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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攻略皇后 第12节

作者:大白兔大白大 字数:27989 更新:2021-12-31 09:16:07

    景文昊知道马军师的担心,自己从前做事是有些优柔寡断的,特别是对着景文檄跟自己外祖那边儿,几乎是没有底线的退让,马军师有此问,不过是担心他治军只是做做样子,动不了那些人的根本,说到底还是赤子之心。

    “马军师,朕今日便告诉你,此次朕要做的便是连根拔起,倒是不知马军师还有何疑虑”

    马军师偷偷瞟了一眼景文昊,见着景文昊眼中倒是未曾有一分闪躲,便知这回皇帝可能是认真了,当下跪了下去。

    “若是如此,皇上,臣这里有血书一封,是当初作证指正李副将的那位百夫长。当时他受萧黔胁迫,出来指认李副将,做完之后,他深知萧黔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便回去想带着家人出逃,被萧黔拦路截杀。微臣当时请了黎将军派人前去营救,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我们的人赶到将那帮人赶走的时候,那百夫长已经伤痕累累,气若游丝,在迷离之际,交出了这封血书。”马军师说话时越来越激动。

    “当时这血书只有我与黎将军知道,我与黎将军本来准备第二日面圣之时将血书递上,谁知当晚黎将军在回府的路上遭人暗算,染上了怪病,这事才被拖了下来。这血书,臣一放,便是许多年。”

    马军师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封血书,递过头顶。

    一个小太监踩着小碎步到了马军师跟前,接过那封血书,又小碎步递到了景文昊的手上。

    景文昊脸上的表情此时颇为凝重,他知道像他祖父这样的人手下都不会太干净,竟是不知明目张胆的手上都能有这么些人命了。

    景文昊看着那封泛黄的血书,好些字都已经褪色了,看得出是有人小心保存的,不然这些年,这血书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怕都快碎了。眉头越皱越紧,问道“几年前,你为何不拿出来”

    “微臣不敢。黎将军派人营救的当晚便遭了暗算,说是染疾,但是那明明就是故意的,黎将军哪会那么不小心黎将军病危之际见了我一面,告诉我先皇圣宠萧家,他已经垂死之人,只能最后尽力保全李副将,但是这事情是无论如何捅不出去了。”

    “李兄,是我对不起你,这几年来,你受苦了。”马军师说道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无言面对李副将,只能将头看向外边。

    景文昊还没来得及出言,一旁的黎永倒是颤抖着先出声了“你,你刚才说父亲是遭人暗算”黎永眼前几乎是一遍遍闪过几年前父亲回来的那个晚上,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家里请来的大夫说是急性病,怕是不能久留的时候,他真是觉得天都塌了。父亲最后的那几日,反复嘱咐道让他好好照顾好弟弟,照顾好这个家。黎永眼前一遍遍闪现着父亲最后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床上的场景。他怕极了,周围的人他的母亲,祖母还有弟弟都在哭,可唯独他不能哭,他答应了父亲要撑起这个家,一做便就是这么多年。可如今,马军师却在告诉他,父亲当初的死是因为遭人暗算

    “回皇上,是将军亲口告诉臣的,他回家的途中,遇到一妇人,衣衫褴褛倒在路边。等他过去扶起那妇人的时候,突然窜出只老鼠咬了他,那老鼠身上是带着病的,还是急性的,不然黎将军也不会药石无医。那妇人见事成,本是要逃的,被黎将军诛杀了。”马军师滋滋泣血,“皇上,黎将军当时查的是谁的案子,再清楚不过,这事是谁做的,也自是清楚的,求皇上还李副将与黎将军一个公道。”

    景文昊看着黎永的脸,几乎是铁青色的了,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一直瞪着马军师,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此时,景文昊心中也是震惊无比,不只是震惊,心中更是怕。虽然这事儿与自己并无关系,但总归是自己父皇纵着萧家的人才出了这么一场事儿,黎晰父亲的死若是真的与萧家有关,他倒是不知要如何面对黎晰了。

    “行了,传令下去,李副将今日起官复原职,协助马军师彻查此案。”景文昊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颤抖。

    两人见着景文昊的脸色不对,便领旨要走了,只剩下黎永还留在殿中,景文昊思虑再三,挥一挥手,道“你也先回去吧,这事儿,朕让人查。你,你先不要告诉黎晰。”

    景文昊一个人在太和殿坐了好一阵,心里不是滋味。他与萧家的人感情本就不深, 若真是他们做的, 他倒是可以毫不犹豫给严办了,可就怕黎晰知道父亲的事情, 心中会有疙瘩。眼下黎晰又刚有了孩子, 还没到稳定的时候, 景文昊满脑子都想着,若是真查出个什么了,要怎样说服黎永, 让人帮他瞒着。

    景文昊这一坐便久了些, 直到外头通传说谢宣来了,景文昊才将这些个事儿抛诸脑后。

    “这个时辰了,入宫做什么”景文昊心情不是太好,虽是尽量克制了,还是与平时有些不同的。

    谢宣听着景文昊的话便知道之前是发生了些什么, 只能说的尽量轻松些,道“微臣进宫送密报, 顺道接我家那猴子回去罢了。”

    “可是那头查出什么东西了”景文昊接过谢宣递上来的密保,扫了一眼, 都是些驿馆内景文昭的动态, 倒也没什么新鲜的。

    “皇上昨日让臣派人出去查的那个小使有些眉目了,那人今日早上从驿馆里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带着人, 皮, 面具的, 但是下午再回去的时候,却没有了,是那个人本人无疑。”这个事儿是谢宣入宫前才知晓的,还未来得及写入那密保中,他也是心急,想来见李之源,便着急忙慌入了宫。

    “当真谁去查的可看仔细了”景文昊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

    “黎大人招徕的人里,有一位曾经是江湖上有名的化装高手,派他去看的。据他说那种可能是这京中面具市场里最新的货色,而且不是轻易能买到的。普通人即使与那人共同生活,怕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不过他不同些,道行深,一眼便能瞧出些不同。”谢宣据实相告。

    景文昊咂摸了一阵,才问道“既是如此,可有办法追查到买家”

    “想来是可以的。”谢宣看着景文昊的表情放松了些,自己心中也松口气,挺直了腰板儿,道“那暗卫说过自己以前也研制过那些个玩意儿,给那卖家供过货,人倒是熟的很。而且这种最新的产物,级别不够的人是买不着的,目标其实很小,追查起来倒也容易。方才,臣已经派出人去了,相信不出几日就能有结果。”

    景文昊点点头,“这事儿,你做的倒是不错。”

    “都是臣的本分。”谢宣不敢邀功。

    “行了,你跟着朕不久,但是做的事情,朕倒是看在眼里。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朕自然不会亏了你,不过你可知朕想让你做的是什么样的位置么”景文昭那边的事儿越查越清楚,这京中的局势就越来越乱,朝中信得过的过的人始终不多,而谢宣却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有才干不说,心性他也清楚,若是以后前朝乱了,他便要这样的人来帮他稳住,所以景文昊觉得已经是时候让谢宣多知道一些事情。

