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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 第38节

作者:香小陌 字数:21388 更新:2021-12-31 08:45:54

    姚秘书用她的高跟鞋轻踢邻桌小哥c的桌子腿“诶那俩人吵起来了。”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严总办公室里人影晃动,光线反白的文件纸张四处乱飞眼花缭乱。业务争执的结果,通常都是总监掌控全局大获全胜。凌河手里攥着严总的亲笔签字文件走出来,意气风发,同时用后脚跟“砰”地阖上办公室门只有凌总监敢踢老板办公室的门。

    中午在公司楼下的快餐部吃工作餐。

    一群小年轻的一开始还对新来的外籍高管心怀敬畏,后来发觉,这人无论言谈举止、衣着打扮还是吃饭的吃相,甚至比严总更加平易近人。一群人从各自散坐的小桌渐渐凑上一张长条大桌,聊得不亦乐乎。

    凌河买饭只吃各种肉类,点了一大盘活色生香的烤排骨和炸鸡翅,直接上手开始啃排骨。

    严小刀面前是一盆绿色沙拉,中间点缀几颗形态婀娜的小番茄。

    这两位爷吃东西的感觉,与外表气质严重不符,有一种反差强烈的诡异感。不过,把两人点的餐合在一起看,也是有菜有肉营养丰富。

    前台a婉约地问道“总监,您这么喜欢吃肉,平时怎么保持身材,有秘诀吗”

    凌河认真地对美女说“下班回家多运动,消耗热量。”

    小哥c追问“总监,您平时健身做什么运动咱们公司有个暴走团,还有个沙滩排球混合队,就在海边沙滩上打球,下班以后咱们一起啊”

    凌河撸净一根猪肋排,扔回盘子里,说“我有健身搭档,我们一般就是夜跑。”

    严小刀差点儿把一颗精致的圣女果呛进嗓子眼,夜跑你丫的

    凌河没说“骑马夜奔”,真给他面子

    姚秘书毫不客气地在她老板那盆青菜沙拉里用叉子乱拨“啧,严总,您最近每天吃草呢”

    严小刀与凌河所坐的位置中间隔两个人,还是对桌,故意离得很远,因为离得太近总会习惯性地把叉子伸到对方盘子里,吃对方不爱吃的剩菜。

    严小刀一本正经点头“是啊,减肥。”

    姚秘书惊呼“您这么帅还需要减肥”

    小哥c愤愤地“帅的都当老板了,剩下我们这些胖的、丑的。”

    “腹肌都快没了,不减不成。”严小刀话音里透着一股嘚瑟劲儿,“家里晚饭的伙食太好,每晚儿都能吃到法式俄式意式大餐,中午饭就随便吃点儿草吧。”

    一堆满怀嫉恨的板砖朝严总脑袋上拍过来,把严小刀拍了一脸血,这顿工作餐他一个人买单了。

    晚上加班时间,写字楼窗外是装点华灯的港湾盛景。几员八卦小将在凌总监的办公室逗留不走“总监,您在国外结过婚没有对象么是金发美女吧”

    “我喜欢黑发美人。”凌河唇边划过细微的弧度。他上班不爱穿西装,嫌麻烦,平时就穿一件亨利领纯麻上装和一条休闲裤,经常连续一个星期每天穿同一颜色,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不洗澡不换装。

    小哥c说“都不参加我们单身狗的暴走团,肯定有对象了呗”

    凌河笑着默认,有对象。

    一伙人心照不宣地瞄向凌河的左手,凌河手指上空空如也,一丁点儿值钱发光的装饰物都没有

    三言两语打发掉这群狗仔队,晚间的写字楼静悄悄的,凌河准备下班了。

    手机轻振,某人的短信过来回家

    凌河一路关掉公司走廊内的几处顶灯,踱步到严总的办公室门口,用中指关节叩门。

    隔着门传过来懒洋洋的声音“送外卖的吗”

    凌河冷笑,隔着门板传讯“我是来点外卖的。”

    操,严小刀心想老子腹中饥饿等你回家做饭等很久了,凌先生您再不送饭过来,您就自己跳进饭盆里

    凌河推门而入的瞬间被严小刀捏住下巴,两人相视笑着,钟情地端详对方的脸。走廊内最后一束光芒迅速收进门缝,陷入一片漆黑。

    漫天繁星洋洋洒洒地落在人间,在港湾码头和海岸线上,点起一片灯影长河。

    严小刀抱着凌河抱了很久,郑重其事地亲吻对方“真好,多谢了。”

    凌河受之理所当然,也不来那些虚伪客套“你的就是我的,你人都是我的,我又不会吃亏。”

    严小刀平生没料到过,他能享受这种两口子携手赚钱再把钱凑一起花的自产自销模式,他对这种夫夫二人转的搭伙模式很满意。

    凌河的麻布上衣衣料很薄,严小刀手伸进那里面占些皮肉便宜,结果摸得自己心猿意马。

    他盯着凌河前胸“这上班的衣服有点儿透啊,宝贝儿。”

    他把凌河推开半步,低头吸吮对方前胸影影绰绰透露形状的敏感处,凌河“嘶”了一声“你的口水能不透吗”

    果然更透了,凌河明明穿了衣服,却好像没穿,很好看的肌肉纹理在衣料下面若隐若现,被唾液洇湿的部位露出浅粉色的凸起和一片暗潮,g感极了。

    凌河毫不客气将小刀推向大办公桌,瞳仁迅速幻化成危险的墨绿色,自带诱人灯影水光。

    严小刀粗着嗓子抗拒“咱能懂个规矩么”

