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不了烧灼的剧痛,里面的人发疯一般的想逃出来,程冉冷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往门口冲来,他不做任何动作,任由里面的人渐渐地冲向门口,扑向门边。
门口就在眼前,冲过来的人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鼓足了力气,你争我抢的,踉跄着继续往前冲,仿佛门口就是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下一刻,他们眼中的光芒就被绝望的死灰色所取代,门口被下了残忍的死禁,足足一百零八道,除了施术者,任何人都无法解开。
后方是肆虐蔓延的烈焰火海,前方是永远无法突破的坚固屏障,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只能眼睁睁看着漆黑色的火焰,一寸寸的吞没自己的皮肤。血脉,肌肉,骨骼,一点点被烧焦,发出刺鼻的气味,然后慢慢化为灰烬。
这个过程异常缓慢,又异常痛苦,凄惨至极的叫喊层叠不休,通过声波刺入江澜止的耳膜,震荡着他的心魂。
他再也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弯着身子,蹲了下来,声音低弱的对程冉说道,“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得罪你的是苍启的父亲,你报复他就行了,为何还要对付无辜的人?”
“无辜?他们比得上我无辜吗?比得上我的父母,我的小烈无辜吗?”江澜止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瞬间点燃了程冉的怒火,压抑在他心底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崩腾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一生老实本分,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却被生生破开胸口,被掏出内脏,而我的小烈,他那么好的人,竟然被割掉头颅,滚在我的脚边。”
“你知道至亲惨死在你眼前,心里那种痛苦的感觉吗?就像把心脏挖出来,用刀子一刀刀切碎一样。我的亲人,我的小烈,他们无辜吗?他们可怜吗?”
“还有我,我做错了什么,被抓去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被那群畜生凌辱,折磨,我明明没杀那个老畜生,那个小畜生就一口咬定是我杀的,把我打成重伤,又毁了我们身体,让我变成这幅模样,我就活该被他害吗?”
程冉越说越激动,周身死灰色的鬼气怒涨,火光映照在他挛缩了一半的脸上,疤痕遍布,红黑交错,显得异常扭曲,和恐怖。
江澜止被程冉爆发出的恨意激的魂魄抽痛,他听着迪府里越大惨烈的尖叫,按着额头继续劝说,
“冤有头债有主,你报复苍家就行了,迪舒,他没有对不起你,他们家的人,不应该遭此大祸。”
程冉发泄了一通,稍微平静了一点。
“他们不该遭祸,难么谁该?那个老畜生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我想报仇都无计可施。想来想去,也只有他儿子可以报复,可仅仅报复苍启一个又太过单调,既然他们夺走了我的小烈,我就要毁了他的迪舒。呵,他不是在意迪舒,喜欢迪舒么,我就要彻底毁了他,让他们情人反目,互相杀戮,不止不休!”
程冉的声音不高,语气里的寒意却人心惊肉跳,江澜止从未听过这么狠毒的话,一时惊骇的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他才低低的回了一句,“你这个,变态。”
程冉嘴角微翘,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
江澜止缓缓站了起来,“我不想继续看了,你放我回去吧。”
“你想知道的不是有很多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程冉明明有能力控制江澜止的魂魄,不让他离开,却像玩弄小狗一样,逗弄着他,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进入青云仙宗,怎么夺舍邓还,又怎么骗取孔随的信任,让他为我所用?”
“还有你敬爱的师尊,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打伤他,怎么抢了他的躯壳,又怎么骗你进来献舍?”
江澜止摇头,不想,不想,你这么丧病,手段肯定都差不多,没有最凶残,只有更凶残。看了你几个记忆后,老子的魂魄就受了重创,再继续看下去,非碎裂不可。
“哦,对了,还有尸毒,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散布出去,又是谁嫁祸给夜无尽的?”
是你,一切都是你干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程冉看着江澜止抱着头,锁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跟受了惊的小狗一模一样,正欲拉着他继续看他的记忆,却忽然脸色一变。
他探了探江澜止的魂息,虚弱渺小,似乎再共享一个记忆就会撑不住,碎裂开来。
程冉眸色微深,心念一动,把江澜止的魂魄抽离了身体。
江澜止的魂魄被扔回了身体,一切后遗症都出来了,他大脑里的神经像被揉乱了一样,根根纠结,交错杂糅,产生类似三叉神经痛发作一样的剧痛。他压抑了好久,终于吐出一声轻哼。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江澜止手腕处流出的血液已经流满了整个祭台,在沟壑的底部,浅浅的积了一层。
大量的失血,让江澜止的大脑一片混沌,如同被塞了浆糊,做不了任何思考。
披着梁立峰躯壳的程冉,站在祭台旁,目光冰冷的看着躺在祭台上,一动不动,恍如死去的江澜止,
“我告诉了你我的过去,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徒弟的秘密了。 ”
江澜止无法回答他,水润的双眸虽然睁着,却朦朦胧胧,没有一丝神采。流失了太多血液,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呼吸都变得微弱而断续。
程冉眉头紧皱,想了想后,一掌贴到江澜止的肩膀,隔着冰冷的衣料输入了一段灵力。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好心给江澜止治疗,不过是让他多撑一会儿,好回答他的问题罢了。
得到了程冉的灵力,江澜止的双目恢复了清明,知道没那么容易逃出去,缓了缓后,开始回答程冉的问题。
只是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都是些对邓还来说,没有多大价值的消息。感觉自己被骗,邓还发怒了。
他双目迸发出血丝,宽袖一甩,挥出一股凌厉的劲风,“你拖这个时间有用吗?!”
