坐马车出行。仆从一边赶车,一边回答,桓玄从不做马车,他向来骑快马赶路。府中有专门的马夫,兽医,来照料那些疲于奔命的马群。

    马车只行走了一天,陶潜已经感到劳累,颠簸的木板一下一下磕在他的身体上,震得他骨骼发酸、发疼。当晚他们在临江的一个驿站暂时歇息。驿站里空荡荡的,只有简陋的锅盆和一些柴火,仆从熟练地去江边打了一盆水,又点了柴,准备烧水煮食。

    夜里的星空格外的明亮。陶潜看着天上的明月,和闪烁的群星。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而他一人,独对着浩瀚无穷的天地,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他问自己,这就算是为理想而奔波了吗?可是理想是什么呢。他的身上携带着桓玄的信件,那是回复朝廷的一封空洞无物的感谢信。朝廷不会让桓玄领兵平乱,这是已成定局的事情,他这一封信,或者更多封信,不可能改变什么。而桓玄的厉兵秣马,绝非为了平乱。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人的狼子野心,那么,他这一路的奔波究竟是为了什么。

    由于陶潜拒不答应做桓玄家的私人教师,他被派遣了一个又一个任务。仕途的第一年,他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辛苦的长途奔波中。桓玄让他体会车马劳顿的辛苦,他的确体会了个够。人在羁旅中最易感到孤独,也最容易觉得无助,他只觉得人生像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不断地从一个地点到达另一个地点,而路上又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喝酒聊天的朋友,也没有嬉戏身前的稚子,更没有端茶送水的妻子。在长路奔波的时候,他也会去想,桓玄是为了什么?桓玄比自己更加辛苦,更加疲惫,这种身体上的劳损只会有增无减,加之xi,ng命的威胁。这样的人生,陶潜只觉得他的困惑日益加深。

    有时候,陶潜觉得太辛苦了,太孤独了,他会想,也许桓玄要比自己意志坚定、忠于理想,但等他摆脱那种虚弱的念头的侵袭,他对自己说,建功立业固然是要务,却不是第一等重要的事情。不能因功利心而丧失本心,不能因为生逢乱世,便行事也不顾准则,百无禁忌。

    他最想念亲友的时候,是风雨阻断了回程之时。凄风冷雨里,河道水流迅疾,船儿一耽误便是数日,甚至数十日。他困在路中,哪里也不能去,就想念起曾经躬耕的日子,每一日风雨无阻地下地、耕种,然后荷锄归来,每一天都工工整整的,像是从前一天复制而来,长短,大小,严丝合缝地一致。他在规律的重复中寻得了内心的宁静,仿佛和自然中的万物融为一体,朝起夕落,平静接受生命的老去,直至最后终点的来临。

    行路之人,有河不能渡,却偏偏要渡。风雨阻断前路,却偏偏要行。陶潜觉得这是在违逆自然,违逆天命,而天命不可为。

    这些道理,他想了整整一年。家书突然来了,是急报,母亲病危。

    陶潜赶紧辞别了桓玄,收拾行李,匆忙地往家中赶路。他不敢耽误片刻的时间,但终究是晚了。那是他人生中格外灰暗的一个清晨。他终于抵达家中,母亲已经过世。

    他必须得回家了。这一回便是三年。他守孝三年,三年里从未离开过浔阳,每日躬耕,重又过上了那日复一日的规律生活,单调,平静,而这期间,桓玄一刻也不曾停歇,他平了叛乱,挥军北上,杀了司马道子,如愿以偿地将朝政揽在自己手中。

    时不我待,桓玄倒一步也没有慢下,甚至快过了他那个天才般的父亲。在卞范之的推波助澜下,他废掉晋帝,称帝了。陶潜想起初见时卞范之的那一番警告,他说他的理想是取而代之,原来不仅仅是取代司马道子,竟然真真是改朝换代。

    这一日,陶潜正在家中菜园里耕种。春季已然过去,夏日的炎热已然微微有了些预兆。才不过晨间,他的头上已有了微微的汗珠。

    田间远远地来了人。此刻正是各家忙活的时辰,没有人会在干农活的时候串门。这些脚步声如此明显和异常,陶潜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路注视着这些人的到来。

    来了两人。恰好两人都不认识。陶潜远远观看,一位长得眉清目秀,年轻俊朗,像是书生,另一位则眉粗目明,虎背熊腰,像是习武之人。他们的爽朗笑声远远传来,人还未至,声音先到。那个高大的人先开了口“陶先生,冒昧来访。”

    这两人是刘裕将军的手下,特地来自,请陶潜出山。

    陶潜费了些心思,才想起刘裕正是刘牢之的部下,刘牢之叛变时,他选择了跟随桓玄,桓玄杀了刘牢之,随后也重用了刘裕。如今他正是奉孝新君的时候,陶潜怎会参与。

    只是来人似乎猜到了陶潜所想。他们往四周看了看,陶潜不耐“四周皆是旷野,安全得很,有什么话便说罢,我还有地要种。”

    “刘裕准备讨伐桓玄,希望先生能出山相助。”

    陶潜这才认真起来。他知道刘裕并非士族出身,部下多是北府兵。桓玄的世家背景与北府兵向来是两个派系,互不相容。但此刻新君刚刚篡位,如日中天,刘牢之的叛变以惨死收场,他刘裕又哪里来的把握?

    “如果他有讨伐之心,当初刘牢之叛变,他为什么不跟着起义?”