    凌河笑成一脸揶揄讨债的表情“老板,我最近天天加班,你怎么谢我”

    凌总监豪迈地坐上大办公桌前的老板转椅,坐姿潇洒,眼神和身姿都属于一只漂亮狡黠的大型猫科动物,以尖锐火热的视线描摹严小刀全身的线条。

    操,严小刀内心吐槽,你小子往这儿一坐,这姿势就是把后门一堵,丝毫不给我机会,你逼我日这把椅子吗

    凌河撸开上衣袖子,拍拍大腿示意小刀,你坐上来。

    严小刀歪头瞅着凌河,双方以视线拉锯对峙,绞杀出情yu的斑斓火花,火花映出他们眉心眼底依恋的深情。严小刀潇洒地迈步上前,跨坐在凌河腿上“就这一回。”

    严小刀是想说,办公室里就这一回,这事绝对不能变成习惯。

    凌河吻他锁骨正中柔软的位置“我能做到让你上瘾,你忍得了就这一回么”

    两人之间已经熟知对方身体各处的秘密据点,轻而易举地占据要害,攻城略地让对方动情。凌河在这件事上一贯的自信自恋让严小刀恨得牙龈发痒,却又无奈地承认,他确实很上瘾他在床上离不开凌河。

    恰是过来人才更能分辨出这其中细微却又深刻的感受,女人和男人能够给予他的rou欲满足,确是不同的,的快乐是经由两处不同的穴道沿神经中枢游走,完全是两回事。

    两人无声地替对方解开裤链,衣服只剥到恰到好处、正好够用的位置,这样的欲露还休更让人无法自持。凌河热烈地吻上小刀的喉结、锁骨,探询着用嘴唇和舌尖寻觅埋没在衬衫领口之下的温热肌肤,这样富有男性魅力的身躯被他抱在怀里,是平生最令他心安满足的拥有

    两人在地毯上抱了很久,喘息直至夜深,才慢悠悠地起身重新穿好衣服。

    严小刀坐在办公桌边缘,系上皮带和衬衫纽扣,身躯还沉溺于令他陶醉的火热和亲密,神色疲倦慵懒。

    凌河瞥见他办公桌上的一方装帧典雅的正式邀请函,随口问道“什么会议”

    严小刀说“也不算重要事,不是会议,简董事长牵头组织的一个慈善晚会,每年夏天这个时候大伙聚一次,义卖筹款捐助,也算做一件积德善事。”

    凌河打开邀请函,浏览那几行热情空泛千篇一律的公关辞令,“点燃爱的光辉,守护希望之路,繁星照亮港湾,关爱留守儿童”云云。

    “这是简大老板搞的慈善晚会”凌河都觉着难以置信,不由得冷笑,“他这人真有趣。”

    严小刀挑眉“怎么着,你对简董事长也有意见”

    “他算什么东西”凌河的情绪说变就变,面露寒凉,眼含不屑,“简铭勋董事长,真可算是你们临湾新区这座大山头上的华山派,富豪圈子里的岳不群,虚伪至极。”

    严小刀心想,简约集团遭逢不测市值巨额蒸发的时候,凌先生您好像也趁火打劫吞了一些好处简老二都悲惨被人轮了,这家子也够倒霉跌份儿的。

    “小刀,你我一同出席简董事长的慈善晚会。”凌河略一思索,“咱俩去到那个拍卖场里总不能空手,我们捐个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懂得。

    这章领会精髓就是gsb,风格过分欢脱了,但剧情是连续的。

    第105章 伪善面具

    第一百零五章伪善面具

    入夜的临湾港口, 繁星织就盛装, 灯影长河沿着码头和沿海公路,摆出一道缱绻的曲线。这一天, 正是简约名流集团董事长牵头发起的“繁星港湾关注儿童基金会”慈善拍卖晚宴的活动日程。

    慈善晚宴举办地点就是简董事长自家地盘, 临湾“红场”。

    场馆大厅内社会名流云集,衣香鬓影与顾盼巧笑的美目红唇交相呼应。放眼在大厅内一扫, 视线就能捕捉到数十位商界老总,以及成群结队而来的影视圈明星模特主持人。这些重量级来宾足够吸引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

    大张旗鼓的高调慈善,也是圈内各路人马各取所需应运而生的一种场面活动, 各方一拍即合。经纪公司为自家明星每年安排几项慈善通告,用来装点门面和名声, 毕竟每部戏八千万片酬拿着,做慈善捐不出个百八十万, 都无法自圆其说。而对于简约名流这样的地产投资巨鳄,富可敌国的资本集团,把楼市房价炒得恨不得与天比高、胜天半子,随便一套公寓就让寻常百姓倾家荡产,对于资本家们, 做慈善的小毛毛雨就是在脸上装裱贴金,是维持社交声望地位的需要。

    严小刀与凌河大大方方地迈入场馆正门。

    二人同步现身,毫不避嫌,顿时让“红场”流光溢彩,令满堂生辉,就是为盛大场面锦上添花的两朵最耀眼的“花”

    他们第二次携手造访这个地方, 上一回严总还推着轮椅,某人还赖在轮椅上装瘸。

    上回也是麦先生生平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故人已经不在,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今天现场唯独缺少一个人,场面上少了那位擅长穿针引线插科打诨的蠢货,才发觉那家伙的重要性。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简家老二简铭爵不见了踪影。圈内众所周知这其中的蹊跷,但大家表面上都装不知道这人被送去美国做肠道再造和菊花修补手术,几年内都不敢在内地露面。

