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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 第42节

作者:香小陌 字数:21306 更新:2021-12-31 08:45:57

    方副队长得健硕,但说话声音不大,还挺温柔的。大伙都知道贝大球星性情孤僻吝啬不好说话,因此方煜辉救人之后才敢邀功,顺便厚着脸皮求个签名。

    贝嘉鸿无语,被方副队拎麻袋一样拖进救护车厢,关车门走人,在八万人大球场众目睽睽之下,耍了一招金蝉脱壳。

    他突然想起什么“方警官你等等,我要等个人一起走。”

    方煜辉问“等谁啊”

    贝嘉鸿怔忡地说“我朋友还在看台上面,我怕他会出事”

    “那是一队、二队的任务,老子带的是三队,任务就是救你、保护你。”方煜辉只负责执行局座和薛队的命令,自己这边坚决不敢出差错,最怕听薛谦砸桌子骂娘,这时雷厉风行地一挥手,“走。”

    贝嘉鸿担忧牵挂的那个人已经不在看台上坐着。

    卢易伦也像一只惊弓之鸟,仓皇地跑下楼梯通道,往球员休息室医疗室的方向跑,圆帽子都跑飞了。他在过去一个小时里心惊肉跳牵挂的就是小贝,这场球是输了难受,赢了万分恐惧。

    严小刀身形迅速紧追不舍,裇衫下摆从裤腰里撩开,随着他的移动往身后兜开,像是为他勇猛潇洒的姿态保驾护航。

    他翻过一道栏杆,遥遥盯着前方卢易伦的身影,越追越近。

    卢易伦却在他前面不远处,突然一个急刹车。

    卢易伦好像受到了严重的惊吓,猝不及防之间脚底严重打滑,上半身明明还在以奔跑姿势前倾,两条腿奋力地想要往回倒,上下都快脱节儿了几乎摔倒

    严小刀一抬头,与对面走廊尽头的那男子狭路相逢。

    这话确实不错当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谁,不必打招呼,根本不用废话。

    又是个梳马尾辫的男人,只是气质外形与凌河简直天壤之别。男子金铜色的脸膛射出光泽,身躯高大勇武有力,尽管裹在一层黑色紧身衣裤中,每一片暗色衣料褶皱里仿佛都洇出压迫性的气场,这足以让卢易伦惊恐地僵在走廊正中间。

    来人就是古耀庭。

    这人胆子得有多大狼心豹胆的事情做得多了,对大场面亦毫无惧色。

    古耀庭也不用问对面人是谁,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嘶”了一声“咳不就是一场球嘛非要跟我矫情,就一定要掀掉老子的好事。”

    严小刀浑身蓄势待发,盯视对方“就是一场球吗”

    古耀庭偏过头哼了一声“严逍,你想怎么样”

    “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说,陈九那厮,不就是区区一条卑贱的人命么。”严小刀冷冷地“当年的旅舍老板夫妇也不过是三条人命,烧掉化工厂陷害凌煌也不过几条人命古耀庭,或者我应当称呼你张庭强,你手里究竟攥着多少血债”

    古耀庭抖了抖肌肉坚实的臂膀,左右转动脖子,颈骨挣出“咔咔”两声微微响动,像是上拳击台之前必做的一套热身准备活动。这人不屑地道“陈芝麻烂谷子,难得有人替老子记着这些光荣往事,哼。”

    严小刀心怀一腔悲意“陆昊诚警官呢”

    “呵呵”古耀庭的笑声并不过分张狂用力,骨子里洇出多年铸就的冷酷和不羁,“陆警官实在太碍事了,不识时务偏要来找别扭我不稀罕弄死几个人,他们挡住老子的路了,他们就只能死不然我怎么过得去”

    这又是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绝好注解,历朝历代心狠手辣的乱世枭雄,都不过如此,在追求毕生财富、权势和野心的道路上六亲不认、神挡杀神,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践踏着一地狼藉的名声,把旁人的生死福祉视若泥渣草芥。

    严小刀说“一个人假若所做所为的每一件事、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认为是别人不识时务挡你的路,真正挡住所有人去路认不清事实的人,只能是你”

    严小刀言尽于此,不再废话,飞身而上,与走廊尽头的古耀庭是面对面同时扑杀对方

    卢易伦瘦高的个子显得摇摇欲坠,僵硬在这两人扑杀相斗的路线中点,被那一股强烈的杀意钉在原地。空气中并没有风,这人却微微地晃荡。古耀庭面色阴狠着,一只大手抓向卢易伦的后颈“我就知道当时是你告密”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卢易伦自知古耀庭已经猜出某一件事实的始末,自己大祸临头就要当场毙命死无全尸,面色遽然惨白。他后脖领子几乎被古耀庭撕扯过去的时候严小刀单手杀到,一道白刃是贴着他的后脑勺削向古耀庭那条臂膀

    卢易伦双眼紧闭着被抛向一边,半晌靠在墙角不动,一脸的视死如归,以为自己已经肢体不全。

    卢易伦合上眼时,眼前就是陆警官身中二十二枪躺在血泊中的情景。

    三年来这个噩梦如影随形折磨着他。他每晚睡在床上,无论身边有人没人,他的房间里总好像用鲜血涂满了地板和墙壁,血腥气扑鼻。

    刀尖划出一道光点,如白驹过隙,划破稀薄的空气,点燃了爆破的捻子,让空气中积聚的复仇因子在瞬时间燃爆。

    第一下攻击被闪避过去,足以让严小刀警觉眼前人手脚功夫深不可测,绝不是庸碌之辈。古耀庭的手臂手掌甚至都比一般人粗壮有力,一肘砸上严小刀的手腕外侧,给他砸出一股深邃刺骨的痛意

