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啊。一会出事了可怎么办。”四时又扯了梁景生衣袖。
梁景生抬头一望,只见两个人各持一桌站着,都是目露凶光,大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这两位是谁到底何事”梁景生细声对四时说。
梁景生对于阅春庐的日常买卖是不大理会,故对于客人其实也叫不上名来,记人大概也就面熟不面熟的程度。
“老甲和老乙啊,大概是一言不合吧。其实我也不清楚啊”
现在梁景生出来主事了,四时马上觉得轻松下来。
梁景生敲了下四时的额头,“我记得你以前说老甲跟老乙爱打嘴仗,怎么你这回又这么紧张了”
“你自己瞧嘛,这一回哪里还像打嘴仗。”四时摸着额,扁着嘴。
梁景生当然也发现不寻常了,只是情况不明实在也很难办,但梁景生也只能上前。不过梁景生还没到两人跟前就被一个客人往边上带。
“哎,这位客人”
“嘘,店家先别折腾。”
梁景生听到他的话非常想要翻白眼,但没办法,同样是客人应该一视同仁。
“这两人都快打起来了,我作为店家那叫劝架不叫折腾。”梁景生从善如流地低压声音说。
“打不起来打不起来,你没看到边上有个女的吗”
本来梁景生的目光只集中在对峙的熟客甲和熟客乙身上,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才将目光往两人四周扫,果然发现一位白净娘子,此时正眼里含着泡泪,苍白着脸。
“这都怎么回事,丙哥。”四时凑过头来。
“嘿,不懂了吧。”熟客丙说完还左右看了梁景生与四时各一眼。
“你倒是说啊。”四时没忍住,催促道。
“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梁景生与四时一听差点没挥拳头招呼上去,幸亏熟客丙下一句话说得快。“不过我知道事情的因由都在老甲带了那个女的过来,哦,店家可能不知道,那是老乙的婆娘。”
三人还在边上嘀咕,那边熟客甲已经将木椅提在手上了,而那边熟客乙也没吃亏,顺手将四时没放好的扫帚拿了,局势越发紧张。而旁边熟客乙的娘子有些惊慌的抓了熟客乙的手。
“你扯我干嘛,这人存心不良我今天非打过他不行。”说完一甩手,小娘子摔到地上。
熟客乙背对着没发现,但是熟客甲看到了一脸不忿。
周围的人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纷纷成群地议论起来。而挤在角落的三人当然也都看在眼里,心下各有想法。
“你们听刚才乙哥说的,这甲哥有问题啊,会不会是欺负了乙嫂瞧把乙哥怒的。”四时最快发表意见。
“你又懂这些。”梁景生轻敲了下四时的头,“你看甲哥的望乙嫂的眼神,大有文章啊。”
“还是店家比较有眼色,你们想嘛,乙哥将婆甩地上一点不心痛,但是甲哥表情可心痛了。我看像是乙哥抢了甲哥的心上人,哎哟,怪不得以前老不对付。”熟客丙难得地长篇大论,原来他对熟客甲和熟客乙不爽很久,今天来了这么个事,他立马将三人的关系能说多乱说多乱,好像这样能出口暗气。
梁景生与四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差点就要点头附和一下。突然叫到一声娇叫,众人马上放弃讨论去寻声。讨论可以迟些,可突发事件稍纵即逝,晚一下都可能错过,这道理众人都懂。
原来发出声音的是坐在地上的乙嫂,此时她直抖着唇,指着门外不远处一个狼狈的身影。
“我呸,人都找上门来了你个人渣还敢不认。”熟客甲轮着椅子就向熟客乙冲过去。
“就你来挑拨你居心叵测。”边说边将扫帚向前一送,顶住椅子不让它落下。
“你还有脸了还是不是男人,不敢认了翠花就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说着加大力气往下压。
“瞎不瞎也不跟你。夫人别听他胡说,我不过是扶了他一把”熟客乙本就生得比熟客甲瘦小,力气上颇有些不足,拿着扫帚的手有点发抖。
“扶我看你们抱在一起了。”
“我摔了懂不懂他一身衣服吸了水多重你知道个屁。”熟客乙的手越发抖得厉害,脸上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用力憋的。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个湿淋淋的女人,我看你没安好心才是真。”熟客甲咬着牙说,更下了几分力。
“女什么女男的”熟客乙大吼一声,手上力气顿失,眼看着椅子就要往头上砸了。
这时候店里围观的人早被这峰回路转的情节吸引得一愣一愣地,竟谁也没有上去救一下熟客乙。但是这店里的三人确实比戏文还戏文,同一时间一个娇小的身影飞扑到熟客乙身上。