    谢宣听到这话,一愣,从在状元楼见到景文昊的那个晚上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仕途注定是有些不平凡的了。果然不出两日黎永便带着人找到了他,还吩咐了他一些琐碎之事。从他中状元到现在不过两月,却已经做到了大理寺正卿的位置,这在旁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儿,京中盛传他多的是见不得人的手段,辱没了读书人,才能跳的这么快。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运气好,父母双亡,自己又有两分本事,眼下正是皇帝用人的时候,自己才能入了他的眼。这么两个月他帮着景文昊办的事儿确实不少,用的那些个手段也不甚光彩,但如今这天下是谁的再清楚不过,自己不过是衷心侍主,旁人怎么说他是不甚在意。不过景文昊究竟想让他坐上什么样的位置,他是从来没有想过。

    谢宣怔住一会儿,才答道“臣不知。”

    景文昊倒是没有觉得这个回答意外,毕竟谢宣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他若是真说了知道,自己倒是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既然不知道,从今日起便好生想想,我大齐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有什么”景文昊说话时颇带着些不常流露的威严,“不过,你当知道,要坐上那个位置,这中间还得经历些什么。有些事情,趁早准备的好。”

    景文昊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谢宣此时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答道“臣知道了。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只等黎大人入职,便可以动手。”

    景文昊知道自己今日太过威严了一些,便缓和了语气,道“不急,黎永那边的事儿,可以再拖一拖,也不能同时处置两边不是。驿馆那边再抓紧一些,最好是能在五月之前拿到结果。”

    谢宣心中算一下日子,此时离五月不过十日,若是再抓紧些,也不是不可能,便答道“臣定竭力而为。”

    景文昊忽然笑了,戏谑地说道“你当然得竭力,不然哪里有时间准备你下月初五的大婚。”

    谢宣心中的弦立马绷起来了,大婚难道皇上要赐婚不成可是皇帝明明知道他跟李之源的事情,为何又是下月初五,这般仓促谢宣满脸疑惑地抬头,看着景文昊。

    而景文昊显然是并不准备跟他解释,只是就着烛火将那密保烧了,然后说了句“走吧,带你去接李之源。”

    景文昊带着人去了芷苒殿,黎晰正跟着李之源玩的高兴,李之源见着跟在景文昊身后的谢宣,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了,给景文昊行礼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景文昊看着两人这副模样,才是觉得好笑,心道这小孩儿实在粘人,还是摇头,道“今日就到这儿吧,你跟着谢大人回去吧。”

    谢宣跟李之源谢了恩,才往外走了。

    一路上李之源叽叽喳喳闹着谢宣问他为何今日会进宫来,谢宣知道李之源想听什么,却故意不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身边这位实在是太闹腾了,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了。

    李之源叽叽喳喳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坐上了出宫的马车。马车内,谢宣刚想着趁着人看不到的时候抱抱李之源了,结果被人一把推开,然后就见着李之源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含泪盯着他,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人不高兴了。正在反省的时候,李之源悄悄地说了句“你,你快去我府上提亲。”

    谢宣又愣了,再想到景文昊之前在太和殿中的那句话,知道今日定是有些什么事了,不过他并不急追问是什么事儿,而是直接将人捞了过来,固定在怀中,朝着那红彤彤的脸蛋儿啃了一口。

    景文昊心中有事儿,黎晰看出来了,虽然他伪装的很好,一直陪着自己吃饭,下棋,给自己讲笑话,可是黎晰知道景文昊一定有事儿瞒着他。

    黎晰跟着景文昊闹了一阵,便推说自己累了,让景文昊收拾了陪着自己上床睡了。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床上更适合夫夫间的对话。

    “皇上这些日子回来的都有些晚。”黎晰侧身趴在景文昊的身上,一条腿直接跨了过去,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人。

    景文昊倒是喜欢黎晰这样贴着他,一手揽在黎晰的背后,一手摸着黎晰的肚子,道“是回来的晚了些。这几日前头忙的很,许久都没能让你按时用膳了,我不好,以后早点过来,公务处理不完的,让他们搬过来,日日照看着你可好”

    黎晰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景文昊的脸上,从下巴走到眉心,那里果然又是皱起了一道棱,装作不经意地在那儿摸摸,黎晰轻声说道“不碍事儿,我每日吃小食,一点儿也不饿。我呀,自己在这芷苒殿就是有点儿担心”

    黎晰并不说完,等着景文昊来问他,景文昊知道黎晰的那点儿心思,便从善如流,问道“担心什么呢”

    黎晰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愣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担心相公饿着了。”

    果然此言一出,黎晰放在景文昊眉间的手感受到了松动,景文昊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不得不说黎晰那声相公真是威力巨大。

    自从他们在东宫重新拜过堂之后,他便日日让黎晰改口叫相公了,黎晰又是个脸皮薄的,一直不肯,加上怀了孩子,景文昊也不敢使劲儿逗弄人的,每次都在黎晰求饶的目光下放过了他。这次他倒是自己送到枪口上来了。

    景文昊翻身到了黎晰上头,看着人眼里都能冒出火星来。

    “怎么突然改口了”景文昊问道。

    “你,你不高兴了。”黎晰说完这句,觉得不好意思,感觉景文昊的目光仿佛要烧着他一般,赶紧转过头去了。

    景文昊是再也支持不住,一手捏了人的下巴,将人的头转过来,说了句“真是个傻子。”

    没等黎晰反应过来,便吻了上去。

    李副将,剧情章

    在得了旨意后第二日, 马军师便与李副将携旨意去了城外二十里的大营。

    那是李副将魂牵梦萦的地方,曾经他以为自己生于斯长于斯, 一心想着忠君报国, 却抵不住权宦勾结, 为了不负圣恩,保住军中这一方净土,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最后却落了个被人出去军籍的下场。他恨, 恨萧家即使得了天恩圣宠, 却还是不知足,为了让自己一家独大,成为大齐的中流砥柱不惜构陷忠良,草菅人命,最后竟是牺牲了自己那未能出世的孩子。他恨先帝,明明不是无知, 却不顾这天下安危, 任凭皇后的母家掌权, 却不加以制止。当初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却不知怎么被突然放了出来。

    可即便是出来了, 他却无法再对皇帝感恩戴德, 他失去的,没有人能补给他。心灰意冷便带了夫人在城中开了个早点铺子, 做个营生, 这一开就是这么些年, 直到之前景文昊来找他。

    马军师与李副将相约早晨直接在大营外见面,当马军师看到马背上,再次着上戎装的李副将时,他深埋于内心的那点儿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军师好。”李副将见着马军师呆楞的模样,倒是先打了招呼。

    “副将好。”马军师听到人打招呼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尴尬地笑笑,道“昨日我跟副将说的那些事情,副将可斟酌过了。”

    李副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军中我是许久未曾来过了,许多事情确实不太清楚,若是冒然下手怕是不能找到症结所在。军师所言字字出于肺腑,李达感激,但是,毕竟是阔别多年,我想着还是审慎些好。不知军师,可有异议”

    昨日两人出来之后,马军师告诉李达如今军中情况大不如从前,不说是军风昌明了,整个军营在萧家那些人手中搞的是乌烟瘴气,全无了那些年的样子。所以他想着让李达借着圣旨的东风,从根本治起,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在军中树立起威严来。