    严小刀把牙龈咬出血忍住那股剧痛。

    陈九的腐烂尸骸上,那些斧劈刀削出的深刻的痕迹,已经昭示对手的残忍凶暴。

    过了这么多年,残忍和凶暴依旧,一点儿都没变,只不过在这些特质之上,又添了几分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放浪和倨傲。

    严小刀下眼睑处蓦然流泻出一片红潮,那里面有许多人身躯里流出的殷红的血,无辜而惨痛。他在强敌面前弓起全身戒备,指间夹紧锋利的刀刃,不带丝毫惧色,绝不会退后。

    这两人一个掌风暴戾,一个身形洒脱,严小刀指间的一点刃光再次划出刺目的弧线,尖锐的力道撕破对方严防死守的城池。空气中被碾碎、撕破的缺口洇出他压抑三年的怒意。

    他清楚古耀庭身上带枪,压迫性的致密攻击就是让对手没机会掏枪。

    哪只手敢去掏枪,就砍哪只手。

    刀刃在近战中相当实用,暂时杀不死但削起来十分解恨。血水飞溅出来的时候古耀庭应该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严小刀处以凌迟的极刑

    近战肉搏之间,古耀庭臂膀和大腿许多地方的衣服绽开细碎的裂缝。这些裂缝越撕越大,露出古铜色皮肤和结实肌肉。

    而严小刀也能感觉到自己被拳脚集中的小臂肿了,估摸是骨裂了。

    这就是一场棋逢对手的拼死力战。假若眼前人不是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恶贯满盈的罪犯,今天原本可以是一场旗鼓相当惺惺相惜的较量交手。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善与恶的边缘地带徘徊行走的这些人,历经多年修行悟道之后,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分道扬镳,彼此在面前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水火不容。

    严小刀右手持刀却在半转身的瞬间左手从肋下挥出,奇绝的招式让对手防不胜防。

    一片细薄精致的利刃从他肋下射出,cha入古耀庭右肩膀脆弱的位置皮骨当场绽裂的滋味,不知有没有提醒这人当年陈九之流曾经受到的分筋错骨分尸之痛。

    古耀庭被这一刀戳得,向后退却好几大步,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开了。

    这人却在后退的同时突然拔枪了。

    严小刀是扑上的姿势,生死之际无所畏惧。

    从走廊另一侧同时杀出好几条包裹在黑衣下面的精干身影,领头的人物就没有给古耀庭开枪射击的机会。

    薛谦是脚踩栏杆腾空而起,飞身一脚踹中古耀庭的右腕

    枪管开火瞬间偏离了既定轨道,子弹没有打中严小刀的胸膛,只击中了体育场的某一面墙壁。墙上几块装饰瓷砖被崩碎,“噼里啪啦”掉下一堆渣滓。

    围着圆形看台不知绕了几圈,在薛队长身后随即赶到的就是凌河,所有人再次聚齐。

    古耀庭从他铁塔一般结实的胸膛上,轻而易举地拔出那只柳叶刀,竟然毫不在乎一股血水涌出,脸上带着魔鬼般的狞笑。这人双目射出青光,特意在这时深深瞟了凌河一眼,突然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凌河你竟然支撑到了今天,就是还惦记着为你父母报仇吗”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愉快 :

    其实,比古少爷更玄幻的是国足2:1吧haha

    第114章 围魏救赵

    第一百一四章围魏救赵

    就在几路兵马四面围攻追捕的同时, 偏巧这时候, 球赛终场哨响结束了。

    国家队赢了,响彻全场的欢呼声和雄壮的国歌声掩盖了猝然响起的枪击声, 场内欢庆胜利的绝大多数人, 对看台外面发生的惊心动魄一无所知。

    观众开始顺序鱼贯退场,从楼梯走下来, 零星的球迷步入走廊,猝不及防被眼前打斗惊呆了

    夺路而逃的嫌犯一定是无所顾忌的,但身为警员在任何时候都不得不恪守职责的底线。不知情的群众作为干扰因子, 突然闯入视野,现场突如其来的混乱让薛谦意识到情势的复杂。他在拔枪同时就没有打算击发子弹, 片刻的犹豫让古耀庭从他眼皮底下返身逃出大门

    一辆黑色防弹装甲房车冲至球场门口,一班部下喽啰前来接应这位古少爷, 这人上车了,身后留下淅淅沥沥的零星血迹。

    “嫌疑人从球场正门出去上了一辆黑色房车场外所有人搜索围堵牌照号码为燕a8xxxx的黑色奔驰房车”

    “四队、五队封锁附近所有要道路口,查收嫌犯的正面清晰图片,查车查人”

    “他今天跑不了的。”

    嫌犯今天跑不了的,附近的交通干道、路口, 以及出入临湾新区的途径,全部提前堵死。薛队长在二十个小时前就布置了天罗地网,今夜强行收网,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临湾新区其实面积不大,从地图上看,这就是沿着蔚蓝色海岸线生成的狭长地带, 长约二十公里,宽只有三公里。在这块狭长地带上,薛队长一句话说了算,道路交通全区戒严,不抓到人决不罢休。

