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把褚川当成你的前任了吗”埃文困惑了一秒，“那你为什么不在回国以后，直接去找你的前任和他复合”
姜驿由怔住，随即下巴抵在膝盖上喃喃自语般地道“我找过了啊我怎么没有找过可是他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都要听不真切。姜驿由抬起眼睛来，黑色的瞳孔里湿漉漉的，就像刚刚下过一场雨。
想问的话还是没有问出口。再去英语俱乐部时，姜驿由没有看见褚川，不免有些失望。口语课结束以后，曾经在聚会上拉他过去玩桌游的罗嘉尔递给他一张迎新晚会的票，然后情真意切地叮嘱他“一定要去啊，前排座位都是内部发放的。”
姜驿由不明所以地接过票，正要开口问话，却被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人转移了注意力。一身宽松的篮球背心和短裤的女生大喇喇地往课桌上一坐，口吻娴熟地问“部长，你们英语角今年迎新晚会出什么节目啊”
部长还没说话，扮演朱丽叶的女生就抓着台本无奈地摊开手道“还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穿篮球队队服的女生挑了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去年也是出的这个吧。”
部长老神在在地道“有什么关系，每年看迎新晚会的新生都不是同一批。”
他们说话的间隙里，姜驿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女生的脸上。穿着打扮都很随意，黑色的长发被潦草地绑成马尾。脸上没有化妆，却皮肤白`皙五官姣好。他后知后觉地辨认出，对方是当年喜欢过褚川的外国语学院院花。
罗嘉尔拉着院花走到姜驿由面前介绍道“这是我闺蜜，漂亮吧迎新晚会上她是主持人。”
姜驿由点了点头，和院花问了声好。
罗嘉尔凑近他微微压低声音，“姜哥，我给你的座位票就在褚川隔壁。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加油了。”
姜驿由愣了一秒，“你知道我”
罗嘉尔打断他的话，“英语角现在谁不知道啊你放心吧，我都和我闺蜜说好了，到时候她也会帮你的。”末了，还用手肘撞撞身边的人，“对吧”
院花爽快地笑了起来，“当然。不过你可要抓紧了，我们学校喜欢褚川的人可多着呢。”她朝姜驿由促狭地眨眨眼睛，“我也是其中之一啊。”
姜驿由略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罗嘉尔和院花离开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等等，迎新晚会上要帮他做什么
傍晚时分太阳迟迟不落，姜驿由绕过洒在路面上的阳光，朝树荫里走。埃文对迎新晚会这样的活动向来兴致不大。能够吸引他的，大概就只有美国学生的轰趴和圣诞夜的变装舞会。
白天穿在身上的衣服在汗水的侵蚀下，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姜驿由洗了澡洗了头才出门，洗发水用的还是褚川最喜欢的青柠味道。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无法肯定，褚川到底会不会去。毕竟照他对褚川的了解来看，对方也是向来抱着“有时间去看乱七八糟的晚会，还不如窝在寝室里下本”这样的想法。
以至于在校园角落里的自动贩卖机前看见褚川时，姜驿由还有些吃惊。对方背对着他站在贩卖机前掏钱包，看上去像是要买饮料喝。却一连塞了好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进去，都被吐了出来。
褚川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脚。
姜驿由从裤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放在手心里数了数，三枚硬币不多不少。正好是用投币洗衣机洗一桶衣服的数量。他悄声无息地靠上去，冷不丁地从褚川身后伸出一只手，手腕翻转掌心朝上露出手里的三枚硬币。
褚川被他吓一跳，皱着眉侧身退开一步，“你干什么”
姜驿由笑嘻嘻地开口“我借硬币给你啊。”
说完，没等褚川有任何回应，就直接将三枚硬币塞进了投币口，目光从货架上扫一圈收回来，语气有些可惜，“不过好像只能买听装的饮料了。”他神色极其自然地回过头来望向褚川，“川哥，你要喝可乐还是芬达啊”
褚川“”
褚川“可乐，谢谢。”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要喝可乐。”姜驿由小声咕哝一句，弯腰摸出从货架滚下来的可乐，起身递给褚川。
