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渊,你不用管我们,陆兄此战凶多吉少,兰师侄就是天钧派的希望了,也是所有仙门人士的希望,你速速带他走!快——我们会尽力拖着他们的!”范一甫咬牙挡住明绯的镰刀,脸上满是血污,发丝凌乱,哪里还有之前那个风度翩翩俊雅公子的影子。
“我”奚渊自然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xi,ng,但真让他抛弃这么多人于不顾,他也于心难安。
“还等什么——赶紧走——有我们拖着这些东西!”童家默也大声吼道,他嗓门本就极大,这么一吼,几乎要冲破众人耳膜。
奚渊再也不耽搁,架起兰简的胳膊,念了个御剑诀,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受伤,竟然连着几次都未能成功,急的他暗自跺脚。
“想跑,没那么容易——”红攸那极富特色的声音冷不防从一旁响起,奚渊吓了一跳,也不管念御剑诀了,直接拖着兰简徒步向前没命地奔去——
也不知是命运就爱跟他作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奚渊奋力甩脱了几个鬼士兵,即将迈过大门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五官极ji,ng致的脸,血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手握一把镰刀,以rou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他胸口处刺来——
“啊啊啊——”
奚渊下意识就掏出天机伞挡在胸前,千钧一发之际,奚渊也没有注意到,天机伞身竟散发出来一道有些微弱的蓝光
但是还是有些晚了,明绯的镰刀距离他仅剩几寸距离,几乎就要刺破他的衣物,千钧一发之际,奚渊似乎又看到了一道白影,挡在了自己胸前,然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洒到了自己的脸上,有几滴还jian入了眼眶中。
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奚渊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他竟有些不敢低头去瞧。
阿珞,那是阿珞啊
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敢于舍身相救的,竟然是阿珞
自己与阿珞才认识多久啊?他甚至连阿珞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阿珞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xi,ng命
都说世间狐狸多狡猾无情而残忍,现在看来,也不尽是啊。
眼眶中浮上了一层水雾,胸口有些发闷,而阿珞那小小的身子,也渐趋冰冷了。奚渊将它冰冷的身躯轻轻放到了一旁,重新扶着兰简站了起来。
“啪嗒——”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静,奚渊仰头瞧去,几滴雨点落到了他的头顶,清清凉凉的,竟然下雨了呢。
随即,雨势骤然转急,仿佛要冲刷掉这南台仙山的血腥气一样。
奚渊自嘲般地一笑,再度将视线移到面前的明绯身上,却是一怔。
只见明绯呆呆地瞧着阿珞,满眼的血红色已然褪去,眸中竟然现出了一抹伤痛。片刻后,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以及贯穿阿珞全身的镰刀,嘴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这这还是那个残忍冷酷嗜血的明绯吗?
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奚渊半拖半抱着兰简,见明绯始终呆呆瞧着阿珞,心内稍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珞,还有血jian今日的众多同门,我奚渊,定然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
再度念起御剑诀,这次倒是一次就成功了,奚渊颤悠悠地扶着兰简腾空而起,于这雨雾蒙蒙中,再度望了一眼下方的南台仙山,轻声说道“再见。”
第58章 五方
三日后。
冬日里一个罕见的晴天,万里无云,暖暖的阳光洒照在五方镇上。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上,有个四周围着篱笆的小木屋。院内的稻草堆里,有几只肥肥的母ji撅着屁股来回走动,不远处拴着一只骨瘦如柴的大黄狗,在阳光下轻轻眯着眼睛,老老实实地趴着,神情极为享受。
小木屋内陈设极简,兰简平躺于床上,床前坐着一位约莫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布大褂,一手搭在兰简的腕上,神情严肃,奚渊在床前约莫五六步远处,双手抱胸,掩不住眸中的忧色。
奚渊与兰简是两日前的深夜来到了此处,意外发现了这个无人居住的屋子,但院子里还有好几只ji和一只大黄狗,屋内也并没有很多灰尘,奚渊觉得这屋子主人应该是暂时离开。反正空置着也是浪费,正好他带着兰简这个病号,也没法赶远路回桫椤镇,便在此暂居好了。
“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奚渊在他诊完脉后,一脸紧张地问道。
“情况不太好啊”那人将兰简的手放入被褥中,起身轻轻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大夫,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到现在都没醒?”