    严总与凌先生中间相距一米,还矜持着保持距离。

    熟人过来拍肩寒暄,严总会随口介绍一句身边人“这是我们集团新来的财务和市场总监,刚接手,挺能干的,拜托大家多多照顾提携”

    擦肩而过的那些人,在背后阴不阴阳不阳地,窃窃私语“不就是严总被窝里的相好么靠卖身卖上位,都混成副总裁了”

    “可不是嘛,据说干儿子和这狐狸精联手瓜分了宝鼎集团的六十亿资产这上位赚钱的手段和效率,秒杀所有娱乐圈鲜肉,这才是一条安身立命的捷径呐”

    凌河的发辫安安静静垂在后颈上,没有颤动或者拂乱,对扑面而来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

    凌河今晚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天鹅绒质地西装,胸前口袋配有紫色薰衣草和满天星胸花装饰,整个人华丽而耀目,在大厅的吊灯灯影下,整个人是放光的。

    严小刀都有些奇怪,临出门还问过凌河,你今天怎么穿这么鲜亮

    慈善晚宴就在上一次的庆功酒会厅内开席。一个个大圆桌上,装点着粉百合与蓝绣球组成的花团。入口处还摆了一排特大号的花篮,为简董事长壮大声势。这其中就有严总敬上的花篮,上面两联写的好像是“悬壶济世”和“慈心仁厚”,总之是捧场的庸俗套话,被凌河一路上不停地奚落。

    这种宴会,主办方不必掏什么钱,每位嘉宾还要自付门票和酒水,但露脸上头条的机会大家都愿意来。

    简铭勋董事长拄着拐杖迎候来宾,与诸位一一握手,一向是老好人的低调和善面目。这人即便没有受到小儿麻痹症的拖累,也不会是简老二那一路货色。性情使然,有些人天性放荡不羁,有些人天生稳重而缜密。

    严小刀颔首客气地与简铭勋握手,笑着叙旧,往日曾经的龃龉如今都不再提。生意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仇人。

    简铭勋的视线滑过凌河的脸,目光温润如常,却总好像焦点发虚,瞳仁里看不出实质性的情绪情感。简铭勋用厚实带肉的手握了凌河的手,随即若无其事地松开,转向下一位宾客

    “你以前没见过简老板吧”严小刀坐到大圆桌边属于他二人的位置,随口问了一句。

    “你觉着呢”凌河一笑,不说实话。

    他们的位子原本是给戚爷安排的,就在第一排的偏右,很重要显眼的位置。

    寒暄,敬酒,用罢晚宴,酒足饭饱,每人都眼带酒意和红晕,拍卖的重头戏粉墨登场。

    严小刀与凌河翘着二郎腿闲坐围观,偶尔偏过头耳语,互相打趣。

    凌河“那件露脐亮片舞台装不错,拍吧,总裁”

    严小刀“你穿你穿我就拍。”

    凌河“不给外人看到,你穿,我喜欢看。”

    严小刀“这套维多利亚水晶胸罩内裤,我拍这个。”

    凌河“你想送谁”

    严小刀“送你啊不给外人瞧见,那个胸罩你就穿给我看。”

    凌河“滚。”

    严小刀“还带羽毛大翅膀的,挺好看的,能让你飞起来上天。”

    混蛋凌河心里盘算着,今晚回家之后一定把严先生你日得飞起来

    俩人饭后剔牙闲侃的工夫,台上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一件一件全都拍出去了,走货走得飞快,令人眼花缭乱。

    这本来就是一个送钱装点门面的场合,竞拍就像各家自己给自己下达的任务。钱是一定要送出去的,你拍走我这一件带有体味的内衣,我拍走你那一件露出肚脐和阴毛的舞裙,熟人之间捧个人场,攀比着竞价,最终成交价都是五十万往上走。

    严小刀也参与竞拍,拍了一套他比较喜欢的珐琅彩瓷酒具套盘,准备摆在家里欣赏,跟凌先生对饮把玩。

    他又自作主张给凌河拍了两套名牌男装和精贵皮鞋,尽管凌河一直故作矜持说不要,并且在下面不停地踢他鞋尖以示抗议。他心里喜欢一个人,就总想捧出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每一轮拍卖成功,现场主持人的热情几乎溢出脸孔,大段大段煽情的台词铺天盖地,带出现场涕泪欢声的节奏。每每这时,坐在主持人身旁几位小学生模样的山村少年,就会收到大人的示意站起来,睁着一双双怯生生甚至略带忧郁抵触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对台下鞠躬,双手接受写有大串金额字符的象征性的支票。这些孩子从冀州省边远郊县被临时“征调”过来,他们从未见过支票上填写的这些惊人数字,这些数字再经过商业套路的盘剥和地方上的层层截留,最后没剩多少肉渣还能掉进孩子们嘴里。

    凌河以眼尾余光掠过坐在主位正桌的简董事长。

    会唱的主灯光频繁打在这人脸上,简铭勋频频颔首微笑,欠身向付钱拍货的宾客致谢。先前因麦允良一案简家损伤掉的颜面,被简董事长一寸一寸地艰难往回修补,也是殚精竭虑心力交瘁。

