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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 第34节

作者:香小陌 字数:21591 更新:2021-12-31 08:45:51

    燕城的首席俱乐部,与二环路内真正的皇城遥相呼应,却比真正的皇城更加门庭若市、车马繁华。这原本是私人老板建造的一座民间皇城,它却好像一块拥有巨大吸引力的黑色磁石,将方圆百里之内身家最为显赫的达官贵戚与商贾红人们牢牢地吸附在周围。

    这些人物围绕着黑色磁石,交织成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迷网,其间又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脉络,悄悄撕开迷网的一处缺口,通往黑色漩涡隐秘的中心地带

    郭兆斌这个嫌凶,就像一颗投湖的石子,慌不择路投入了湖心怪兽的庇护,瞬间就消失在深不可测的波纹中。

    严小刀和凌河只迟到了几分钟,从出租车上下来,锦绣皇庭恰在这个时间从不同方向往天空上喷射出艳紫色灯光。无数条灯柱以严整的步调奏出灯光乐章,丝毫不掩饰这里与众不同的豪气与奢华。

    跟这样的皇家气派相比,他们临湾的著名会所“雨润天堂”,简直就是农村二人转草台班子。

    薛谦在电话里汇报“局座,我们预备强攻。”

    鲍正威说“没有其它途径了”

    薛谦说“刚才让两个便衣过去探路,生脸根本不让进,门口很多保安严阵以待,可能持有枪械,恐怕需要硬闯了。”

    鲍正威道“你看着办吧,你全权决定。”

    薛谦说“我们的车围住了所有出口,人手是够的,但是我估计不出半个小时,咱们的同行大队人马听见这动静肯定得赶过来。”

    鲍正威平静地说“成,老子给你一个小时,你给我抓紧喽。这一个小时,我亲自去跟上面人打招呼沟通,出什么事我给你兜着,你就负责抓人尽量不要有事故。”

    薛谦说“明白。”

    背后还有鲍局长给他兜着事,薛队长就荤素不忌了。

    薛谦回头瞅见严小刀和凌河“你们二位先退后吧,暂时回避以免误伤,戳这儿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

    严小刀垂下眼睫踱步过来,低声说“薛队长,您进不去,我进得去。”

    薛谦“你怎么进”

    严小刀右手半握成拳,手放在嘴边遮住表情“俱乐部是会员制,出示金卡还得刷脸,他们会核对金卡和驾照照片。”

    凌河上前一步,手肘搭在严小刀肩膀上“严总是锦绣皇庭的老主顾,刷脸就能进。”

    严小刀难得甩给凌先生一记白眼你别闹。

    薛谦说“里面有防备,比较危险。”

    严小刀心里很有数“我一个老客户,就从正门大大方方进去,对方能把我怎么样谁都知道这是梁董事长家的产业,开门正大光明做生意的,他们能直接把我砍了不会。”

    他们聚齐在薛队长车内悄然商议,也恰在这时,更多的车辆相约而至,组成一个车队,满眼皆是豪车或深色高档房车,一辆又一辆依序驶入会所的停车场。

    这一天太巧了,正是锦绣皇庭一年冬夏两度的圈内商务年会,在这座宫殿里拉开富丽堂皇的大幕。夜色缓缓降临在城市上空,紫色浓雾中现出一艘巨舰最真实的形貌。

    从豪车和房车下来的这一大拨人,并不是设想中肠肥脑满的豪商富贾或者道貌岸然的官员干部。下车的这一群善男信女,一个个或高大英俊,或长身玉立,踏入锦绣皇庭的大门,巧笑嫣然着投入巨舰的怀抱

    “今天晚上可能有大戏上演,这些美人儿应当是提前进去各就各位了,宾客随后到场。”严小刀给薛队长介绍这里面的门道。他面色严肃一板一眼,冷不丁地瞟了凌河一眼,发现凌先生的神色比他更要严峻。

    凌河说“我们分头进去,一定掘地三尺把这个郭兆斌挖出来。”

    严小刀问“你怎么进得去”

    凌河以眼色示意远处灯红酒绿的夜色中,那一群鱼贯而入闪闪放光的鲜润肉体。那些人不久之后就要在豪掷千金的贵客面前,排着队一个一个剥下光鲜亮丽的外壳,填塞豪商贵戚们永无止境的色欲与野心。

    凌河眼含轻蔑“我够不上美人儿那一群残花败柳乌合之众都能进得去,我进不去”

    没时间啰嗦了,他们只有一个小时。

    在薛队长设置的这个包围圈之外,随时会有另一拨更加兵强马壮的队伍将他们围堵。为了不让薛队长的人马陷入一场预料之内可能发生的火并,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只要抓住正主,就可以全身而退,假若抓不住正主,未经协调跨区办案今天麻烦就大了。

    薛谦捏了严小刀的肩膀“你放心,我在外面顶着,你随时给消息我们就攻进去。”

    这人又在车厢暗处递给严小刀一只“枪是我的,你觉着你需要吗”

    这确实是莫大的信任,严小刀把枪推回“谢了,薛队长,我还真用不着这个。使枪我不擅长,怕万一走火了你替我背锅,这就不适合了。”

