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辞务必镇定,不要显出慌乱,更不要求他救你,你只管让他不要担心,说你绝对不会认罪就是。要让萧相觉得保你是值得的,更是有利用价值的。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写些什么。”
一封求救信,转而成了一份让萧尚清安心的定心丸。
萧士明捏着原来那封对着邱玉道,“这一封,在下替邱兄保管了。至于萧相在乾州让你做下的事情,还麻烦邱兄再详细地给我写一份。皇上那里,请邱兄放心,你这份东西足够换你的人头待在原处。”
邱玉跌落在地,萧士明扔了纸笔给他,厚厚一份罪状,邱玉执笔的手颤抖写完。当今少年天子,是自己小看了他。
萧士明走后不久,陆廷安便派人来提他。
陆廷安在乾州耗了近一个月,一应人证物证俱在,邱玉仍咬定监银司和乾州造银部联合诬陷他,不论怎么审,死活不认罪。
而萧尚清收到邱玉那封信已经五日,乾州传来的消息依然是邱玉死咬不松口。萧尚清安了心。
再拖下去,皇帝便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力。陆廷安很是愤怒,派人押了邱玉回京,同时上奏给隆毓,一应案情呈报详实,请求定邱玉死罪。
隆毓早朝时命全禄念了这份折子,而后环顾重臣,问各位朝臣意见。
如隆毓所料,萧尚清力保邱玉,称好歹从四品官员,没道理没认罪就判死,其中定有冤情。
陆廷安见萧尚清力保,显得有些惊讶,反问丞相,如果证据确凿当事人却不认,是否就可以脱罪,如此是不是以后人人可效仿。
萧尚清和陆廷安当庭激辩,萧尚清力主邱玉无罪,陆廷安则要求重判,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朝臣人人傻眼。
二人正怒目相对,隆毓发话,“陆廷安,此案你办的不错,虽说邱玉不认罪,但他手下,还有监银司里的那些个监守自盗的人,你都给朕揪出来了,朕很是满意。既然邱玉还没认罪,就先关着吧,处置也不在一时。”
陆廷安正欲说话,隆毓摆了下手,接着说,“李炎倒是常跟朕抱怨他那案子太多,积压地忙不过来,跟朕建议廷尉司外再设刑部,朕觉得很有道理。你本是丞相司直,朕也没有必要再给你升官了,这新设的刑部嘛,你来掌管吧。”
隆毓此话来的十分意外。萧尚清和陆廷安都未料到。全禄朗声道,“陆大人,皇上已经拟了旨。”
陆廷安反应过来,跪下接旨谢恩。萧尚清一时呆住。
萧士明折子里的建议,到此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而邱玉写下的萧尚清罪状,萧士明手抄一份送到了隆毓跟前,桩桩件件隆毓都已知晓。
“全禄,收好它。仅这些,也够他受的了。”隆毓看着这仅仅在乾州一地便玩出的花样,冷笑了一声。“陆廷安跟萧尚清剥了开来。如今监管百官,他萧尚清就是想管,陆廷安也不让了。朕要看看,还有几个不知死的,要往相府里钻。”
邱玉被关在新里刑部大牢,虽未定罪,但隆毓全无放人之意。既然邱玉没有被定罪,萧士明自然也无碍。萧尚清一失乾州,二失了陆廷安,已经感到被套入局中。皇帝要收拾他的心,已经再明显不过。然而他手上筹码已然不多。
萧尚清连续数日告病不朝,心志沮丧。长子萧穆安终于看不下去,壮了胆去向父亲提了个挽救萧家的惊天建议。
“父亲,可还记得袁臻之事。”萧穆安走进父亲连日来闭门不出的书房,为他捡起散落的书籍,坐在他的面前。
“记得,当时你不是得了个人证,想借此除了袁臻,拉掉令定西嘛。谁知道那老家伙自己先发举告,大事化小。”萧尚清语气惨淡,无心多话。
“父亲,那个女子还在儿子手里。当时正是这大事化小,我们没有把她带到御前。如果让她和我们做点交易,改改她当时说的话如何”
“你你什么意思。”萧尚清抬起头,看着自己已经在朝堂浸淫数年的儿子。
“倘若我让她说,令定西早就知道袁臻之事,为了保自己和属下,欺瞒圣上,直到她露出马脚,才不得不朝堂首告呢那令定西之罪可不是不察而已了,是包庇属下通敌,再加欺君。”
“眼下皇帝要收拾萧家,你这会还腾出这样的心思有什么用。”萧尚清眼中一亮,可是瞬时又回复暗淡。
“父亲,你可知皇上如今最在乎的是谁。”萧穆安握住父亲的手。“父亲虽然失掉许多实权,但在朝堂之上发言权是有的,当初袁臻案,陆廷安大人可也是支持重处的。如果此案再扩大,倒是朝堂之上支持重处的官员绝对不少。你说,皇上,会怎么办?”