    马军师昨日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猜到李副将会这么做了,毕竟李夫人那件事情,大概是让他怕了。如今萧家在军中扎根还深,若是冒然动了那些人,他孤家寡人,最多烂命一条,不过李副将倒是有个夫人,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再做出些什么来。

    “不碍事。”马军师面色笑笑,反正也等了这些年,当初军中混沌不见天日的时候,他都坚持过来了。如今李副将都回来了,他倒是真不介意再等上些时候。

    马军师带着李副将骑马往军营里走,圣旨昨日就到了,两人到了营门口,马军师便发现,这平时懒懒散散的守卫,今日却换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排人,本以为是那些人知道了皇帝的治理之心,想要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结果等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了这其中的玄机。

    营门大开,马军师顺利走了进去,而李副将却被人用长枪拦下了。

    “大齐军营,闲人不得乱闯。”为首的卫兵说这话时颇有些气势,马军师人出来,这人正是萧家那位手下的,今日肯站在这大营门口做个守卫倒真是别有用心。

    “大胆,这是皇上圣旨亲自恢复了职位的副将李达,岂是你等能拦下的。”马军师看着那守兵,厉声道。

    大约是马军师过去那些年韬光养晦的太过分,这守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严厉的模样,愣了一下,却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主子的吩咐,还是镇定道“军师说这是李副将可有何证明这几日正是军中盘点的大日子,若是让闲杂人等混进去,那可是得军法处置的。”

    马军师冷哼一声,盘点,这些年都没见着这军中正正经经盘点过了,就连昨日入宫之时,他都未曾听到过今日要盘点的消息,呵呵,这些人倒是会做,有意让李副将难堪。“这位是皇上钦点,你也要拦么都给我让开,出了事儿,我担着。”

    “军师,这若是平时就算了,可是今日,属下是真的不敢放人进去。还望军师恕罪,不然军师拿出令牌来军师说这位是皇上钦点,我们自然不敢不信,但是总得有个凭证的。这位李副将,不知你的任命状在哪儿,可否拿出来容小人一观”那守兵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态度傲慢就是在高速李达,今日他若是没个凭证,便进不去这军营大门了。

    马军师看着李副将,神色颇为尴尬,李副将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生气。从容下马走到那人跟前,问道“可是有个凭证便让我进去”

    虽然只是一句话,守兵却被强大的气场震慑了,道“是,是,有凭证就让进。”

    李副将一笑,走到那守兵跟前,一手夺过他手中的长,枪,下一刻,那枪已经抵在了守兵的脖子上。

    “大齐第一军日,日操练的杀敌枪法,当年是我与黎将军所创,这便是我的凭证。”说罢,一使劲儿,那枪头已经从守兵的脖子上一开,转而在那人的股间一弹,下一刻,那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那守兵是自是不甘心,想要起来,却再次被一枪打在背上,吃痛,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竟敢在大营前动手。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给我拿下,到时候萧副将有重赏。”守兵被李副将打了两下,便毫无还击之力,只能在地上大叫。

    那两排小兵闻声便围了上来,李副将没有半分胆怯之色,反倒笑了。身着戎装,再加上一柄长,枪,恍惚间,李副将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那时候他还年轻,上了战场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官途顺利无比,一路擢升到了等级最高的副将。两派人很快就倒下,大营门口一时间闹的不可开交。

    李副将多年未曾用武,但是手上长,枪威力依旧,尽量保持不伤他们分毫,却打的一帮人丢盔卸甲毫无还击之力。围过来的小兵越来越多,这事儿大有越闹越大的趋势,马军师见着把持不住局面,而李副将显然乐在其中,便干脆退到了一边,由着李副将将来的那些人都打翻在地。

    大约是小兵们见着局势不太对,便有人进去通报了萧黔,等到萧黔跑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横竖躺着许多将士了。

    “大胆,都给我退下。”萧黔大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后面的人没有再往前冲,而李副将身前的最后一个小兵也被他掀翻在地。

    “李副将,怎么在大门口动起手来了。”萧黔堆着张笑脸,朝着李副将走来。

    李达手上长枪一挥,与萧黔擦身而过,钉在了后头的柱子上。

    萧黔不自觉抖了下身子,只是那一下他却是浑身冷汗。强装镇定,走到了李副将跟前,道“不好意思,最近军中大盘点,你知道的,这是军中的大日子,查的严苛了些。外人没有令牌都不让进的,圣旨昨天下来的晚,我又忙就给忘了,手下的人冒犯了你,倒是伤了和气。”

    “马军师,你也是,李副将来了,你着人进来通报便是,怎么还让人在门口打起来了这要是伤了士气,才是得不偿失。”

    “与马军师无关。”萧黔想将火头推给马军师,李达却不想。“这人有心要拦,通不通报有有何相干。”

    “李副将”萧黔欲解释些什么。

    “不必多言,我奉圣上之命,协助马军师彻查当初百夫长李炜构陷忠良一案,军中若有不配合者,军法处置,先斩后奏。方才听萧副将说这军中正在盘点,我想如今这事儿得先放一放了,万事以案子为先。”李达说话时,语气里的那份威严,让众将士都吓了一跳,心道这定是个厉害的角色。

    “这,这可不好办”萧黔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不好办萧副将是想抗旨么副将若是真有此意,这军刑我倒是不介意拿出来用用。”李副将字字铿锵。

    “李达,你大胆。就算你官复原职也不过是个二等副将,我可是一等。”

    “皇上旨意,如今这军中最大的是马军师。莫说你一个一等副将,你就是个将军,如今也要听马军师差遣。”李副将看向马军师,马军师这才从怀中缓缓掏出皇帝的手谕,那是跟他军令状签在一起的手谕。

    马军师一手举着手谕,李副将见状,说了句“请军师吩咐。”

    马军师翻身上马,一手举着手谕,高声道“军中中将以上者一刻钟内到大帐中述职,违者自己去领十仗。”

    李副将随之翻身上马,甩开了下面的人,跟着马军师策马入营。

    一晃过了几日, 两头查案子的人都被派了出去, 进程倒是让景文昊十分满意。特别是谢宣由于要抽出些时日来准备自己的大婚,所以加快了手中的事情之后, 一切几乎是水到渠成了。

    又是一日早朝, 景文昊刚刚象征性地问完“众卿家可有事启奏”之后, 谢宣便立马站了出来。

    “皇上, 臣有事启奏。”谢宣站了出来。

    “爱卿说吧。”景文昊正经危坐, 满脸都写着期待,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

    “昨日由京郊福临县移送了一单杀人越货的案子到大理寺, 臣率手下人连夜审了主犯,没想到那人竟招供, 他便是三年前京中杨家灭门惨案的凶手。”谢宣照例手中将一本折子举过头顶, 便有个小太监拿了拿折子再递到了景文昊的手上。

    “哦, 既是如此辛苦爱卿了。”景文昊接过那本折子,上头是白纸黑字写上了那犯人招供一事,重点之处,谢宣已经用朱砂笔勾画了出来,倒是清楚的很。“案子既然清楚,爱卿照着规矩办就是, 可是刑部复核出了什么岔子需要拿到这朝堂之上来说”

