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卓琅在内,他人不敢随意近身,叫殷承煜拾了空子,大喝一声,身形恍惚化成一条青蛇,直叫人看不清去势。
劲风卷起地上积雪,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卓琅双目圆睁,电光火石之间,那软剑柔柔地饶上了他的脖子,成了一个圆圈。只要收紧,卓琅必定人头落地。
“盟主”众人一见此景,竟是飞扑上来,一人趴在殷承煜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另外几人则是冒着被剑气刺伤的危险以血肉挡剑。
殷承煜哪里想到如此变故,双方僵持不下,卓琅就趁乱逃出剑圈,提剑刺向殷承煜。
“住手”卓琅听是林之卿的声音,竟是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刺过去。
情急之下,林之卿从马上飞身而起,一脚踢向卓琅的剑。
卓琅剑势收不住,剑芒翻过,殷承煜见他剑势尚足,若林之卿真的冲过来,必定会受伤,想也没想,竟是右手抓住林之卿狠狠往后一带,自己的左肩直接撞上了卓琅的剑锋,长剑穿肩而过,喷出来的鲜血登时浇在了林之卿眼睛上。
他眼前全是血红,正是吃惊,殷承煜把他用力往外一推,吼道“你走开”
卓琅一击即中,自是乘胜追击,抽剑而出,又是凌厉一件。
殷承煜身受重创,勉强翻滚躲过剑势,就听得卓琅叫道“林大哥,看我今日为你除了这个奸贼,报仇雪恨”
剑芒的寒气逼近咽喉,殷承煜自知难逃一死,最后关头竟是没有躲避,反而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一旁的林之卿。
殷承煜极力地睁大眼睛,希冀能看到林之卿脸上露出一丝的痛惜。
可是,直到剑锋割到皮肉,殷承煜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
他万念俱灰,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白年姗姗来迟,见此情景勃然大怒,将手中一物遥遥地抛了过去,正砸到卓琅的剑锋之上。
被这一突变惊呆了的殷承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绝处逢生。
眼睁睁看着眼前血珠迸出,那东西倒地惨呼,卓琅也被撞得倒退数步,口吐鲜血。
白年勒住马,冷冷笑道“休得放肆。”
他身后跟着数百人,俱是高头坐骑,身着白衣,乃是教中最精锐的一支暗卫,一向隐匿,此时悉数而出,显然是要一决死战。
殷承煜身上一软,不由地往地上一倒,白年见状忙跳下马为他点穴止血,拿出伤药先敷好,痛心疾首道“小煜,你仔细瞧着我怎样收拾这两个人。”
被他扔过来的那人撞到剑刃上,一条腿立时被削断。
卓琅定睛一看,他居然是沈明奇,只是此时他一身粗布麻衣,蓬头垢面,痛得满地打滚,哪里还看出之前那个富贵闲人的形貌。
卓琅往沈明奇身边走了一步,白年便道“站住。”
白年把殷承煜交给手下人,慢慢地走近卓琅,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小煜,跟你说过多少次,对自己的人要下手狠一点,不然这群养不熟的狗崽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口咬你。你瞧,这把剑上还有你的血,以后你可得记得,该动手的时候,就得当机立断。”
说罢,他手臂暴涨,直取卓琅咽喉。
他速度极快,众人只见一道青影刷地掠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扼住了卓琅的喉咙。
白年状似轻柔地把卓琅带进怀里,空着的一只手轻易地卸了他一条膀子,他的剑也随之掉到了地上。
卓琅痛极,只是不肯屈服,嘴硬道“姓白的,要杀就快些动手,婆婆妈妈算什么爷们。”
白年咋舌“爷们你也配。”他拿起卓琅软软的胳膊,两指轻轻地从肩头往下捏着。
每捏一下,伴随而来的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原来白年居然在一寸一寸地捏碎他的骨头,这条胳膊即便是接上,也是费了。
卓琅额头冷汗直冒,身上痛得哆嗦,当白年捏碎他的手指骨时,十指连心的痛楚终于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白年很是享受他的疼痛,反倒是放慢了速度,故意在指尖上细细捻转,悠悠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可怜便是可恨,可给本座带来多少麻烦。”他顿了顿,挑眉道“最不可饶恕的是,你居然伤了我师弟,你说,你该不该死。”
卓琅闭嘴不答。