    严小刀再一回头,凌河竟然已经不在身边,夜风中回旋着一阵悠长的薄荷糖的气息。

    他原本想把这人摁住,不准踏入险境

    锦绣皇庭的停车场由加密的系统设备加持,闲杂人等的车一律开不进去。每一辆车都挂着停车证,趴在专门的停车位上,一个号码一辆车。

    修长的影子溜过墙边,正脸躲开摄像头的扫描。

    凌河觉着脑袋侧面仍然发疼,一跳一跳,抽筋似的。郭兆斌那混账差点把他头皮扯下一块,给他头顶上开个“天窗”他一声不响地走在地库里,潜心寻觅他的猎物会员金卡。

    一辆惹眼的红色小跑划出一道轻佻的弧线,就在凌河眼皮底下滑入专属停车位。车窗内的侧颜一闪而过,灯光勾勒出一位神态倨傲且非常英俊的洋鬼子是真洋鬼子。

    外籍男子停车之后,特意翻开头顶的车载镜子,往脸上补涂一些妖娆的粉妆。

    这人也不知是谁花钱请来的,面貌身材确实不错,看来最近燕城圈内流行浑身带毛的西洋口味。

    洋鬼子拿过手包,车门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就打开了。一记手刀重重砸上后颈,这人颈间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道丧失知觉晕在车座上

    洋鬼子随即也尝到了一招“老汉推车”,被折叠着塞进后座。凌先生代替车主坐到驾驶位上,再次翻开车载镜子,顺手捡起手包,拿出一根眉笔依着对方的妆容,对眉峰眉尾略加修饰。两道黑色带金的眼线勾出一双碧眼,眼尾上挑,挑出几分妖气。他其实很厌恶描成这样,偶尔不得已为之。

    他回头再瞅一眼洋鬼子的发型,用头绳给自己一头长发也做了一番手脚

    燕城里这些身价最高的鲜鱼儿,争先恐后玩接力赛一般,扑通扑通跳进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肉林酒池。

    黑发碧眼的凌先生步履优雅,在无数灯柱喷发出的强烈光芒中,像一只行走的妖孽,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大堂经理仔细查看出入证件,凌河以一口流利的法语向经理打招呼,气定神闲地攀谈。

    他的发型如假包换,与证件照片上的黑发法籍男模完全一样,脑后挑出窄窄的一束头发,和金色发绳一起编成三股细辫,其余发丝垂在肩上。原本水墨风格的清淡眉眼,刻意勾画出妖王气质。

    凌先生又飙了几句充满诗情画意的法语,大堂经理似懂非懂,其实一句都没听懂,抬手让他进去了。

    经理凭借多年经验认为,如此倾城的混血面孔,不用问,肯定是锦绣皇庭的人物,城里没有第二家会所能盛得下这么漂亮的一条鱼。这样英俊的男人一定是出来做公关的,他倘若不卖,都对不起爹妈把他生得这么好看。

    严小刀紧跟一步就上了门前红毯。这红毯他不是第一回走,这地方从里到外都洇出醇正浓烈的奢靡气息,故地重游,心态却和以前江湖浪子的逍遥快活大相径庭。

    他踏入的是梁通的地盘,今晚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递上金卡,神情自若。他这张入门的会员证,就是锦绣的少东家梁有晖给他的,所以他还是一位高级别的。那时候他跟梁有晖时常来往,凑成一群狐朋狗友,随性而潇洒。这种事绝对不能在凌河面前抖落,那是个醋缸。

    严小刀含蓄地对经理一点头,经理探询着问“严总,您今天光临,是要找”

    是要找谁严小刀其实也没想好外交辞令,准备临场挥洒他的个人魅力蒙混过关,恰在这时,身后冒出他极为熟悉的醇美声音“严先生”

    严小刀猛一回头,身着水晶鱼尾裙的美丽大方的姑娘站在他面前。

    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姑娘估摸着快要思念成殇,也十分意外,双眸情谊闪烁动人。

    值班经理拥有一套唱戏变脸的绝技,瞬间就换成另一副笑模样,少了三分恭敬谄媚,多了几分不太稳重的调笑意味“诶苏小姐你才来啊快进去呗都等着呢”

    也是多年的默契养成,严小刀顺势就伸出自己右胳膊肘,苏小姐笑靥动人亦顺势挽上他,配合毫无破绽天衣无缝值班经理从前就见过这一对男女出入同一间包房过夜,因此毫不起疑,上赶着拍了一句马屁“严总,咱们苏小姐可是越来越美,越来越讨人喜欢啦”

    严小刀快速塞给经理一卷纸币,堵住对方絮絮叨叨的嘴巴。他挽着苏小姐,风度翩翩地走过恢弘的水晶大厅,在一群拖着雉鸡尾巴的禽类中间穿梭而过,偶尔跟谁打个招呼。

    避开周围纷纷扰扰的耳目,苏小姐收起职业化的甜腻笑容,姿势还紧贴着但脸色沉静“小刀,你怎么来啦”

    一声“小刀”暴露了无比熟稔的内情,严小刀与苏小姐认识八年了。

    这份默契也已经八年。两人相识时严小刀二十岁,苏小姐十七岁。

    两人皆面目如常不动声色,以唇语和眼神交谈。严小刀说“好久没来,听说今天有大场面,我过来瞧瞧。你呢”

    苏小姐坦白道“今晚是一年一度锦绣繁花酒会,梁氏牵头做东,很多人都要来,所以请了我们几位姐妹过来招呼。”

    严小刀“梁董事长会出现吗”

    苏小姐“这个不好说,也许晚上露面招待那些贵客。”

    严小刀“梁有晖呢,他来吗”

    苏小姐嫣然一笑“梁少肯定来啊,他哪一年不露面喝酒点菜”

    严小刀嚼了一下后牙,他可不希望那位阴晴不定深藏不露的梁董事长突然杀出来搅局,但寄希望于能撞见梁少东家,有些事情就好办了。如今某些情况不一样了,梁有晖还敢来这种地方花天酒地,还敢“点菜”这小子真不怕被警棍捅出他的花花肠子。