    目标黑色房车在拥堵狭窄的街道上疯狂蛇行游走,撞击前后左右的车辆,用横冲直撞的方式杀出一条血路。沿途许多警员疏散群众以免造成误伤。

    更多警车拉响了警笛,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汇合,加入正义之师驱魔除邪的战役,

    此时假若从空中俯瞰现场,临湾新区狭长地带的车灯密集闪烁,警笛声不绝于耳。车灯连绵成一道游走的长河,在街道之间快速流动

    国家队千年不遇地爆冷取胜老冤家韩国队,在网上引发铺天盖地的宣泄,网络在终场哨响的时刻几乎陷入瘫痪。

    胜利并没有阻止某些“事后诸葛亮”式的爆料贴在网络平台横空出世,把这场比赛的前情后果扒皮抽筋、揭露内情,一把掀开了燕城巨额赌球案的遮羞盖布。

    “贝嘉鸿赛前曾经遭遇死亡威胁,进球后是被迫假装呕吐昏厥而提前退场的”

    “贝嘉鸿赛后离奇失踪,至今没有归队下落不明,疑是遭到赌博集团黑幕绑架”

    “幕后庄家原本设计0:3惨败结局,小贝进球让庄家惨赔,十几亿元炒作球局的资金涉嫌洗钱”

    今夜看来将是所有人的不眠之夜了,警方还没来得及通告某一桩旧案嫌疑犯的身份,网上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进行曝光。爆料人掌握了大众追踪热点的迫切心理,硬料一波紧跟着一波,从今晚“九点见”到“十点见”、“午夜零点见”,再到“明早八点见”,一步一步将舆论引向高潮。

    事件的大致来龙去脉已经在警方掌握之中,这个参与赌球集团兼洗钱的案件不过就是古少爷平时赚几个小钱的零散业务,这人应当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栽在这场球上,因为这场球赛最终被警方困入网中,自己成了在渔网里垂死挣扎的那条大鱼

    果然,古耀庭的照片以及一些参与赌球的偷拍图片被抛到网上。

    十二强赛主场曾经惨败于伊朗、叙利亚的比赛,也终于找到了幕后操纵的罪魁祸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网络上愤怒了。

    就连严小刀都瞧出端倪,这件事背后推波助澜的始末过程,很像当初麦允良那个案子。

    鲍局长此时估摸也看出来了,他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背后好像还有人也在等待这个机会,下手够狠。

    有人端坐幕后运筹帷幄,刻意地让丑闻锣鼓喧天,抓住一个引爆普罗大众兴奋点的由头,突然点爆事件真相,在公众面前扔出一个身份明确的标靶。“富豪”、“权贵”、“黑幕”、“死亡威胁”等等这些带有刺激性的字眼,完美挑战了普通人敏感的底线,最适合带起舆论的节奏,引发铺天盖地的攻击。

    尽管这些七拼八凑的爆料与古耀庭其人所犯下的罪行相比,实在微不足道,都是些边角小料,但边角料足以揭开恶魔的皮毛,扒出流脓的腐肉,让丑陋面孔大白于天下。

    海港已入夜,严小刀此时正驾驶自己的车,作为没有编制也不领薪水盒饭的“协警”,义务加入全城搜寻嫌犯的队伍。他一条胳膊肘还疼着,旧伤累积导致肌肉老损,这胳膊也快废了,哪天需要请张神医再帮忙瞧瞧。

    严小刀眼观六路,在繁密的车流中寻找目标,也在寻觅凌河驾驶的那辆车,他和凌河在冲处体育场时着急追击目标就跑散了。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轻轻一振。

    许多人的手机都在那时发出振动提示音,在同一时刻收到这条带图的讯息。

    坐在指挥车中的薛谦低头看短信。

    从球场中央监控室里拎包匆匆走出来的鲍局长低头看短信。

    行驶在灯影长河中的凌河低头看短信。

    已经把贝嘉鸿转移到安全地点保护起来并且顺利求到贝熊熊花式签名与合影的方副队长,也在这时低头看短信。

    严小刀从副驾座位上拿过自己手机,余光淡淡一扫,饱含陈年血气的照片带着残酷的冲击力撞碎他的眼膜,碾过了他的神智,让他的呼吸在瞬间凝固了。

    淋漓的伤痕织就成了一张触目惊心的罗网,包裹在网中濒死挣扎的人,在绝望的最后一刻仍然试图维持尊严。标志性的黑色长发和一片支离破碎的绿色光芒令人心碎,眼角和嘴角似乎都淌出鲜红的血线,这让严小刀在一瞬间误以为他看到了凌河的照片

    他在猝不及防之间心神俱裂,车子突然在他手中失控转向。

    幸亏刹车踩得稳,前轮跃上便道的一刻他勉强踩死了刹车,他的车斜着扛在马路牙子上。

    严小刀整个人像被斜着吊起来,心被揪扯着悬在半空。他吃力地阅读那张图片里蛛丝马迹的信息,最终确定照片里的人并不是凌河。

    凌先生毕竟是他的枕边伴侣,凌河浑身上下连同每一片头发丝,他都摸过、吻过熟稔于心。他努力辨认出身体发肤上许多细微的不同之处,只是照片中人和凌河长得实在太像了,眼珠瞳仁的色调分毫不差,长发一模一样。