所有人都在目睹着一场酷刑的进行,几乎都被这残忍的手段惊呆了。
林之卿见不得这个,若不是殷承煜死死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救卓琅了。
卓琅是罪大恶极,可他不该这样被一点一点折磨致死。
最后,白年像拎口袋一样,把卓琅一条不成形的手臂提起来,张狂地笑道“活该”
卓琅几乎痛昏过去,他猛地一跺脚,竟是用脚尖勾起了地上的长剑,长剑飞起到他手中,手起剑落,卓琅竟是生生地砍下了自己那条废掉的臂膀,然后忍痛急转剑势,剑锋在白年那张面孔上又浅浅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年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那道伤口正与从前的旧伤交叉成个十字,所幸不算深,白年被勾起了陈年往事,他仔细地瞧了一眼死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的卓琅,记忆中似是有个相似的影子与他渐渐重叠。
白年捻了捻手上的血,不怒反笑“原来是你。”话音才落,他手掌一推一挥,把卓琅又捏在了手心里。
“小子,命挺硬,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还能不能活下去。”
卓琅怎会就此认输,虽然伤口血流如注,浑身气力没了大半,他还是硬撑着挥剑,与白年斗了起来。
这简直同大虫逗弄猫一般情形,卓琅根本不能敌,只是负隅一战。白年只是躲闪他的剑招,摆明了要耗尽他的气力再慢慢折磨他。
林之卿再也看不过去,咬了咬牙,竟是也冲了上去。
殷承煜没有料到,伸手没有拉住,林之卿就已经把卓琅护在自己身后,与白年缠斗。
白年本就不喜这人,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一只猫是耍,两只也不多费力气,只是林之卿铁了心要救卓琅的性命,把从鸡鸣狗盗那里学来的下三滥招数尽数使了出来,惹得白年渐渐不耐烦,不愿再多纠缠,故技重施又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殷承煜大急,高声喊道“白年你住手”
白年轻轻一笑,说不出的狠厉,道“师弟,干脆我替你除了这个祸水。”手指渐渐用力。
卓琅一直被林之卿挡在身后,插不上手,眼看着林之卿被整个提了起来,卓琅硬是左手拿剑,拼命又刺了过去。
殷承煜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见卓琅是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软剑劈手格住卓琅的长剑,身体则撞向了白年的手臂。
这一变化不过是眨眼的瞬间,白年顾忌殷承煜不得不松开了手,殷承煜把林之卿推到一旁,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林之卿捂着脖子脸色青紫,只觉喉间腥甜,稍一出声那儿便是撕裂一般的疼。
白年看他们如此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冷笑“师弟,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情种。”
殷承煜全身脱力,竟是站不起来了,他只嘶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了。”
白年一笑“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小情人为了救青城派,已经答应我,事成之后,便再也不见你了,你居然还不死心。”
殷承煜大笑,道“这由不得他,谁也阻止不了我。”
白年摇手道“好,我们以后再计较。先让我料理了这几个再说家务事。”
他带来的那些精锐早已把卓琅的死士都捉了起来,只待一声命下便会全数格杀。
沈明奇在地上辗转半日,痛得几乎晕过去,白年叫人把他弄醒,半提起来跪在地上。
看了他那副模样,白年不由地笑了,他脸上鲜血与伤疤纵横,笑起来狰狞恐怖,叫在场之人均是不寒而栗。
他像是在看一条狗一般轻蔑地瞥了一眼摇摇晃晃的沈明奇,淡淡道“你藏的可是够深的,本座要不是偶得一人告知,至今还蒙在鼓里。”
沈明奇挺直了腰板,强忍剧痛沙哑道“你们白衣教从上代起便视我们沈家为家奴,每年贸易获利十分之三都要上供给你们,沈家岂会甘心若只是钱财往来也便罢了,谁知你们竟想斩草除根,故意透露风声给正道,我沈家老根还在京城,一日较一日衰微。我们本是老实的生意人,为何偏偏要被你们的争斗拖下水”