褚川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十块钱的纸币给他。
姜驿由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口袋，有些遗憾地道“我现在没有零钱找啊。要不你还是下次给硬币给我吧。我还等着硬币洗衣服呢。”
褚川“”
他也不废话，接过可乐就朝大礼堂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以后注意到姜驿由还跟在自己身后，便皱着眉回过头来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姜驿由抿着嘴唇表情无辜地眨眨眼睛，藏在背后的双手换到身前来，举起一张迎新晚会的入场票给他看，“好巧，我们一路。”
褚川依旧停在原地，满脸耐心耗尽的样子，“既然是一路，你走那么慢做什么，还不快点。”
姜驿由愣了一秒，回味过来褚川话里的含义，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地跟了上去。然后走到了和褚川并肩的位置，丝毫不做掩饰地朝身边的人扬起明媚的笑容来。
那模样像极了他们家那只总爱摇着尾巴上前撒娇的狮毛狗。只要给一点甜头，就能毫无保留地躺在地上摊开四肢，将自己最柔软最无害的肚皮露出来。
褚川神色不明地打量他，喉结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剧场
姜驿由当初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褚川你是小姑娘吗喜欢问这个。
姜驿由锲而不舍是被我追你的举动给打动了吗
褚川不是。
姜驿由“那是因为什么”
褚川懒洋洋地笑起来你很像我家以前养过的一只狮毛狗。
姜驿由
姜驿由所以
褚川我很喜欢那只狗。
姜驿由所以你很喜欢那只狗和这件事有什么直接联系褚川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转移话题就可以蒙混过关。我心眼儿小，你说我像你们家养的狗这件事我得记一辈
褚川所以我也很喜欢你。
姜驿由
作者视角没觉得很虐诶，还有二更。因为有大宝贝以为我叫阿阮所以来介绍一下自己，我不是阮妹，可以叫我有酒么么哒
走到大礼堂门口时，化好妆穿小礼服的院花握着手机遥遥地朝他们招手。等姜驿由跟着褚川走过去，院花刚好结束电话上前和褚川搭话，语气里的娴熟和自然让姜驿由有些走神。
看上去认识很久关系还挺好的样子
院花愁眉苦脸地看向褚川，“说好要上台给我献花的男生临时有事来不了，不如你帮我个忙”
“不如直接去掉这个环节好了。”褚川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我不想第二天就被一大群男生找上门来声讨。”
“我本来也说不用走这样的形式，可是他们已经把花买好了”院花偏了偏头，笑眯眯望向旁边的姜驿由，“驿由来给我献花吧。你长这么帅也不怕不上镜。”
“我吗”姜驿由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随即点点头，“可以啊。”
“还是驿由好说话。”院花哇了一声，拉过姜驿由往大礼堂后台的小门那儿走去。
位置交错间，姜驿由直觉自己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被什么东西轻轻刮过。仓促间他回头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当做是自己产生的错觉，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然后冲身后的褚川扬了扬手做出“再见”的手势。
褚川不着痕迹地伸手按住自己另一条手臂，眼底掠过一丝懊恼和疑惑。他刚刚是在做什么想要伸手去拦姜驿由。
姜驿由和常曦，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开场节目我要上去弹钢琴，结束的时候就麻烦你给我献一下花。”常曦冲他眨眨眼笑起来。
“没问题。”姜驿由点了点头，撑着下巴拨弄花束里的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你不是也喜欢褚川吗你们俩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如果你坚持找他帮忙，他不会不愿意的。”
“你也知道我和褚川关系好了。”常曦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跟他认识这么久，如果他真的喜欢我，我早该和他在一起了。既然他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也不强求。”
姜驿由愣了愣，没有接话。
