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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攻略皇后 第11节

作者:大白兔大白大 字数:27477 更新:2021-12-31 09:16:07

    到最后,黎永无可奈何,这军中腐朽之风不是一日养成的,便就不是一日能够肃清的。倒是从前教他兵法的那位马军师见着黎永这副模样,说了句“贤侄,如今这世道已经变了,纵使你拿着皇上的手谕,在这军中也并无什么大用处的,你呀,还是好好回去当个言官不好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先生难道不知道如今的情况么新帝即位不久,各诸侯小国均是虎视眈眈,正瞅着机会动手。这朝中更是不曾有过一日安宁日子,皇上手中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兵权却是这副模样,这般境况怎能不让人忧愁”黎永眉头紧锁,能回军营本是件高兴事儿,而今日见着这营内已经迂腐到如此境地,他便如鲠在喉,心痛不已。

    “罢了,你这次到军中来的目的应是不简单的,查案不过是个托词吧,皇上是想让李副将来接手么”军师是一路跟着这军营成长起来了,十几年耗在了这军营之中,亲眼见着自己所爱的地方一步步走向如今这般田地,心中悲恸自是不用言说的,而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改变的契机,他倒是给自己的心一个死而复生的契机了。

    “若是如此,先生以为如何”黎永虽是许久不曾见过这位马先生,不过幼时源于他的教诲却是时时牢记于心,黎永知道,若想查明当年的事情,马军师便是他最有可能的入口。

    军师脸上血色越发活泛,眼中都闪了些光,当即为黎永点了个方向,道“当初萧将军想让自己一系的儿孙都能入军营中,将这个军队家族化,是李副将跟黎将军拼死拦着。当初黎将军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萧将军没办法动他,便把枪口对准了李副将,冤枉李副将不受军令,叛军。当时他威胁李副将的时候,李夫人正巧有了身孕,为了过来给副将求情,在军营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先皇最后虽然拦住了萧将军的作为,却始终没能还李副将一个公道。李夫人经人诊治,也确定再也不能有孕了。李副将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搭上了自己孩子的一条命,最终却也没能得个公道,不免让人失望。”

    “原来如此。”黎永细细想了这事儿,“不怪得他不愿见我了。”

    “今日多谢先生,我还要回去跟皇上复命,便不久留了,先生且先忍耐一下,这军中,定会有清明的一天。”

    黎永说罢,骑上马绝尘而去。

    景文昊知晓缘由之后,还是决定带着黎晰亲自走一趟,于是便就近选了李之源休息的一日,带着黎晰化装出门了。虽然知道出宫主要是为了办事儿,一路上黎晰还是兴奋的不行了,时常捞开帘子,好奇地往车外张望。

    “喜欢外头些”景文昊拉了黎晰的手,将一颗剥好的葡萄塞入那人嘴里。

    葡萄甜的不行了,黎晰眯了眼睛,随意嚼了两下,将籽吐在了景文昊的手中,道,“这几日净听李之源说这京中好玩儿的地方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倒真想试试。”

    景文昊看着黎晰这般活跃的样子,想着平时真是憋坏他了,等着这摊子事儿处理完了,也该好好带他出去玩玩儿才是。

    “你且等着,待会儿办完事儿,我便带着你周围走走,正巧你这几日在宫中都不爱走动了。”说着又剥好了一颗葡萄,喂给了黎晰。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早点铺前,时间尚早,此时李副将的铺子竟还没有收摊的。景文昊带着黎晰下了马车,走到摊位上,坐下。

    李副将十几年前打胜仗是入过皇宫,见到过当时的太子的,所以十年后当他见到景文昊带着一堆便衣侍卫坐到自己的早点铺上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心慌了。

    “皇”李副将想了半天,还是将自己的夫人支进了厨房,自己在外头,准备给景文昊请个安。

    “微服出巡,不必多礼。”景文昊直接将李副将的礼挡了回去,“你们摊子上可有什么特色的吃食,介绍介绍”