“你想拿着这个去和皇上做交易?这可是很危险的事。”
“父亲,即便此案无法让皇帝放过萧家,那么拉上令家,让皇帝的心痛上一痛,有何不可?”
萧尚清沉默。
“父亲,儿子曾经在京城的入云居认识一个人。令月全的老相好。”萧穆安语气越发厉害。
“令月全?”
“没错。她因为父亲一怒而被发配为军奴。你说如果我们许她个自由,让她做个证,她可愿意?”
萧尚清听到此处,已经明白儿子在做的是个什么局。
“和皇上做交易,风险实在太大”。萧尚清依然犹豫。
“父亲,皇上要灭萧家,已然只是时间问题。父亲是否要坐以待毙?难道情况还会更坏吗?”萧穆安辞情恳切。
“这事不能我们主动出面。把那女子交给刑部,这烫手山芋扔给陆廷安去。”萧尚清终于点头。
第28章 反攻为上
萧尚清势力大减,太后那也消停不少。隆毓心情大快。前后近两个月时间,他没召过令月全入宫。加上宫中数位妃嫔也近生产,他去后宫里便勤了一些。
令月全这两个月倒是隔两三日便往赵兆京家中跑,名义上是找他练武,讨论练兵之策,实际上问的多的倒是皇上在宫中如何。赵兆京很是无奈,这人明明是想着皇帝,又有皇恩在身可随时入宫,连通传都不用,偏偏硬着头皮不入宫。皇帝那他又不敢不报,每次令月全来了,说了什么,他都一五一十上告隆毓。这上报的频次是越来越高,隆毓每次听了也是笑而不语。
赵兆京觉得自己主职没报多少,倒是成了传声筒。好在自己近来公事不多。
最终还是隆毓贴心,说束潜前阵子盯的紧,很是辛苦,眼下事情已成定局,让赵兆京和束潜做个伴一起休假一段时日。
“束潜,朕知道你好弓箭,以前朕去围猎你不能公开参加,朕总觉得过意不去,赵兆京号称百步穿杨,叫他跟你比比谁厉害。”隆毓召了二人过来,亲自嘱咐,对束潜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的。
“皇上宠爱的人都跟来我比,我这压力好大。”难得休假,二人心情都好。出了京城,见身旁无人,赵兆京开起束潜的玩笑。
“皇上难道不宠你吗?你上回可是伤了令将军,虽说不是故意的,可要是换了别人,你看是个什么后果?”束潜不乐意听这话。
“我……确实是低估了他,想来还真是后怕。”赵兆京想起上次围猎,仍然有点懊恼。
“要说宠爱,咱俩加起来怕也比不了一个令月全。束潜说完这话,两腿夹马肚飞驰了出去。”赵兆京笑笑,也跟着追了上去。
隆毓让赵兆京休了假,令月全知道隆毓想逼自己主动进宫,但面子上又挂不住。别扭了好几日,终于还是隆毓认输,召见他入宫述职。
虽说是召见述职,见面地点却是在思远居。隆毓早早在这里等着。看着这里每一物,抚了抚雕龙塌,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这强要了令月全,不禁轻叹了口气。"他对我始终有个心结,确也是我的过错。"
喃喃自语说出这句话时,令月全已在他身后。
"我来了"。令月全轻声到。隆毓转身,令月全的手已经婆娑上了他的腰间。
隆毓心情复杂,想到自己冷落了他几个月,伸手拉了他贴在自己胸膛,炙热的一个吻落在令月全唇上。令月全闭上了眼,整个魂魄都似乎被隆毓吸了过去。
一个技巧纯熟而悠长的吻,似乎要把所有思念都倾泻。
"是我错了,我不该疑你。"令月全低声。
"上次你已经道过歉了。朕没怪你。"隆毓边说边开始解他身上的盘扣。
"今儿让你来述职,你却没穿铠衣,是不是有备而来。"隆毓笑道。
"皇上,那我这就开始述职了。"
"哎呀,开玩笑嘛,几个月没见,你真的不想我" 隆毓立刻开始作委屈状。
令月全叹道,"皇上调弄人心一向厉害,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被皇上握在手里。有点小脾气也不过是无望挣扎罢了,人也好,心也好,总是逃不出了。"
这话说到了隆毓的锥心处,他想否认,可想到自己一开始确实是花了这样的心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月全,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以后慢慢弥补,好不好。"说完怔怔看住令月全,等他的回应。
"今天就补给我吧。"许久,令月全接话,嘴角挑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隆毓见他神情变化,猜到他在想什么。"怎么,令将军想要了我?"