“别打啊。我信他的我信他的。”自然是熟客乙的娘子了。
熟客甲只能猛地收力,但是动作来不及收回,仍然保持着高举椅子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尴尬。
“你怎么就那么容易信了,那个人穿红戴绿的,又长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男的。”熟客甲一气将高举的椅子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巨响。
“不信你去摸一下再敢挑拨我跟翠花就跟你没完。”熟客乙却不惧,好似忘了自己才是打输的一方。
“妈的,你当我傻啊,摸一下要是女的怎么办”
熟客甲跟熟客乙又喋喋不休地打起嘴仗来,可梁景生顾不得这么他们,在熟客甲举着椅子的时候梁景生的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身上。
、雨中人
梁景生注视着刚刚被熟客乙娘子指着的人影,他觉得这个跄踉而来的人影很熟悉,但是烟雨迷蒙又看不太清楚。梁景生本还想以他的动作行为记忆一下是谁,可那人好似站不稳一样,左摇右摆,这教梁景生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够等着他慢慢走近。身形越来越清晰,发髻已经完全散乱,发丝沾在脸上脖子上,湿掉的衣服颜色变得有些暗沉,衣摆上大朵大朵的牡丹沾了污泥,全失了富贵样显得落魄起来。虽然面目尚看不清楚,但衣着富丽以及会出现在这里,梁景生的记忆里实在没有第二人选。于是,梁景生在所有人惊诧的眼光下挤到店门去。
梁景生这么近地一看果然就是瑶琪,但见他苍白着一张脸,双眼无神,嘴唇被雨水冻成紫色,不知道是淋了多久的雨。不等人走到跟前,梁景生一手将他扯了进来,只感觉到抓到的地方冰凉冰凉的。
瑶琪这才将空洞眼睛往梁景生身上看去,抖着手抓着梁景生的衣襟。
“三思,救我。”气若游丝,几不可闻。
狼狈的人梁景生不是没见过,可狼狈的人配上绝望的眼神却是没见过,更何况这人是瑶琪。在他记忆中的瑶琪说好听是乐观,说难听就是没心肺,与眼前这人哪里有一点相似之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车马呢,怎么淋着雨走过来。”梁景生急切地问,他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疼,好疼好疼。”瑶琪一只手放开梁景生改抓在自己胸口。
“疼受伤了是不是遇劫了”虽然瑶琪的神情不像,但是狼狈的样子还是挺像的。
但瑶琪似乎疼得厉害,抖着唇什么都说不出,扯着梁景生衣襟的力道愈发的小,渐渐有些抓不住一样,向地上滑落。梁景生一惊,忙伸出双手将他往怀里带。
梁景生感觉到怀中的瑶琪浑身发抖,看他眼睛紧闭着,翘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看起来并不安稳。这样的境况让梁景生更认定瑶琪受了很严重的伤。连唤四时请大夫,一边费劲地将人往后院里抱去。
接连几次事件发生,客人们都忘了帮助,由着梁景生一人抱着湿溜的人消失在眼前。没有人看清那个晕倒的人长什么样,因为失去知觉的瑶琪低着头,又被湿发覆了一脸,旁观的人只看得到弯着地白皙细颈,只觉得此人肌肤细腻,更甚女子。
四时听了梁景生的话,正要往向去请大夫,突然被人一拦,竟是熟客甲。
“四时小哥,那人是男是女”
经过刚才的事,不痴不傻的都明白这阅春庐的店家跟那个跟水鬼一样的人是认识的。熟客甲虽然算不得聪明,但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男的男的,别挡着我去请大夫。”四时没好气地说。
四时实在不明白,熟客乙跟他娘子都和好了,这熟客甲还纠缠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发牢骚,披了蓑衣就往外跑。
“听明白了没有。以后少插足我们的事情。”熟客乙早已经站了起来,现在站在熟客甲身后冷冷道。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其它无关人员向五味交了酒钱菜钱,好像被催赶一样作鸟兽散。熟客乙牵了他娘子吹着口哨离开,熟客甲猛力锤了一下桌子后也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阅春庐不到一刻钟竟只剩下五味在收拾。