    “回皇上,并非如此。”谢宣直立于大殿之上, 头发虽是一丝不苟束在冠中, 但是总显得胡子拉碴的, 让人看了便觉得这谢大人确实是劳苦了一些。“皇上容禀,臣要说的并非是这恶犯的事儿,而是他背后的主使。此人关系重大,若是臣冒然查证,便是越级,犯了僭越之罪,所以特来请皇上一道圣旨。”

    景文昊眉头紧锁,脸色顿时变了,是人都能看到这是要发怒了,果然语气中带了几分愠气,道“你堂堂大理寺卿,正四品的官儿,朕倒是想知道,是谁能让你审起来都僭越了”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都是心惊肉跳。三年前这京中杨家被灭门的惨案,那可是风靡一时的谈资。说起来这京中的杨家那也是个迷,一家上下好像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最多不过是当家的老爷在京郊做了个小县官儿,可是偏偏人家不知走了什么好运,攀上了什么人,平地一声雷在京中最好的地段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一家人招摇地搬了进去。

    若说这一家子真有什么特殊之处,便是这一家主事老爷的嫡女,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从那闺女及笄之后,上门说亲的媒婆便是踏破了那一尺高的门槛,可是倒是不知那姑娘家到底要个什么样子的,硬是没有许出去。这一拖便是两年,这姑娘虽说是年纪大了些,可是上门的人却从未断过。

    怕也是天妒红颜,这女儿家长的太好,又没能及时找到婆家,便就成了祸端。说是有一权贵看上了这家的小女儿,硬是要抢回去做小老婆,那家人哪里肯了,那姑娘的弟弟当时就骂了那些人。结果当晚便被人套了麻袋在小巷子里打成了傻子,那家人欲哭无泪,处处找人伸冤,怕是背后的人见状也急了,做了些什么动作。这京中人一时间猜测纷纭,就想看看,这背后站着的两家到底是谁。然而这事儿,最终也没能浮出水面,因为在风口浪尖之时,一夜之间,杨家人便消失了。一家二十口全部被灭门,连院中的狗都没给他们剩下。杀完人还放了一把大火,等火被扑灭的时候,一家人几乎都是焦尸了,连仵作也没能验出什么。

    当时先帝也是下了令要查的,可这事情,两家人做的都隐蔽,最后竟无从查起,想来也是这背后的人地位不低,查出来搞不好就是一次损兵折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官府倒是给了个人出来说是主犯,可是那人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毕竟闹的这么大,也算是给这京中的百姓一个交代。

    如今,这案子竟然要被翻出来了么凡是能站上这大殿的,都是有些品级的,如今这谢宣说明白了,犯事儿的那位品级是比他更高些的,当下来了兴趣,在心中缩小了范围,各自猜测。

    “回皇上,据罪犯招供,背后主使便是陈将军之子,当今大齐二营中的一等副将,陈蕃。”谢宣厉声说道,那声音是响彻大殿。

    诸位大人此时终于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便更是波涛汹涌,大部分都是大惊,原来是他,又一想,仿佛觉着说得过去,毕竟这陈家的小儿子倒真不是个好惹的,仗着陈将军的势力,在京中作威作福的境况并不少见。

    一等副将,虽为正三品,但是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在军中练兵,不用上朝的,于是此时站在大殿上的陈老将军,便成了众矢之的。

    陈老将军此时也是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自从前些日子景文昊派了人去查他军中的帐目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行动中就过火了些,于是这些日子刻意收敛了不少,就是想着尽量拖延些时间,让景文昊忘了这一茬儿,哪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竟被人翻出了这件事儿。最重要的是,若是这事儿是有人存心整他,空穴来风,他倒还好,偏偏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虽然当年他并未亲自出手,但是这事儿终究闹的大了些,再加上这其中牵扯上了朝中的另一位重臣,那小儿子当初怕自己最后压不下这事儿来,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如此说来,这件事情,最后也算是他压下去的了。

    “休得胡言”陈将军心中虽然忐忑,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只能强装了镇定,这么不轻不重反驳了一句。

    谢宣倒是一点儿没被陈将军这话吓到,反而镇定自若看着陈将军说了句“是否胡言,皇上看一眼那证词便是。里头列出来的条条款款是臣亲自审出来的,如今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里头有些证据太过隐秘,臣不便当众讲出来,还请皇上往后翻翻。”

    景文昊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依照谢宣的意思往后翻了些,看到了他几乎快能背下来的证据。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景文昊再清楚不过,当年他也是碰巧知道了这事儿的一些端倪,才查出了这些,不过上一世,他盛宠陈妃,这件事情又是他父皇结了案的,他也就没有再追究,如今正好用来打压陈将军,将他军中好好换个血,顺便可以借此机会让谢宣升个官儿。

    景文昊随意将那本折子翻了两下,然后做出了副盛怒的样子,一把将折子甩在了陈将军的脚下。

    “陈将军,这些东西,你倒是想看看吗”

    陈将军颤颤巍巍跪下,不敢去捡躺在自己脚边的折子,只能一味地说着“犬子定不会做出如此十恶不赦之事,望皇上明察。”

    景文昊脸上此时应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里没有波动地说了句“谢宣,即刻带人拿上朕的手谕去军中捉拿陈蕃,给朕审个清楚。”

    谢宣跪地,叩头,大声道“臣遵旨。”

    不等陈将军再说什么,也不等文武百官开始八卦,一声“退朝”后,景文昊便火气冲天走出去了。

    百官们见着景文昊火急火燎的背影,都觉得皇上这次肯定是被气着了,然而只有景文昊自己知道,他是要赶着回去陪黎晰。

    昨日李之源出宫之前跟他们告了假,说是自己婚事将近,许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准备,这几日便不进宫了。黎晰喜欢李之源,觉得这小孩子好玩儿,便把人当弟弟一般疼爱着。当场准了假,还派了宫中几个有经验的麽麽直接住到了李之源府上,帮忙打点。

    李之源也是喜上心头,当场掏出了一张红红的喜帖,拿出自己的笔就在上面写上了“皇上”“皇后”的字样,然后郑重地交与了黎晰。

    黎晰平日里习惯了李之源的闹腾,果然今日那人没来,黎晰就自己闷着拿了本儿书看。

    黎晰近日里变的越发懒了起来,明明就坐在大殿里的摇椅上,可是眼看着景文昊进来了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起身迎上去了,而是撑了个懒腰,看着景文昊,微微笑了笑,说了声“皇上今日倒是早。”

    饶是如此随意的动作,景文昊仍是觉得自己像是看醉了一般。阳春三月,如沐春风,嘴角忍不住咧开,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脚下走快了两步,到了黎晰跟前,蹲在了黎晰旁边,一手拉着人的手,道“想你了。”

    黎晰没想到景文昊会突然说这些,便有些脸红,道“皇上说这些做什么”

    景文昊抓起人的手放在嘴边亲一下,对上黎晰的眼,说道“本就是实话,我呀,恨不得时时将你揣在怀里才好。”

    说完起身,顺势拉了黎晰起来,在人耳边低声问道“想不想出宫走走”

    黎晰惊喜地看着景文昊,不太相信。

    景文昊揉揉黎晰的脑袋,说道“换身衣裳,今日带你回黎府。”

    上一次回黎府已经是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景文昊在先皇的压力下, 陪着黎晰回去, 一路都没有过好脸色。如今他倒是主动带着黎晰回去了, 黎晰心头也是一暖。两个人如今心意相通的回去,黎晰终于能带着景文昊与他分享自己长大的地方。