白年道“弱肉强食,有何不对你沈家既然要借道西域,那可是白衣教的地盘,孝敬几个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年语若冰霜,尖锐道“还不是你们贪得无厌,居然妄图在教中安插眼线,这步棋走的挺妙,连本座都不知道。本次彻查教务,本座才发现,连上任左护法也是你们的人。”
白年冷哼“那些人头,保存的可好那些已经死了的叛逆,我也命人挖坟剖尸,把人头好好地端来物归原主,你们老友相见,不得叙叙旧”
沈明奇深深喘了一口气,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白年看了一眼林之卿,露出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林之卿立即醒悟,原来他偷出来的那份羊皮卷,居然落在了白年手中。
白年道“自然是看到了名单,哦对了,还有人帮了我一个大忙,你说是不是啊,福生”
“沈福生怎怎么可能”沈明奇脸色惨白,不敢相信地重复道。
却见沈福生从暗卫中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向白年拱手行礼,道“属下白福生,参见教主。”
“你竟不是哑巴”沈明奇全身瘫软,若不是还有人提着他,他早就倒在地上。
白年怜悯地看了沈明奇一眼,叹息道“福生可是我白家的家奴,自然是听命于我。”
“苦心经营,其实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沈明奇,你比你爹还笨。你爹好歹还晓得抱着白衣教的大腿狐假虎威,而你,哼,妄想自立门户,黑白通吃,结果呢你怎的不问一问,被你们灭了满门的卓家,独家,还有赵家,还有那一个镇子的疫病,那些死人的亡魂该做如是想最迟明儿,你们做的那些事就会传遍江湖,我只是找了几个嘴快的,帮你们四处说一说。”
“什么正道,邪教我白衣教是邪教又能怎地总比你们这群假仁假义的正道来的光明磊落”
白年负手望天,一番话掷地有声。
沈明奇拖着断腿缓缓动了一下,许久才颓然道“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
白年挥了挥手,手下人送上一把刀,他掂量了掂量,道“你沈家的后事,本座已经安排妥当,你自行了断吧。”说罢将那柄刀扔了过去。
沈明奇颤抖着双手,抓起刀柄。
他一辈子没有握过兵器,不曾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握,就是要自裁。
他怨毒地看了白年一眼,满是不甘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白年嗤笑“鬼本座阎罗也不怕,还怕你个小小的怨鬼”
沈明奇横刀颈上,闭上了眼睛。
刀锋切进喉头,只是用力一划,一条命就此了结。
白年对软在地上那滩肉毫无兴趣,轻飘飘地嘱咐了一句“剩下的,也给个痛快吧。”
手起刀落,卓琅那些死士也随之共赴黄泉。
白年侧头,脸上带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小煜,这个人,你要怎么处置”
白年指了指伏在血泊中的卓琅“他以前也算是你的人,交由你处置,可好”
殷承煜点头。
“那我们回西域吧。”白年弯下腰,想要扶起殷承煜。
殷承煜摇头道“不。我要陪着阿卿。”
“陪着人家可不会领你的情。他有青城就足够了,而你,还有我。”
殷承煜强忍疼痛,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林之卿。
“阿卿。”殷承煜双膝跪下,低声道“你果真不会为我的死,掉一滴泪吗”
林之卿神色复杂,许久才道“不会。”
殷承煜身体晃了一晃,几乎要摔在地上。
林之卿缓缓站起身,蹲在卓琅身边,道“卓琅,你可知道,我师尊他仙去了。”
卓琅在这件事上本就心怀愧疚,林之卿如此漠然地对他陈述一个事实,令他懊悔不已。
只是他气力全无,虚弱至极,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抓他的衣摆,嘴唇张合,不断地说“对不起。”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师尊对我恩重如山,你怎能”林之卿再也说不下去。
“我不会杀你。”林之卿把卓琅的手扯下来。
卓琅忽然抓住他的腕子,力气大得惊人,把林之卿拽到身边,用力说道“林大哥,我这一辈子唯一的人是你,沈明奇给你下了毒,解药就在我身上。对不起,林大哥,真的真的”他暗淡的眸子忽然闪现出一丝神采,卓琅用力地扬起头,嘴唇在林之卿的唇上轻轻一碰,随后他便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卓琅”林之卿错愕地捂着嘴,卓琅到死还在紧握着他的手。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为卓琅流泪,可是到最后关头,那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嘴唇上还留着卓琅冰冷的体温,林之卿呆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卓琅的手,久久不能松开。