    简约集团就是临湾新区的头号纳税和投资大户,而简铭勋董事长在圈内多年奉行积德行善的信念,身兼政界商界多重头衔,一呼百应威望很高。简老二和赵女士惹出的一段风流公案,简直可说是简老板大半生最大的污点黑点,这件小插曲终归逐渐被人淡忘,不会触动简家最根本的利益和地位。

    拍卖会临近上半场的尾声,已有一些人稀稀落落地起身离席,准备中场休息。

    凌河也起身尿遁了十分钟,严小刀都没注意到凌河拐进了哪个通道。

    主持人这时念到宝鼎集团董事长戚宝山和副总严逍的名字,热情洋溢地吹捧夸赞一番,随即请出戚爷和严总为慈善晚会贡献的拍品。

    严小刀欠身对主桌的简老板表示尊敬致意,简铭勋招招手报以和善的笑容,记者的闪光灯不失时机“噼啪”闪烁,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礼仪小姐将拍品端上拍卖桌。用名贵木料以及蓝色丝绒装点的表盒,盒内立着一只光芒璀璨的瑞士手表。

    蓝色表盒实在太眼熟了,严小刀被那光芒蓦然刺了眼球

    这根本就不是他带来的拍品他原本带来的是戚爷的两件收藏品。戚宝山平常喜欢玩古董,有一套昂贵的围棋棋具,和田玉料做成的棋子配黑陨石棋盘,还有一件名贵的红珊瑚雕微型屏风。

    但呈上来现场竞拍的,却是这个表盒。

    严小刀有一阵恍惚,以为这是他收藏保存的那件东西,但投影大屏幕上显示出细节容貌,他一眼看出这不是同一只表。这只表属于同一品牌,制作极其精致华丽,表盘是欧洲名画,周围镶满海蓝宝石与碎钻。这显然已从日常消费品跃升为保值收藏品的档次,就是买来炫耀收藏的钻石限量版。

    主持人讲得妙语连珠,吹得天花乱坠,观众席上众人饶有兴致,尿遁的都纷纷调头回来。许多人看中这只限量钻表,掏出竞拍牌子。

    邻桌有人煞有介事地评论“这是十几年前出来的一款限量收藏,全球产量只有六十八只,当时一面世就脱销,没想到还能见着”

    严小刀呼吸凝滞,面色仍维持镇定,这时起身阻拦竞拍不可能了。他猛地扭头望向他身边的凌河。

    显然,凌河方才悄悄去到后台,跟主办方调换了竞拍品。

    凌河比小刀更加镇定自若,从容直视前方。他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再也不必在公众面前掩饰掩藏。这只表,就是他今天想要抛出的珍贵“收藏”,绝对价值连城,一石激起千层浪

    主席桌上,简董事长的面色在灯光下黯淡僵硬,双手仍然下意识地维持鼓掌姿势,但手腕已在痉挛颤抖。舞台主灯光很没眼力价,不停往简董事长的位置扫来扫去,映出这人脸上一层青色蛋壳镶成的面具,这面具仿佛一敲即碎,脆弱不堪。汗水从面具边缘不停流下,快要冲刷掉粘连面具和皮肤的胶水,逼得这副面具快要兜不住脸掉下来了

    这表原价不菲,竞拍价格更是一路高涨,已经叫到几百万,群情激越,镁光灯频繁闪烁。

    在场所有人里,似乎只有三个人真正知晓内情。

    严小刀伸手攥住凌河的手,难怪凌先生今日以盛装华服抛头露面。

    凌河竟然拥有一只与麦先生所有物极为相似的同一品牌名表,价格型号更贵,看起来崭新,可能就没有佩戴过。

    简董事长一眼都没敢往他们这边看,将抖动和痉挛掩饰在饱受小儿麻痹困扰的病躯之后。

    经历曲折之后,一切回到原点,仿佛就是冥冥中安排好的一个局。

    就在麦先生最后一次开演唱会的地方,严小刀再次见到这样的手表。这块表像是象征某种身份的随身装饰品,比如宝二爷脖子下面衔的那块通灵美玉。

    然而,这块美好的装饰,表盘上爬满恶毒的虫蝎,钻石闪烁出狰狞的目光,表壳从里到外都沾染血腥气味。

    简董事长悄悄跟助手耳语几句,助手匆匆赶往后台。

    于是,这块名表的竞拍被借口中断,让观众扫兴哗然。主持人宣布拍卖会上半场结束,中场喝茶休息时间,下半场继续。当然,这块引人瞩目的表不会在下半场出现了,戚爷的藏品棋具和珊瑚屏风重新夺走观众席的注意力。

    严小刀拉着凌河走出会场,就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也不避嫌,把凌河用力抱了抱,又是心疼又觉着无奈“宝贝儿你咳”

    他其实也没完全弄明白“简铭勋这个人到底干过什么”

    “楚王爱细腰,下面的人察言观色,自然使出百般解数投上所好。”凌河泼辣到一针见血,“简老板从小就腿脚不灵,总之也站不直,正好适合卑躬屈膝。”

    严小刀心事重重“所以,简家老二出那些事你是故意的”

    凌河不但没有否认他初始的步步为营,面对小刀甩出更多细枝末节“我当初在云端号上设局,一共传讯给了五个人,戚爷,游书记,谈副局,简铭勋,梁通。我当时不清楚那位庭爷在哪,我还自作天真地以为他在给我秘密递送消息,其实他派了俩黄毛杀手,想要简单省事地直接弄死我。”

    谈绍安才是那位暗中给凌河递纸条泄密的,而其余四人,严小刀深信这其中财势通达的简老板扮演的是与梁通相似的角色,富可敌国的商业王朝背后,一定是长期合伙的狼狈为奸与肆无忌惮的利益寻租。