    潮水冲刷覆盖住他,一片白色泡沫涌上,再覆灭,过了一段时间才让严小刀重新捡回属于他的沉着冷静和处变不惊。

    以前有许多事他都不清楚、不了解。

    这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

    照片中受害者的面孔身份不言自明,这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智商愚钝了。

    “金砖宝典”收录的燕城十二少,年少时徒失陟岵的坎坷和逃亡,幕后不断放出威胁的恶人黑手,以及凌河不顾一切锲而不舍构建和实施的一套复仇计划所有这一切终于首尾相连,昭然若现出一层显而易见的因果关系。

    凌河永远都不会对他亲口讲出过往实情。凌河会说吗凌河永远都不会说。

    这张照片是谁发过来的显然,是有人试图以此胁迫凌河。

    凌河现在在哪

    在指挥车内调度全城搜捕的薛队长,突然粗着嗓子喊了一声“靠边停车。”

    “各单位继续搜查排查,辖区内每一辆车都不能放过,继续封锁出城道路,各区居委会联防协查。一旦发现嫌疑人不要轻举妄动,先汇报给我”薛谦发布完指令,重新盯住手机里的照片。

    他是知晓部分内情的,但这张照片也是头一回曝光,确实触目惊心。

    薛谦迅速在通话器里接通局座的单人频道。

    鲍正威劈头盖脸就问“你收到照片了”

    薛谦答“收到了。”

    鲍正威说“应当就是简铭勋上回交待的核心案情,我们尚未掌握确凿物证的那件事。”

    薛谦压低嗓门骂道“这他妈是古耀庭故意发给咱们的在这个时候发出来就是威胁吗狗娘养的。”

    “当然就是威胁我们。”鲍正威简单分析道,“全城戒严他今夜跑不出去了,在咱们地盘上就是被我们瓮中捉鳖,而燕城那边是远水解不了他的近渴,他现在不威胁也没机会了。”

    他们在围拢靠近目标车辆,古耀庭最终落网就是早晚的事,可能是十分钟之后,可能三十分钟,也可能两个小时,总之逃不出天罗地网,走不出这片港湾。

    所有人却在这时收到嘲弄的、威胁的照片。

    这就是对手抡过来一招隔山打牛式的负隅顽抗。

    鲍正威镇定地说“慢慢靠拢,收紧包围圈,别放他走,静观其变。”

    就这片刻工夫,每人的手机随着连续的一串振动提示音,又收到两张类似图片。属于同一套系,但看起来竟然不是同时连续拍摄。

    恶毒的散播者发来消息停止抓捕,不然,这里还有一部全长72小时涵盖三天三夜精彩内容的视频大片,公众会很喜欢这样的重口味吧。

    薛谦盯着手机短信,骂街“我cao他娘的,人渣。”

    散播者继续说我想见见凌小朋友,凌河,我要亲口和你聊聊。小朋友,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当年怎么死的,故事很精彩,呵呵。

    沿海岸线游走的这条公路上,凌河看罢短信,视线光芒从手机屏幕上收回,面无表情抬头望向车窗外,远方道路的尽头腾起一片紫雾。

    迷离的雾气愈发清晰,他们就快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让一切真相大白。

    凌河安静地驾车,车里放着他常听的德州乡村音乐。他一般不爱听摇滚、朋克、或者那些非主流的先锋派音乐。他车里永远放着乡村音乐,那种悠闲舒缓的旋律和沙哑淡然的歌声,仿佛透着北美大陆乡下牧草和矢车菊的清新气息,让他的心情和肌肉都很放松。

    严小刀的电话果然进来了。

    凌河一瞟那号码,叹一口气“咳”

    是别人他都懒得接听,省去那些婆婆妈妈的解释,或者被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对他施舍所谓同情、慰问、心疼之类。他根本不需要欣赏周围人圣母一般光环笼罩人间的言行,他只需要痛快地手撕仇人,让这一切结束。

    凌河接起电话“小刀。”

    严小刀听见凌河的声音简直如释重负,喘息声仍然粗重“你在哪呢”

    凌河说“在路上啊。”

    严小刀“你,你在哪条路上你等着我,我过来找你。”

    凌河“不用找我,你跟着薛队长找嫌犯就成了,你找我干什么”

    严小刀恨不得从电话里伸一只手过去,撕开凌河那副听起来过分冷静的面具“你现在到底在哪”

    凌河无奈地叹口气“我在海湾1号路往南方向,刚过公车站,快到观潮别墅了。这地方真眼熟,有点怀念咱俩上回打架撞车呢。”

    凌河在电话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严小刀声音沙哑着“你等着,我过去找你”

    凌河“好吧,你来吧。”

    这条路拥有观海游览和实际通行的双重功能,经常性堵车严重,很多车子有意地一边磨蹭一边看风景,灯影下的车海流量庞大而且速度缓慢。

    凌河被堵在车流之中,龟速挪移,感觉就快要被严小刀截住了。他抬头一看,吃惊地发现前方右侧便道上某个公交站站牌位置,竟然有个人站在公交站防雨棚顶上,一脸歇斯底里要点炸药包的表情