江澜止被扫的滚了两圈,胸口爆出剧痛,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江澜止伏在祭台上,轻咳了两声,刚才程冉那一道风打断了他的肋骨,骨茬戳进了肺部,呼吸间都能带出血沫。
江澜止一字一顿,艰难的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我拖一会儿,就……打败你了,也……说不准。”
他的模样太过凄惨,虚软的伏在祭台上,连翻身都做不到,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弱小犹如出生的小猫一样的任人蹂躏。
程冉看着看着竟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就凭你?别做梦了!你被我捆了缚灵绳,没有鬼界至宝根本无法解开。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墙壁上的纹路你也看到了,实话告诉你,那是我布下的禁制,足足有八十一道,你,别想有人来救……”
还未说完,却轰的一声巨响,墨玉石壁层层碎裂,洞开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洞,一身黑袍的夜无尽踏了进来。
程冉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怎么会,那么多禁制,他怎么进来的!
心中大惊,程冉还是不动声色的侧身,挡住了祭台上的人。
“夜无尽,这里是门派禁地,非本门弟子,没有得到允许,不可擅自进入。”程冉开口,依旧是青云仙宗掌门的口气,庄重威严又含有斥责之意。
夜无尽扫了一眼,只看到程冉身后的血纹祭台,却没有看到祭台上的人,他微不可见的吐出口气,“既如此,我便不再打扰。”
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62章 强势壁咚
“等等!”江澜止拼尽全力发出声音, 如果让夜无尽走了, 他肯定会死在这里。
夜无尽本就心存怀疑, 听到江澜止的声音,结合这里的环境,一下子明白了一切, 他的瞳孔狠狠收缩,周身杀气腾然涨起。
程冉仓惶拔剑出鞘,灵剑的银光撞上鬼爪阴森的黑芒, “ 呎”的一声, 发出刺耳的声响。鬼爪过大的力道击的程冉后退几步,身影踉跄。
交手之后, 才知道夜无尽果真如传言一样不好对付,程冉又退了两步, 与夜无尽拉开距离,直到腿部碰到身后的祭台, 才稍微松口气,手腕一扭,调整灵剑转为防守的姿势,
“你最好注意点, 你师尊在我手里 。”
侧身欲把灵剑架在江澜止的脖子上,却突然发现祭台上空无一人,江澜止不知何时已经解开缚灵绳,滚落到祭台对面的地上,隔着厚重的祭台, 程冉竟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对他出手!
原来被程冉袖风扫过的时候,江澜止滚了两圈,袖中的墨纹盘玉掉了出来,被他压在了身下,墨纹盘玉竟然也是鬼界至宝,江澜止跟程冉说话,引他分神之时,已经把墨纹盘玉攥入手心,一点点的割断了缚灵绳。
程冉分神的刹那,夜无尽已经飞身而至,死黑色鬼爪携着森森死气直直抓向程冉的咽喉。
程冉拔剑回挡已经来不及,赶忙抬起袖口,一团漆黑色的鬼火凭空出现,如同盾牌一样,堪堪挡住了夜无尽的鬼爪。
鬼爪上的杀气太过凛冽,鬼火铸成的盾牌撑的时间有限,程冉目光闪烁不定,对着夜无尽说话,目光却落在祭台对面的江澜止身上,
“这个身体是梁立峰的,你杀我就等于杀他,实话告诉你,他的魂魄还在体内封着,没有完全被抹杀,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梁立峰就再也别想回来!”
程冉忽而笑了一声,“江澜止,你就躲在哪里好好看着吧,看着你舍命护着的徒弟,是如何杀死了你敬爱的师尊,又灭了他的魂魄。”
程冉说完,减弱了鬼火的防御,像是真的放弃抵抗,打算安然赴死一样,看着江澜止的目光闪着一丝戏谑,
江澜止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沫,“无尽,别杀他。”
夜无尽没有收回鬼爪,旋身飞扑到江澜止身前,见他双手胸前都是血,整个人虚弱的仿佛要化去,夜无尽心神俱震,手足慌乱的给他输送灵力,“师尊,你怎么样,你别吓我,那个畜生,竟然这样害你!”