    碰巧李夫人此时从厨房出来了,便接了句“我们的蟹黄包还有打卤面是这条街出了名的,还有面疙瘩配上自家的小菜,也很爽口。客官这么多人,可以每样点一个,试试味道,再决定要不要。”

    李副将只觉得自家夫人真是看不懂形势的,如今这样,她倒是真心地当起了推介,这几位可是宫中出来的,什么花样儿没吃过,怎会在他这小摊儿上真的吃些什么。

    结果黎晰一听到人说特色,眼睛便开始泛光了,也没顾得上景文昊,便直接说了句“那就劳烦老板娘,先将这铺子中的东西一样来一份儿。”

    李夫人高兴,应了声好,便进去忙活了,不多时,便将黎晰点的东西全部端上了桌子。黎晰夹起一个蟹黄包就往嘴里送,刚刚咬到,便被景文昊捏住了嘴,一筷子将他手中的蟹黄包夺下,然后又将他已经咬到的那一块也给夹了出来。

    黎晰满脸羞愤,说不出话。

    景文昊一个威严的眼神看着他,道“螃蟹那么凉,你给我吃一个试试。”

    黎晰听了这话,满脸通红,默默埋头,吃自己的面疙瘩,倒是景文昊嘴角微微上扬,夹起刚才被黎晰咬过一口的蟹黄包,直接放进了嘴里,咂巴两下,说了声“是挺好吃。”

    如此一来,李副将觉得尴尬极了。

    外头人多, 说起正事儿来始终是不方便的, 如此, 景文昊便趁着黎晰吃东西的空档, 让李副将借一步说话。李副将便招呼着自己的夫人看着铺子, 自己带着皇帝进了屋内,那是他平日里与夫人住的地方。

    景文昊走后黎晰便面临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要不要趁着景文昊不在, 再点一笼蟹黄包反正景文昊走了, 此时他便是最大的了,他若是点了, 应该没人敢拦着的。可是这样对孩子的确不太好,万一肚子里的小东西有个差池, 他才是悔不当初。

    黎晰的思索仅仅持续了片刻, 便果断抬头, 对着李夫人道“老板娘,麻烦再上一笼蟹黄包。”

    李夫人笑着在炉灶前探了个头出来, 道“真不巧, 公子,方才上的就是最后一笼了,要是想吃啊,您明儿个请早。”

    黎晰只觉得胸口堵着了, 若是景文昊此时在他跟前,他可能已经一口血喷出去了。没有了传说中好吃的蟹黄包, 黎晰总觉得整个早餐差了点儿什么, 好在其他东西都还可口, 他便心怀愤恨将所有东西都吃了。

    当黎晰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荡完毕的时候,景文昊也跟着李副将出来了。眼见着景文昊春风满面的模样,黎晰便知道,他这事成事儿了。李副将送他们走的时候几乎是热泪盈眶,景文昊双手握住李副将的手,眼里满是期望,两个人周围像是架起了一道无形的结界,旁人都进不去。黎晰心里还在生方才蟹黄包的气,暗自在心中呸了一声,对景文昊演出的那副明君样子,表示不耻,可是表面上还得做出十分赞赏和仰慕的样子,毕竟夫唱夫随不是

    好好跟李副将道了别,景文昊方才带着黎晰上了马车。

    黎晰一进马车,便自动与景文昊划明了楚河汉界,自己坐的远远儿的。景文昊知道黎晰是生什么气的,赶紧主动贴了过去,并陪上笑脸道“乖,等孩子出生了,我每日都让人做蟹黄包给你吃。不只是蟹黄包,清蒸蟹,香辣蟹,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黎晰表示,自己现在一点儿也不想乖乖听话,即使道理在景文昊那边儿。