    两人换了衣裳便出宫, 到黎府的时候时间倒也是还早。马车平稳地停在了黎府之前,景文昊照例先下了马车,然后才伸手将黎晰牵了下来。黎晰不知是不是跟着李之源呆久了,突然起了玩儿心,牵着景文昊的手,直接跳下了马车, 重重的踩在了地上。

    景文昊当时被吓愣住了,一把将人捞着借了点儿力给黎晰,才让人不至于在地上再蹦几下。等人站好了,立马黑了脸,拉了人的手, 说道“越来越皮了, 也没个分寸。”

    黎晰知道景文昊是担心,被景文昊抓着的手放在景文昊的手心里摩挲了一下, 咕哝道“就这一次。”

    景文昊看着黎晰小孩子模样,心里痒的不行了,哪里还敢说一句重话, 只能揉了揉人的头, 拉着人往里走。

    黎晰太久没回来了, 守门的家丁看到一行人愣了半天,半天才坑坑巴巴说着“二,二,不皇后”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往下跪,景文昊手一挥,道“进去通报吧。”

    家丁这才往回奔走,一边跑,一边说着“皇后回来了,皇后回来了。”

    黎夫人此时正跟着黎老太君带着黎永的媳妇儿在后院儿闲谈,听到家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后回来了”的时候,几个人心一动,忙不迭站了起来,往前院走去。

    刚刚走到前院的时候,就见着景文昊带着黎晰进来了,三个人赶紧福了身子,齐齐道了声“皇上圣安,皇后金安。”

    黎晰是直接走了过去,拉了黎老太君的手起来,说道“奶奶,说过不用行礼的。”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说服力不够,便看了景文昊一眼。

    景文昊收到黎晰的讯号,附和道“都是一家人,当真无需拘这些个礼的。黎晰许久没有回来过了,怕他想家,便带他回来看看,大家都自在些便是。”

    一家人这么听了景文昊的话,才各自随性了些,往大厅里走。

    到了正厅里,几人自动站住,等着景文昊上坐,景文昊却权当没看见,自己拉着黎晰坐到了一边,留出了主位给老太君。黎晰知道景文昊的意思,也不说话,暗暗将景文昊的手抓紧了些,对着黎老太君说了句“奶奶请上座。”黎老太君这才笑嘻嘻地坐了上去。

    “听你哥哥说,你有了身子。本来想入宫看看的,怕惊扰了你,昨日我还跟着你嫂嫂去了城中庙里求了两道平安符给你,正想着哪天带进宫去给你。”黎夫人自上次落入水池,被送回府中第二日便知道了黎晰怀孕的消息。本身倒是一直想进宫去看看黎晰,自己身子却是染了寒气,病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利索,怕给黎晰渡了过去,便一直拖到现在。如今见着黎晰身子利索,似乎胖了一圈,气色也好,才真是放心了些。

    “说起来,母亲,我倒是想知道男子能够生育的氏族不是一早被屠杀了么怎么,我”自从知道自己怀孕,这件事情便一直梗在黎晰心头。

    “难道父亲,他”

    “这个,这个”男子生子的氏族被屠杀虽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这种事情一度成为坊间禁谈的话题,黎夫人也不知道黎晰会在如此的场景下问出来,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回答了。

    “一家人聊天,放轻松些罢。”景文昊知道黎夫人这是忌惮他,便主动出声解围。

    “是,是。”黎夫人接连答了两声,才说着,“这事儿与你父亲无关,是我。我本是异族人,我母家当初只剩下我祖父这一族人,好不容易逃过了那场劫难,到了边疆避难,后来便是在那儿扎根了。自那之后,母家也收敛了些,没人再敢嫁与男子做妻,一直也是相安无事的。你父亲当初也是征战沙场,才在那么偏远的地方遇到了我,又将我带了回来。其实当初你入宫之时,我也是担心的。不过这许多年你肚子都没动静,我便忘记了,以为时间过了太久,这生子的性状消失了。哪曾想你竟然有了。”

    黎夫人看着黎晰,有些心疼道“是我不好,应该早些告诉你,也让你有个准备。这次定是吓着你跟皇上了,我,我有罪。”

    “母亲。”黎晰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别整天有罪有罪的挂在嘴边。这有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放心上的,而且皇上也很高兴,这是好事儿。多得母亲给了我这样的血脉,才让我能有机会与皇上有个孩子,这是母亲的功劳才是。”

    景文昊还是头一次听着黎晰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喜欢,颇有些欣喜。想到黎晰刚刚知晓这个消息时脸上的错愕,到现在是全身心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真心实意的喜欢着,景文昊这才是真的高兴了。

    “是啊,黎夫人不必太过拘谨。幸亏黎晰有了这样的血脉,不然,百年之后,我倒真是怕大齐后继无人了。”景文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宠溺之色,在座的人都能轻易地察觉到。

    大家不禁想着,皇上这意思,难道是除了黎晰,今后便没有别人了么

    几人聚在一起又闲聊了几句,便临近午时了,黎永此时也从外边儿回来了,见着景文昊跟黎晰便行了个礼。黎永如今也是黎府当家的人,他回来不多时,午饭也好了。这是一大家子人第二次聚在一起吃饭,由于是在自己家中,大家都放开了些。

    黎晰顾不上布菜的丫鬟,自己先夹了一个酸角到景文昊碗里。“皇上试试这个,我想了好久,这是母亲自己腌制的,外头买不到的,用来当辅料,做菜最好了。”

    景文昊如他所言,夹起那块酸角送入嘴里,确实是清脆爽口,是样佐饭的好菜,笑笑道“想吃在宫中怎么不说,我让你哥哥给你送来些解馋不是。”

    黎晰摇摇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太医说了,这些东西爽口是爽口,但是对孩子不好,我哪里敢吃。今日能回府上,过过嘴瘾便好。”

    景文昊平时老是怕黎晰不够仔细肚子中的孩子,恨不得将所有事都给人安排好了,如今见着黎晰如此乖顺的模样,心头喜欢的很,偏生这又是在黎府上,坐着这么大一帮子人,他都不能好生逗弄一下黎晰,当下觉得黎晰今日实在太过撩拨人。即使如此,还是笑的十分温柔,对着黎晰说“等孩子生了,你想吃什么便让你吃个够。”

    黎晰如今习惯了景文昊的贴心,倒是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桌子的人心里都是像在看戏一般。黎晰忽又觉得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他嫂嫂一眼,说道“嫂嫂你也是,这个少吃些。”

    黎永的夫人是高门中的闺女,平日里除了跟自己的婆婆母亲在一起时说两句体己话,几乎是不与旁人多言的。黎永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木讷的性子,所以黎晰这一句饭桌上的嘱咐,倒直接让人红了脸,结结巴巴回了句“谢皇后关心。”

    景文昊今日本就做好了打算,要让黎晰在府中玩儿一日的,所以饭前便嘱咐了黎夫人,让她差人把黎晰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午睡。果然,吃完饭不久,黎晰就饭气攻心,眼皮都在打架了。