    当晚不久,慈善拍卖会就在波澜不惊的气氛中圆满结束,各界达到和谐大一统。

    会场清场曲终人散,严小刀偶然一瞥,就发现散场人群中一位身扛摄像器材的媒体记者挺眼熟。

    那人匆匆擦肩而过,可能也发觉被严总认出来了,暗度陈仓地打了个眼色,快速消失。

    严小刀想起来了,这是薛队长手下一位便衣,前几天去锦绣皇庭追击郭兆斌时,他见过这位便衣警员简董事长看来真有麻烦了。

    简铭勋拄拐蹒跚走出会场,微胖的面孔上堆满谦逊笑容,与各界头面人物一一握手致谢。这人远看像个半高不矮的冬瓜,脸型和身形都恰到好处地诠释着“敦实憨厚”这四字,一看就像个老实人。

    身着藏蓝色天鹅绒西装的凌河,现身简董事长面前,伸出右手。

    简铭勋被这一片耀眼蓝色激得手脚抖动,心神不宁导致眼花,以为眼前是一座由蓝色丝绒表盒堆积而成的大山挡住他的去路,吓得他的瘸腿更弯了

    严小刀终于明白,凌河今天把这只表盒几乎“穿”在身上。

    两人握手,凌河点头致意“简董事长,我们又见面了,这么多年,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简铭勋沙哑地说,“感谢凌先生和严总光临捧场,感谢。”

    凌河说“改日有空再亲自登门拜访简董事长,故人叙旧。”

    简铭勋见过大风大浪很有风度,认命似的点头“好,改日一定与凌先生相邀叙旧。”

    凌河笑得泰然自若“我等着简董事长的邀约。

    “另外,严总拿出来竞拍的那块瑞士表,您也不必归还,您自行保留收藏,欣赏把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美河

    周五愉快 :

    第106章 英俊骑手

    第一百零六章英俊骑手

    当晚凌河同小刀回家时心情不错, 并未受到某些事情影响, 驾车途中轻吹着动听的口哨,一路哼着严小刀听不懂的德州乡村音乐。

    凌河说“你拍付的那两套西装, 周一上班, 咱俩一人穿一套。”

    严小刀笑着抚摸凌先生的大腿“太明显了吧这是结婚么。”

    凌河反问“不敢来吗”

    严小刀一拍凌河大腿“结啊”

    两人各自心里一动,沉默, 开始盘算某些繁杂冗赘让人操心但又确实很必要的事情。

    严小刀透过前窗望不尽的车流灯影,忍不住说“麦先生去世之前找过我,就是那次你跟我发脾气吵架, 他其实是想向我交待一些内情真相作为遗言,并且留给我一块手表, 手表和表盒都跟你的这块表是同一品牌,类似的款式。”

    凌河挑眉瞅了他一眼“哦。”

    严小刀看凌河并不生气“所以这块表算是你们每人身上拥有的一件收藏品, 也可以说是一件证物么你就这样把表盒交给简铭勋,他万一销毁证物你怎么办”

    凌河从容不迫笑道“他不会销毁证物,没用,他抹不掉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简铭勋一定知晓梁通现在的尴尬处境,十面埋伏走投无路, 他撑不住几天就会去找鲍局长投诚自首,我白送给他一件自首的证物,助他立功减刑,将来少坐几年大牢没准还能活着出来,他应当感激我,呵呵呵。”

    严小刀非常佩服凌河, 凌河有时候就像一个刀不入油盐喂不进百毒都弄不死的妖物,而且很有耐性,不介意蛰伏伺机许多年,从精神上先折磨碾压对手,直至对方崩溃失禁,绝不轻饶放过。

    严小刀追问“这手表里面到底有没有机关藏了什么东西”

    凌河瞅他一眼“没有机关,这就是一件龌龊恶心的信物。”

    凌河说话时下意识掏进怀中,抚摸胸口的子弹壳挂坠。价钱分毫不值什么,但他喜欢。

    情感的信物有很多种,有些表达着两情相悦,有些暗示了强取豪夺,还有一些传达着身居高位的人物对待鼓掌上的娈宠的轻蔑与狎昵,一个“表”字就在麦允良们的身躯上盖上了永生洗不掉的烙印。

    只有凌河的这块表是崭新崭新的,他就没有用过。

    凌河自从僭职宝鼎集团的总监,更有了充分合理的理由,定期造访严总的家,每周至少过来晃悠三趟。

    这样一位自称单身并且父母远在国外的年轻男下属,时不时跑来蹭饭蹭床,这没毛病啊当然,晚上不能总是勾肩搭背堂而皇之地进入主卧室。通常都是凌河睡到客房,半夜三更严小刀赤着脚悄悄溜过去,凌晨再依依不舍地从一个热被窝里分开,溜回自己房间。

    凌河每晚过来严宅,吃得滚瓜肚圆一脸饕足之相,明明是“借宿”,却比主子大爷还牛逼。严小刀觉着自己他妈的简直就是白送上门的肥美猎物可是,他偏偏就是迷恋凌河每次吃饱之后,长发散乱在床铺上色无边的浪荡表情,特别的浪

    凌河在厨房里开始反客为主,他向严氏坦白“阿姨,我会做饭。

    “您不用忙了。

    “您就坐饭桌上等着吧。”

