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没有推辞，默默地咬着肉，“我们还要往森林深处走吗？再过去会是更高级的妖兽了。”
荒原森林，是左澜大陆与其他大陆接壤之处，横沃万里的森林里隐居着许多高等级的妖兽，越是深入，越是让人感到可怕。
但身后那群人，如影随形，他们除了逃到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了。
“君儿。”王满心情也低落了一瞬，但很快便振作起来说道，“我们可以往北走。”
王麻子很少看到这家伙心情低落的模样，似乎这呆头呆脑大大咧咧的家伙永远不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王麻子也在这一路看到了这人渐渐地成长到了如今如此有担当的地步。
而王麻子感觉到，自己这一生，爱对了人。
因为他们在通向未来的路，一直都是同心的。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爱对了一个人。
但他们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生活呢？他们明明都已经逃到了谢兰镇，他们却追到了谢兰镇，那群人非要看着别人痛苦，才感到开心吗？
二人没有太多心思谈情说爱，而且在荒原森林里，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变成高级妖兽的腹中食物，所以两人还是格外小心，吃完就开始往北走了。
直到遇上了一只妖兽，二人交手的过程中才发现完全不是对手，两人竟然没有任何想要让另一人放弃逃跑的心思，因为他们觉得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都无法活下去。
就在他们平静地接受他们的命运的时候，却意外地有人救了他们。
王麻子看着那身灰色衣服的少年，以及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位侍卫，难以相信这就是他记忆里的某个小孩子。
当时的雷利刃淡淡地瞄了王麻子两眼，似乎连他们的道谢都不在乎，转身便要离开。
王麻子当时就愣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长大之后的雷利刃会变得如此冷淡而又阴郁，或许意识到他们二人是旧识，雷利刃连伪善的笑容都不愿意装了。
而且他独自一人出门在外，也不会再戴上武学院里的那个面具了。
王麻子意识到这些年在这孩子身上出了一些事情，连忙喊住了他，“等等。”
雷利刃倒是停了下来，转身看他，毕竟是故人，就算不愿再看到能牵扯起他来的故人，那往日的那份恩情一直都在。
“你，这些年还好吗？”
王麻子的伪装的面容都掉落了，露出他原本清秀的脸庞来，但因为风餐露宿而变得沧桑了不少，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面容。
雷利刃点头，倒是说了声，“多谢。”
王麻子倒是想起雷利刃当年有一只极为宠爱的小黄狗，如今却没有在他身旁看到戈暖的身影，刚刚吐出一个“它”字来，王麻子便住了嘴，自知失言。
雷利刃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肃着脸看向他。
倒是王满大大咧咧地说，“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带上我们呗。”
王麻子吓得连忙要去掐王满的手臂，但还是没有阻止他说完这句话。
雷利刃倒是没有拒绝，而是让下属安排他们。
当时的雷利刃所建立的九响还只是一个非常小的组织，但也足够保护好王麻子和王满了。
雷利刃继续深入荒原森林，而王麻子和王满则正式加入了九响，受到九响的庇护。
之后的他们在九响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听说到雷利刃有了恋人而且还是位男性的时候，他们真心为雷利刃感到开心，却不免又担忧。
正是因为他们从那一路走来，所以他们懂得这条路有多艰辛，而他们因为雷利刃的庇护而得以生存下去。
但雷利刃站在了更多人能看到的位置上，没有人能庇护他，而以他一人之力和整个世界的观念作对，太难了。
直到后来，他们听说了在古战场发生的事情，看到回来之后的雷利刃变得如此消沉，他们虽然想劝慰，但有心无力。
而消沉的雷利刃反而变得更加忙碌，不断地向外扩张着势力，他们恍惚间意识到雷利刃要做什么，但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恐怖了。
而当有一天，这一切终于变成现实的时候，他们二人感动得落泪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整片大陆变成了他们过去一直所期望的模样。
而他们两个能手牵手走在阳光之下，再也不答应任何事情。而且还会得到别人“瞧，他们两个感情真好的”羡慕的眼神。
甚至男男相恋已经成为了一种流行。
这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
而他们以为这个人功成身就会开始享受他所拥有的这个世界，却没想到他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之后，便要和他的恋人葬在一起。
那时，他的恋人早就已经变成一副白骨，而他却依旧缠绵地抱着他，与他躺在同棺之中，埋葬在了最隐秘的位置，甚至连他们都不知道。
只是听说他在棺材合上的那刻都抱着那副白骨，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守着那副白骨，享受着这最后的温情，直到死神来带走他。
听说到这个消息的王麻子和王满心中有份酸涩，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如此美好，而将这份美好带给他们的人却永远无法享受得到。
即使名垂青史，万人瞻仰又如何，那人的心中一点也不在乎这点。
他之所以活着，或许只是为了那人的不平，为了那人的诺言罢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悲，左右都不过一个戈暖罢了。
第96章 cha96
“我讨厌你。”
“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恨你。”
哭哭唧唧的小孩子性格，让炙羽觉得很是头痛，但还是无奈地用体内的妖力压制着妄天，不让这个小家伙跑出去，这家伙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一个已经和他的蛇生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生死，又何必让他如此挂念呢？
炙羽搞不懂一个小孩子的天真而又善良的世界，只是想着等到他长大之后，他一定会明白这一切的。