梁景生此时正在替瑶琪脱下湿重的衣服,衣服层层剥落,梁景生清晰的感受到瑶琪体温偏高了,更加快了手上动作。很快瑶琪便被剥了个精光,修长纤细的躯体一点都不似成年男子。梁景生拿了干布给他擦干身体,覆上的手只觉得肌肤紧致细滑,而且身体由于发热的关系浮上一层粉色,这样的身体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梁景生发现在瑶琪的锁骨和胸口处还零星散布着几个红点,这是怎么回梁景生当然不会不知道,只是会不自觉想起这个平常在自己面前娇横毒舌的瑶琪怎样在人身下曲意承欢,万般讨好,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梁景生从来不曾否认瑶琪的美色和媚惑,只是爱美之心并不代表爱,这事他分得清楚。单单是美会让人产生占有的想法,却不会产生舍不去的感觉。
不多会,瑶琪已套上干净的里衣窝在棉被里,只是细眉紧皱,呼吸急促,似乎很辛苦。刚刚给瑶琪换衣擦身的时候梁景生已经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受到任何外伤,那瑶琪到底在疼什么
在梁景生都快坐到打盹的时候,四时终于将大夫请了过来。五十岁左右,因为来得急,不止衣服下摆湿了,连肩部都被淋湿了,一起回来的四时也差不多的情况,站在梁景生边上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被梁景生打发了去换衣服。
大夫很快使给瑶琪把了脉。
“我写个药方,你一会抓几帖回来熬,喝过后发了汗就会好了。”大夫一手执笔写药方,一手捏着山羊须。
“大夫所言极是。对了,他刚才还跟我说很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撞伤了”梁景生想起之前瑶琪一直喊疼。
“没有外伤,只是伤寒。”大夫头也没抬。
“只是他一直喊疼。”
“这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大夫瞪了梁景生一眼。
“岂敢,可能是他病糊涂了吧。”梁景生不敢再挑刺。
“哼,要知道尊重人。”
“是是是。”梁景生冒了层薄汗。
“还有别以为现在天气酷热就贪凉淋雨,看到了吧,一下子就能淋出病来。虽然你们年青力壮,可是这病来如山倒的,而且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身子,待得老来就知道那滋味难受了。”
梁景生心里那个郁闷,这淋雨的又不是他,却是他在一边听教训。而且这大夫估计年纪大了,看起来特别爱叨唠,一想到可能要听他说教不知多久,梁景生心里一阵难受。
“大夫衣服也湿了,要不我拿些衣服给你换”梁景生看大夫已经放下手中笔,马上接话。
大夫抬眼望了下梁景生,眼光竟颇清明。
“不了,反正回去一程还得淋。唉,现在后生都不爱听老人言啊。”
大夫边说边提了药箱大步往外走,“记住一天两回药。”
“哎,大夫稍等,我让人送送你。”梁景生忙喊住。
“老头这身骨头怕是比你都要好些,就不用人路上照料了。”大夫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梁景生确实不放心让老大夫独自在雨中奔走,要是摔了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这,我也总得让人去抓药吧。顺道走可以相互照料。”
老大夫停住脚步,注视梁景生一会说“你这后生也算不错。”
梁景生估计老大夫这是默认了,便唤了四时来。四时心里突生一种想哭的冲动,心道他家公子这是在耍他么,才叫他换了干净衣衫,现在又叫他到雨中奔走。只是谁让梁景生是他的公子,再不愿意也只能从了。
于是四时收好了药方,拉长着脸跟在大夫身后走了。
、榻上聊
等到四时回来,手上竟提了七八包药,听他说其中几包是他给自己准备着以防万一的,边说还边用埋怨地眼神望着梁景生。梁景生自然不怪四时费这几个钱,只觉得好笑,心道这四时真是越来越知道怎么摆脸色了。
梁景生依然呆在屋子里照看瑶琪,因为瑶琪实在睡得太不安稳,毯子没一会不是被抓落就是被踢掉,弄得梁景生没一刻得闲。
忙活了好一阵子,四时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有两个碗。梁景生带着笑意看着四时,四时白了他一眼。
“一天淋了两回雨,我可不想最后变得跟琪相公一个鬼样子。而且我病了谁伺候公子啊。”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呀。四时现在越发有老妈子的感觉了。”
四时“哼”了一声便离开。
药不适合喝凉,所以梁景生将瑶琪摇醒,扶起。