    严氏苦命操心劳碌了大半辈子,确实都还没听见过有人跟她讲,你不用忙了,你就在饭桌上等着吃吧她的小刀啥时候对她说过,妈您就坐桌上等着吃吧

    凌河表达温存体贴的时候,一身水滑的皮毛儿是很顺溜的,不动声色既能人见人爱。凌先生但凡动了声色,恐怕就要大杀四方尸横遍野,唯独安安静静站在厨房里做事时最妙,低头时发辫垂下,美不胜收。

    凌河担心严氏吃不惯西餐口味,盘算了一下,选择了最近刚学的几样鲁菜海鲜油烹大虾,糟溜鱼片,翡翠虾球,蟹膏烧麦。

    严氏偏不在桌边坐着,偏要凑得眼眉前观赏厨房里这道风景,而且转来转去,换了好几个位置角度。凌河一边埋头剁虾蓉,一边心里好笑,这当妈的怎么跟儿子一个毛病围着我转圈干什么我也知道我好看,您这么爱看我

    严氏用擦灶台来掩饰心情,擦着擦着默默地将这块抹布展开,恍然大悟“这不是你的一件衣服吗咳,真糟蹋东西啊孩子”

    凌河笑道“没事,衣服被洗衣机绞坏了。”

    衣服是被您儿子在床上发疯一双铁手撕坏的,凌河吐槽。

    “你是不是就这一两件衣服,一件白色的、一件灰色的换着穿都穿坏了你上班还穿啥么”严氏关心地追问,“小凌,我出去帮你买几件新衣服”

    凌河笑得动人,心里隐约涌出暖意和感激“真不用,我有二十件白色的,二十件灰色的。”

    “”严氏以为凌河开玩笑逗她呢,现在年轻人可真会玩儿。

    凌河捏手工虾球,严氏实心实意地也帮他捏虾球,垂着眼说“小河,你这么喜欢过来我家吃饭啊”

    凌河点头“您做的饭好吃。”

    称呼从“小凌”变成“小河”,一字之差就是柳暗花明,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严氏又问“小河,你这么喜欢来我家睡觉啊”

    “”凌河下意识就点头了,然而觉着“您家的床睡得舒服”这种回答实在太蠢了,掉智商,随机应变道“您家离公司特近,我上班方便,晚上加班回来睡觉也方便。我总是上门叨扰,您别嫌弃我。”

    “怎么会嫌弃我高兴啊。”严氏觉着自己笑得太热情洋溢了,又开始低眉敛目叠那块破衣服抹布,凌河眼见着严妈把抹布叠出花儿来。

    严氏又含蓄地问“你觉着,我们家小刀,他人怎么样”

    凌河由衷地说“严总人很好。”

    凌河认为这句“很好”无法恰当描述他对小刀的三万英尺高度的钟情,又补充一句“他真的很好,很好。”

    “咳”严氏遽然松一口气,“你觉着他好就成我们小刀又善良又孝顺,对待身边人都是真心实意,我就是怕,你,咳你觉着住在我们家里挺好的”

    “挺好。”凌河在脑子里拐着弯分析严氏欲言又止背后的真实表达,很聪明地分析出几种可能性,哪一种都很可笑。

    他深刻怀疑严妈“中毒”了,要么是杨喜峰那小兔崽子口里念叨“二主子”、“大妖精”,不慎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要么就是江湖上关于狐狸精卖身上位,一举夺取副总裁位份瓜分集团财产之类的传言,七拐八弯传到严氏这里。

    要么就是昨晚俩人动静太大,他把小刀逼出了大功率低音炮的叫床声小刀性格爽快不在乎,但是这立体声音箱似的粗暴音效,严氏隔着墙都能听见了。

    凌河正愁没人能帮他参谋,操着很厚的脸皮问“阿姨,严总平时最爱什么我是说,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物件,我可以送他的”

    严氏挑起两弯细致的眉毛,认真地帮他参谋“他喜欢刀么,男孩子玩儿的那些东西他喜欢招揽朋友一起喝酒,最爱人多热闹平时在家里跟兄弟们打打麻将,或者出去骑马打球他这人又不挑剔,你送什么他肯定都喜欢呀。”

    凌河盯着严氏左手上的纯金大戒指,小刀会喜欢这种纯金戒指吗会不会太俗气了还是应当顺应主流,买姚秘书手上戴的那种,白金镶钻的鸽子蛋吧

    当晚是一顿舒心清口浓淡相宜的鲁菜海鲜,让严氏赞不绝口。

    严氏面对小刀,难免仍怀有养母的尴尬心境,哪敢对小刀的私事随意置喙、横加干涉她不敢。但当妈的都心疼自家孩子,又希望老有所靠,就生怕小刀将来吃亏了被人骗了或者没人照顾。

    小河挺好的,小河多好啊,漂亮,学历高,还会做饭照顾人。

    别以为乡下人见识浅,严氏都亲眼见过。

    郊县农村遍地大龄剩男,还有媳妇受不住穷跑掉了的守活寡的汉子,单身的小伙子可富余了。房前玉米地,房后黄土坡,坐卧天地之间,啥事情没见过

    在庄稼收获的季节,下地掰玉米棒子都能从密杆子堆里掰出一对“二人转”出来。

    两个小伙子各自赶着羊群去后山放羊,到了晌晚,两拨羊都回来了,那俩人还没回来,家人着急了往山上找,抓住两个光屁股的,这种事儿可逗了。

    城里人还偷摸搞事地看片子,俺们乡下人不看片子,俺们都看实景

    严氏额外炖了一大锅好汤,盛了一碗,自然而然地递给她宝贝儿子“当归山药猪腰子汤,你多喝,这个补肾的,必须都喝啦”