    严小刀突然凑近苏小姐耳侧。

    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亲吻姑娘的耳垂。他不假思索地说“苏晴,我有一件很棘手的事,你帮我个忙帮我找到照片上这个人”

    他们要找的那位斌总,此时堂而皇之就滞留在位于宫殿顶层的大办公室内。

    郭兆斌认为,只要他踏进锦绣皇庭,就好比钻进了一个大号的保险箱,有吃有喝还有成群结队的姑娘伺候,可以尽情地嫖赌享乐。

    这地方最安全,谁敢进来抓他

    临湾分局的那位刑警队长有胆量到这种地方抓人警服不想穿了。

    郭兆斌安顿下来,嚼着点心,这才拨通梁董事长的电话“梁老板,我现在在您办公室呐。”

    梁通十分莫名,问话言简意赅“你在哪个办公室”

    郭兆斌腆着肚子一乐“就在您开的这间窑子的办公室啊锦绣皇庭嘛哈哈”

    梁通被这小子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弄得略微尴尬。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懂得情绪内敛、讲话含蓄,就没见过如此言语粗俗信口开河的,简直没一丁点眼色。

    梁通的话音与其人面孔一样没有波澜,令人捉摸不透“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咳来你这儿避一避呗。”郭兆斌一拍大腿,“隔壁公安局的那位薛大队长,你们怎么上回没直接把他绑了,或者做了那小子抓着我一个事,撒丫子追过来了,追得老子没处躲啊”

    “”梁通脸色慢慢地不对劲,“你什么意思薛谦为什么追你,你干什么了惹到那个夜叉”

    郭兆斌臊眉耷眼嘟囔一句“几年前背的命案,您知道的,那个不懂规矩又脾气死犟的陆警官这事本来已经过去了,薛谦和严逍一直死咬着我不放,想要抓我。”

    梁通“”

    郭兆斌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被人随时拎出来指哪打哪的一杆枪,平日为虎作伥嚣张惯了,口没遮拦且无法无天。他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所以他确实不需要掩饰和遮拦,不需要有法律和青天的意识,他脑子里只需要认清楚和靠紧了身后的大老虎就够了。

    但是梁通不笨不傻,深谙江湖的深浅,骤然听到“陆警官”三字已是面色大变“你犯的命案你跑我这里躲你的命案跟我有关系你现在立刻离开。”

    “呦,干什么,干什么啊,梁老板我庭舅舅让我来您这儿避一避,怎么着”郭兆斌反诘梁通,“三年前那件事,跟您没关系老子忒么都是帮谁擦屁股做黑活儿”

    梁通的面色一黑到底,就像青天白日之下被一口不干不净的铁锅扣他脸上,这锅甩都甩不开

    今天偏巧不是普通日程,是商界会面联络感情的大场面,莺歌燕舞觥筹交错,这其间看不见的地方竟然埋伏着剑拔弩张的危机。梁董事长此时衣冠楚楚,发型一丝不苟,就乘坐着他那辆黑色防弹专车,车子距离锦绣皇庭只有区区两公里了他当然是前来出席酒会应酬宾客的

    他可不是准备过来“接应”这个通缉嫌犯的。

    梁通的一张脸细瘦矍铄,毫无表情,唯独眼角和唇边绷出几道富有张力的纹路。他凭借城府和经验都察觉今日出行恐怕不吉,突然吩咐他的司机“先别过去,原地兜几个圈子。”

    此时的郭兆斌,坐在属于梁董事长的办公椅上,面对一张半弧形的桃花芯木大办公桌。这人双腿架在桌上不停抖擞,抖掉隐隐的心虚不安,虚张声势道“梁老板,我有难您不管我,咱做事别不仗义啊我庭舅让我过来的,一条船上的兄弟,我不找您我找谁”

    你庭舅个屁梁通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是当初认得一个干亲,一口一个“舅舅”就能唬着人了。

    “行了你。”梁通不耐烦地打断,冷冷地问,“薛谦现在在哪严逍在哪他们进去了”

    郭兆斌收敛些气焰,低声恳求“薛谦把您家的窑子包围了,就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梁老板您路子广,找人跟他疏通疏通,成吗严逍我不知道这人在哪。”

    梁通此时若是年老体衰或者有心脏病血压高,指不定被这畜生气得当场昏厥。

    一个蠢猪一样的队友把狼招来了,而且是一大群凶狠的狼。

    薛谦带领大队人马此时就堵在他的锦绣皇庭的大门口。

    他现在恐怕都没机会再把这头猪队友撵出门去,怎么办

    其实也不能埋怨郭兆斌太蠢,这人只是以往常的经验常理推测,首先,薛队长就应当知难而退不敢跨省追进燕城,其次,即便来了,也是可以用利害关系说服对方退走。圈里不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没想到这回杀来的群狼也不走寻常路数。

    梁通在他如同仪器一样精密的头脑中思忖对策的同时,郭兆斌翘着双脚随手拿起遥控器,点开墙上的屏幕。

    梁董事长办公室整整一面墙上,是二十四宫格的监控屏幕,随时监视宫殿每一个重要角落。郭兆斌走马观花扫了一遍,视线突然凝固在某一块视频上。

    左下角屏幕显示的是二楼餐厅附近。他赫然瞄到那个长发披肩身形修长的身影,男人的发梢轻轻扬起这不就是凌公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各路聚齐

    看文愉快 :

    第96章 龙凤呈祥

    第九十六章龙凤呈祥

    郭兆斌盯着监控里若无其事闲逛实为四处探查找人的凌河, 按铃叫来锦绣皇庭的保安头目, 指着屏幕画面“这条大鲜鱼儿,有人看上了想要他, 先去把他抓了, 今晚没准能上一道大菜”