    凌河略怔忡地看着那个笔直戳在顶棚上的影子,是小刀啊。

    严小刀知道凌河要从这条观海大道经过,又怕黑灯瞎火看不清楚错过凌河的车,因此干脆爬到公交站牌的雨棚上面,果然一眼瞄到凌河的车。

    严小刀利落地跳下来,拦截车流,迅速打开车门钻进凌河的车。

    他也没什么话能对凌河说,说什么呢他隔着座位拉过凌河右手,把对方的手紧紧攥住,十指相缠,用每根指头的力气把凌河牢牢攥在自己掌握之中,生怕有一天一回头,这个人会消失在灯火阑珊之间,或者被坏人害了,就找不见了。

    通话器打开接通,脾气粗暴的薛队长难得先礼节性地轻咳了一声,说“你俩都在吧目前情况,嫌疑目标车辆已被我们围困在5号码头附近,在我们狙击射程范围之内,双方原地僵持。我们还是想要抓活的,尽量少开枪。”

    “抓人吧,薛队长。”凌河说。

    “我们现在不清楚古耀庭手里是否攥有重要证物,为避免出现意外情况,暂时没有下令强攻,谈判专家很快就位。”薛谦快速地解释。

    “抓吧,不用考虑意外情况。”凌河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就知道薛队长是在“征求”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鲍正威沉思着说“对方毕竟可能在情急之下抛出一些不利的东西,作为报复和威胁,为了避免引起混乱,我们尽量慎重处理。”

    凌河说“他既然有话要说,不用谈判专家了,我去跟他谈。”

    其余三人立即异口同声“你不能去,现在坚决不能露面。”

    严小刀攥紧凌河的手指,低声不断地说“他就是诳你露面伺机对你不利。按时间推算,你父母去世时古耀庭还是张庭强的名字身份,在三江地跟游景廉一道放高利贷捞钱,他那时根本就没有来燕城你父母假若当年是在燕城去世,跟古耀庭这人就没有关系,他也并不是凶手,你指望他说出什么真相”

    “对,这人就是试图拖延时间。”薛谦复议,“嫌犯可能试图搅乱局势,伺机逃跑,劫持人质,甚至使出同归于尽这类的招式套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这种我们见得多了你们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要露面,以免成为对方针对的目标。”

    鲍局长话锋突然一转“凌河你不要着急,这些由我们处理。那个谁,你们俩怎么还在外面逛都戒严了,你带凌河先回去,到我家去暂住也可以,两人都注意安全”

    所有人都憋着不提,心里琢磨得却分明都是一件事,想到的都是对手一句最狠辣的威胁。

    凌河嘴角动了一下,替所有人撕掉忌讳、揭开遍布血痂的疮疤“他想拿那件事威胁我,真是笑话我就是那三天三夜72小时的亲历者和旁观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惧怕再看一遍录像重放吗呵呵,让他放马过来吧。”

    通话频道里呈现长达两分钟的集体沉默。

    凌河一直没有停车,被严小刀攥了一只手,用单手稳稳地开车。

    严小刀这只手一片湿冷,是他自己因为心情激愤紧张而冒出的汗。凌河手掌上一丁点湿意都没有,坐姿坚如磐石,发辫发梢都纹丝不晃,车开得特别稳。

    凌河口齿冰冷,眼里流动着一条寒光四射的冰河,笑出的一句“呵呵”跟古耀庭的笑是异曲同工,让严小刀都感到不寒而栗。果然对待恶魔的最好方式,就是比恶魔更为冷酷恶劣,这些年早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绝不会被任何人击垮。

    包围圈连夜收拢,特警队、谈判专家、外围封锁警戒队伍,以及埋伏高处的狙击手都已各就各位,灯火通明的临湾港将经历一个不眠之夜。

    薛大队长和鲍局长他们加班熬夜也并不孤单,这一宿估计很多人都睡不着觉,燕城也一定有人辗转反侧、夙夜难安呢。

    果然不出所料,鲍局长的手机上开始接到各种骚扰电话,这些电话的口吻云山雾罩,迂回着兜圈,根本目的只有一个,让鲍局长放古耀庭一马。

    临湾这块地盘,确实是老鲍和薛夜叉的大本营,任何人落到这个陷坑里,总得被扒一层皮。但是只要内情真相尚未向公众曝光,各方摆明利害关系、摆出利益交换条件,就有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的转圜余地。

    “中间人”在电话里跟鲍局长说“局长,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不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嘛。”

    鲍正威慢悠悠地“我们也是遵照上级原则和要求,命案必破啊。难道要违法徇私、违抗上级规定吗”

    “中间人”低声赔笑“鲍局,您给开个价,说个数。”

    鲍正威哼了一声“不然您给我开个价,这个古耀庭他背后有多大能量,官至几品”

    “中间人”不爽“鲍局,您这样就有点故意矫情、不通人情了吧”

    鲍局长都觉着这事邪性了,公侯门下一个面首娈宠竟然能够凌驾于王法律条之上,令人不齿野史里那几个著名的小白脸张宗昌张易之,风光无两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大人物是不会露面的,只需要调停人出马,三言两语把这意思带到。

    鲍正威听话音感觉,对方就是燕城专案组的内部人士。这些人心思都不在破案上,打算把惊天大案大事化小。

    “中间人”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鲍局长,您也没有几年就快退休的年纪啦,何必生事”