“来,张嘴,把药喝了。”梁景生忍着烫将药端到床边。
瑶琪费力地将细长媚眼撑出一条缝,鼻翼微动,扭开了脸。
“好苦的味道。”
“苦口良药,喝吧。”梁景生细声哄着。
“不要。”瑶琪依然扭着头,有气没力地说。
“别闹脾气了,喝了药就不会不舒服了,你不是疼吗喝过药把身子养好便不会疼了。乖。”继续哄。
“不要”瑶琪使尽力气喊道。
梁景生自认已经很温柔,没想到听到这里瑶琪竟然还会突然发起狠,挥手想要打落梁景生手中的碗。幸亏瑶琪病中力气太小,连手都控制不好,想要打碗的手在中途便往下滑落,最终摔打在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没有将药扫落,却仍将梁景生吓到,他不明白瑶琪这是在闹什么。
“你闹什么不吃药你是想病死吗”这时候梁景生已经失去哄人的心思。
瑶琪扭过头不看他,不发一语。
“你真想死不成”
“谁说我想死了。”瑶琪细声细气地说,仍不看梁景生。
听到瑶琪说话,梁景生暗吁了口气。
“喝吧,再不喝要凉了。”两人又回到刚才的一幕。
“三思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蛮横和不可理喻”
“生病的人都这样。”梁景生避重就轻地回。
瑶琪扯了嘴角想笑,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当然清楚,他也不想揭穿梁景生的把戏。
“拿来吧。”瑶琪接过药,一口灌下去,仿佛从来没厌恶过药苦。
“吃过药便好好休息吧。”
梁景生将瑶琪放平,便离开屋子。
待到晚上又给瑶琪喂了碗药以及少量的稀饭。本来梁景生打算去四时屋子里睡,让四时跟五味将就一宿,没想到瑶琪缠着不让他去,只好两人并排躺在了床上。
“唉,你也不怕将病传染给我。”梁景生无奈地说。
“又不是要做什么,又怎样传染给你。”瑶琪睡了一天,现在的精神劲头很足。
吃过两回药,瑶琪现在身上也有了些力气,突然翻过身趴到梁景生身上去。“还是说,你想对我做什么”
“病糊涂了吧你。”
瑶琪虽然纤细,但毕竟是成年男子,被他这么压着,梁景生自然觉得不舒服,将他推落到一旁。瑶琪不死心,依然缠着梁景生。两人你推我挡好一阵,最后各退一步,瑶琪挽了梁景生的手臂,压在他的肩窝处。
“我不舒服你也不知道让让我。”瑶琪捏着声说。
“你很重的。”
“又不是没试过。”瑶琪撇着嘴说,将头在梁景生的肩窝里蹭了几下,“以前你从不推开我的。”
说起以前梁景生便觉得一阵烦闷。“我们统共也没几次。”
“有即是有,无即是无。你就是不想认罢了。”
“过去的事情你老提干嘛。你我跟当年都不一样了。”梁景生有些赌气地说。
“我看你是有了丁生就想将我踢开。一代新人胜旧人。”
梁景生与瑶琪以前确实有过买卖关系,但自从梁景生离开梁府后两人的关系却成了朋友。所以瑶琪这么说话,梁景生只会认为他在开玩笑,可是他却听出了一阵悲凉。
“你怎么了,一个人淋着雨跑来我这,还说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景生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陪我说说话吧。”瑶琪却并不想谈那事。
“你说吧。”瑶琪不想谈,梁景生又能如何
“你记得吗,当年我跟客人在街上笑闹撞到了你,你竟不恼还说我虽年幼,稍长几岁也当得上颜色无双,姿容绝代八个字。就因为梁公子这八个字,我往后在渭阳城可是风头无两,当然了,我也没辜负了你这八个字。”瑶琪说起这个便眉飞色舞。
“我说过吗”
“你对我什么时候上过心”瑶琪不快。
“这点小事偏你记得清。”
“对你是随口一句话,对我来说却翻天覆地。”瑶琪仰起头望着着梁景生,“你是怨我的是吗”
“说什么傻话呢。”梁景生抬手将瑶琪抑起的头压回肩上。
“你怨我把你害到现在这田地的吧,要不是我你不会被赶出来,现在还是梁府公子。”
“这事怪不得你,无论怎样,我想都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娘太专横,必定不能接受我这般。以前她只当我逢场作戏便也只是口头责骂,偏你那天缠人,被她的人看到了才发作将我赶出了府,你呀算是自己撞墙上的。”
“说到底还是我闯的祸。”瑶琪闷着声说。
“我倒觉得是解脱,这样的生活更适合我。”梁景生勾起嘴角笑。
“我当年真觉得你这公子哥跟别个不同,算得上是好的。我想要离开那种地方,所以我总缠着你,以为凭你待我的好终有一天会将我赎出去的。可真是好笑啊,倒把你给弄成现在这样子。”
“你那时可会讨人欢心了,我自然就待你好。没想到以前都是在作戏,真人原来是这般娇惯。”
瑶琪放开梁景生的手臂,躺平在床上。“在那种地方不作戏怎么生存。”