    保安头目面露迟疑,戳着没动。郭兆斌又不是锦绣皇庭的大老板, 果然山中老虎不在,猴子也敢假充门面颐指气使

    梁通在电话里警惕地追问“你要抓谁”

    “那个姓凌的小子,他也进来了。”郭兆斌浑不吝地咧嘴一笑, 带着调笑意味,“百闻不如一见呵呵, 比妞儿都俊踏进了渔网,就别怪咱们收网了。”

    梁通几乎脱口而出, 混蛋,谁他妈跟你是“咱们”

    “你给我住手,这什么地方”梁通厉声阻止了,“这是我名下的产业,警察就守在外面, 你不要动凌河,别给我惹事。”

    郭兆斌心生不满,不是个滋味儿“梁老板,我算是听出来了,您这是摆明了瞧不上我,也不想给我舅的面子做生意赚钱发财的时候, 抱着团恨不得喊亲哥们亲大舅爷没有我庭舅在中间帮你牵线搭桥讲好话,你这家窑子当初能开得起来你他妈也早就被严打扫清夷为平地了这会儿出点小麻烦,就急不可耐想要开船甩人不仗义吧梁老板”

    梁通“”

    梁通气急败坏时反而不想说话,在通话中缄默,就是无声地忤逆这些人。

    他这样的红顶商人,政商两路通达,与权势互为寄生依附的共生共荣关系,已经不可能脱开这层大网,总归不愿明着得罪上面的红人儿,而庭爷现在就扮演这么个“红人儿”角色,以至于那厮的“干外甥”之流的阿猫阿狗都敢招摇过市。

    妈的,一个“舅舅”打算吃一辈子,出身卑贱的一个江湖混子就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什么东西无耻龌龊之极梁通从牙龈处磨出真实的恨意,被人捏住软肋而遭到威胁,确实不爽。

    偏偏这把火已经烧到他后脚跟上,麻烦甩都甩不掉了

    凌河走在触感很好的织锦地毯上,两侧壁灯从不同方向复制他的影子,再精准投射在地毯上。

    宫殿的路径四通八达,凌河的记忆力很好,从记忆的脉络中极力过滤掉已经走过的路径,在这座蜂巢一样错综复杂的大楼里仍然感到迟疑和迷惑。

    他也知道这栋宫殿里一定有很多摄像监控,他的脸早就在监控里露了相。

    不同风味的餐厅、酒吧,以迷幻奢华的灯光招揽着豪商贵客。这地方号称燕城头号会所,果然无论餐点菜肴还是“人肉”佳肴都汇集了各国风味。凌河从一间法式餐厅门前路过,余光瞟到门口菜单上列着的象屎咖啡,就这么巧,在飘着象屎咖啡香气的地方撞见了他想要偶遇的熟人。

    少东家梁有晖被几名公子哥簇拥着,勾肩搭背互相寒暄。梁少穿的低领紧身t恤,领口几乎咧嘴开到肚脐眼儿,亮片发胶在灯下放光。

    梁有晖是从后门地库进入会所。在后门把守望风的方副队长,立刻汇报了镇在前门辟邪的魔兽薛谦“队长,梁少开车进去了,看这人的表情和车速,就是过来消遣玩乐的,好像没有防备。”

    薛谦在对讲机里都没吭声。

    他吭声能说什么呢是打算拿梁有晖当“门卡”刷脸,当强攻的“云梯”、“盾牌”,还是直接劫走当作“人质”有些事,不愿为,不能为,薛谦现在不想听见梁有晖的名字,权当不认识这人。

    凌河此时就站在餐厅门边迎候梁有晖。

    说他是服务生,这长相实在惊动天地;说他是普通公关先生,凌河一双带毒的眼目不斜视,直勾勾地将梁大少从人群里单拎出来,笑得诱惑,分明透出老相好之间才有的亲密含意。几位公子哥不约而同误会了内情,哄笑着把梁有晖推到凌河面前。

    梁有晖见着凌公子都惊住了。黑金眼线夺魄,闪瞎了他的眼

    凌河顺水推舟就诱拐了太子爷,在灯火辉煌的走廊内搂着梁有晖招摇过市。

    在锦绣皇庭的大鱼池子里,黑金眼线就是对客人暗喻藏在衣服下面的黑色蕾丝内裤和黑色丝袜。当然,梁有晖可没这胆子往凌公子的下半身肖想,他在凌河面前就是小花猫见了豹纹大猫的老实巴交样儿。况且,他被这位艳光四射的公关先生陪衬得并不舒服,凌河的身高在他的视野里拥有某种侵略性和压迫感,他每次想要跟这位爷搭讪,都要被迫先偏过头再抬高成45度仰角,脖子都抽筋了。

    梁有晖纳闷“呀,你怎么来了”

    凌河笑吟吟的“过来看望你,你父亲不在吧”

    梁有晖脱口而出“希望别在啊,不是,我还没见着我爸。”

    凌河道“太好了。”

    梁有晖转念一想“小刀跟你一起来的小刀他人呢”

    凌河由衷一笑,善心地替对方着想“少爷,小刀在哪你先别管,我可以告诉你薛队长现在在哪,离你不远。”

    “啊”梁有晖被欢呼雀跃和心惊肉跳这两种奇妙的心情同时击中脑神经元,冷热相激烧得他一抖,欢喜的心思又伴随了无限扩大的心虚“我薛哥来啦他来扫黄的”