常曦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是因为我自己的性格是这样，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去倒追男生啊。”
姜驿由扬唇笑了起来，神情看上去与往常无异。见他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常曦悄悄地松了口气，转身时便将这件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常曦的五官放在整个a大女生的排名榜里，无疑是能名列前茅的。又高又瘦长得漂亮，性格大方开朗，弹起钢琴来优雅而赏心悦目。女生起身鞠躬致敬时，舞台下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其中不乏男生以爱慕者身份吼出的告白，以及女生以“常曦女朋友”身份自居的尖叫声。
抱着一束玫瑰上台，姜驿由淹没在台下如海浪般起起伏伏的起哄声里时。这下可好，除了喜欢常曦的男生，他在女生眼里大概也将被视为“常曦女朋友”的公敌。
当然还有更多吹着口哨看热闹的人，兴奋地起哄让男方告白。饶是不再年轻的姜驿由，陷在满场这样的氛围里，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一双眼睛在舞台下的观众席上扫来扫去，最终将目光定在第二排中间的座位上。看见褚川那张在灯光下时暗时明的脸时，大概是受了大礼堂里的气氛蛊惑，他一瞬间甚至有了站在舞台上，不顾一切地看着褚川的眼睛告白的冲动。
好在很快，他心情平和地压下告白的冲动，豁然开朗般笑了起来。转身的瞬间，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从舞台上跑了下去。朝他褚川坐的位置走过去，就像是走向了光。
然而他的光似乎并不想看见他，目睹他在自己身边落座以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怀疑的神色，“你找别人换的座位”
姜驿由“”
姜驿由“这次真不怪我，我拿到的票就是这个座号。”
褚川“哦，信你有鬼。”
姜驿由“”
他冤啊，他真是比六月飞雪还冤。姜驿由唉声叹气地撑住下巴，偷偷地看褚川漂亮的弧线下巴。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平日里一直对他的窥伺行为视而不见的褚川，竟然破天荒地转过头来，准确无误地和他对视上。
姜驿由猝不及防地挪开目光，而后又故作镇定地看回来。恰好看见褚川微微张开嘴唇想要说话的动作，倒映在瞳孔里像被刻意放慢的电影片段，“姜驿由。”
姜驿由呆住，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磕磕绊绊地问“川、川哥，你突然这么郑重地叫我名字，会让我以为自己其实是在婚礼现场的啊”
褚川“”
褚川“哦，那你可能是伴郎。”
姜驿由“”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又飞快地压平下去，拉成了一条直线。当事人却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姜驿由情不自禁地抬手按在褚川搭在椅子边的胳膊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是被钉在对方的唇角，语气笃定地说“川哥，你刚刚笑了，还被我看见了。”
那模样，就像是在说“哦老天，我看见陨石砸下来了，并且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一样肃穆郑重。
褚川“没有，你看错了。”
姜驿由“我没有看错。”
褚川再度突然出声叫他的名字“姜驿由。”
姜驿由懵了一秒，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
褚川顿了顿，神色如常地问“你和常曦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驿由露出些微疑惑的神情，“就昨天啊。”
褚川“”
姜驿由回过味来，“川哥，你转移话题。”
褚川“”
他面无表情地睨对方一眼，“姜驿由，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和我讲话。”
姜驿由老老实实地哦一声，缩回身子乖乖地低下头玩手机。褚川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无意识地皱起眉来，真这么老实
下一秒，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绿色的信号灯连连闪烁不断。褚川打开微信界面，好几条来自姜驿由的消息映入眼帘
“嘻嘻。”
“川哥我不说话。”