“给不给” 令月全不否认,眉毛微动,一张无可挑剔的俊容此时更透出将门之子的英气。
此颜足以倾天下。
片刻,隆毓点头。令月全很是意外,"你真答应啊?"
"去年中秋时就送给你了,是你不敢要。"隆毓瞪了他一眼。"最好快点,别让我反悔。"
令月全手脚也是迅速,立马环抱住了隆毓腰身,一个吻从额上一路滑了下去。
对于隆毓来说,这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体验,即便令月全再温柔小心,痛也是一定有的,然而到了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令月全的功夫确实了得。
一场凶猛而酣畅的□□后,二人敞着长袍卧在塌上。
“令月全,怪不得从前你风流之名在外。”
“皇上,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一句隆毓此前说过的话,令月全原话奉回。
隆毓看了他一眼,送他一个宠溺的笑,闭了眼,扣了令月全手指,昏沉沉睡了过去。
隆毓醒来时,已近申时。令月全的手依然扣着,人却睁着眼看他。
"你几时醒的"
"我没有睡,就快要出宫了,我舍不得,想多看看你。"
这么久以来,这是令月全第一次主动示爱。隆毓心下大动,柔声道,"最近要是公事不多,回来住住吧。"
"皇上,你后宫中快要有大喜,你要多陪陪。我在这不合适。"
隆毓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
"朕指个孩子给你做义子,你说好不好"
令月全不出声。
隆毓垂头,"要是你实在想成婚,朕以后不拦着就是了。"
令月全看着隆毓极不情愿的样子,笑道,"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
隆毓想到上次夜晚在街头撇下他后,数月来,他虽硬着头皮不入宫,但大概心里也是百转千回了许多个日夜,否则怎么会突然在自己面前低头至此。思及此便有有些心疼。"想住就住,不必顾及这么多,如今宫里即便是太后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隆毓,你不能大意"听令月全出声叫了他的名字,隆毓大喜,"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令月全见他神色飞扬,知道他很是高兴,又再清楚的说了一次。
隆毓,我说你别大意。
隆毓根本没在意令月全说了什么,单是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就上去啃上了令月全的脸。令月全笑了笑,抱着他,轻声道,只怕还远没到可以任性的时候。
思远居门外,全禄轻声叩门,皇上,皇后娘娘宫里人来报,皇后午后便开始有疼痛之感,太医看过说是快生了,产婆已经到华清宫等着了。皇上您可要过去。
隆毓第一反应是去看令月全的神色。
"你去吧,我不出宫。在这等你。"令月全神色无异,按了按隆毓的手,示意他快过去。
"全禄,找人伺候好令将军。"隆毓交代完,又转身对令月全道,"要是太晚,你别等我,早点休息。"令月全点了头,他便起身往华清宫去。
华清宫外,已经立了数位太医,皇后不知何故产期提前,太医院很是谨慎。萧肃仪为了一个嫡长子,也算是拼了全力,痛了一个下午加一整个晚上,第二日凌晨才顺利产下皇子。萧肃仪确认是个皇子后,便昏睡了过去。
隆毓抱着这个长相与萧肃仪七八分相似的嫡长子,耳边尽是道贺之声。萧家得了消息,马上上了贺表,太后得了消息也赶到华清宫。这个宝贵的皇子,在隆毓心里却并不是十分欢喜。象征性抱了一抱,便给了乳母。在华清宫外说了两句皇后辛苦了,朕不扰皇后休息明天再来探望的客套话,便回了思远居。
"皇上,皇后刚刚产下了嫡长子,如此喜事怎么也不陪一陪"令月全刚刚听了皇后产子的消息,就见到隆毓站在了思远居门口。
"朕朕并没有想象中欢喜。说到底这个孩子是朕和皇后的一场交易。"隆毓垂下眼帘,令月全竟听到一丝哽咽之声,于是走过去抱住了他。
"无论怎样那都是你的孩子。萧家已经不复以往,要不要看在嫡长子面上放过萧家,也都是你一念之间的事。"令月全为了劝慰隆毓,还是说了句本不想说的话,"闵妃的孩子,想必你会喜欢的。"说完,下意识咬了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