    梁有晖最近被他爸整天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追撵着,围追堵截没处躲藏,每天发几条撩骚的短信权当自慰,没想到他薛哥主动找上门来。

    “梁少爷,我有点事求你帮个忙,完事之后我告诉你薛队长在哪等着你。”凌河隐蔽在洗手间监控的死角处直入正题,“八楼以上那些房间怎么才能上去电梯间里那些楼层全部锁住了,把你的解锁磁卡给我还有,除了明面上那些出入口,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入路径”

    凌先生筹谋计划一件事,通常是走一步想三步。往前,是要找到郭兆斌的踪影;往后,要事先盘算假若郭兆斌慌不择路试图逃跑,或者他与小刀遇险被围需要撤退,他们的退路在哪里

    梁少爷偶尔聪明一回,警惕地问“你上楼干什么啊”

    “严小刀背着我过来这种地方,找他的红颜知己开房幽会,我去楼上包间捉奸,把你的磁卡给我。”脑回路一向奇葩的凌先生,随口甩出这样一个便宜不要钱的理由。

    凌河信口拈来这理由选得很妙,完全符合梁少的预期。在梁有晖简单坦率的心思里,只有这种理由恰如其分地解释了凌公子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和地点,贸然出现在锦绣皇庭。

    捉奸么,太合理了。

    苏晴轻捏着她的鱼尾裙摆,一阵优雅的香风从走廊上轻盈飘过。

    她裹着英伦梨花香水的味道,飘进一间传出男人讲话声音的办公室,办公室秘书正在跟梁董事长讲电话。秘书回头一见是苏小姐,掩住听筒打了个笑眯眯的眼色,苏小姐顺势坐到办公桌上。

    秘书在跟老板打电话“梁董,您吩咐”

    这人的双眼却无论如何放不开面前的绝代佳人,打着暧昧的眼色,一只左手就往苏小姐腿上摩挲过去,被苏小姐几根指头弹开。苏晴轻露舌尖一咬,露出少女一般娇嗔的神情,以口型说王哥,梁老板什么时候来么

    王秘书敷衍着他的大老板“是,监控视频看到了那位凌对,是他。还有另外一个”

    这些话应是掩人耳目的绝密交谈,然而天底下愚蠢的男人们却总是在美色面前掉以轻心吃亏上当。

    苏晴巧笑嫣然,伸出纤纤玉指摸了摸王秘书的鬓角和耳垂,摸得那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男人猛地从办公椅上拔起来,迫不及待循着惑人的梨花香水气息试图强吻苏小姐的鬓发,手里却还攥着电话听筒“对,好像是严总老板您说怎么办要通知郑队长的人过来救个场吗”

    只是贴身的一瞬间,苏晴已经得手。

    以她的行当和手艺,男人那一层臭皮囊之下究竟有多少块肉,每一块肉长在什么位置,身上衣物共有几层,重要东西大约习惯性放在西装的哪个口袋,她对这些了如指掌,出手就能摸得精准。

    苏晴旋即推开涎皮赖脸意图揩油的王秘书,眼中浮现一层毫无心机的甜笑,悄声说“等我忙完今晚,有空再找哥您说话。”

    秘书挂不掉老板的电话,伸手没能抓住苏小姐的裙摆,眼瞅着这条滑不溜手的美人鱼从手边游走了,空气里只留阵阵余香

    苏晴旋过走廊,打开某间包房,在昏暗的门廊下再次伸出手,从衣帽间里拽出严小刀。

    苏晴从低胸礼服的胸垫夹层内抽出带有磁条的门卡“这就是上到顶层的电梯磁卡。楼下舞厅和餐厅毕竟人多眼杂,假如有重要人物躲到这栋楼里避风头,应当就是躲在顶层了。”

    严小刀十分感激,握了握苏小姐的手。

    苏晴流利地说道“梁通在给他的大秘书下指示,可能要在这栋楼里捉你,小刀你千万小心,他们可能叫警察过来。”

    严小刀蹙眉“他们难道敢报警吗”

    苏晴解释“梁老板遇到麻烦就会私下通知分局刑警队的人,帮他们挡事儿,不然锦绣皇庭这样的场子,怎么敢在城里招摇”

    严小刀寻思,果然薛队长道行很深,谨慎提防很有道理。薛谦都不敢在本地报警,梁通就敢,是非善恶都要颠倒了。

    严小刀叮嘱苏晴“赶紧离开,别在这里耽搁了,不希望让你惹上麻烦。”

    “小刀我问你件事。”苏晴脸上划过略微失意的笑容,像往常那样捏住严小刀的衬衫前襟,捋过领口,就是完事之后给男人整理出门的衣装,“我听外面人说,你闪婚了,是吗”

    严小刀没想撒谎,郑重其事地说“遇见一个我很喜欢的人,我想娶他。”

    苏晴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也没过分失态,唇边显现的笑容仪态万方“你喜欢上的人一定是天仙绝色,别人都比不上。”

    严小刀点头默认,某人在他的眼光情趣里确是天仙绝色。如今回想,就是在“云端号”的舷窗边,那一刻面对黑暗冰冷的海水和笼中囚禁的人,无可救药地一见钟情。

    山寨皇宫如同一座陷入山呼海啸的斗兽场,斯巴达勇士和虎豹豺狼都凑齐了,随时听从一声号令准备上场厮杀。

    斗兽场内仍然上演着负责垫场暖场的无聊表演,歌舞升平。来宾对将要发生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男宾女伴们袅袅婷婷地从正门进入,缓缓流向四通八达的各个通道