    鲍正威也笑呵呵的,不急不恼“是啊,没几年快退休了,趁着老胳膊老腿还没退下去,指导年轻人办几件大案子”

    电话里的人物各种虚张声势和虚与委蛇,鲍局长这一宿打了好几套太极拳,这些年修炼的内功气功全都用上了。

    “娘x的”鲍正威挂断电话,难得爆出骂街声,面色深沉阴郁。

    “薛谦,你让咱们技术科的干点活儿。”鲍正威突然在频道里吩咐。

    “您说”薛谦不知道局座又想出什么招数。

    鲍正威在他的局长办公室里端坐正位,抽着烟“上回从麦允良遗物里拿到的那些视频,你让技术科的捡几个重点画面,给我截出图来”

    鲍局这边是留着一手的,并没有完全与燕城方面互通有无。他们现在扣押了简铭勋这个重要人证,也攥着简铭勋麦允良的物证,他们的对手都还摸不清这边底细,对手也不清楚他们这边拥有多少铁证。

    麦允良偷录的视频里,一个个享有高官厚爵的无耻面孔在床上颤动着腐肉,就是他们手中最有分量的砝码。

    “您要干吗把这些东西都放到网上”薛谦感到今夜碰见一位假局座,虽然他也很想放大招,出一口腌臜气。

    “不用放到网上,给他们留点面子,不用闹太难看。”鲍正威虎着脸,“就发给专案组那些人,按照电话号码,所有人都发,人手一份。你以为专案组这帮人都像咱们这样急着破案吗只要发给这些人,肯定会有人主动把这些消息再往上透,让他们寒碜去吧

    “你用一张新卡,别让他们瞧出是谁发送的。

    “做出几张视频重头戏的截图,给麦允良打上马赛克,其他人脸都露出来,就是要让他们都认出脸,让他们知道某些事罪证确凿、恶行滔天。再加两张金砖册上的照片,就用麦允良和易寒这两个已经丧命的受害人的照片让技术科的现在就发”

    薛谦在频道里咧嘴乐了,由衷地赞赏“局座,漂亮”

    鲍正威咬着烟嘴发狠“图片后面再加一句,一共几十个小时的录像带,想要看更多的,老子随时恭候他”

    薛谦无语,兔子急了还咬人,局座是老虎轻易不发威。

    鲍正威起身面对窗口喷吐烟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妈的,跟老子斗

    漫长的黑夜就要过去,紫气东来,黎明的天光笼罩着历经一夜惊魂的港湾。

    鲍正威这老狐狸的围魏救赵之计很管用,立刻堵住了悠悠之口。那一堆寒碜的见不得光的罪证发过去,如泥牛入海,都没溅起个水花来,没人炸毛回复,也没人敢吭声。

    谁认不出来那些德高望重威名显赫的面孔谁看不出那些人剥掉佛衣之后露出陈皮赘肉的丑陋相貌无论是事先知情者,或者暂不知情的,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装傻,在关键时刻祭起官场上通行的明哲保身原则,假装什么都没收到没看见,“中间人”也没敢再打骚扰电话替古耀庭游说脱罪。

    许多人估摸都在暗自猜测,这就是鲍正威放出的反击和威胁,后面还有没有连环大招,真不好说啊。假若古耀庭背后那些人物都难保自身清白,风雨飘摇几欲倒台,谁还在乎古耀庭这条贱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大家

    第115章 琴音绕梁

    第一百一五章琴音绕梁

    同是这个凌晨, 天刚蒙蒙亮, 大半个城市还在睡梦中,燕城的另一拨人也坐不住了。

    简铭勋被捕的小道消息传到梁通耳朵里, 梁董事长就已知在劫难逃, 开始筹备后路。

    真正压垮梁通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卢易伦对警方的彻底坦白交待。鲍局这边儿迅速就给梁董事长递去一张劝降的照片。

    照片里, 卢易伦坐在临湾警局的局长办公室内,面对陆昊诚警官的照片抚脸痛哭。

    梁通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

    陆警官当初踏入锦绣皇庭探路,绝不是“误入”, 不是碰巧误闯房间目睹了某些极端场面,一定是有人联系过他, 私下告密举证,了线索暗示陆警官去查案。

    而且, 以锦绣皇城内部的复杂构造和严密安保,陆昊诚穿便衣混了进去,还能进入根本不对外开放的房间,一定是有内奸为他事先了路线图和出入电梯的磁卡。

    卢易伦就是当天在那个房间里出现的人物之一。

    他们当天,是在房间里玩儿一种被称作“五美拜寿”的g爱游戏, 就是古耀庭之前在贝嘉鸿面前提及的,一个词汇足以让贝嘉鸿惊惧变色浑身发抖。

    卢易伦闭上眼,眼皮覆盖的黑幕下就是那些丑陋羞耻的场面。他是不愿意的,他自始至终都是被迫的。然而,少年时就掉进万劫不复的魔窟,他就是樊笼中一只郁郁寡欢的金丝雀, 已经没有展翅逃生的希望。

    所谓“五美拜寿”,当然是需要五名英俊漂亮的男人,作为游戏中受宠的宝贝儿。

    古耀庭不过就是旁观者,横翘着二郎腿指点着房间里的美人“卢一哥kou活儿最利索,应当做头牌”