一直稀稀落落的雪花逐渐变大,最后成了一场鹅毛大雪,簌簌地掩盖了满地血腥。
殷承煜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个坐在地上好似雕像的人。
一滴温热的液体忽然落到了唇上。
殷承煜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味道,又酸又涩。
原来,这泪水不该是他为你而流,而是你为他而流。
尾声
巫伤命一直觉得一碰到殷承煜就倒霉透顶,连睡觉都会撞鬼。
如果殷承煜不是扫把星,那该如何解释当他好不容易哄荆衣开心了打算共赴春宵时,却被人气冲冲地一脚踹开门绑在马背上就往外跑。
自己裤子没穿不要紧,他们家荆衣可是刚被他剥光了,就被殷承煜这个混蛋看遍了
巫伤命趴在马背上小心肝几乎都被颠出来,他愤怒地挥舞着光溜溜的四肢,高喊道“姓殷的我跟你没完”
殷承煜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一个不小心鞭尾几乎擦上了巫伤命的脸,把巫伤命吓得哇哇乱叫。
殷承煜显然没有那么好脾气跟他斗嘴,只是冷冷道“闭嘴,不然我让你死得好看。”
巫伤命却不示弱,依旧嚷嚷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我再也不给你看病了你死了也不要来找我。”
殷承煜冷笑“不给我看没关系,若是阿卿死了,我绝对要你,荆衣一起陪葬。”
荆衣绝对是巫伤命的死穴,若不是他被牢牢捆着,早就跳得老高要跟殷承煜拼命。
但是此时他是反抗不得,又过了一会儿他不喊了,只是小声抱怨“我说二少爷,今天这么大的雪,我可是没穿衣服,如果你就这样把我带一路子,恐怕没到地方我就先冻死了,到时候荆衣肯定会伤心为我殉葬,你的阿卿也一定没有活路。”
殷承煜脸色一沉,把肩上斗篷拽下来盖住巫伤命,然后用衣带把他的嘴牢牢绑住。
巫伤命呜呜直叫,殷承煜这才觉得耳根清净了,嘴中喝道“驾”绝尘而去。
从锦官城到荆州城,两日的路程叫殷承煜跑死了一匹马,只用了一天一夜便赶到。
当他把巫伤命从马上提下来时,巫伤命已经冻得鼻涕横流,哆哆嗦嗦地不敢动。
殷承煜心知一刻也耽搁不得,直接把他拖进了府衙。
白衣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了荆州城的武林盟残余,又威逼利诱荆州县令驱赶周边武林中人,一时间引起江湖众怒。
只是武林盟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又被白衣教四处绞杀,也成不了气候,白年忙的焦头烂额,还得分神去管殷承煜的事情,烦不胜烦。
他本来的打算是直接把鸡鸣狗盗并林之卿一同送上前往扶桑的海船,但没料到林之卿服了解药后反而毒发,让殷承煜大动肝火,这件事就拖延下来。
福生虽然一直跟随沈明奇,但是逍遥散的解药他从不曾碰过,如今卓琅沈明奇已死,当今天下也只能去找巫伤命来试着解毒。
幸好此时青城派全部人都被鸡鸣狗盗找到,齐聚在锦官城,有人照顾林之卿,殷承煜也才放了点心,连夜赶往锦官城去找巫伤命。
可怜巫伤命被人呼来喊去使唤惯了,但大多数人还会对他尊敬一些,从来没想今日这样凄惨地被人抓来看病,一进了暖和的屋子,他打了十几个喷嚏,心道一定是伤风了。
但殷承煜才不会怜惜他,直接拖他去林之卿床前逼他号脉。
巫伤命十万个不情愿在看到林之卿的时候也化为乌有。
他一下子扑到林之卿身上,满是惊喜地叫道“这林之卿真是活宝,天底下难得见到的毒药蛊虫居然都用在了他身上,不做药人真真可惜了。”
殷承煜怒道“废话少说,治不好阿卿我就要你和荆衣陪葬。”
巫伤命道“治得好治不好也得先看过再说,你一而再地拿荆衣威胁我,阻碍我给病人治病,是想看着他死吗”
殷承煜果然闭了嘴。
巫伤命这会儿反是不急了,命人拿了衣裳穿上,又暖暖地喝了一壶热茶,在去摸林之卿的脉搏。
许久,他收回手,沉默良久,道“没有解药。”
“他之前是吃的逍遥散,逍遥散没有解药,只能靠再服毒才能缓解毒瘾,到最后都会油尽灯枯而死。但是你们喂他吃的,并不是真正的逍遥散。”
“是什么”殷承煜忍不住问道。
“说它不是逍遥散,也不对,因为逍遥散就是出自它身上。这种东西叫象谷,产自天竺,果实有剧毒,可令人成瘾,但是人若一次服下大量,很有可能会死亡。”
巫伤命皱起眉头,道“吃了逍遥散,若是成瘾不深,可以戒掉,但是一次服用大量,目前我没有见过医书上有什么法子可以解毒。”
殷承煜一听巫伤命的话,绝望地踉跄了一下。
“连你都没有办法”
巫伤命道“容我再想一想。”