    梁董事长那辆专车,在锦绣皇庭附近几条街区失魂落魄地绕着八字,也绕好几圈了,司机都不明白老板想要干什么。

    他不应当在锦绣皇庭露面,现在露面就是一块肥肉给薛谦送上门去。

    他也不敢下令封锁大楼关闭四门扣押凌河和严逍,等着上明早的头条吧。

    他的秘书仍然在电话里聒噪不停,在他耳朵里如同噪音杂音“老板,严逍可能是要上楼,他在往电梯方向移动

    “那位凌先生好像,好像,也要上电梯

    “不对,老板,公子爷来了公子爷跟凌河在一起,我们还抓不抓姓凌的”

    “混蛋。”梁通捏着扶手差点折断了指甲盖,但这样的失控只是偶然瞬间的失态,“别抓了,不要动凌河。”

    凌河表面上是摽住梁少爷,把少东家当成一个活的磁条门卡,帮忙带个路,但在梁通眼里,这种套路瞒不了他,精明的凌先生实质就是捏住了梁有晖的一条小命,关键时刻毫不手软,在混乱局势中顶着这么个活的大号盾牌,在锦绣皇庭如入无人之境,现在谁敢拦凌河

    “别去管严逍和凌河,郭兆斌现在还在顶楼我的办公室”

    梁通是在那一刻,对郭兆斌这人动了杀念。

    麻烦都是那个头脑简单行事猖狂的蠢货惹出来的。

    梁董事长少有的遇事如此不果断。他被眼前复杂的情势击中了某些弱点。明明三年都没有在警方面前露相的郭兆斌,不知这蠢货怎么搞的,警察直接追上门来,双方短兵相接毫无回旋的余地,这事就棘手了。

    毕竟,他们梁氏与耀光集团的生意关系一查就能查出来,怎么隐瞒

    然而,陆昊诚又不是他暗害的,他难道要在警方面前不请自来,替郭兆斌背这个锅

    他之前设法威胁与贿赂薛谦,果然也全不管用。薛谦与陆昊诚看来不仅是同门师兄弟,也是同样的脾气路数,油盐不进,纹丝不动,死亡威胁都不畏惧,根本就是凿不穿买不通的硬骨头。这个薛队长一直死咬着旧案不放,陈九那个人渣的案子破了无甚妨碍,这人竟然不懂得见好就收,还要继续往泥潭下面深挖黝黑腐臭的淤泥

    再挖下去,就要殃及他这条滚在泥沼里的“池鱼”了。

    梁董事长周身包裹在黑色礼服式中山装内,冷峻的面容如同经历过刀劈斧削,也是久经风浪。他揣度良久,最终拨通了重要的电话。他在电话中疲惫而沙哑“事儿已经出了,我也尽力了我兜不住,所有人现在就在我的锦绣皇庭里面,你看怎么办吧你能不能别在我地盘上动手”

    郭兆斌是绝对不能留了。

    梁通强行压抑一腔愤怒,立于危墙之下,只求能把自个一家子择干净了。

    首富算个屁他这个“首富”,跟郭兆斌那个一文不名的乡巴佬,能有多少区别不过都是替上边儿那群人蹚浑水抬轿子的轿夫,帮人家擦屁股的马仔罢了。

    苏晴引着严小刀,悄悄摸到一条员工走廊的尽头,这里是两部隐蔽的通往顶层的电梯。

    严小刀再给凌河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他迈上这部电梯之前就敏锐观察到,隔壁那部电梯刚刚离开,也是直奔顶层去了。

    对外封闭的顶层估计安保人员众多,碰上哪个人物都是遭遇战。他把苏晴推出了电梯“我自己上去,你快走,离开这里”

    电梯间四面镀金,透映出笔直的身影。严小刀纹丝不动,像一柄刚硬的长刀。

    他盯着不断变动的显示楼层的数字,猜测隔壁电梯里的人会是谁呢可别是梁大老板在电梯门外堵着他。

    门开了,严小刀并没遇见梁有晖他爹。

    他哪可能碰见梁董事长梁通这一夜自始至终,就没敢踏进锦绣皇庭一步,怯如鼠辈地躲了。

    严小刀很清楚四面都是监控,抬眼就是摄像头,他早就露相了,不必再谨小慎微躲躲闪闪,这时拼的就是谁动作更快他大步冲向那些看起来可能藏人的重要房间,手中一把五寸薄刀轻而易举撬开一扇又一扇厚重的木门。

    四面八方已经听到保安集结而来的脚步声。

    郭兆斌究竟能藏到哪

    严小刀飞步通过又一道走廊,呼啸的风声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感兜头盖脸劈向他的面门

    他夹在食指中指之间的刀刃下意识护住自己要害,已经拉开搏斗姿态,却在一眼看清袭击他的物件的时候,赶忙屏息收手。

    七手八脚连滚带爬着撞进他怀抱的竟然是梁有晖。

    梁有晖“哎呦”了一声横着飞向他的小刀兄弟,姿势像个旋转起来飞在半空的大号齿轮,胳膊腿都快要摆脱向心力的作用被甩脱出去这位公子爷是个捏面人儿的花架子,身体素质还不如一只沙袋,是被郭兆斌在混战中毫不讲江湖道义一记飞脚踹开的

