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梁婧华这些年的历练已经不是当年的深闺小姐,处事沉稳许多,但这时候她宁可相信那么一动不动躺着的人不过是睡了。
钟斐扶着她接近床,梁景生已经被仆人摆回床上,仰躺着,嘴角还有丝笑,面容安详。
梁婧华一接近梁景生的尸体便悲哭起来。
“娘子,不要伤心了,哥他……这样也算解脱了。”钟斐细声安慰。
瑶琪早就受不住这里压抑的感觉,梁婧华与钟斐才到便离开了梁府。而杨晓月刚让奶娘将梁浩远抱远便无声地哭着,何人来劝都不听。
☆、春自在
梁景生死后三天瑶琪才再出现在梁府,而且布衣在身,手携包袱。
“嫂子,这东西你还要吗?”瑶琪将搭在肩上的青衫拿下来。
杨晓月一身素白,头上别着白色绢花,眼睛还微有血丝,兔子似的。她接过青衫,出神地看了一会才说“琪公子是知道这衣服来历的吧。”
“三思瞒了你这么久,不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吗。嫂子,你又何必问呢。”瑶琪转过身往外走,“那东西我看你还是烧掉吧,留着也无用。”
“琪公子,我已经知道相公不爱我。”杨晓月急急地说。
瑶琪停住脚步,无奈道“爱与不爱又如何?三思都将他半生拿来伴你了。”
杨晓月上前两步,愤怒地说“难道真的是你?”
“不。”瑶琪嘲讽一笑,“如果是我便好了,于我于他都好。”
“我想见一见那个让他倾心以待的人。”杨晓月低声说。
“不过是个寒酸书生,有什么值得看。嫂子,我不会带你去找他的,你不用再说了。”瑶琪无奈地看了杨晓月一眼,梁景生已经去了,他们的事该终止了。
“我……我不过是想知道些相公的过去。”杨晓月落寞地说。
“你不恨吗?”瑶琪诧异。
杨晓月摇头,双目含泪,叹着气说“他是我的丈夫,给了我最美满的家,我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正如你所说,爱不爱又如何?我不恨他,他没欠我任何东西。我只是怨,我怨他这么早抛下我与孩子。”
“嫂子果然值得三思怜惜。”瑶琪轻叹,他没想到杨晓月竟这样豁达,“既然嫂子不恨,青衫的事就让他随三思去了吧。我也该走了,大概不会再回来渭阳城了,请嫂子珍重。”
难得地,瑶琪向杨晓月作了个长揖,看起来很是认真。
杨晓月回了个礼,目送着瑶琪离开,远远地传来瑶琪一句话。
没想到几天后,崔美人竟找上了梁府,来意汹汹。
“不知梁小姐能否告诉我,瑶琪在不在这呢?”崔美人抿了茶说。
“崔公子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梁婧华说。
“瑶琪一直以来都与贵府有来往。”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梁婧华冷硬地说。想她大哥才刚去世,这崔美人竟上门闹这一出,她心里不痛快,语气也就不好了。
崔美人扬起秀美极致的脸,冷觑着梁婧华。
“琪公子确实离开了。”这时候杨晓月走进偏厅。
“这么说,梁夫人是知道了?”崔美人冷冷看了梁婧华一眼说。
“不知道。”杨晓月坐于梁婧华旁边,“只是前几日琪公子曾来过辞别。”
崔美人冷哼一句,“好,既然今日见不到他,那就叫他别让我再见到。”
“崔公子这话说给谁听呢。”梁婧华不甘示弱地说。
“确实,琪公子说过他不会回来了。”杨晓月缓缓地说。
崔美人甩袖走人。
“不过琪公子最后说了一句话,我想不是跟我说的,我便说于崔公子听吧。”杨晓月对着崔美人的背景说。
“请。”崔美人回转身,虽然说着请字但是语气一点不谦虚。
“困卧重楼无朝夕,杏花开时方知春。”
崔美人略一皱眉,旋即冷笑一声,迈步便走。
“好一根木头,罢,不识好歹,留着何用。”
杨晓月长叹一声。
数天前,阅春庐。
“娘,有个叔叔说要住店。”一个脸蛋红红,梳着双髻的五岁小女孩跑到肖帛面前抑着头说。
肖帛蹲下,抱起小孩。
“二妞有没有告诉叔叔咱们这里不住店的?”肖帛亲了二妞的小红脸一下。
“有!”二妞举起手认真地说,“不过叔叔说娘一定不会赶他的。娘,为什么?”
“我们一起去问问。”肖帛也糊涂了。
肖帛抱着二妞出了阅春庐。
“娘,在那。”二妞伸出小手往竹丛方向一指。肖帛顺着二妞所指方向一瞧,只见青竹上倚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虽只着布衣,但扶竹随风轻摇,自有一股风流。
二妞从肖帛怀里挣落在地,向那人跑过,边跑边说“娘,就是他。”
肖帛怔怔地问“琪公子?”
瑶琪一手扶竹,一手按住被风吹乱发鬓,“数年未见,难得五味嫂子还记得我这个闲人。”
瑶琪笑起来,声如铃动。“我想住店,可找了许久,还是这地方最合我意。只是不知道五味嫂子乐意不乐意给我开个先例?”
“琪公子是店家的朋友,当然可以的。”肖帛也笑了,遥遥地对瑶琪做了个请的动作。
瑶琪看了眼“阅春庐”三字,暗叹一声。“三思,到头来还是我比较清醒,想来是我比较贪生怕死,可不想学你将命都折腾了去。”
从那以后,阅春庐边上多了间简陋的竹屋,来往的人聊起竹屋主人时,或说其色绝艳或说其性蛮横。
而春,每年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