“川哥我打字行不行”
“川哥你千万别拉黑我。”
“川哥”
褚川“”
说不定半夜还有三更，可以明天早上来看
晚会上有三次抽奖机会。每张入场票上都有一个号码，所有人在入场时，便撕了号码放入抽奖箱内。奖项也比较有意思，每位被抽上台的学生，将以整座大礼堂内学生为见证人，抽出第二个号码来满足一个要求。
姜驿由目睹了前两场抽奖过程，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一个变相的脱单环节。前两位中奖的女生提出来的要求都是脱单，很快就跟着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下了台。而他们将有一个月的磨合期，一个月以后，是分是合都随当事人的意愿。
迎新晚会上的抽奖项目作为a大迎新活动的传统项目，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每年迎新晚会上在一起的三对情侣，至少有两对都不会在毕业以前分手。因而迎新晚会也就在学生中间被流传得越来越神，许多参加迎新晚会的学生都是冲着脱单的目标而来。
姜驿由也终于记了起来，a大的迎新晚会从很早以前开始，已经被文学院的女生冠上灰姑娘的仙女棒这样浪漫的形容。俗气一点讲，就是大型相亲脱单晚会。只是那时候，他虽然久闻a大迎新晚会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参加。
如今他却坐在这里，看一眼身边目不斜视的褚川，彻底想明白了常曦想要怎么来帮他。姜驿由拽着手中被念到号码的半张票起身时，心中仍然有些啼笑皆非和不敢置信。
常曦举着话筒站在灯光下微笑着调侃他，“被抽中的是个帅气的小哥哥哦。”
台下许多人认出来姜驿由是在开场给常曦献过花的男生，瞬间掀起一阵起哄的势头，喊着让姜驿由趁机向院花告白，一定不会被拒绝。甚至还有人猜测，是常曦故意放水，主动给姜驿由上台告白的机会。
这话倒也算是猜对了一半。
“还愿对象必须要在抽奖箱里抽出来，我不在哦。”常曦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将话筒递到姜驿由下巴那儿，悄悄地使了个眼色给姜驿由，“这位同学，现在你可以对着整个大礼堂许愿了。我以仙度瑞拉教母的名义起誓，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台下哄笑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嚷道“哪家灰姑娘的教母长这么漂亮，也送我们一个好了”
常曦话里的暗示不言而喻。她一定不知道，同样姓褚的褚佳日并不是褚川的弟弟，所以才愿意这样帮他。
告白吗多么美的事，还有整整一个月的强制性恋爱期。他完全有自信，让褚川在一个月的恋爱期喜欢上自己。他了解对方的喜怒哀乐，了解对方的喜好憎恶，唯独只是缺了一个靠近对方的契机。
而现在，这个契机大概是来了。
可是他不能要。谁可以保证他能从一千多张号码里抽到属于褚川的那张号码。即便真的抽到了，也还有一个褚佳日横亘在中间。
姜驿由对上常曦暗含浓浓期待的眼神，淡定地微笑起来，“那就让被我抽中的人给我洗一个月衣服好了。”
舞台下的观众席笑开一片。大概是觉得他这个要求过于清纯可爱，和外边的妖艳贱｀货不太一样。
常曦“”
她微微睁大眼睛，勉强维持住嘴角的笑容，“你考虑好了吗”
姜驿由“考虑好了。”
常曦“不改了”
姜驿由点了点头，走到抽奖箱前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常曦。背对观众席时，他嘴唇微微挪动，轻声对常曦说“抽到哪个就是哪个吧。”
常曦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目光却在扫过纸上的号码时顿了顿。随即意味不明地看一眼姜驿由，张口念出一个数字。
听上去像是和他的入场票连号的数字。
心中霎时浮上不太好的预感，几乎是瞬间福至心灵，姜驿由心惊胆战地望向正前方的观众席，眼睁睁地看着褚川从昏暗的观众席里起身。
姜驿由“”
他蓦地转头看向常曦，一只手拢在嘴巴边上小声问“不是说不用黑箱我”
常曦表情无辜地摊开手上那张纸，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常曦刚刚念过的数字。
姜驿由“”
千分之一的概率真的就这么被他给撞到了，他大概需要去买彩票。
褚川面无表情地停在他面前，“洗一个月的衣服下午的三枚硬币还需要还给你吗”
姜驿由“”
褚川“哦，应该不用还了吧。毕竟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连洗衣机都用不上了。”
姜驿由“”
现在换他给褚川洗一个月的衣服还来得及吗
小剧场
常曦你们当初是怎么追到你们女朋友的
林岳我帮她赢了编程大赛。
埃文我用我的脸征服了她。
钟虞我在联谊上泡到了她。
姜驿由我让他给我洗了一个月的衣服。