    趁着黎晰午睡的空档,景文昊才出了后院儿,黎永在院门口等他。见着他出来,依旧行了个礼,才将人带到了书房。

    “营中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景文昊见着黎永,神色疲惫,知道他大概是因为那件事情,不安心罢了。

    “方才谢大人带了人来,将陈蕃拿下了,这边的帐目本就清楚,他贪的那些个银子,一笔一笔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黎永回话时,声音沉稳,听不出波澜。

    “嗯,过几日谢宣要大婚,这事儿可能还得拖拖。”景文昊看着黎永有些疲倦的样子,语气稍微缓和些,说道,“陈家那边跟那位有没有联系,查清楚了么”

    黎永皱了皱眉头,道“还没有。终究是刚刚入军中,人员设置,还不甚清晰,恐怕得废些时日。”

    景文昊并不着急,反正现在景文昭也被他找了个由头拘在京中,日日被人监视着,他倒是不信这样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也不用太急,毕竟只有一个苗头,查起来是有些困难的。”景文昊起身,站到黎永旁边,拍了拍他肩膀,“压力不要太大。事情终究是做不完的,那件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李副将那边查着,朕总归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黎永有些疲惫,听到这话,还是点点头。两人终归没说多久,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景文昊蹑手蹑脚回到了黎晰的房间,除下外衫, 躺在了黎晰身边。黎晰并没有醒, 却还是像感受到了什么一般, 还没等景文昊过来抱他, 自己就挪了过来。黎晰有了身子,体温更高一些, 贴着景文昊的时候, 景文昊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度。黎晰自动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把头埋到了景文昊的颈肩,吞吐着的热气扑在景文昊的脖颈处, 痒的很。景文昊被怀中人无意识的动作弄的是心猿意马,偏偏始作俑者无辜地躺在他怀中,毫无设防的样子, 让他无法动弹。

    此时景文昊只能在心中默默念着般若菠萝蜜心经, 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等到黎晰睁眼的时候,就见着景文昊已经盯着他在看了。

    “皇上不睡了么”黎晰揉揉眼睛, 又往景文昊那边靠了一些,一手环上了景文昊的腰身,将整个人埋在了景文昊的胸膛上。

    景文昊方才念的那些心经全部喂了狗,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 此时又轻易地被黎晰给挑了起来, 顺着黎晰揽着人, 一手放在黎晰的脖颈后面, 摸一摸他细碎的头发,再顺势往到了脖子下面,帮黎晰放松。“睡够了么”

    黎晰摇摇头,将景文昊放在自己后颈的手,往肩膀那儿拉了一些,示意他揉揉肩。

    景文昊从善如流,面对着黎晰的支使,心头倒是甜蜜的很。

    “最近越来越爱睡了。”

    黎晰在景文昊的怀中点点头,道“还不是怪皇上,不然我们换换你来带着肚子里的这个小妖怪”

    景文昊哭笑不得,在黎晰额头亲了一口,说着“傻东西,你倒是越来越胆大了。自己的孩子竟然说是小妖怪。”

    景文昊一边跟着黎晰说话,一边帮人按着肩膀,黎晰竟然又睡了过去。怕吵着黎晰,景文昊又只能躺在床上默默开始念第二轮心经。

    景文昊拉着黎晰午睡,虽说是久了些,但是却没人敢催的。等到黎晰终于睡够了,才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好不容易有机会带着人出来了,景文昊便一人身兼数职,就连给黎晰穿衣服也不假人手,亲自上阵。

    等到两人都着好了衣衫,景文昊才叫了声外头。婢子们鱼贯而入,有人备着热水,有的端了些点心放到了桌上。

    趁着黎晰吃点心的空档,景文昊自己在这屋子里转了转,走到床边的柜子旁,想着里头定是黎晰小时候穿的,用的,一时有些心动,便打开来看。结果一打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好好的一个柜子,里头竟然没有一件衣裳,全是些书本画册。

    黎晰方才起床,本来还有些蒙,此时看着景文昊踏入了他的禁地,嘴里的吃食都没有咽下去,便吼了一句“皇上。”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景文昊已经出于好奇心驱使,打开了一本画册,结果上头的人让他颇为有些熟悉。景文昊拿着那本画册呆呆转过身去,看着桌子边坐着的吃东西的人,已经是满脸通红。

    “你这是把我做成了画册”

    黎晰一张脸红的是外焦里嫩。他钟情与景文昊多年,以前见不着人的时候,便总想着景文昊在猎场上的英姿,笔随心动,想的久了,便开始画。画的久了,又不满足与仅仅是画了,而是把人做成了小册子。且不说这私画皇族是死罪,如今就算是景文昊疼他,不舍得动他了,可是看着这些东西一定会觉得他心理扭曲。

    黎晰加快了往嘴里塞东西的频率,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景文昊。他是想跟景文昊颇白来着,想让景文昊看看自己曾经是多么喜欢他。可是他的计划是让景文昊看看他的画作啊,那么多一卷一卷的画他不打开,怎么就偏偏拿着本画册打开了黎晰觉得自己从前建立起来的形象大概是彻底崩塌了。

    景文昊见着黎晰面露尴尬之色,自己笑笑,放下那本画册,又拿起下面那本,才发现,这小子竟然画成了一个系列。

    “从前倒是不知道你丹青不错,我看着比起宫里的画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景文昊手中拿着本画册,走到黎晰跟前。“你看看每个神态都是惟妙惟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偷跟着我许多年了。”

    黎晰不抬头,继续往嘴里塞点心,心道,人家画师的作丹青的时候还能有个对照呢,他这些可全是靠着自己想的,说起来还是自己比画师强一些。

    心中想着事情,嘴里又一直塞着东西,一不留神被噎着了。头先因为被抓包而红了的脸,此时更是被憋的不成样子。

    景文昊忙不迭倒了杯水给黎晰,一边往人嘴边送水,一边拍着人的背,道“这么沉不住气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自己当初好意思画,现在又不好意思认了”

    黎晰低头不语,都不想看景文昊一眼。

    “我就是觉着你画的好,这些情节也有意思。”景文昊帮着黎晰顺顺气儿,自个儿又笑了起来,“不然咱们把这个让人改成画本儿,今年过年的时候让戏台子上就演这个了,让你哥哥嫂子还有母亲都进宫来热闹热闹”

    低着头都能感受到上方戏谑目光的黎晰终于忍受不住,抬头用劲白了景文昊一眼,抱怨道“旁边那么多画你不看,瞎碰人家画本儿做什么”说话间便伸手去抢景文昊手上的册子。

    景文昊眼明手快,将那册子拿了起来,揉揉婢子们刚刚给黎晰束好的头发,道“画的好,写的也好,待会儿让人把那柜子里的全部搬回宫中去。”

    “你真的要改出来让大家都看我笑话”黎晰看着景文昊,一脸错愕,这么丢脸的事儿,景文昊当真做的出来

    景文昊弯下腰来,头抚在黎晰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不,不让人看。回去,我们两个照着演演。”

    黎晰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了,或者是中毒了,不然他的脸不会一直这么红。抬头正对上景文昊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黎晰无奈,只能默默往嘴里塞东西,想着幸好他没有发现全部。