程冉道:“我可没害他,他自愿过来献舍给我,你看到这个祭台了吗?血纹祭台,作何用处不需要我再给你解释了吧。”
夜无尽眼神晃动,鬼爪上的死气薄弱了下去。
程冉眸光更厉,步步紧逼,“为了一个梁立峰,就放弃自己的生命,献舍给我,你以为他真有那么伟大,那么无私么?”
声音陡然提高,“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知道了你的龌蹉心思,恶心你,厌恶你罢了,而你又恬不知耻,对他死缠烂打,他万般无奈又拒绝无门,所以他才宁可自己死,也要离开你!”
程冉每说一个字,夜无尽眼里的光芒就暗淡一分,不是他心智薄弱,太容易被人蛊惑,而是,程冉说的话正好揭露了他心中所想。
“宁可自己死,也要离开你!”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夜无尽的心上,一瞬间,他想起了祈灵山谷,江澜止也是宁可承受腐蚀之痛,也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想起了九州盛会,他抱着江澜止拼命输送灵力,竭尽全力的挽留,却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停止了呼吸,离他而去。
夜无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臂收紧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江澜止被勒的喘不过气,艰难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无尽,别听他胡说,我没想……”
“没想什么?”程冉突然打断了江澜止,“没想让他知道你厌恶他的触碰,恶心他的纠缠,恨不得就此死了,远远的躲开他,再也不必看他的嘴脸?!”
祭台上的光线明灭不定,程冉的表情狰狞的像地狱恶鬼,江澜止明显看到夜无尽的身躯震动了一下,眼球迸出血丝,他心中大骇,用力抓紧了夜无尽手臂,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夜无尽已经放下他,猛的冲破鬼火的防御,单手掐住了程冉的脖子。
“骗我,你一定在骗我,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夜无尽双目血红,巨大的鬼气灵流冲断了他的发绳,散落的黑发被灵流冲击的疯狂舞动,使他整个人如同发狂了的厉鬼。
程冉被掐的脸色涨红,喉头“嗬嗬”作响,“有没有……骗你,你……心里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程冉说着突然抱住了夜无尽,周身灵力乍然暴涨,如同千里之堤轰然决口。
他要自爆!
江澜止脸色大变,电光火石间,猛的踢开程冉,翻身扑倒夜无尽,同时召唤出了寒玉棺。
预想中的轰鸣声并未响起,过了好一会儿,江澜止收回寒玉棺,颤抖着手臂撑着从夜无尽身上爬起,只撑起了一点,胳膊就失去了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
夜无尽眼疾手快,稳稳的接住了他,然后微一翻身,坐起来,揽住他靠在自己胸前。
夜无尽的双眸中似有水光滚动,“师尊,你刚才,又想……”又想,牺牲自己,离开我?
江澜止挣动了一下,没挣开夜无尽,却把自己弄的眼前阵阵发黑。刚才爆发出的灵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连说句话,安慰夜无尽都做不到。
他的对面,程冉的魂魄已经逃走,留下梁立峰的躯体,面容安详,静静地躺在地上。
江澜止喘了口气,催促道,“无尽,我没事了,你去看看掌门。”
夜无尽眸色潋然,没有放开江澜止,而是抱着他,去了梁立峰身边。
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并未断绝,待再检查他的灵脉时,躺在地上的梁立峰突然睁开眼,江澜止猛然推开夜无尽,被梁立峰喷出的尸毒溅了一身。
这个程冉,真的好歹毒,临走还要算计他一遭!
江澜止这下再也撑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魂魄本就受了重创,又撑着回答了程冉那么久的问题,接下来又勉强自己动用灵力,两次推开夜无尽。他现在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内腑灼痛的恨不得立刻晕过去去。
他却不敢晕过去,而是抓住夜无尽的袖子,“别杀他,不是他做的。”
夜无尽看着怀中低弱喘息的人,又看了一眼两次害江澜止重伤吐血的人,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挣扎又痛苦,最终还是垂下了拳头,有一丝血迹随着指尖滑落而出。
江澜止稍微松了口气,勉强撑着交代道,“无尽,把掌门送到思邈峰……交给沈师叔,告诉他……掌门被邓还夺了舍……请他……相救……”
江澜止一句话断成好几句才说出来,唇边不断有血水溢出,夜无尽的胸口疼的发颤,颤抖着手想要帮他擦去那刺目的痕迹。
江澜止不知道他这次躺回寒玉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只想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交代完了想到的一切后,已经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脑中昏沉沉都是耳鸣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