    就在二十步开外,凌河与郭兆斌爆发了一场双方都猝不及防的遭遇战。

    两人都认识脸。郭兆斌刚刚踏出梁董办公室半步,一抬头惊愕地直面凌河。这小子调头就跑,被凌河一记高劈腿重重地砸上右肩膀再一记劈腿又砸向右胳膊肘。

    凌河打架是有心机和策略的,先废了对方能够使枪的右臂。他赌郭兆斌不会也是左撇子。

    郭兆斌狗急跳墙的时候,拳脚也十分刚猛,很有杀伤力的拳头撩过凌河耳侧,砸到他耳廓的软骨,滋出尖锐疼痛,让凌河也警觉自己刚才轻敌了。

    两人拳脚相缠都掏不出枪来。凌河从额角再次斜着挂下一道血线,血珠溶进黑金眼线再从睫毛尖上飞旋出去

    斌总据说年轻时练武术的,上嵩山少林寺跟武僧学过几年刀枪棍棒的真功夫,后来因为品质恶劣不守寺门规矩欺压同伴,被开除了踢下山去,于是跑进燕城来混成老板。

    唯有人间俗世的门槛最低了,低过佛门净地,也低过地狱修罗道场,才能容忍这样的牛鬼蛇神当道。

    郭兆斌被凌河一脚又一脚踹得疲于招架,猛一回头,绝望地看到守在走廊另一侧的正是严小刀。

    不走运如今落了单,当年以众欺寡的嚣张气焰丧失殆尽,报应全来了,郭兆斌畏惧于严小刀如雷贯耳的江湖名声,根本就不敢交手,以一敌二明显吃亏啊,他今天打不赢的。

    严小刀就没准备扑上来与人渣肉搏,只恨今天身上只带了八片轻刀,没有凑够二十二把刀

    灯影辉煌,两道无影的白光劈开热浪,撕裂呼吸,像精准的飞石和利箭,而且是双响同时杀到。

    一把刀斜插了郭兆斌的小臂腕子。

    另一把刀似乎楔进这人大腿后面,膝盖窝上方。

    割皮削骨的剧痛,让这人抽搐出一个很难看的腾空姿势,发出禽兽才能嚎出的惨叫。郭兆斌在无路可逃的情势下破罐破摔了,踉跄着再次撞回梁董事长办公室。

    严小刀和凌河同时飞扑过去,一扇厚重的木头大门“砰”地在他俩面前阖上了。地上只留一两滴血迹。

    严小刀“”

    严小刀眼睑残留一片殷红,与仇人狭路相逢满眼是愤恨的血色,下意识就用肩膀肉身往木门上撞去

    木门纹丝不动。

    凌河拦住小刀近乎疯狂的举动。

    那人竟然将自己关进这口大瓮,难道准备从八层往下跳楼,还是等着被瓮中捉鳖

    方才先一步从员工电梯上来的,就是凌河梁有晖了。

    梁有晖是完全不知情的,就是蒙在鼓皮下的一只漂亮玩偶。薄薄一层鼓皮猝然被刀锋割破,让他猝不及防被狠狠抛入这污浊险恶的人间,完全不适应鼻息里飘散的血腥气味。没人事先给他心理铺垫和安慰,他最铁的哥们和他相好的都瞒着他,尽管这种隐瞒或许出于同情和善意。凌公子是彻头彻尾地忽悠他,这根本不是捉奸,这分明是玩命。

    梁有晖像一只在灯下发愣的大壁虎,紧贴墙边不敢动“小刀,你们几个有仇吗你们为什么打架啊”

    严小刀面对坚固难破的木门,与凌河都是蓄势待发怒火烧心地想要凿门,确实没心思顾及受到心理创伤的巨婴。两人同时粗暴地回道“这没你事儿,躲开”

    梁有晖“”

    梁少爷心里委屈极了,这儿没我事,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倒霉地方谁诳我上来的

    梁有晖自认为很有必要向爸爸汇报,于是掏出手机。

    严小刀和凌河立刻就瞅见他的小动作,同时吼道“你不准报信”

    梁有晖的手机吓掉地上,战战兢兢地继续贴紧墙壁,真就不敢报信。

    严小刀抬手在门缝处下了一刀,竟然没能把锁拨开。

    凌河回头拎过在墙边站桩的梁少“把门打开。”

    梁有晖活像被两只老鹰擒住的一只倒霉小鸡儿,摊手说“我没钥匙,真的没有”

    凌河掏出,冷冷地瞄准门缝里的锁头,连开了三枪,终于将锁头机关用子弹崩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又熬夜了,这段木写完

    第97章 十面埋伏

    第九十七章十面埋伏

    他们冲进这间足有两百多平米的豪华办公室, 房间空无一人。

    在严总和凌河眼皮底下藏一个人是不容易的, 微末的呼吸或者活人的气场都会暴露歹徒藏身之所。俩人快速搜索了一遍,都陷入茫然, 房间内确实没人了。

    “人跑了”严小刀盯着大办公桌后面微微转动的董事长专座软椅。

    “梁通在自己办公室里设置了秘密通道之类, 郭兆斌肯定已经跑了。”凌河说。

    凌河很想抬手再爆一枪,击碎梁通办公桌正对面墙上的北美麋鹿头颅标本。

    这是一头雄伟漂亮的公鹿, 头部两丛犄角华丽而壮观,应当是从国外打猎带回的一件战利品,借以炫耀气派和身份。这件鹿头标本让人回忆起当初伊露岛赌场内的装饰品, 渡边和梁通这两位野心勃勃的老家伙算是殊途同归,梁董事长看来也同样钟情这种显示男人财势雄风的狩猎运动。

    严小刀蹲下身, 贴近地板和家具表面,循着血迹擦痕找到了机关所在。一通到顶的木质书柜组成一整面墙, 按动窗帘后面的按钮,其中一面书柜可以整扇门打开,后面就是一部小型电梯。