“这样也挺好。以前娇滴滴地叫人不好欺负,现在这样我打骂你才不会有负疚感。”梁景生半开玩笑地说。
“你也这么说,我是不是真的太任性。”
“你对我没心防才会任性,这个我懂得。”
瑶琪突然转过头,凝视着梁景生。
“为何我喜欢的偏偏不是你。”
这个话题梁景生不会回答,两人一度陷入沉默。
“睡吧。”瑶琪说。
梁景生心里纳闷,要谈话的是瑶琪,突然停止谈话的也是瑶琪。但是累了一整天的梁景生很快就睡着了。
瑶琪说睡,却是睁着眼发愣,见梁景生睡得沉了,便跨过他,拿了梁景生放在不远处的外衫披上就出了屋子,走没两步就坐在了地上,没一丝形象。他仰着首看满天繁星,享受夜风送爽。
“三思啊三思,你我都遇上了情劫。如何是好。”
、崔家子
已经习惯蝉呜的梁景生今年夏季已经很少被早早吵醒了,今日却出奇地起得早。其实梁景生还是被吵醒的,却不是蝉叫声而是咳嗽声。瑶琪的咳嗽压抑不住地泻出喉咙,断断续续不成韵律。
“你的病怎么越发的严重了。”梁景生惊醒,担忧地问。
“肯定,咳咳,是你请来的大夫没本事。咳咳咳。”瑶琪丝毫不提他自己昨夜跑到后院里吹风,直接给大夫栽赃。
“那大夫看着不像没本事呀。唉,我再让四时给你熬药,多吃几回就好了。”
“不要,好苦。”瑶琪又耍脾气,抱住梁景生的腰,将整个脸埋进去。
“不许再胡闹了。”梁景生将手脚乏力的瑶琪推开,落了床。
“你就知道欺负我。”瑶琪皱着脸面,抓住毯子掩嘴呜呜咽咽假哭起来,拌着偶尔几声干咳倒也有几分可怜。
梁景生径自穿衣着袜,将瑶琪当成空气。
突然四时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公子,外面有人找你。”
“就来。”虽然答得爽利,但是梁景生心里却在嘀咕在这荒郊野外的会有谁来找自己。
当梁景生整理好准备出去时,一直没再说话的瑶琪开了口。
“你倒是注意一下仪容啊,梁大公子。”
瑶琪松垮着衣服,来到梁景生面前,替他理了衣襟,抚了鬓角,又试图拍平衣服的皱折,动作熟练又轻柔。
“好了好了,不好让来客等太久。”梁景生抚上瑶琪柔顺的发。
瑶琪顺着梁景生的动作,将头偎在梁景生怀里。
“三思,我求你一事。”
“嗯。”梁景生就知道瑶琪不会平白无顾地对他温柔。
“不要将我在这里的事说出去。”瑶琪细声细气地说,若不是人依偎在梁景生怀里,声音怕是会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好。”
梁景生拍着瑶琪的背,示意瑶琪放开自己,却没想到弄得瑶琪一阵咳嗽,明明做了一回好人到头来换来了瑶琪几下打。
梁景生逃似地走出屋子,想起瑶琪的话在进店面前随手整理了一下。
现在时候尚早,店里还没有人来,所以梁景生看一眼就明白是谁找他了。不过那人衣着华美,即使这阅春庐里聚满了人,梁景生怕也能一眼将他认出来,毕竟这里不会出现这样的富贵人家。
“不知这位客人找鄙人所为何事”梁景生不卑不亢地说。
那客人却不回头,只听到他讥嘲的笑声。“鄙人梁兄这也谦虚了。何不过来同坐。”
梁景生皱眉,觉得这客人也太无礼了,但基于待客之道还是过去坐下。
只见对面的人鲜衣玉冠,柳眉凤目,琼鼻朱唇,面容极是姣好,大类美妇,但是眼光冷冽颇让人产生反感。梁景生一见到这嘴含不屑的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人他认识,虽是点头之交,但是互相之间也算知根知底了。
“原来是崔兄,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来客乃渭阳崔氏的未来家主崔美人,是的,他名叫美人,字文瑜。据说崔美人的祖父崔老太爷连生了七个儿子,心心念念都想要一个娇美的女儿,但是自己年岁已高没有办法,遂将主意打到孙子辈身上,只是这崔家不知积了什么福,生的全是男娃,崔老太爷的希望一再落空。某天夜里崔老太爷梦到自己收藏的丹青美人竟步出了画纸飘到其幺子,即崔美人父亲的屋里,不久崔美人母亲便被诊出了喜脉。崔老太爷认定这一胎为画中美人所化,只等瓜熟蒂落自己就能抱上孙女儿了。待到这崔美人呱呱落地,崔老太爷抱上一看,竟不似一般婴孩那样像只瘦猴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便连唤“美人美人”,只是没想到这一胎竟也是生的男孩儿,不过崔老太爷已经认定崔美人是画中美人投胎而来,不顾所有人反对,就给这男孙取名美人,对其百般宠溺。而崔美人不仅生得好,还很有生意头脑,近几年崔老太爷已经隐隐有将其立为下一代家主的意思。
“我知道瑶琪在这。”崔美人直奔主题,一点不跟梁景生废话。
“我不懂崔兄所言。”梁景生还记得刚才答应瑶琪的事,自然需要替他撒个谎。所以梁景生随便装出点迷茫,全不顾能不能骗到坐在对面的人,反正以他知道的崔美人是不在乎别人怎样情况,他只信自己。