    严小刀脸不红心不跳的,顺手就盛了一碗给凌先生“你也多喝。”

    凌河很捧场地喝光三大碗猪腰子汤。

    严总当晚就感受到这三大碗猪腰子汤的威力,果然正长身体的小子喝完这口汤就威武雄壮血脉偾张。他自食其果,这一宿被枕边人喂了个滚瓜肚圆,腰以下部位都填满了凌河以那三大碗汤发功泄出的yu火他大爷的,以后在饭桌上绝对不敢给凌先生劝酒劝菜。

    随后这个周末,严总闲暇无事,有心犒劳他手下勤劳加班拼搏业绩成绩的凌总监,领着凌河去郊区骑马散心就是找个借口约会。

    这是河清海晏景色壮丽的临湾地区唯一一处高级马场。自从上面政策收紧,公款客户都不敢来了,好几家马场和高尔夫球场都被迫易主换名、改弦更张。这里是仅剩的一家,还在惨淡地经营。

    两人在更衣间换装,就磕牙打屁寻开心地耽误半天。也是双方性格使然,干什么都好似掐架一样互不相让,动手动脚动嘴却都分明是一种,互相享受你来我往的情趣,乐此不疲。

    两人都穿了深蓝色双排扣上装和白色马裤,同样的英武帅气。

    白色裤子勾勒体态身材,严小刀用刀子一样的眼神不断瞟着凌先生两腿之间显形的部位“啧,昨晚上猪腰子的威力还没挥发出去”

    “帮我,再来”凌河认为严先生这就纯属菊部发痒、嘴欠求睡。

    严小刀眯起双目,露出险恶的眼神“你不累啊”

    凌河反问“你累了”

    严小刀折叠起一根马鞭,一鞭子打向凌河臀部,挥臂手势很猛,雷声大雨点小地轻轻落下。

    凌河淡定地对服务生小哥吩咐“帮我把那根马鞭包装起来,临走一起结账。”

    “我操,你敢”严小刀猛醒后骂了一句。

    我有什么不敢凌河笑出促狭的精光,眼神就没离开过小刀的身影。小刀刚一转身去扛马具,凌河冷笑了一句“怪不得一直不敢转身给我看。”

    严小刀后脊梁一激灵,快要炸毛了。

    这条毒蛇现在不朝他喷毒了,但尖牙利嘴的基本功还在,功力绝没有减弱。凌河这张嘴只是换了一种相处模式“照顾”着他,时不时地仍然让他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凌河是品评紧身马裤裹出的臀部形状。严小刀身材很好,肌肉精健结实但并不粗蛮壮硕,手感和做那事时臀部的肉感都恰到好处,也会让人上瘾。

    睡过这样的尤物,对其他类型的男人再也看不上眼。

    严小刀昂首阔步,粗声说道“怎么着,我还不敢给你看么”

    凌河笑纳“真是秀色可餐,晚饭我可以少吃两大碗面。”

    严小刀很浪地大笑,没什么可羞臊的,就是喜欢这个人。

    二人并肩走向马场,心情呼应着晴朗的天色。这座城就像北方许多城市那样,一蹴而就就进入到火热的夏季,艳阳高照,热浪直往裸露的皮肤上扑。

    他们用帽檐遮挡艳阳,压住视线,却同时注意到了老熟人。

    很凑巧,他们自慈善晚会之后,竟然再次见到简铭勋简董事长。

    简铭勋请了几位老总过来骑马散心,生意伙伴之间私人小聚。严小刀放眼一看,受邀的就是慈善晚会捧场最为热烈、出血最多的几位大客户。他记起去年,简老板在慈善晚宴之后也搞过私人聚会,他和戚爷都在受邀之列,在度假村打高尔夫球,那时候双方感情相当热络。

    今年的马场聚会,简铭勋根本就没邀请他。

    可以说是不愿见,也可以说是不敢见。

    严小刀拎着马鞭子,遥遥地对简董事长挥了手,打个招呼,然后招呼凌河骑马“咱们玩咱们的”

    凌河看都懒得看简老板一眼,潇洒地踩蹬上鞍。马儿似乎也对背上驮的人很有感觉,轻快地奔跑。

    俩人一前一后,策马散步兜风。严小刀一开始略微失望,原来凌河擅长骑马,这事用不着他教授了。他随后又开始悠闲地欣赏身边人在马上飘逸挺拔的身姿,凌河极少穿正装,金属双排扣和雪白马裤的影子像印照片一样烙印在他眼膜上,足够他回味很久。

    简铭勋身有残疾,本来就不适合骑马。

    他也够大方的,掏钱签单邀请生意伙伴过来消遣,伺候那些人玩儿得不亦乐乎,他自己却根本骑不上去。他就只能坐在遮阳凉棚底下的暗色阴影中,面无表情地旁观别人家的精彩热闹。

    心甘情愿地做看台上很守规矩的一位“观众”,还是一位身家丰厚的观众,为旁人做嫁衣裳,送钱输血,这份职业,他简大老板已经僭行多年了

    有人过来寒暄时,简铭勋就笑呵呵地搭腔,笑得一如既往和煦而亲切,胖墩墩的身材坐在那儿,活像一尊大肚开怀的笑脸弥勒。

    然而,对方刚一转身,既脆且薄的蛋壳质地的笑容,即刻就从脸上消失了,简大老板重新陷入木然阴郁。

    简铭勋觉着,严小刀和凌河今天就是故意在他面前招摇亮相,他走到哪这俩人就黏到哪,穷追不舍如影随形,就是逼得他没处躲没处掩藏

    简铭勋拄着拐杖站起来了,示意身边那两个随身保镖“扶我骑一次马”