    这就是陆昊诚闯进房门看到的一幕。

    这就是陆警官必须死的原因。

    卢易伦在鲍局长面前痛哭流涕,三年来沉重的精神压力与负疚感终于宣泄出来,说“是我害死了陆警官”

    这一变故,在魔窟内部造成一段时间的震惊和混乱,魔头和小鬼们都惊出一身冷汗。以至于这些人在仓促之间决定痛下杀招,就在事发三天之内,趁着陆警官没有机会搜集整理更多证据报告上峰,就干脆把人绑架杀害。

    事后,古耀庭捏着一张陆昊诚身中二十二枪倒在血泊中的照片,逼迫当日在场的鱼儿们一一指认究竟谁认识陆警官谁是暗通警方的告密者

    当然不会有人承认这件事,承认了会比陆警官死得更惨。

    卢易伦不敢站出来公开指证凶手,直到最终审判来临的光明前夜。

    梁董事长安排了几名亲信,保护梁少爷在凌晨时分出境跑路。

    梁有晖完全没有涉案,在警察那里没有案底,清清白白的,随时可以远走高飞。然而事到临头,梁通只担心背后人物不会轻易放过他全家老小。

    都说“树倒猢狲散”,眼前大树都还没倒,猢狲能散得了吗猢狲们即便想要四散而去一走了之,树枝子也要缠着他们不放

    梁家别墅内桌椅柜橱一片狼藉,气氛混乱仓促,梁通临别时叮嘱他宝贝儿子“你给我听着,现在直奔机场,护照机票都给你准备好了,立刻就走,先去新加坡”

    梁有晖呆怔地望着他父亲“爸爸您呢”

    梁通敷衍道“我随后就走,你在那边等我。”

    梁有晖眼里洇出湿漉漉的东西“爸您肯定会来吗我一个人儿都不知道怎么办”

    梁董事长阴云之下愠怒突然爆发“你以后真就必须一个人混的时候,你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就上大街上要饭去了吗那你就要饭去吧推辆板车你上大街卖菜去也能活”

    一顿疾风骤雨抽得梁大少抬不起头来,脾气阴郁凶戾的梁董事长就是这样把儿子吓成畏惧长大的幼稚青年。

    梁有晖低声说“我明白了,我自己想办法。我”

    他心里所谓的“自己想办法”,就是去找他信任的人求助帮忙。

    “你想什么办法”梁通立刻就警觉了,“你不准去找薛谦他是警察他会要你老子的命”

    梁有晖垂头不言语。

    梁通身着一身黑衣,在客厅里大步走了几个回合,指着梁有晖厉声道“混账东西,你是打算替我自首吗你怎么不去认薛谦当你爸”

    梁董事长虽然痛骂儿子,事到临头仍然要保住梁有晖,这毕竟是他的独子兼继承人,他在海外还藏匿了部分财富和房产。

    祸害别人家儿子的时候心冷手黑,如今轮到自家儿子,血肉相连,原来他也知道疼了。

    梁董事长将一切提前安排妥当,特意叮嘱梁有晖“手机关机,路上不准开机,坚决不准给我打电话,出境之后才能联系,明白了吗”

    梁有晖被几名保镖塞进车子,一路直奔燕城机场。

    才开出不远,梁有晖撩开他的大双眼皮,提溜溜地瞅着身边两名保镖,吭气说“我憋尿了,我要上厕所。”

    黑衣保镖对付这位少爷早有准备,从座位底下拎出一只大号尿壶。

    梁有晖一看就炸毛了“我、我、我用尿壶尿不出来”

    黑衣保镖说“我们还准备了塑料排泄袋。”

    梁有晖说“我快要尿裤子了,快、停、车”

    车子被迫停在路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让梁少进去解手。梁有晖心心念念都不想离开,他当然不是要尿裤子。他躲在厕所隔间内,开机拨通了薛队长的电话。

    梁有晖说“哥,我要走了。”

    梁少此时心里想的是,咱俩说好了你要跟我在一起呢,可是我现在要被迫离开。

    薛谦在电话里劈头盖脸问道“你要走哪去”

    梁有晖坦白道“我爸让我立刻飞新加坡,现在就去机场。他不让我跟你联系,还不让我开机打电话,可我还是想告诉你。”

    经验丰富的薛谦立刻也警觉了“你爸不让你打电话,你还敢开机给我打电话”

    梁有晖小声哼唧“他就是拦着不想让咱俩好。”

    “白痴”薛谦脱口骂道,“你爸是保着你的小命怕你让人给灭了他毕竟是你亲爹,他专门害别人又不会害你”

    薛谦此时就站在临湾5号码头警戒包围圈中,头顶笼罩的是海湾上空的晨曦,周身带着湿润雾气。一夜未眠,他眼底布满血丝,下眼圈发黑,指挥车的车窗外面一地烟头。

    薛谦讲话一向很冲,脑筋还是好使的,梁董事长这时急不可耐地送儿子出国,就是自知兜不住事了在劫难逃,在覆灭的前夕准备撒丫子跑路。梁通一定预感有人要对他们父子不利,梁有晖这小白痴,岂不就是砧板上一块肥肉等待被人宰割