殷承煜颓然地坐在一边,他来回奔波这一趟,肩上的伤口崩裂了,血染满了衣裳,巫伤命看不下去,替他包扎起来。
殷承煜歪着头,道“如果我用我的全部内力帮他解毒,是不是有希望”
巫伤命道“不一定,我没有试过。你这一次倒是想开了,之前如果你也这么通透,他何苦会受那样的苦,你们之间的仇怨又怎会这样深。”
“我是真的,后悔了。”
“你后悔也没用,不如我们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只是你得想好,一旦决定,那你以后可能就是废人一个,成功还好,失败则是”
“不用想了,我决定了。”殷承煜淡淡一笑“若是能就此赎罪,那我可就赚了,我们也就能重新开始了。”
“师叔,大师兄他已经跪在师尊坟前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秦之平急的团团转。
无心子闭目不语。
自从巫伤命替林之卿解了毒,殷承煜便不见了踪影,恰在此时,江湖上横出风波,有个自称天都客的神秘人四处找白衣教的麻烦。白年不得不亲自出马,临行前他给鸡鸣狗盗留下二十万两白银,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鸡鸣狗盗此时却有点为难了。
且不说林之卿伤重未愈,单他们四个要去往何方,还是一个需要好生思量的问题。
若是真如白年所言去扶桑,则势必会受他的势力钳制,不得自由,真要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们还是不舍得的。
正当他们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的时候,忽又传来了天都客要挑战白年的消息,可想而知白年被他缠着简直没有一刻能得清闲,自身尚且难保,根本顾不得理会他们。
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青城呆了半个月,林之卿也只见了他们一次。
林之卿瘦的不成人样,满脸病容,但是双目还颇有神采,只是性子更加沉默。
几个人唏嘘了一通,便道“我们打算先下山,这山上是清修之地,我们呃。”
林之卿道“大哥,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拘束了,也好,事情都过去了,你们也都先去散散心。”
“你呢”陈缑问道“你是打算怎样”
林之卿想了想,道“我想帮师尊守陵。”
“那姓殷的呢”
“反正是不会见了,这一次是他救了我,从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他们都知道林之卿性子倔强,做出决定后很难改变,于是只能嘱咐他多多保重,以后会再来看他,随后便下了山。
青城派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百日过后,无心子接任了青城派掌门,林之卿也在这一天正式出家。
第二天,林之卿青衣黄袍,天还未亮便下了山,从此杳无音讯。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可以是阴阳两隔,生死不见,短也只是少年向青年成长的短短一瞬。
秦之平终于在自家婶婶的张罗下,相中了一个女子,并且决定成亲。
他父母双亡,除了寡居的婶子别无亲人,因此证婚人是请的无心子。
无心子活了一辈子还未主持过这等喜事,再者这也是无需子去世后青城派的第一大喜事,因此办的十分隆重。
无心子想方设法广发帖子,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林之卿听说后能回来。
可惜直到新郎新娘拜过堂,他们也没有再见林之卿的影子。
鸡鸣狗盗备了厚礼亲来祝贺,席间也向他们询问林之卿的下落,但是均无所获。
大喜之日因为这一点缺憾,也显得有那么一丝的凄凉。
入夜后,青城山上破例大摆筵席,直到子时才渐渐散了。
林之卿坐在一棵高大的青松上,一动不动地往里看。
一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眼角有些湿润,看着秦之平里里外外招呼客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此时也成人了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四位哥哥,还有又老了许多的无心子。
林之卿静静坐到半夜,直到红灯笼里的蜡烛也渐渐燃尽了,才顺着树干慢慢爬下来,一瘸一拐地下山。
“阿卿”
林之卿脊背一僵硬,反是加快了脚步。
殷承煜疾跑几步,猛地抱住了他。
“阿卿”殷承煜的脸埋在他的背后,没多久,林之卿的后背便湿透了。
林之卿攥了攥拳,漠然道“施主何事”
殷承煜紧抱着他不肯松手,林之卿叹气,道“施主执念太深,若能看开一些,岂非海阔天空。”