    “若是不同意,你便不让点就是了。好不容易点了一份儿,拿过来我都放进嘴里了,你才给抠出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皇上,哪儿有你这样儿的人。”黎晰默默陈述着自己的委屈,剩下一半儿,他没说,其实抠出来就算了,偏生他还当着自己的面儿把那一笼蟹黄包给吃完了。最关键的是那可是最后一笼蟹黄包,黎晰想想,觉着自己太惨了。

    景文昊不顾黎晰反对,将人搂在了怀里,把那颗不安分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道“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自己要做父亲了,都一点儿不为孩子考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又跟老板娘要蟹黄包来着,可惜没有了。”

    黎晰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识破,才稍微安分了一点儿,自己在景文昊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环着景文昊的腰。

    景文昊对黎晰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特别是这人乖顺时的模样,所以当他感受到黎晰身子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时,他便知道这是黎晰在跟他认错了,当下也不忍心在跟着黎晰说什么重话,反而怕黎晰小心眼儿,于是提议道“咱们今日晚些回宫,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我今日都带你去试试好不好”

    黎晰靠在景文昊胸口的头懒洋洋的动了两下,示意景文昊,他这是同意了。

    未曾等到马车走到京中最繁华的地方,景文昊便让人停下车,想着带着黎晰多走两步。按理说,此时时辰颇为尴尬,刚刚过了早市,又未到午市,街上不应该有这么多人的,谁知一下车景文昊就发现了,今日这街上人头涌动,都在往着一个方向去。

    怕人多会惊扰到黎晰,景文昊仔细吩咐了侍卫小心地贴着两人走,既不能太过招摇,又要确保任何人不能近黎晰的身。

    黎晰自己倒是玩儿性大的很,专往人多的地方走,人家不来碰他,他还主动拦住了一人。

    “这位兄台,请问今日是何事缘何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

    那人被他拉住,不高兴的很,道“听你口音也不像外地人,怎么这都不知道万花楼的花魁今日要答谢恩客,听说今年来了位异国的美人儿,若是谁能入的了她的法眼,便能抱得美人归,大家都抢着去占一个前面点儿的位置,好让那绮月姑娘能见着自己。”说完便甩开了黎晰的手,狐疑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谁派来故意拖着人的吧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占位置了。”

    那人一溜烟儿地跑了,黎晰便一脸期待地看着景文昊,景文昊眯了眼睛,问道“想去”

    黎晰飞快地点头。

    景文昊头疼的不行了,想说这万花楼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销金窟,里头个色人等繁杂,虽说老板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儿,但始终,黎晰要去是不太方便的,可是偏偏自己刚才又答应了他。景文昊纠结了半天,最后想到黎晰一辈子也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好奇也是必然的,便下定了决心,带他去了。

    一行人到了万花楼之后,几乎已经进不去了,连门口都是堵满了人,好在一路有侍卫们保驾护航,黎晰跟景文昊两人才能走到了万花楼的门口。到那儿才发现,里头几乎没有位置了。

    站在门口守门的伙计,大约是看着景文昊与黎晰穿着不凡,又能凭本事挤到这儿来,便主动上来问道“两位爷可是初次过来”

    景文昊漠然点头。

    “怪不得看着面生,两位大概是来看绮月姑娘的罢,需不需要小人给您两位找个地儿坐坐楼上还有上好的包厢”那伙计一脸谄媚之色,言下之意清楚的不得了。

    景文昊给了旁边的侍卫一个眼神儿,那人便掏出一百两银票放在了那伙计的手中,那人只觉得自个儿今日真的是撞大运了,连连点头哈腰,笑着将人领到了二楼的小包厢里。

    “这个呀,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包厢了,您看,这舞台就对着您的包厢,待会儿下面的歌舞表演,就数这儿看的最清楚。待会儿呀,绮月姑娘表演完了,还会来包厢敬酒。两位在这儿先坐着,我马上找人过来招呼您二位。”伙计说完,便匆匆离开。