    “有晖你现在在哪”薛谦问。

    “就在高速口上一个便利店,我还没上机场高速呢。”梁有晖回答。

    “如果有人想要捉你,你现在已经被定位和监听了。既然已经这样,你现在立即上车,不要上机场高速,你现在立刻走燕津高速的入口,你到我这里来”薛谦判断形势,梁有晖所在位置正好靠近燕津交界,总之离得不远,还有逃脱的希望。

    “上了高速路你就全速往省界的方向开,不要拖延不要回头,明白吗我在省界这边等你”薛谦大声叮嘱。

    梁有晖这一路也如惊弓之鸟,吓飞了魂一般,车辆疯狂地往燕津省界方向狂奔。

    他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人追捕他,他无法确定。他也没胆量慢悠悠停下车来,找后面某几辆看起来贼头贼脑的黑车攀谈并互致问候,问问对方是谁派来的。

    或许就是专案组的人马,或许是背后更严酷的势力。总之,梁少爷一路马不停蹄头也不回地狂奔,车辆在高速路上绕着八字呼啸,眼瞧着距离省界收费站的牌楼式建筑物越来越近。

    有些事想起来很可笑,前些日子薛队长就是走这条高速公路,百里追击通缉犯郭兆斌。

    今天,梁有晖还是走这条高速公路,逃避后方的抓捕。方向恰好相反,但目标都是越过省界投入心目中这块“安全岛”的怀抱。

    前方收费站的金色大字招牌在阳光下反光,十分刺眼,让梁有晖感到眼球刺痛而湿润,然后发觉,是他自己紧张激动得快哭了。

    亲爹都靠不住了,他却觉着还是有一个人靠得住的。

    收费站之后就是当地交警的车辆,雄赳赳地一字排开,看起来恭候多时了。

    梁有晖在车内胆战心惊,心存疑虑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拎出车厢拘捕。那些警帽拿出照片仔细辨认过后,默不吭声也不说废话,一挥手将他放行了。

    梁有晖就这样侥幸逃过省界,回头望向身后,确实有两辆黑车被阻截拦住了

    梁大少爷捂住脸,心有余悸,狠命地揉揉自己的脸,再揉揉眼睛。

    他这时重新拨通电话“哥,我过来了,我去哪找你啊”

    薛警官干脆利落地回答他几个字“抬头,前边。”

    梁有晖猛地抬头,打开车窗,拼命往前方寻觅,眼球被阳光灼痛。

    路边的旷野中停着一辆警牌越野车,披着古铜色皮肤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旷野里,因为强烈的逆光而看不清脸孔表情,整个人的身形被刺目的阳光勾勒成纯黑色剪影。

    那一刻,就是天神下凡。

    薛队长从一线指挥官鲍局长那里请了三小时的假,从5号码头抓捕现场溜出来的。他确实担心梁有晖出事。

    梁有晖跳下车,吸溜着鼻涕热泪盈眶扑上去准备来一个浪漫热情的拥抱,双脚尚未离地攀上薛队长的胯骨,就被对方扯了下来“没工夫跟你闹,赶紧离开这里。”

    薛队长毫不解风情,按着他的头像抓捕嫌犯那样将他塞进警车。

    尽管浪漫拥抱没有成功,梁有晖心里感动坏了,有句话憋在心里还没胆量说出口怕被打哥我是个大累赘,哥我能一辈子拖累你吗

    “津门机场。”薛谦指挥同行警员开车,随后才很酷地揶揄梁少爷“还想骑上来,你忒么以为这是拍电影”

    梁有晖却突然反应过来“哥你要送我去机场”

    薛谦反问“不去机场你去哪你爸的意思也是送你走。”

    梁有晖说“我来这儿就是找你,我不想走。”

    薛谦回道“我来接你就是送你走,不会让你留下来。”

    梁有晖“”

    薛谦本来还琢磨从他们内部给梁有晖弄一张机票,结果梁大少就打了个电话,他父亲的一位生意伙伴某航空公司的老总,直接安排最近一班航班的头等舱座位。

    梁有晖搞定了机票,垂下眼皮咕哝“那老总刚才还问我,有朋友一起走吗,头等舱空着俩座位呢。”

    薛谦手撑墙边瞅着他,没接话,因为这就不可能。

    梁有晖闷闷不乐地说“哥,为什么每回跟你见面,就好像下一秒钟咱俩就要分开,总是两地分居这么熬着啊。”

    温室里长大的小苗是不懂得人间辛苦的,以为人人养家糊口都像富二代生在钱窝里那样容易。薛谦冷然道“以后可能一直都这样,我工作很忙,每回见面,下一秒钟可能就要分开,不如干脆别再见了。”

    梁有晖惭愧地乐了“可我还是想见你呗”

    薛谦问“你以后受得了吗”

    梁有晖下巴往薛警官肩膀上一搭,一脸忧伤“我现在就受不了啦。”

    广播里已在通知检票登机,其他旅客都拖着行李去排队了,薛谦也就是凭借警官证和熟人脸滞留在登机口。

    离别的惆怅和前路的未知缓缓充塞心头,周围交织的人影渐渐模糊,只剩眼前的人。任是梁大少爷这么擅长插科打诨的人都闹不起来,吸溜鼻子,在前途未卜之际感到难过心酸,既舍不得爸爸,又舍不得薛警官。乐意照顾保护他的人将来都不在身边,他只能被迫自力更生了。

    “一个人行吗钱花光了你打算怎么办”薛谦调开视线故作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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