其他人
迎新晚会过去以后的那个周末，褚川和姜驿由在微信上讨价还价。
褚川“你把衣服拿过来。”
褚川“不洗袜子和内裤。”
他叼着巧克力棒，眼眸微微眯起来，语气是一贯以来气焰嚣张的命令模式。仿佛要洗衣服的人是姜驿由而不是他自己。
姜驿由“”
姜驿由“川哥，衣服太多了我抱不动。”
语气看着可怜巴巴的。褚川动作一顿，抬起手张开五指插进自己的短发里。脸上浮起若有所思的神色。
褚佳日那样的狼崽子脾气，他完全可以以暴制暴。可是姜驿由这样的人，褚川虽然烦得不得了，有时候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来应付。
对面半响没有回复，姜驿由反复默念两遍自己才发过去的句子。他本意是想要卖惨，却不知怎么的，平白无故从自己的话里看出几分撒娇的味道来。
姜驿由愣了一秒，记起来褚川向来很烦别人跟他撒娇，晃了晃脑子冷静下来。又发过去一条消息。回头来看时，还是为自己下意识打上的语气词扼腕不已。
姜驿由“川哥，打个商量啊。你过来我这边，一个月就改成三次好不好嘛”
句尾的语气词依旧从里到外透着浓浓的撒娇气息。褚川潦草地扫一眼那行字的句尾，最终还是态度敷衍地答应下来。
姜驿由松了口气。
留学生公寓的走廊里幽静空旷，褚川站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久到都要怀疑姜驿由是不是根本不在寝室里，却故意把他骗过来时，寝室的门终于被人慢吞吞地往里拉开一条缝。
姜驿由站在黑洞洞的门里，整张脸几乎都隐藏在门后，只幽幽地露出一双眼睛，默不作声地望着褚川。
后者伸手按住门框，露出无言以对的神色，“你拍恐怖片啊大白天的在寝室里还不开灯。”
听见褚川熟悉的声线，姜驿由慢半拍地回过神来，然后蹑手蹑脚地拉开门，仿佛做贼般将一根食指压在唇边，用气音道“川哥，你进来的时候声音小一点。”
褚川没有立刻抬脚往里走，视线掠过姜驿由朝他身后扫一眼。正对门口方向尽头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书桌边一盏台灯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褚川“你的室友呢”
姜驿由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深意，“你问埃文吗他和隔壁的留学生逛街去了。”
褚川“你一个人拉着窗帘在寝室里干什么自渎吗”
对方一边这样问，一边谨慎地挑起眉毛来。活生生一副如果姜驿由点头，就立马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嫌弃神情。
姜驿由“”
什么时候他在褚川心中的形象已经跌到这个地步了姜驿由一瞬间都变得有些怀疑人生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抛开那些胡思乱想，二话不说抬起身侧另一只手，抓住褚川往里拉，然后“砰”的一声砸上褚川身后的门。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褚川“”
如果不是姜驿由没有当着他的面做出反锁门这种事来，褚川甚至都要怀疑，姜驿由是不是打算豁出脸皮去，对他来一次霸王硬上弓。
他冷下脸来，目光钉在姜驿由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松手。”
姜驿由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松开自己的手。在褚川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摩挲了一下从褚川皮肤表面抚过的指腹，然后把褚川领到卫生间门口。
拉开门的前一秒，他表情真挚地望着对方道“川哥，答应我，洗完衣服以后还要继续让我追你好吗”
褚川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越过姜驿由毫不客气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看见墙边地面上并排摆放的两桶衣物和床单被套时，往里踏进去的脚步猛地顿住，褚川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床单和被套也叫衣服”
姜驿由瞪起眼睛吃惊地问“难道不算吗”
假如不是他那副表情太过于浮夸，褚川真的就要被他给骗过去了。这样的念头从一掠而过时，褚川心中浮起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认识眼前这个人不过才大半个月时间，除去姜驿由本身以外，褚川对他的家庭背景和身世一概不知。却总下意识地觉得，他就该是从小长在富裕家庭里的，换下来的衣服从来不手洗，甚至不知道衣服机洗时该倒多少洗衣液。