    保镖一愣,都没好意思说出来,老板您这小儿麻痹的腿脚,您骑马还是马骑您

    简铭勋脸色阴郁,强烈的情绪驱使着他在极其有限的行动能力之上,试图拔份儿逞强。也是压抑得太久了,他愤然地扔掉拐杖,双手扒住一匹马的马鞍。

    那匹马将乌黑的玻璃眼球略微一转,察觉来者不善,先就原地倒步转起圈来,徐徐地把马i股往后转,就是不想让简董事长上来。

    俩保镖一左一右架着他胳膊,简铭勋使了半天劲愣是骑不上去,两手都抖了。

    保镖低声劝“算了,您休息一下。”

    简铭勋僵硬地说“我怎么就不能骑马你们耻笑我残废吗”

    简董事长极少用这种粗暴的口气质问别人。

    保镖垂着头赔笑“马脾气烈,容易伤人。”

    简铭勋粗喘着感叹“脾气烈也就骑这一回,以后恐怕都没机会了我瘸了就不能骑马”

    一群下属和保镖像练托举一样,高高举起这沉甸甸且左摇右晃的一大袋子土豆,终于把简董事长摆在马鞍子上。的光线直直刺入瞳孔,大地化作白茫茫一片虚无,泛出反噬的强光,刺痛灵魂深处,简铭勋在马上仰天长叹

    简老板就在前两天收到薛队长私下传递的讯息,阴不阴阳不阳地,向他问候,邀他喝茶。

    薛队长办事很客气了,没有搞突然袭击让他猝不及防,但显然已经张开大网,布下重重阵势。

    刚才就在马场大门外,如果稍加甄别,就能发现有一辆身份不详的轿车停靠那里,悄没生息地盯梢,车里人长得就像便衣条子。简铭勋最近走到哪,都能察觉到跟随照顾他的“尾巴”。

    简氏大老板在本地德高望重,身兼数职,就是一尊满面贴金的弥勒大佛爷,头顶一圈灿烂的佛光。这尊笑面弥勒佛,假若也被揭下假皮金面,撬开牢固的基座,被推倒砸翻了,整个临湾新区上上下下都要颜面无光但凡调查消息放出,得有多少领导匆匆忙忙指挥撤下挂在各处的合影照片,又得有多少单位狼狈不堪地抹掉门楣上镶嵌的金匾题字,涂掉赞助商铜牌上这显赫的姓氏

    薛队长提前对各方面事先打好招呼,让市府高层点头默许这样的收网抓捕。

    夜叉无事不敲门,敲门就是敲响丧钟。

    随即,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严总在紫云楼请几位合伙人吃饭。

    这些老朋友凌先生都不熟,因此凌河就没来。严总自己做东,宴请了一桌鱼虾海鲜。严小刀喝得眼眶略微发红,眼带湿气,其实没醉,脑子还提溜清醒着。

    聚会散场之后,车子是不合适自驾了,严小刀心怀旖旎,一路往楼下车库晃荡,一路打电话“喝高了,过来接我。”

    凌河声音优雅“腰都喝软了”

    “嗯”严小刀哼了一声,嗓音下沉着故意勾人心坎。他跟爱人撒娇也就撒到这个程度。

    凌河说“原地等我,我过来qiang暴你。”

    严小刀嘲讽“你一晚上在家就琢磨这个”

    凌河回敬“我一晚上在家养精蓄锐。”

    严小刀笑骂“妈的,欠收拾”

    严小刀在地库的楼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刚刚转过楼梯把角,琐碎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丛黑影逼到他眼前。两个保镖模样打扮的人,挡住他的路。

    “打扰您,严总,我们老板请您上楼喝茶聊聊,希望您能赏光。”对方点了个头。

    “你们老板”严小刀蹙眉,右手按住腹部肋侧,手指摸到衣料里面的刀锋,这是个暗暗戒备的姿态。

    那俩人低声告知“我们简董事长。”

    严小刀恍悟,这家紫云楼餐厅隔壁就是佰悦中庭酒店,正是简氏旗下的酒店品牌,简老板的地盘。他上回来到这个地方,还是很久以前,在紫云楼请几位相熟的警员吃饭聊天,牵出十五年前的旧案,随后又在这栋佰悦酒店楼上跟踪偷窥到简家叔嫂相盗的丢人丑事。

    今天又是在这个地方,简董事长找他喝茶聊天。这人却不愿意光明正大地邀约,也不敢青天白日下聚会,专门憋在黑灯瞎火的地下车库里,拦截他回家的去路。

    严小刀低头想给凌河发个短信。

    那两名保镖迅速阻止他“严总”

    “我跟家人打个招呼,怎么着”严小刀微露怒容,“你们还敢劫持我吗”

    两名保镖就是想劫持他,但又有自知之明打不过严总,于是以撒赖的架势既不动手也不让路,在楼道拐角左右夹击,关门一堵。

    严小刀也不怕事,点头“你们俩带路吧。”

    严小刀踏上由织锦地毯铺就的豪华酒店走廊,灯下地毯的华美纹路依旧,心情却早已不是当初。一切的故事仿佛在他面前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最终回到这个令人心惊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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