这时候如果梁景生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太蠢了。他以前老听瑶琪说“美人”,还以为这是他对金主的昵称,抑或者是戏称,并没有上心。看到今日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其实瑶琪从头至尾都在实话实说,只是待过渭阳城的人都不会直呼这崔美人为美人,梁景生自然也没有往那上面想。
“梁兄不需要急着表态,我也不是非要见到人不可。”崔美人勾了嘴角,带出的却是冬天的寒意。
“那崔兄来寒舍却是要做什么”梁景生反讥回去。
“我若没记错,这是开门做生意的吧,我来这里可做的事不是很多吗”崔美挑眉冷冷地说。
“既然崔兄想要喝酒,那我便不奉陪了。”
“你这做店家就这样待客”
“崔兄如果有事就请快说,梁某虽不似崔兄生意兴隆,倒也不至于闲到跟人扯皮。”说罢,梁景生便要起身离开。
“梁兄的脾气比起以前可是大了许多,难道是因为跟瑶琪关系匪浅,所以一提到他就这般上火”崔美人眯了眼望着梁景生,瞧得梁景生心里直打哆嗦。
“这可就与崔兄无关了。”
梁景生突然这般冷硬的待人,一方面当然是崔美人待人也不友善,另一方面却是觉得他对待瑶琪的态度非常让自己厌恶。梁景生虽然早有耳闻崔美人冷情薄情,性好美色,豢养的貌美男女不计其数,又常常不足数月便将人抛弃,但是听别人的事跟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以前梁景生只将这种事当谈资,那么现在他只有愤怒。
“呵,梁兄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瑶琪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你说他的事我有无权利过问。”
梁景生越听越气,刚想呛回去,却听到崔美人的声音。
“月梨,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马车里待一下吗。”声音虽然还是冷淡,却并没有刚才的讥诮。
“有些无趣,便进来讨些茶喝。打扰到二位了”其实是她好奇崔美人经过这里的时候突然要求停下来,并一个人进来是怎么回事。
突然多了个人,还是位姑娘,梁景生也好奇,于是回身望去。
只见阅春庐店门处款款走进来一位姑娘,面如满月,肤色莹白,榴裙随着腰枝轻摆,如娇花临风。当姑娘见到梁景生后,徐徐向他施了一礼。
梁景生作揖还礼。“姑娘有礼了。”
一旁的崔美人发出一声嗤笑。
“金陵古氏,我的未过门妻子。这位是渭阳富户梁氏的独子。”崔美人两句话便算是给二人互相介绍了。
金陵古氏并非像渭阳崔氏和梁氏一样的豪富人家,但是家势相较崔氏、梁氏却只大不小,因为金陵古氏世代书香,近三代已经出了二位尚书,二位侍郎,一位郡守,进士、秀才七八人,特别是崔美人这位未过门妻子古氏闺字月梨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工部侍郎,可谓前途无量。
“古姑娘请上坐,地方浅窄委屈姑娘了。”梁景生作为店家,很自然地招呼起人来,只是他对上古月梨眼睛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需要了。”说罢崔美人向古月梨走去,扶了人便往外走。
当梁景生以为他们就这样离开的时候,崔美人突然回过首来。
“告诉他,明日午时我会派人过来,这是唯一一次回来的机会。如果回来,一切如旧。当然梁兄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梁景生一阵怄气,崔美人最后一句话不就是说如果瑶琪选择不回去那他就会认定是梁景生从中阻拦吗只是崔美人没有等他反应便带着古月梨消失在梁景生的视线里。梁景生心里直骂他无耻,竟然威胁自己,但同时也感到惊讶,没想到这种事崔美人也敢在未过门妻子面前说。
“真嚣张。”四时这时候才敢说话。
“多事。”梁景生轻拍了下四时的头,“去给瑶琪煎碗药来。”
说罢梁景生没再搭理四时,若有所思地往回走。留下四时一人在抓头,一个二个都让他非常费解。
、沾衣泪
梁景生来到自己屋里,瑶琪已经穿戴好,安静地坐着。
“有胭脂吗,三思”瑶琪见梁景生进来,笑逐颜开。
梁景生没想到瑶琪会突然问这个,呆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难道你不觉得我现在好丑吗”瑶琪抚着脸哀叹。