重新回到电脑前，姜驿由戴上耳机的同时郁闷一秒。那桶床单和被单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和他们家川哥坐一块儿像小俩口一样洗衣服多棒啊。可惜偏偏就被他爹突然来了个横插一脚。
电脑屏幕上开着视频连接。画面上的姜老爹抬起头来望一眼，“驿由啊，你们那边几点了啊室友是不是回来睡觉了”
姜驿由淡定地对答如流“晚上八点，睡觉还早着呢。”
浑然不知自己儿子已经跑回国的姜老爹哦了一声，又面带关切地问“晚饭吃的什么钱够不够用啊不够爸给你打啊。”
“晚饭在食堂里吃。生活费还有很多，不用打。”姜驿由语气顿了顿，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度开口，“爸，要不今天就到”
身后蓦地插进来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打断他“姜驿由。”
几乎是下一秒，姜老爹咦了一声，“驿由啊，我怎么听见有中国人说话呢你室友不是美国人吗”
姜驿由身体一僵。
迟迟等不来回应，褚川低沉的声音再度传过来，“姜驿由，你自己的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姜驿由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只手按住笔记本朝右边挪去，另一只手条件反射般朝身后的人嘴巴捂上去。
掌心及时地覆上褚川的嘴唇，食指却因为用力过猛擦过对方的嘴唇缝隙，直愣愣地戳了进去，恰好被褚川湿润而柔软的口腔内壁包裹住。
空气里一片死寂。
姜驿由呆若木鸡。
褚川“”
他一根手指勾着姜驿由湿哒哒的黑色内裤，脸色黑如锅底，额角青筋隐隐浮现。
恍过神来，姜驿由飞快地把手指从对方嘴唇里抽离出来，将那只手背到身后藏起来，另一只手抢过褚川手里的黑色内裤。仓促之间手肘撞在笔记本上，耳机线也从笔记本的连接端口上断开，背对着书桌的姜驿由却浑然不察。
褚川沉着脸抿紧了嘴唇，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笔记本上时，扬起唇角冷笑两声，再次想要开口说话。
姜驿由急了，再次抬起手来想要捂他的嘴巴。察觉到他的动作，褚川不爽地眯起眼睛，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一行字你敢用摸过内裤的手来蹭我嘴巴试试
姜驿由脑子空白一秒，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手落下来的瞬间，嘴唇贴了上去，径直吻住对方。
他微微阖上眼睛，不敢去和褚川对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褚川神色微怔，似有一秒时间的分神，目光全神贯注地落在他轻轻抖动的睫毛上。
身后笔记本的视频画面里，姜老爹干巴巴的声音飘出来“驿由啊这、这你新交的男朋友啊”
说好上午或者下午更的结果食言了我也很绝望啊心虚地躲起来
“啪”的一声盖上笔记本电脑，姜驿由表情惊疑地摸了摸自己嘴唇，回过神来时就看见褚川一只手高高扬在半空中。他抱着脑袋飞快地原地蹲下去，“川哥别揍我我不是故意的”
褚川“哦，那你是蓄意的。”
姜驿由“”
褚川伸手抽了张纸巾在自己嘴唇上擦了擦，抬起小腿踹了一下地上的人，“什么时候说要揍你了还不给我起来。”
姜驿由“真不揍”
褚川“不揍。”
姜驿由“你发誓。”
褚川轻啧一声，“我发誓。”
姜驿由不疑有他，神情放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视线里褚川的手臂再度扬起来时，他已经来不及偏头躲避了。褚川伸出两根手指重重地捏住他的鼻子，“姜驿由，你长能耐了谁给你的胆子亲我的”
姜驿由“”
什么时候褚川也学会兵不厌诈这招了
被对方捏着鼻子，姜驿由一张脸憋得通红，瓮声瓮气地求饶“我错了川哥，川哥我错了。鼻子都要被你捏塌掉了”
褚川不为所动。
姜驿由抬手去掰褚川的大拇指和食指，却半天也掰不下来。最后有些自暴自弃地喊道“妈的褚川，老子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你以为你是旧社会没出阁的黄花闺女啊亲一下就掉一块肉啊”
褚川“哦，你说的旧社会没出阁的黄花闺女，被亲一下也不会掉肉。”
姜驿由“”
姜驿由抬起手来往眼角抹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用力过头，还是真的很痛，放下手来时，隐隐有一片红从眼角晕染开来。褚川神色微怔，手上也跟着松了几分力。
姜驿由赶紧从褚川手底下挣脱出来。对方手上力气不小，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烧得慌的鼻尖，不用看也知道，鼻头大概已经红了一片。姜驿由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来，“不就是亲你一下吗大不了”