    梁通梁通,果然上下通达,手眼通天。

    原本以为屋里藏着一个逼仄磕碜的猫洞狗洞, 让郭兆斌摸黑爬进爬出的,堂堂梁董事长直接为自己办公室安装了一部额外的电梯,金蝉脱壳就是这么简单。

    严小刀迅速电话报讯“薛队,我们追到了郭兆斌,但他从顶层的梁通办公室电梯逃跑了,应当已经下楼或者出了这栋楼他身上有刀伤, 我们现在追下去,你们从外面堵他别让他跑了”

    严小刀回头瞅了一眼梁少爷。

    梁有晖此时呆怔地站在房间中央,已经听明白了。

    梁有晖注视小刀凌河的眼神充满了混乱、茫然和陌生感。这么多年说好的哥们交情呢严小刀拎着刀,凌河揣着枪,在他们梁家的会所里目中无人、大打出手,还把他老爸办公室一窝端了。

    斌总是什么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他爸办公室里有一部秘密电梯通道,这事他也毫不知情,完全蒙在鼓里,做着天真冒泡的美梦一路瞎混,竟然也能活到这么大。

    直到今晚之前,他好像生活在一口温吞吞的暖箱里。梁董事长把亲儿子保护得很好,也蒙蔽得很好,震慑管教得梁有晖待人接物颇有教养,是个口碑不错的青年,只可惜没有教给儿子有朝一日可能独自面对的险恶世道和薄凉人心。清白无邪的巨婴视角无法适应恶魔充斥人间的残酷现实,迟早是要长大的

    方才凌河强行开门时击出几声枪响,在走廊发出巨大回声。一群保安这时围住门口但逡巡不前,都不敢动手,都在打电话语无伦次地汇报。

    严小刀也觉着对不住梁少爷。这事与梁有晖毫无干系,却把这位毫无干系的巨婴宝宝吓着了。他甚至没有时间对梁有晖做出一番安抚和好言解释,在这个局里,他最不愿伤害的就是有晖。

    对于严小刀,他要找到郭兆斌谋杀陆昊诚警官的真相。对于凌河,他要揪出郭兆斌在回马镇拆迁事件中浑水摸鱼陷害谈绍安的幕后黑手,他已猜到隐藏在背后的人。两人不约而至同时走到这条路的中点岔路口,所有线索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人渣

    严小刀和凌河沿着这部董事长专用电梯下楼,一路畅通无阻。

    在电梯里仅有的十几秒钟单独相处,他不作声地为凌河擦拭额头鬓角血迹,发觉凌河可能脸上挨了人渣的一记黑拳。

    凝固的血线与黑金眼线接壤,结痂了,透着清冷诡异的美感。

    严小刀眼神迅速往下,都不好意思跟凌先生说,你怎么描这种眼线这个妆在锦绣皇庭就暗示着黑色蕾丝内裤和丝袜的“菜牌”,有些变态专好这一口严小刀自己不好这种趣味,但这是凌河

    今天这阵势也蹊跷,严小刀很纳闷,以梁通的精明强干,这会儿应当早就知道他们大闹锦绣皇庭的老板办公室,许多人听到枪声,但没有人抓捕他们,也没人阻拦他们离开。他们在这栋楼如入无人之境,就好像好像对方从一开始就料定他们总之抓不到郭兆斌本人。

    他们健步如飞地返回一楼宴会大厅。夜幕降临,一楼的招待场面已经开始了,一派祥和气氛。贵宾们端着酒水往来寒暄,道貌岸然轻佻浮夸的笑容充斥着上流社会社交场面,这些人还在等待令人血脉偾张的“特色节目”一套一套上演,根本不晓得楼上曾经有人打过架、开过枪。

    正在候场的苏小姐,心有灵犀转过了头,恰好与严小刀目光相碰。

    苏晴娴熟地抄过两杯香槟,在旁人眼里就像舞女接待客人一样迎上严总,两人各持一只酒杯。苏晴神情关切“你还好么事都办妥了”

    严小刀顺势将香槟一饮而尽,解个渴,以细微的动作摇头“我没事,但是那家伙跑了,大厅里也找不到这人,这栋大楼还有其它地下出口么”

    苏晴茫然地摇头,梁通显然不会轻易透露秘密。

    台上主持人已经把串场台词颠三倒四说了两遍,快没词了,大堂经理低声催促苏晴“苏小姐你该唱歌了,你干什么呢”

    严总身后某人冷不丁插了一句嘴“这条街附近,还有哪一家是梁老板的产业”

    苏晴回答“就是马路对面那家六星级酒店,也是梁氏旗下。”

    严小刀临走仍是体贴地叮嘱苏晴“今儿黄历风水不好,这地方要出事,你还是赶紧离开。”

    苏晴平静迷人,维持含笑的风度,轻声说“再看你一眼就走。”

    严小刀心中有愧意和歉疚,对苏晴点头算作道别,调头大步离开宴会厅。

    他冲下锦绣皇庭门口的台阶时,与他并肩的凌先生在夜风中将质问的话语送入他的耳朵“她是那位苏小姐吧”

    严小刀不置可否。

    凌河评价道“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她至少认识你十年了。”

    “八年。”严小刀纠正。

    凌河已经拨通薛谦的电话“薛队长,嫌疑人从这楼某个通道逃跑了,他带伤跑不远的,建议您盯住马路对面那家酒店。还有我刚才碰见梁少东家,他今晚也在锦绣皇庭,薛队长您做事太保守了,这种很有用的熟人、炮友或者老情人之类,您下次记着随时用上”

    凌河利落地挂断电话,拈酸吃醋的话点到为止,一句话足够甩严总一脸毒液。

    严小刀无奈地叹息,咳,小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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