奚渊刚带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离开南台仙山那片惨不忍睹的战场时,兰简便已经进入了重度昏迷。
五方镇离南台仙山较远,也正因为如此,这镇上的百姓才侥幸暂时逃脱了魔界中人的毒手。
此处地处偏僻,依山傍水,人烟稀少,于是,奚渊和兰简有幸在这个小屋子里,过上了几日自在的生活。
“这位公子外伤倒不是多严重,只是这内伤他的脉象很微弱,但是能感觉到他有着极强的求生欲”这位叫崔永的大夫在屋内来回踱步了起来,“这样吧,我先试着给他开几副药方,先把他的外伤治好,这内伤就得慢慢养了。”
奚渊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致谢“多谢大夫!”
“哪里哪里,医者父母心嘛。”崔永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来笔墨纸砚,微一蘸墨,挥毫一蹴而就,写了满满一张纸,递给奚渊,道“你拿着这张药方,出门后向左拐,沿着路直走,看到那家猪rou铺后,再向右拐,最后就能找到一家朱氏药铺。”
“好嘞。”奚渊接过药方,郑重地揣进衣袖里,大踏步迈出大门前,看了一眼懒洋洋地趴在太阳底下的大黄狗,视线下移,看到了它脚下的几块碎骨头。
大黄狗似是感觉到了奚渊的目光,眯起的眼睛微微张开,冲着奚渊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似是为宣告所有权一样,大黄狗还将那几块未啃完了碎骨头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下。
奚渊看了看这只瘦骨嶙峋的大黄狗,心内莫名生了许多同情。
“大黄啊大黄,看你这么瘦,等我给兰简买完药,经过猪rou铺的时候,顺便给你带几块rou骨头来吧。”
“汪!”大黄丝毫不领情,还冲他吠叫了一声,不过奚渊可不怕。
“大黄乖!等回来给你带rou吃。”奚渊冲他低声说了一句,便蹦跶着出了门。
心内默记着路线,奚渊没多久便走到了那家猪rou铺门口,正欲右拐,耳旁突然传来几道声音。
“兄弟,听说了没,南台仙山那个什么派的掌门人,跟魔界的那个大魔头,同归于尽了!”
“这么重要的事,都传遍天下了!谁人不知?不过啊,真是死有余辜!什么修真门派,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结果还不是害死了那么多百姓!也就咱们运气好,侥幸逃过一劫。”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倒觉得,这事不一定是他们干的。”
“还能有假的吗?侥幸逃脱的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组团去南台仙山脚下,对那些修真人士破口大骂,而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下来辩解一句。试问,谁愿意平白承受这么大的污名啊?定然是心虚,不敢下来承认!”
“这样说来也对,那他们还真是死有余辜了!”
“是啊,听说那个天钧派,还有其他几个门派,现在全都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天钧派是群龙无首,一团混乱呢!”
“天钧派不是还有个副掌门人吗?他怎么不出来掌控大局?”
“谁知道呢!偌大的修仙门派,现在所剩寥寥无几了,我听说这几天,都有不少弟子叛离出师门了!”
“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不过要是我,我也会选择叛离。”
“就是,本来修仙人士就是要除魔救世,他们倒好,引魔灭世,啧啧啧”
奚渊当场就石化在了原地,心内久久不是滋味。
陆胜寒和晏青迢,他们真的同归于尽了。
原来,师父那日所说的话,并不是一时兴起而随便说说。
师父他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吗?
那个总是一脸慈祥的师父;那个喜欢与人煮茶论道的师父;那个喜欢呆在寒峭峰上,喂养白鹤的师父真的不在了。
而且,现在外面都是这么说天钧派和其他门派的吗
原来,这就是晏青迢的目的啊,就算是死,也要给天钧派留下一个永世抹不掉的污名
那明绯呢?他又去哪儿了?c,ao控他的人已经死了,不知跟他是何关系的阿珞也死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小师妹和卫昊然,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小师妹的劫数,是否已经平安度过?估计应该没事了吧
不行,兰简还要赶紧养好伤,回去接任掌门之位呢。若果真像他们刚才说的那样,天钧派现在恐怕已经乱作一团了。陆胜戈呢?他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大局?还有陆闵安算了,他别出来趁乱搀和一脚就谢天谢地了。
等等,陆闵安会不会趁乱一举而起,效仿当年的晏青迢,占领千明宫?魔界要是真的到了他的手里,还指不定会发生些啥事呢。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务之急,先去抓药救治兰简!