    要说这万花楼的效率确实挺高,至少对有钱的人是这样,那引路的伙计不过走了片刻,便来了端上了各式的酒水,当然这一次来的都是些婢女了。

    为首的的那位长相也颇为标志,吩咐着婢女将酒水摆上桌子,道“两位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这是万花楼赠送的两杯薄酒,为公子们解乏的。”

    景文昊只道这万花楼做生意的规矩倒是不错,一来先送上你一些东西,让你都不好意思不点了,便朝那婢女说道“你们这儿最有特色的酒菜只管送上来。”

    婢女福了身子,道了声好,才施施然退下了。

    万花楼的饭菜上的很快,黎晰最期待的也是饭菜,等到全部上来之后,他才觉得十分失望。他本以为作为这京中最为著名的销金窟,这里的饭菜怎么也该有些特色的。特色倒确实是有了,不过,就不是在菜式跟味道上,而是在摆盘儿上。每道菜的共同点就是分量特别少,然后用花里胡哨的盘子装着,但是味道实在一般,与日日在他小厨房值班的御厨相比,那手艺可谓是望尘莫及。

    “还不如李夫人的手艺。”当黎晰每样菜都试了一试之后,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

    “觉着不好吃就不吃,待会儿想走了,便带你去吃其他的。”景文昊对吃食是不挑剔的,即使从小长在宫中,吃惯了御厨们的手艺,他还是觉得吃饭不过就是一日三餐的问题,他想着若不是黎晰喜欢吃的话,宫中大半的御厨得失业了。

    “皇,不,哥哥你看,下面那个是不是陶老家的二公子”两人出来的时候由于没想到会到这些地方来,是没有想过互相称呼这回事儿的,等到黎晰一叫的时候,才发现不对,赶紧改口,结果叫了声哥哥。

    而那声奶声奶气的哥哥直接让景文昊懵在了那儿,前几日让黎晰改口,他还怎么也改不过来,这还是他头一回从黎晰嘴里听到除了皇上以外的称呼,当下只觉得像是吃了这世间最好的蜜糖了。等到他回过神来,顺着黎晰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只能隐隐约约见着一个背影,上了二楼。

    景文昊是顾不得许多,捉住了黎晰的手,说道“再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黎晰被景文昊那般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全身不舒服了,手又被抓的紧,是怎么也出不来,便强行转移了视线,不去看景文昊了。

    好在黎晰的窘迫很快就被外头那些宾客的呼喊声打断了, 两人往那台子上一看, 一位年龄稍长的妇人大约算是老鸨了, 站上了舞台。从她上台的那一刻开始, 本就激动的观众席上更是沸腾了, 一个个大喊着“绮月,绮月”, 更有甚者, 在那妇人还未开口之时,便开始朝台子上扔花了。那花也算是不得了了, 十两银子一篮,就十朵, 等到那妇人露了个笑脸, 准备开始讲话的时候, 台子上已经快上百朵花了。

    妇人拂了袖子遮面,美艳含笑, 道“诸位, 诸位,请大家静静。绮月姑娘下面带来的是唱曲表演,诸位若是不静下来,怕是听不见的。”

    此言一出, 方才的人群更是吵闹了,完全没有要安静下来的迹象。

    那妇人也不慌张, 像是这般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一般, 甩下了袖子, 朝着舞台后头喊了声“上琴。”几位童子打扮的伙计便抬了桌子,古琴跟琴凳上台,等到全部安顿好了以后,那妇人又道“今儿个是我们绮月当选万花楼花魁一年的日子,这一年来,绮月也好,万花楼也好,都是仰仗各位宾客赏面才混了口热饭吃。在座的各位都是万花楼的衣食父母。我们万花楼的规矩大家是知晓的,花魁满一年便要答谢宾客,所以今日,便是绮月代表万花楼敬谢各位宾客的日子,下面请绮月姑娘。”