病中的瑶琪确实是比平日的明丽张扬看起来要憔悴,脸色发白,眼下有青影,嘴唇少了滋润有些干裂。看着瑶琪现在的样子,梁景生明白到什么病美人,什么病中美态都是荒谬之言。
“要是瑶琪都丑,这世上哪还有美人啊。”梁景生禁不住瑶琪愁容满面,连哄带骗地说,只是没想到招来瑶琪一记白眼。
“我自然是美的,只是现在病容憔悴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你还哀怨什么,一会吃了药自然好了。”
瑶琪继续自怨自艾,一会问镜子在哪一会又问有没有美衣,反正嘴巴没闲过,感觉特别的轻松活跃。只是一切在梁景生眼里却是那么的反常,瑶琪并不是没事多言的人,特别是这种自言自语一样的行为。
“你不想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终于梁景生试探地问。
果不其然,瑶琪僵了身躯。
“他来了”
“是崔美人。”本来梁景生还想将古月梨也来了的事说出来,可一想这对于瑶琪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便住了口。
“呵呵”瑶琪突然轻声娇笑起来,只是愈笑便愈大声。
梁景生幻想过很多要面对的情况,偏就没想过瑶琪会突然笑起来,心下暗道莫不是疯了
“你可别吓我呀,有什么事儿你大可说出来,我替你做住便是了。”
瑶琪仿佛听不到梁景生的话,越笑越狂,可将边上的梁景生吓坏了,手足无措起来,最后梁景生把心一横,一把抱住瑶琪,省得他一会笑得站不住撞桌子角上。
梁景生怀中的瑶琪依然笑着,身子笑得发抖,如风中秋叶。瑶琪笑着笑着,咳起来,越咳越凶,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突然,梁景生感觉到一点热气在胸口漫开,压在梁景生心头的大石随即落地,他明白这是瑶琪哭了。
两人不语,一个无声地饮泣,一个轻柔地拍抚着他的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梁景生怀疑怀里人是否哭得睡过去的时候,瑶琪将他推开了。
哭了许久又闷在梁景生怀里的瑶琪这时候整个眼圈儿都肿起来,鼻尖也泛红,脸色比方才倒显得有生气许多。
而瑶琪看到梁景生湿了一片的衣衫,顿时羞红了脸。
“你太讨厌了。”瑶琪迅速转过身去,不敢再看那片湿痕。
梁景生顿时无语,他其实什么事都没做,还平白被泪湿了衣服。
“站着干嘛了,还不快去将衣服换了。”
梁景生听了这话才算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端端被瑶琪骂,敢情是瑶琪自己害羞。
“有什么害臊了,我还怕你不哭呢。方才你笑着的时候可把我吓个半死,都快以为你疯了。”梁景生边换衣服边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笑。估计是他的出现太可笑了。”瑶琪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突然出走的吧,他会来寻也属寻常。”
“呵,我可是留了字的,不是出逃而是离开。”
“这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发笑的。我知道你其实心里不痛快。”
“你不知道,这真的很好笑。你是不了解他有多薄情,要离开他的人他从来不追究的,他觉得我们这些人可有可无。所以你说今天他来这里不可笑吗太可笑了,我宁愿他没有出现,他为什么要再出现”瑶琪越说越激动,眼眶仿佛更红了。
梁景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安慰他才好,刚好这时候四时端了药进来,可是看到瑶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公子你把琪相公弄哭了”四时不可思议地看着梁景生,语出惊人地说。
梁景生一阵无语,这时候瑶琪自是没心思给自己澄清,少不得他自己费口舌解释,只是梁景生张嘴要说的时候却很为难,瑶琪的事情肯定不能说,可不说左想右想都像是自己欺负他一样。梁景生张了几次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让四时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理了。
瑶琪不理,梁景生不说,尽管四时有八卦的心思也没法子,将两人上下左右来回打量几遍无果,最好也只好悻悻然地出了屋子。
“喝吧。”刚吃了哑巴亏,梁景生别扭地说。
瑶琪这一次倒是听话,双手捧了药,却不像上回一口而尽,诡异地细细品味起来。深褐色的药汁缓慢地被瑶琪吸进嘴里,看得梁景生哆嗦了好几下,嘴里发起苦来。