褚川“大不了”
“大不了”姜驿由吞吞吐吐地减小音量，“大不了你再亲回来就是了”说完，目光谨慎地往后退一大步，双手还不忘捂在自己的鼻子上。
褚川“”
见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姜驿由小小地舒出一口气来。捂在鼻尖上的手指慢慢下挪，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紧接着，游离在空中的目光也像是不受控制般，落在了褚川的嘴唇上。
姜驿由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皮。
褚川“”
褚川“你再盯着我的嘴巴看一次试试”
姜驿由老老实实地挪开目光，喉结却很缓很慢地滚动了一下。在安静的寝室里发出一声清晰而微妙的吞咽声。
褚川“”
他像是无可奈何到了极致，陡然沉默了起来。
沉默过后，褚川恢复漠然疏离的神色，声音毫无起伏，逻辑清晰有力让人无可辩驳，如同在高数课上做理论陈列一般，说出来的话却直中要害“姜驿由，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姜驿由始料未及地怔在原地，表情放空一秒。
“前十八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转悠，然后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带着一身莫名的自信和对我的熟悉感，每天将喜欢我这几个字挂在嘴边毫不知羞。嘴巴很多无时无刻不在说话，吵得我很头痛。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对半分，偶尔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不断地打乱和干扰我的生活。”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有谁像你这样烦人。”
神色冷淡地瞥姜驿由一眼，褚川径直拉开寝室的门离开。转身的瞬间，仿佛陷入思考一般，他深深地皱起眉来。
撂下那些话，褚川走得毫不犹豫。接下来的三天也依旧是吃好喝好睡好，每天晚上和公会里的人下本。一切看上去都与往常无异。
从第四天开始，褚川陡然意识到姜驿由已经有整整三天没有出现在过他面前了。他下意识地回忆了一遍最后一次见到姜驿由的场景。却发现对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直到高数课上被喜欢他的老教授叫起来回答问题，褚川却望着铺满粉笔字的黑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装作对姜驿由的消失视而不见了。
偏偏相反的是，他非常地在意。在意得不得了。在意得连游戏也不想上， 在意得堂而皇之在老教授的课上走神。
甚至深夜里蹲在阳台上抽烟。
钟虞叼着烟从后面拍拍他肩膀，“你不是戒烟很久了吗大半夜地躲这里抽烟是干嘛”
褚川猛地回过神来。
干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钟虞又问“失恋了”
褚川瞳孔微缩。
“失恋了就想办法追回来啊，躲在这里抽烟算个什么事”钟虞摇头失笑，“我真是想不通有谁还会让你失恋。”
也不知道是被钟虞的哪句话给戳中，褚川蓦地站起身，掐掉烟望一眼钟虞，“谢了。”
第二天是周末，褚川换上衣服刮掉胡子，给姜驿由发微信。然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地方的回复。
褚川抓起钥匙就出了门，往姜驿由的公寓楼里走去。
开门的是埃文，他扶着门框一边打哈欠一边口齿不清地道“你找姜啊，他回去了。”
褚川怔住，“回哪里去了”
“美国啊，你不知道吗”
“美国”褚川紧紧地盯住埃文，声音冷如寒冰，“他什么时候走的”
埃文看一眼手机，“就是今天上午。四十分钟后的航班。他提前跟学校里交了回校申请。也不知道姜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回去了”
褚川没有听完他的话，转身大步离开。脚步里的急切不言而喻。
打车到机场，身边拖着行李箱的人来来往往，广播里断断续续播报着航班信息。褚川拧着眉，握着手机站在大厅里，心底突然浮起一丝惶惶不安。
他突然有些后悔对姜驿由说那些话。只是时间并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
褚川近乎疯魔般在登机口前寻找起姜驿由来。然而身边路过的人长相各异，却唯独没有他心中在意的那个人。直到他听见姜驿由的那班航班停止检票的消息在头顶响起。