    自那日回府之后,黎晰的母亲便接连进宫了几天,是景文昊吩咐过的,总归是怕他少了李之源这个玩伴,无聊了些。

    谢宣这几日是真的忙的晕头转向,那天回去才知道白天里发生了什么,气的不行了。那人竟把主意打到自己家这猴子身上了,暗自下定决心要早日查出那人的罪证。不过,如此倒是因祸得福,谢宣跟景文昊通了个气儿,全说这是景文昊赐婚了,到了李府上提亲。李大人一时间虽然有些接受不了,当晚就要让李之源搬回家来住,结果李之源哪里肯,跟李大人闹了一场,又跟着谢宣在院子中跪了一晚。一个是故人之子,一个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心肝儿,两人身上又背着皇上这道令箭,他也终究是说不出什么硬话来,就这么许了。

    转眼间便到了初五,日子定的虽说是仓促了些,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谢宣总是不忍心亏待了的。在景文昊的授意下,谢宣原本只身一人的迎亲队伍,到最后被扩充成了浩浩汤汤的一队人马。城里的住户见着如此俊朗的新郎官儿,队伍又这般盛大,都出来看热闹,想知道这两月京中炙手可热的大理寺卿,最后到底会娶哪一家的大小姐。结果最后跟着队伍一路走到了李尚书家,见着李之源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上了谢宣的马,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这么大的场面,最后竟是要娶个男妻么

    不过看着马上身着红衣的两人,一个俊朗非凡,满脸都写着意气风发,另一个清秀动人,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之色,两人并肩而行,真如金童配玉子一般,并不显突兀,反倒赏心悦目。

    因为都是男子,两人都不拘着些虚礼,一起在外头忙着迎宾客。吉时快到的时候,景文昊带着黎晰出现了。两人今日穿的都稍显素雅了些,景文昊一身藏蓝色外衣,上头用银线绣着幅双龙戏珠的款式,低调却又颇具皇家威严。而黎晰则穿的更加素净一些,米色的衣裳,上头用金线银线混着绣的凤凰,庄重却不让人感到压抑。

    谢宣老远见着景文昊带着黎晰过来,忙拉着李之源过来跪下,请安道“皇上圣安,皇后金安。”

    后头院儿内的那些大臣们听着皇帝皇后都来了,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出来跪成了一片,齐齐称贺道“皇上圣安,皇后金安。”

    景文昊摆手,说“都平身吧。朕说过你俩大婚之时会来送礼,这不赶着时间来了。”

    “今日你们大喜的日子,都轻松些,你们才是主角,我跟皇后只是过来看看,顺道吃你一顿。大家都不用拘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等着景文昊都交代完了,诸位大人才起身了,心理都想着这谢大人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第66章

    景文昊跟着, 自然是坐了上坐, 快到吉时的时候,一直在内间准备的两个麽麽带着根红段子出来,找到了还在外头迎宾的两人。

    两人都不拘束,一人一头牵起了那根红绸缎,便往正厅走去。李之源太过激动, 迈过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跤,幸好谢宣离得近, 眼明手快将人捞了起来。两个新人本就是全场的焦点, 李之源这么一绊,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声。这让李之源太过尴尬,觉得丢人,瞬间就红了脸。好在他的谢兄此时倒是不嫌丢人, 这么拉着他的手,一直将人拉到了垫子前。

    主事的麽麽见着两人都准备好了,中气十足在旁边吼了一声“吉时到。”

    “一拜天地。”这第一拜,两人随着主事麽麽的指令, 自然是拜景文昊跟黎晰的, 两人能来这儿给谢宣撑这个场子, 谢宣心中自是感激的, 这一拜, 他心悦诚服。

    “二拜高堂。”第二拜,两人转了个方向,朝着李之源的父母叩头, 谢宣自父亲过世住到李家,李大人待他如亲子,自己在他家中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如今还让人家放在心头等着传宗接代的儿子嫁给了自己做妻,谢宣想,若是他,他倒是真不一定能有这般大度。

    “夫妻对拜。”终于到了第三拜,李之源少有的害羞,低头不敢去看谢宣。两人早已有过夫妻之实,可如今这人身着红衣站在自己跟前了,谢宣反倒觉得不太真实。自己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人家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两个多月,他竟都有了。

    谢宣看着李之源几乎红了眼眶,他知道自己也是差不多的,两人近乎虔诚地相互一拜,才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今日来的人总归太多了些,好在这谢府是皇帝当初赐的宅子,够大,满满一院子都摆上了酒席。两人也没空闲着,进了洞房都来不及怎么亲热,就换了衣裳出去招呼客人。

    谢宣当日知道了景文昭拿李之源说事儿后,写喜帖的时候,第一个就写给了景文昭,让人送了过去。景文昭不知是心大还是怎么的,倒真是备了份儿礼过来了。此时正跟着景文昊黎晰坐在了主桌上。本是一家人吃饭的桌子,皇家的人就占了三个,李大人那一家子自是筷子都不敢动的。反倒是黎晰更随意些,今儿个忙着看热闹,下午在宫中也没有怎么吃东西,捱到这么晚,真是有些饿了,让景文昊帮他布菜,自己开始吃了。

    谢宣大婚,后头跟着陪酒的正是跟他一届的榜眼与探花郎,四个都是眉眼如画的男子,手上拿着酒一饮而尽的模样,若是让未出阁的姑娘瞧见了,定会想入非非。

    黎晰有身子不能饮酒,景文昊是特低让人用牛皮水囊温了一袋的牛乳,此时正派上了用场,给他倒在杯子,喝着正是温热的时候。黎晰以前是不喜饮酒的,可是自从怀孕之后,每日被景文昊烦着,让他不准饮酒,他反倒被勾起了兴致,每当景文昊要饮酒之时,他总是眼巴巴的看着。

    桌上的人都举杯的时候,君臣之礼才被抛诸了脑后。

    一杯之后,一行人又转战到了另一桌。几人从旁边走过的时候,黎晰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十分清淡,但那味道确乎是存在的。

    黎晰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景文昊注意到了。

    “不喜欢吃了”只要有景文昊在,给黎晰布菜这事儿便没有假手于人过,见着黎晰突然不吃了,景文昊想了自己夹过的东西,应该不是吃饱了。

    “酒宴的东西都有些油腻,若是不想吃不用勉强,礼我们也观了,早点回去便是。小厨房里我让人候着的,晚上值班的是粤菜厨子,做的都是些清爽的煲汤,回去吃些便是。”

    黎晰看了景文昊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此时毕竟是不方便,便顺了景文昊的意思,道“想回去喝甜汤了。”

    黎晰声音软的很,连带着景文昊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软了,捉了人的手放在手心里搓搓,道“那便回去。”

    两人要走,在坐的各位又是齐齐跪下送客。谢宣一行四人也是特地过来与景文昊道别。黎晰方才本来不太确定,此时当四人又站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又闻到了那股味道,而且好像是为了掩饰,刻意加了别的东西进去。

    黎晰最后还是跟着景文昊笑着与这对新人道别,并嘱咐他们一定要尽兴。

    等到上了马车,黎晰才整理了自己的思绪,问景文昊“皇上上次可派人查过在状元楼排队的那人”

    景文昊不知黎晰怎么突然会这么问,只是看人脸色凝重,便老实答道“查过了。怎么突然想这些做什么”