梁景生盯着药一点一滴地减少,提着一口气不敢呼出,当他以为自己要憋死的时候,碗终于见了底。瑶琪最后还伸出舌头将嘴角的药汁也舔进去,仿佛他喝的是琼浆玉液。
“你也不怕苦死。”长舒了口气后,梁景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饮下多苦。原来我还挺受得了苦。”
说完瑶琪还咋巴了嘴,引得梁景生嘴里胃里一阵难受,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你就别折腾自己了。”梁景生当然明白瑶琪各种奇怪行为是因为心里不舒坦。
“他有没有说什么。”瑶琪觉得崔美人不可能特地跑这里来确认自己是不是逃到这里的。
梁景生一怔,本来他还纠结要不要将崔美人最后留的话告诉瑶琪的,只是没想到瑶琪这般精明,竟然自己想到崔美人有话留给他。
“他让我给你捎句话。他说明日午时会派人过来,这是你唯一回去的机会。还说你如果回去,一切如旧。”
“这就更可笑了,你知道吗,他竟然说要给我一次回去的机会。”
听到瑶琪的话,梁景生马上警觉地看过去,怕他又出什么状况。只是这次瑶琪并没有特别出格的行为,只是眼神有些呆。
“你决定怎样。”梁景生细声说,好像怕惊着他。
“三思,要是我没地方去了,你会赶我吗”
“你爱留多久都行。”梁景生认真地说。
“果然,这就是梁三思,对谁都这般好。哈,那时候我差点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后来才发现原来你就是个傻子,待谁都温柔都心软。可是他不一样,你知道吗,他待谁都不好,却让我觉得他独独待我是好的,无论我多任性他都受得了,你知道这对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感觉吗他越放纵我就越蛮横,直到现在他受不了了。受不了就算了,现在又这么做,到底让我如何适从。”
瑶琪慢慢地说,梁景生静静地听,只觉得悲从中来。
“那么你就留下来吧。”
“不,我回去,我已经不能不回去了。他这般待我,我一颗心都落他身上了。如果如果今天他没来,我倒能跟自己说他薄情寡义不值得,可他偏偏还来撩拨我,偏偏待我不一般,偏偏给我一点希望,这不是非让我飞蛾扑火不行吗。”
“你既然知道这是飞蛾扑火,难道就不能不去吗这世上比他好的人不知有多少。”梁景生皱着眉生气地说。
“其它人再好也不是崔美人,其它人再好也不会像他一般独独待我一个好,不是吗何况像我这样出身的人,无非就是将自己卖了,被抛弃,又再卖一次,重复又重复,直到年老色衰,然后饿死或者病死。到头来跟了谁不都一样吗”
“胡诌些什么,你可以留在我这里的,什么卖不卖的不要再说了。”梁景生可不爱听瑶琪刚才的话。
“你能留我一时,却不可能留我一世。”
梁景生怒了,“我说可以就可以。”
“有些事你还没看清,但我不可能陪着你假装没看清的。算了,我这算想明白了,离开他确实是我太冲动,他既然愿意待我如旧,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去的。”
“哪那么多理由,你这是死心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是啊,像你一样不是吗”
瑶琪突然反问一句,直切要害,梁景生也没办法再劝什么。
“你到时候别怨我没劝过你。”梁景生狠狠道。
只是瑶琪并不生气,用还没有消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梁景生,虽然滑稽,却别有悲凉。
“三思,我一直以为你活得简单,我活得足够明白,所以你遇到痛苦只会陷进去,而我可以轻易地避开,可原来无论怎样,遇上命里劫难都是逃不掉的。我们都只有面对,然后等待结束。”
这样的瑶琪,梁景生从来没有见过。而这样的话,梁景生只觉得是诅咒,却找不出一句话,甚至一个字来否定它。
隔日午时,崔美人派来的人果然依时出现在阅春庐外,那人虽然只着布衣,却明明白白的将“宰相门房三品官”这句话诠释了一遍。他从进来阅春庐后一直仰着头,说话都恨不得用鼻子说,看到什么眼里都充满了不屑。特别是当他看到瑶琪的时候还哼哼地说瑶琪没骨气走了还巴巴地回去。
可惜那人偏生遇着的是瑶琪,瑶琪一点不卖他账,目不斜视,款摆着细腰仿如孔雀开屏一般向马车走去,完全不将那人放在眼里,将那人气得跳脚又不能做什么。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还能看到的只有扬起的滚滚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