“我怎么能看开”殷承煜哽咽道“我寻遍了大江南北,甚至想要出海,都找不到你。阿卿,你是要永远丢下我不管吗”
“恩爱不可不济,济之自有分缘,识破者自无牵缠。”林之卿低头道“贫道已经看破,施主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偏不要信你那些劳什子理论我只知道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如果错过了,那就永远也不能回头。阿卿,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错。”
林之卿握住他的手。
殷承煜受宠若惊,惊喜地抬头看着他。
林之卿摇头道“不可能的,往事怎能回头。”他松开手掌,慢慢地往山下走。
夜风一吹,他脊背上被打湿的那一片衣料冷冷地黏在身上,让林之卿的心渐次乱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也没有回头。
殷承煜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林之卿的背影越来越远。
陈道笑嘻嘻从树上跳下,道“真该跟大哥三哥说一声,错过了一场好戏。”
陈鸣随后跳下,道“姓殷的,你可是真改了”
殷承煜不做声,只是痴痴地看着林之卿渐行渐远。
陈道故作神秘道“这样吧,我们帮你个忙,让你得偿所愿。只是你也得帮我们个忙,如何”
殷承煜干脆道“好。只要你们能做到,那我必当赴汤蹈火。”
“好,今儿个是大好的日子,我们就保管你也能做成新郎官。”
一年后,秦之平喜得贵子。
他这两年在江湖上渐渐闯出名堂,许多人愿意卖他个面子,纷纷前来祝贺,因此孩子的满月酒席上又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鸡鸣狗盗一面逗弄粉雕玉琢的婴儿,一面痛骂林之卿。
“死小子婚礼不参加也就算了,连侄儿的满月酒都不来忒过不厚道。”
秦之平道“我本想着等大师兄来帮孩子起名字,这一次恐怕又要落空了。”
“落空你也不怕我这个大老粗给孩子取名不好听”林之卿还未进门,就听到秦之平编排他。
“师兄”秦之平喜出望外,连忙把孩子交给奶娘,扑了上去。
只是还没抱上,他们之间就亘上一个讨厌的人。
“殷承煜”秦之平顿时有点傻眼。
此时他才注意到,林之卿已经恢复了俗家打扮,比当初下山时多了几分丰润,风华正茂。
而他身边的殷承煜则是满脸醋意地瞪着秦之平。
林之卿连忙把他拉到一旁,道“师弟,恭喜你。”他从袖中掏出两个小小的银镯子,套在孩子的小手上,笑道“我的手艺不好,算是心意,希望小侄子笑纳。”
秦之平结结巴巴道“师兄,你们你们怎会。”他愤怒地指着殷承煜道“这么个人渣你怎么还会跟他在一起”
林之卿摸摸鼻子,尴尬一笑。
殷承煜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当着林之卿的面发不得火,只能悻悻道“这就叫龙配龙,凤配凤。我们王八绿豆看对眼了,你有意见”
鸡鸣狗盗笑成一团。
林之卿轻咳一声,坐到一边与他们叙旧去了。
剩下秦之平和殷承煜谁也不服谁,互相瞪着对方。
“小林,你不介意我们当初算计你吧”
陈鸣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歉意道。
当初他们把林之卿迷晕过去套上了大红喜服就送到了殷承煜床上,殷承煜承诺他们把白衣教的追杀令撤了,双方皆大欢喜。
可是从那之后鸡鸣狗盗愣是没脸再见林之卿,生怕他会翻脸。
林之卿想了想,挑眉“当然介意。”他肃然道“哥哥们偷鸡摸狗习惯了,居然连弟弟也偷上了,太过分依我看”
“怎样”四人紧张地看着他。
“大哥这柄上好的黄梨木烟袋应该是归我了,二哥是不是要把你看家的轻功教给我三哥,我知道你藏了我的人皮面具,拿来吧。”
“至于四哥,我听说这主意是你出的,那多少赔偿我点精神损失,不过分吧”
四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殷承煜,你怎么把小林惯得这么坏”四人一起嚎叫。
殷承煜一回头,对上林之卿狡黠的笑颜,颇为骄傲道“我甘之若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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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计划应该是填完白年的故事老树盘根,随后是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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