褚川心脏沉至谷底，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汗湿。他轻轻吸一口气，却发现胸腔里像是陡然空了一大块，悔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没过他的心脏，他的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那一刻，褚川心中浮起想要坐下一趟航班飞去美国找姜驿由的想法。让姜驿由回到美国，然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无法坐视这样的事发生。
褚川拧着眉掏出钱包来。却数次都无法拉开钱包上的拉链。他暴躁地低骂一声，然后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褚川表情微怔。继而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然而很快，他翻钱包的动作再一次陡然顿住。
男生久久地沉默下来。
哦，对了。
昨天才买了新的笔记本电脑。他现在
已经没钱了。
一个关于没钱无关正文的彩蛋，送给想看小姜出国川哥追去机场梗的姑娘
29真正的第二十九章
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窗外晴光大好，室内明亮而朝气。刚刚遭受过来自心上人重创的姜驿由坐在电脑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爸。”
姜老爹诶了一声，“驿由啊，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做什么还要瞒着你爸”
姜驿由“这不是怕你又把我赶去美国嘛。”
姜老爹“你爸我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吗驿由啊，你这新男朋友怎么瞧着长得挺像”
“什么男朋友，我都还没追到手呢。”姜驿由叹一口气，截断他的话，“还有，什么叫做新男朋友，我哪儿来的旧男朋友我虽然跟你出过柜，我可从来没往你面前领过什么男朋友。”
姜老爹挺得意地嘿一声，“你上高中那会儿以为你自己藏得好呢，你爸我什么都知道。就你们隔壁班那个成绩特别好的褚川，每次家长会你们班主任都忍不住夸一遍的那个，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突然开窍要好好读书的”
姜驿由“”
姜驿由“搞半天爸你都知道啊。”
姜老爹“我刚刚还想说来着呢，你这个新男朋友瞧着可不就是像那个五官长开的褚川吗”
姜驿由“”
这都是什么事啊
姜驿由连跟他爹解释的心思也没有，草草结束掉视频通话，脱掉脚上的拖鞋趴上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憋气。
几十秒以后，终于支撑不住般仰起头来，手肘撑在床上翻了个身，摊开身体仰躺在被子上，张着嘴巴急促大口地呼吸起来。
仿佛褚川斥责他时死死憋在心中的闷气终于尽数吐了出来。
他不会放弃。
假如就这样轻易放弃，被十年后的褚川知道以后，大概也要嘲笑他好久。笑他这几年怎么越活越回去，连十九岁的自己都追不到。姜驿由甚至都可以想象到，三十岁的褚川说这话时，脸上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
a大bbs上学生会放出来的褚川给姜驿由洗衣服的照片在首页飘火了好几天。甚至一路飘到了隔壁学院里。褚佳日听到风声以后，不停地给褚川发短信，迫切地想要得到褚川的一句解释。
褚川言简意赅地回了一行字“迎新晚会的要求。”
褚佳日却仍旧不满意，从苏杭那里打听来他们班上的排课表，专程翘课跑到计算机专业上课的教室里去找褚川。恰好撞见常曦过来约褚川周末去爬山，二话不说语气强硬地插进去“川哥，我也去。”
褚川声音都严厉了几分，“褚佳日，你不上课跑来这里干什么”
褚佳日梗着脖子不回答他，只执拗地重复一遍“爬山我也要去。”
褚川面沉如水。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常曦拨了拨刘海打圆场道“褚弟弟也去吗那就去吧。周末在我们学校集合，然后坐大巴过去，褚弟弟别迟到就行。”
褚佳日这才缓了缓脸色，露出点笑容来，伸手去拉褚川的小臂，撒起娇来“川哥，我们今天上午没课。”
褚川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动作，继而警告他道“我话先放在前面。去可以，但是不准闹事。不然我就把你丢在山里，你自己走回来吧。”
常曦在边上默不作声地看，越看越觉得，这位褚弟弟，是不是对褚川有些粘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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