想通了这一点,奚渊立马加快步伐,冲向崔大伯说的那个地点,药铺老板是个憨厚的老头,接过他的药方,细细看了一会儿,便颤悠悠地去给他抓了好几包药。奚渊付完钱后,便提着这几大包药沿着来路往回走。
经过猪rou铺的时候,之前议论的那几个人早已不见,奚渊还没忘记临走时对大黄许诺的话,便进去买了几块rou骨头。
最后,他一手拿着极快滑溜溜的rou骨头,一手提着几大包药,回去的路上,惹的不少路人纷纷回首。
一路风风火火地回来,刚一踏进大门,大黄狗依然在那专属于它的小窝静静地晒着太阳,奚渊将手中的几块rou骨头丢了过去,大黄虽然看起来比较傻,但一见到rou骨头却是反应奇快,一张口便叼住了那块rou骨头,开心地跑到一旁去啃了。
奚渊大咧咧地跨过门槛,刚想将药包扔到桌子上,却在看清屋子里的几个人之时,瞬间惊住了。
崔大夫在看完诊之后,便已离去。只见兰简的床榻前,站着数名不知何时来到这的蒙面人,为首那人身形颀长,只有一双深邃的眸子露在外面,看起来甚是眼熟。
奚渊登时心内警钟长鸣,目光不自觉瞥向床上的兰简,看到他并无大碍之时,奚渊心内才稍微放松一些。
“你们”奚渊刚要开口,对方为首的那人就已经率先开口了。
“奚渊,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
这话刚一从他口中说出,奚渊便听出来了,这人,正是木荼。
第59章 交易
“什么交易?”虽然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但奚渊还是耐下xi,ng子,准备听听他到底所为何事。
“我可以助你们重回天钧派,而且只有一个条件——”木荼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隐约露出一丝戾色。
“重回天钧?怎么回事?等兰简伤好了,不是随时就能回去吗?”奚渊正揣测着木荼此话的含义,木荼却像是看透了他所想一样,面色寒若冰霜,道“事成之后,我要你们交出一个人。”
“谁?”两道声音齐齐发出,奚渊一惊,向床榻上看去,原来,兰简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刚刚这番话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陆闵安。”木荼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怎么回事?”奚渊不解,陆闵安虽说不是个好人,但他应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而木荼又一直老老实实跟在晏青迢身边。现在晏青迢死了,木荼按理应该待在千明宫才是,又为什么费尽千辛万苦来找他跟兰简?木荼跟陆闵安又是怎么结怨的?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亏宫主那么信任他,结果呢?宫主跟你们老掌门同归于尽后,他当场就翻脸了!还妄图合并天钧派和千明宫”一向沉稳冷静的木荼,此时竟然一脸铁青,破口大骂,身子因愤怒而有些颤抖。
“他要合并天钧派和千明宫?开玩笑呢吧!”奚渊满脸不相信,“先不说天钧派所有人都不会同意。就说你们千明宫,只不过没了一个晏青迢,还有左右使呢!冥界那个明绯,以及他的鬼士兵们,他们不是听从晏青迢的么?”
“明绯?”木荼一脸古怪之色,“看来,我应该讲讲,你们走后发生的事。”
“嗯,确实应该讲讲”奚渊点点头,看了一眼兰简,后者脸色依旧苍白,满脸疲色,却已经比最开始要好很多了。
“你们走后没多久,鬼士兵们都停止了战斗,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人打,毫不还手。这时我们宫主的身影也已看不到了,我们也没有打下去的兴致,就都停手了。这个时候,所有的鬼士兵,突然凭空消失了!而原本站在门口的明绯,还有那个白狐狸,都一并消失了”
“明绯和阿珞,他们这是去哪了?”奚渊一阵惊奇,“后来呢?明绯和他的鬼士兵,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后来,天钧派的人找遍全南台仙山,终于在最南端的恨水峰上,发现了宫主、陆胜寒和红攸的尸身。”木荼道。
“还有红攸?”
“嗯,红攸应该是随着宫主而去的。”木荼提到红攸的时候,语气分外敬重,“我一直很敬佩他。”
“这有啥可敬佩的”奚渊一脸不屑,“不就是殉情吗?梁祝的故事比这可悲壮多了。”
“后来呢?”兰简突然开口,声音些微沙哑。
“后来,你们天钧派和我们千明宫都乱作了一团,这时,天逸派的人,竟然也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