    “那天我在那人身上闻到过绮月姑娘的味道,今日我又闻到了。”黎晰看着景文昊,眼里是说不出的认真,“而且比上次更淡,还可以掩饰过。”

    “哦是在谁身上问道的”景文昊派出去查的人如今正是遇到困难的地方,那人总是不自己露面,经常是一查过去,线索便断了。

    “是谢宣与李之源过来敬酒的时候。”黎晰想了想,“我们初进门的时候他们身上并没有这种味道,那阵味应该不是这两人身上的,如此一来便是陶相家的二公子与探花郎了。因为味道轻,又被人刻意遮掩过,这两人我倒是真不能确定是谁。”

    “他们两个”景文昊皱眉,“你确定么”

    若真是王博文还好,这人不过是有些才能,背后也是干净的,不过若真是陶家的二公子,倒还有些麻烦了。当初自己请陶相出山,回来辅佐自己的时候,便定了要将许多事情交于他手上的,而他这二儿子,正是陶相自己选出来继承他衣钵的人。这人论才干不输陶相半分,毕竟是陶玉林亲手带出来的,若不是谢宣的手段更符合他的心意,这一届的状元倒是非他莫属。关键是,这对付景文昭的事儿,陶相也是参与人之一,这其中的门道他知道不少,若是陶宪之真的有问题,他便真是养虎为患了。

    “确定,那味道,我总觉得熟悉,不过总是说不清楚是什么。皇上若是要查,不如从那阵异香查起。”

    “方才就是因为这事儿才想走的”景文昊这才想起来黎晰方才那副为难的样子,伸手摸了摸黎晰的肚子,“傻子,方才东西都没有怎么吃。你瞧瞧肚子还是瘪着的,这些事情又不急于一时的,回去再说不是一样的,何苦饿着自己,饿着孩子。”

    黎晰揉了揉鼻子,软了身子整个人倒在景文昊身上,道“还是宫中的甜汤好吃。”

    景文昊摸摸黎晰细碎的头发,心头一阵熨帖,这人还是这样,只要是自己的事儿,便总是顾不得其他。

    可怜如谢宣,前一日才大婚,被众人灌酒喝到不省人事,第二日就接到宫中的口谕,让他进宫述职。谢宣强行睁开了眼睛,看着怀中睡的正香的李之源。昨夜两人送走了客人,洞房花烛,李之源多喝了两杯酒,听话的很,谢宣让他叫着相公,将人好好折腾一番。如今想起那可爱的模样,谢宣能立马动情。不过还是舍不得折腾人,轻轻在李之源额头印上一吻,才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收拾好自己进宫去了。

    太和殿内,景文昊见着谢宣深重的眼袋,调笑道“果真是一刻值千金,谢大人昨夜没怎么舍得睡吧。”

    谢宣敢怒不敢言,笑笑“睡了,睡了。”

    “行了,知道你最近忙着了,放心,过完这段时间,朕一定给你放个大假,让你好生跟李之源出去溜溜。”景文昊一边压榨着谢宣,一边想着得给人些甜头,不然这人迟早得让自己用坏了。

    “如此,臣先行谢过皇上了。”谢宣倍感无奈,本来可以美人在怀的。

    “今日让你进宫是有正事儿,上次派出去查面具那人,可有回应”景文昊将昨夜黎晰的话放在了心中,那身有异香的人,很有可能便是买面具的人。

    “次次来拿货的都是不同的人,可能也是带了面具,总之真人是认不出的,黑市交易,也没能留个名。只能查到应该是富贵人家,可是京中富贵之人不在少数,倒真不容易确定是谁。”

    “不过,皇上让臣查的万花楼那位姑娘,倒是有些眉目。她是自己主动找到老鸨要在万花楼做花魁的,就是一年前,忽然出来了,说是自己家道中落,被人逼婚,追到此地,让老鸨收了她。老鸨见着她确实有几分姿色,便留下了她。臣差人去了她说的那个地方,并没有这样一户人家存在。如此她定是刻意隐瞒着些什么。”

    “对了,每月十五跟三十她都不接客的。也不知关在房里做些什么。”谢宣将这些日子自己查到的东西一一禀明。

    景文昊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边的线索不能断了。对了,你让人跟着陶宪之跟王博文,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陶宪之跟王博文”谢宣有些意外,这两人昨日还陪着自己敬酒来着。

    景文昊点头,道“就是这两人,其中定有一人跟那位有联系,不过还不确定,你仔细查查。”

    谢宣作为臣子虽不知道景文昊为何突然有这样的吩咐,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本分,便应下了。

    第67章

    京中驿馆内, 景文昭温了一壶茶等着人。约么到了老时间了, 人还没有到。景文昭也不慌,守着那壶茶,自己个儿摆了个棋盘,摆弄着棋局。门终于被打开了,还是那小使模样的人。

    “今日有些晚了。”那人刚刚关上门, 景文昭已经走到了人跟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人。

    那人始终感觉不自在, 在景文昭的怀里挣扎了一下, 结果被人抱的太紧,倒是挣不脱的,只能由着后头的人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他身上, 移动到了桌前。

    “日日吃状元楼,都腻歪了,今日没买,就当是给你省钱了。反正你那穷乡僻壤的, 也没有几个进项。”小使将食盒放在桌上, 才得了手去掰开环着自己腰的那双手。

    结果景文昭并不放开, 反而将人抱紧了些, 将头埋在那人的肩上, 道“好歹也是一方之王,连你这几个吃食都买不起算什么。你呀,就是想要天上星星, 我也能马上给你造梯子去。”

    热气喷洒在那人脖颈处,弄得他直痒痒,微微转动了自己的脖子,道“整日正事儿不做,就知道想这些风花雪月,你想想每日在外头为你奔走的那些人,真是不知羞。”

    “明明哄好你才是正事儿。”景文昭顺着那人的话,亲昵地咬住了那人的耳朵,然后就感觉到了怀中人整个身子都颤动了一下。

    景文昭满意地笑了。

    而怀中之人,大约是恼羞成怒,奋力挣扎了两下,要将那双手掰开,景文昭如他所愿,将手拿开了。走到一边,将他刚刚温着的那壶茶倒出来一杯,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送到那人跟前。

    “昨夜喝了不少,这个是我从南边儿带来的,解酒,也顺顺肠胃,让你舒服些。”

    那人方才脸还红着准备发火,这会儿看着眼前的茶,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只能顺从地接过茶杯。一口喝下去,温度适宜,茶味也清爽,正好缓解了自己宿醉后肠胃的不适。

    景文昭攀着那人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的手则放在了他头的两边,给他轻轻揉了起来。

    “两年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景文昭手中力道轻柔,可这嘴里就并非如此了,怎么能揶揄人怎么来。“以前可是喝两杯就红了脸,撒酒疯的人,昨夜是怎么喝的那么痛快,一杯接一杯的,还敢帮人代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新郎官儿呢。”

    那人并不说话,默默享受着景文昭的服务,手中一杯茶喝完,自己又添了一杯。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两年背着我没少喝吧,当初跟你说的那些个话我看你是一句都不记得了。”手中忽然加重,按上某个穴位,那人头上一股筋都跟着跳了一下。

    “记得的。”被这么一激,那人有些委屈。“两年,总归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纵使装的再好,总有几个时候是支持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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