    “刘牢之的儿子,此刻正在刘裕将军府中。”来人说,“刘裕将军曾劝诫他,刘牢之背叛晋帝在先,如今因私利不满而再次叛变桓玄,已经失了名分,必定会失败。而桓玄篡位,已经落了天下人的把柄,他起义师出有名,而且,北府兵与世家大族向来不容,北府兵不会背叛。”

    “那么,刘裕可有篡位之心?”

    来人大笑“将军猜到您会有此一问。他说他已经找到的晋安帝,如今正准备迎立他回京都。他断没有做皇帝的心思。否则,讨伐桓玄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陶潜匆忙收拾了一下行囊,翟夫人在一旁沉默良久。终于到了临出门的时刻,陶潜回头,妻子却是一脸平静,她说“你放心去,家中事务我自会料理妥当。”自陶潜奔丧以来,翟夫人便一直希望他能够早日回到朝廷。陶潜有时想,他这个妻子也许比自己更适合去在外闯荡。家中所有事情都有夫人一人料理,他不在家的那几年,似乎也并未让妻子有什么怨言。若是做官,至少可以给家里一些补贴,让妻子和儿子不那么劳累,日后也有些积蓄吧。

    这么想着,他就第三次踏上了做官的道路。日后看来,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入仕。

    同样是刺史府邸,刘裕的府邸要比桓玄的清净的多。此刻仍是桓玄的天下,刘裕叛变只是密谋,因而府中上上下下皆是戒备。

    陶潜进了府邸,真觉如同隔世。子期死了,桓玄篡位,当年的好友、豪杰,已然物是人非。如若桓玄能够守住底线,如果他不杀子期……陶潜想,自己这又是妇人之仁了。桓玄和子期,和他并非一路人。守丧在家的日子里,他思来想去 ,这才想明白,也许乱世之下,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子期看似无辜,但他千里迢迢投奔敌人的举动,真要猜疑,也未尝不是疑点重重。

    更让陶潜伤感的事正等待着他。当年桓玄便是在此地招他入府。现在坐在主人位置的是一位陌生的将军,与桓玄比,少了贵族气度,似乎不怎么读书,勇武有余,那人便是北府兵之首领刘裕。见陶潜进来,刘裕不急着起身,他的公文在手,陶潜只好站立一旁,不能坐,又走不了。他那时便知道,这位不是桓玄,他进而悲哀地想道,他可能还不如桓玄。

    刘裕没有让陶潜等太久,他办事雷厉风行,这点倒有些桓玄的风格。他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赏识,也看不出轻视,他就只是言简意赅地对陶潜说“早听闻先生大名,我府中有一处讲习所,专门为我的部下讲课,先生便去那里吧。”

    说完,也不等陶潜答复,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第二日,陶潜被匆匆带到军营边缘的一处新搭建的简陋小屋,那就是陶潜工作的地点。陶潜围绕着小屋走了一圈,耳边想起了军人们c,ao练的声音。刀枪剑戟之声在耳侧,士兵们正学习怎么杀人,他却要以此为背景,讲讲什么叫做仁义道德,君臣国家。他想,陶潜啊陶潜,你怎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份工作看来又是没法干了。他不能直接请辞,担心得罪刘裕。于是请求调转到建威将军处做参军,理由是离家中更近。

    他对亲族中有威望的长辈说,只希望能够做县令这样的小官,挣点钱,以充作归隐的经费。

    刘裕不在意这位归隐高人的所在。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清高好听的名声。于是陶潜由刘裕处调至建威将军,然后又由参军专做家乡的一个县令。

    三径之资的话语当然是托词。到任县令后,他的行事愈加荒诞。县官能分到两百亩地,以贴补家用。他要求把所有的地都种糯稻,因为糯稻可以酿酒喝。妻子和他讲道理,好言相劝,才最终说服他用五十亩的种稻米。一次上级督查来巡视,陶潜不穿官服,不修整仪容,旁人提醒,他借机大怒,索xi,ng撇开县官不当,径自回家了。

    仕途之路令他沮丧。王凝之善于书法,做官却糊涂透顶;桓玄的能力虽强,野心也大;最后这一位刘裕,明面上做忠臣,利用归隐的名士来提高自己的声望,而内心里,不过又是一个伺机而动的桓玄罢了。陶潜等了一辈子也没有能等到乱世的终结。而他终于放弃了做官的念想,宁可一生为农,一生清白,心胸坦荡。

    他在文章里写“贵贱贤愚,莫不营营以惜生,斯甚惑焉。 ”

    而他自己则开始了顺天知名、无为而治的归隐生涯,以至百年。任凭别人再怎么劝诫,他再不曾回到官场上。在他年老的时候,逢上灾年,家中储备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多,临去世前两年,六十多岁的陶潜再一次尝到了挨饿的滋味,他幼年时正逢家道中落,父亲又早早去世,从小挨饿受冻,如今已过花甲,命运再次让他重温了穷苦的日子。在冷风瑟瑟的初冬,他还穿着夏日的葛布衣裳,惟有写文章时,他是放松的、自由的。

    这个时候,新任刺史檀道济来看望挨饿受冻的陶潜,带了腊rou和好酒,再次表达了请他出仕的意思。他说“圣贤在乱世时归隐,在太平年间便出仕。您何苦执意要过这样的贫穷日子?”那时,距离桓玄叛变已经过了二十年,东晋亡了。那个领兵勤王的刘裕,终于还是篡位,自己做了皇帝。他果真青出于蓝,桓玄不过是篡位,毕竟留了晋帝的xi,ng命,杀了司马道子,而刘裕篡位后,命人杀死了皇帝,将司马一家灭族。对这样的时代,陶潜连批判的兴趣也没有了,他只是简单地回答“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志向。”然后几乎是赶走了檀道济,将那些酒啊rou啊一并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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