只是在他长大前，还想不明白的话，只能让他怨恨自己了。
结果这小家伙哭着哭着便抱着自己断掉的尾巴又哭得肝肠寸断了，“我的尾巴断了，好疼啊。”
炙羽给尾巴上了药，但是断尾之痛，断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炙羽真是又无奈又觉得好笑。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妄天的尾巴好了一些，炙羽便带着妄天去找雷利刃他们了。
虽说妄天和雷利刃切断了本命契约，但是想要找到一个人对于炙羽来说并非难事。
妄天在雷利刃身旁没有看到戈暖的身影的时候，可以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是没有保护好他。”妄天愤怒地说道，“当年你就没有保护好小黄狗，如今的你还是没有保护好他。”
雷利刃无法解释，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的万千苦涩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叹，“以后，妄天就拜托你照顾了。”
妄天不懂雷利刃为何要说这话，“你要抛弃我了？”妄天难以置信地说道，差点就要上去和雷利刃干架了，但是也知道自己并非雷利刃的对手。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雷利刃转身，彻底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妄天没有去追，他想不明白雷利刃的意思，但也跟着炙羽回去了，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他一心只知道修炼，只想着总有一天要变得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守护住戈暖。
但是明明戈暖已经不在了，他能守护谁呢？
但他还是好想守护住戈暖啊。
但随着年纪的长大，妄天的心智越来越成熟，他也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事理，对于雷利刃原本的不满也变成了同情。
他亲眼看着这个人一日又一日地活在忙碌之中，那寡淡沉闷的生活基本把这个人打回了遇到戈暖之前的原型。直到后来，妄天才真正找到了形容词来形容雷利刃此刻的情况。
这个人的心，已经死了。
妄天想劝他休息一下，劝他放下过去，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未来，但得到了此人一句，“生前何必贪欢，死后必定厮守”的话，他明白爱情一事并非是放下便能够做到的。
爱情当真是如此地折磨人吗？
妄天想起第一次和炙羽见到时的模样，不是啥轰轰烈烈的大场面。
当年的妄天在炙羽眼中不过只是个奶孩子一样，贪玩的妄天闯入了炙羽的领地，无聊的炙羽恰好动了戏弄人的心思。
哭哭啼啼，闹来闹去的妄天让炙羽感觉到了心烦，直接把人轰出了自己的领地，但偏偏妄天感觉到了好玩，接下来几天一直被拦在结界外面吵着闹着要和炙羽一起玩。
闹了那么一阵，就连炙羽以为这孩子要放弃的时候，这家伙还能坚持不懈地守在附近，甚至还把他所有宝贝的一切交给了自己。
或许正是从那刻起，心底里的防线一旦破开了一个缺口，从此之后便势不可挡。
而后来，炙羽对这孩子上了心，而这孩子反倒对自己不上心了，反倒是炙羽一直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
执着了那么多年，也该等到这孩子开窍的那一天了。
等到妄天化形的那一天，炙羽看着眼前如此清秀的少年，心中紧了紧，竟然完全转移不开视线。
“我很帅吧？”妄天还笑嘻嘻地和他说着，但情商彻底被开发出来的妄天觉得炙羽看他的眼神不太对，甚至第一次有了点羞涩的带着点心动的心情。
炙羽点头，见他完全不抗拒自己的亲密，心下变得更加轻松了起来，已经等了这个小家伙那么多年，再等一段时间又何妨？
用一点点的温柔和亲密来打破他的防线，直到让他的整个人都属于自己。
开窍了之后的妄天一点点地看着炙羽与自己的亲密，心中虽然有了点这好像不太对的意识，但却并不讨厌，也没有拒绝。
只是想到了雷利刃的爱情，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最爱的人，守护不了他，不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吗？
所以，妄天一直都装傻，并没有做出回应。
直到妄天亲眼看着雷利刃躺在棺材之中抱着那白骨，脸上一副满足的表情。
妄天这才终于明白了爱情的含义，这才终于接受了爱情。
他拉起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炙羽的手，给了他一个笑容，虽然不说，但炙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握紧了他的手，却无法掩饰住他的激动。
这么多年来，炙羽能一直坚持着爱自己，就连妄天都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成长期的他就是个脑残，低龄化的他就连已经长大了的妄天都觉得不忍直视，所以炙羽能忍耐那么久的他，一定是真爱。
只是，妄天一直都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好？”
炙羽看着雷利刃的下属们打好最后一道封印，这世界上最寒冷最人迹罕至的北极之冰，就连找到这里的他们都耗费了数年时间，更别提将来会不会有人能来到这里了。
他们能在这里长久，当真是世间最让人羡慕的一件事。
而雷利刃是最让炙羽感到佩服的一个人类，当年的炙羽幼年时期便被人收做妖兽，他的主人生性弑杀残暴，让他残害了许多人的性命，并且以虐待他为乐，而他也在这个人类身边见到了许许多多同他一样丑陋的人性。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主人，承受了契约之苦之后的炙羽活了下来，虽然用秘法挽回了他一条命，但也让他花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将自己从死亡边缘彻底挽救了回来。
从那之后，炙羽便再也不相信人类了。
而这个小家伙，怎么能那么相信人类，怎么能那么把人类当作亲人？怎么能这么地软绵绵地戳进人的心窝呢？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答案。”炙羽笑了笑，“你若真想知道，可能要花上上百年的时间，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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