    人声鼎沸,一女子身着紫色轻纱,迈着小步子,款款而来。只是抬头那一瞬,楼下顿时安静了,所有人仿佛都为眼前女子的容颜所震惊。片刻之后,也不知是谁先回神了,叫了一声“绮月姑娘。”下头的人才算是反应过来了,皆是振臂高呼。

    女子向着台下福了身子,算是给大家行了个礼,才缓缓走到琴边,坐下。低头亲抚琴,再抬头时,眉眼清冷,却是别有一番柔情。女子唱的是念奴娇,声音婉转,倒一点儿不似风尘中人,不过口音却是有些奇怪。虽听的出是认真练过的,但总有些词的音发的太过刻意,毕竟是他国来的。不过纵使有这些小瑕疵,仍是抵挡不住诸位宾客的热情。

    此时楼下卖花的小童,已经是忙不过来了,那花不再是像方才老鸨站在上面时一朵朵的扔了,而是一篮一篮往上扔,更有富家公子,差使了自己的下人将整个花童包下了,只要那花童能拿过来的话,他便全要了往舞台上堆。

    而楼上包厢里,景文昊发现黎晰竟然看呆了。一个响指在黎晰眼前,将黎晰的思绪拉扯回来。

    “自家相公在跟前,你竟然看别的女人看呆了”景文昊没好气地笑问着,心道自己难道还不如一个异域的女子有魅力么

    黎晰听到景文昊的“相公”二字,便觉得有千只蚂蚁在咬自己的心一般,佯装着不在乎,瞪了景文昊一眼,道“哪有。你不觉得这姑娘好看么”

    景文昊刮了黎晰的鼻子,道“以为我是你呢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我啊,有你在,纵使是天仙下凡,也入不了眼了。”

    “不对,你便是我的天仙。”

    黎晰听着这些蜜糖里裹出来的话,耳朵都红了,道“我只是看着这姑娘的长相,还有唱曲儿时的小音,觉着她好像是南边儿来的。”

    “南边儿你倒是怎么看出来的”景文昊顺着黎晰的话这才仔细打量了那女子。

    “南疆人讲究五官精细,女子经常是自小便由着自己的母亲帮自己捏个模子的,你看她的五官五一不像是在模子下长出来的,太过精致。再有就是耳垂,南疆人面部都讲究要精巧,唯独耳垂要大得才觉着有福气,耳朵上穿的洞越多便表示身份越尊贵,贫民是一个都不能有的。这位绮月姑娘头上不戴什么发簪,髻子上的饰物也少,唯独这耳朵上的装饰,虽不多,但是样样都是精品,让人不觉得突兀。”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我幼时倒是见过一位南疆来的公主,模样跟她倒也相像,耳朵上的装饰更是出奇。”景文昊接过黎晰的话,“不过按你所说的她耳朵上的样式代表了自己的身份,她身份尊贵却隐于这万花楼中,日日以色侍君,又是什么道理。”

    “这便是我方才看出神的理由了,是很奇怪吧,入了大齐的乡,随了我们的俗,一切都按着大齐人的喜好来装扮,唯独耳朵上的那点儿东西不肯摘,怕是事出有因。”

    两人就这么讨论的时候,楼下绮月姑娘的演出已经完了,众人皆是不舍,叫嚷着让绮月姑娘再来一个,可是人家好歹是个名花魁,演出完毕,起身行了个礼,便走了,连句“多谢都没说”。

    “真是惜字如金。”黎晰摇摇头,“不知待会儿过来敬酒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冷冰冰的。”

    好在方才那位姑娘并不曾骗人的,那绮月姑娘不多时果然来敬酒了,不过换了身衣裳。包厢的门被打开的时候,景文昊跟黎晰便被一阵异香给迷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那绮月姑娘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

    “两位公子有礼了。”绮月带着几个丫头给景文昊跟黎晰行了个礼。

    “姑娘有礼。”两人各退一步,回礼。

    “今日万花楼谢宾,多谢两位公子捧场。”绮月给了旁边的小丫头一个眼神,丫头便奉上了两个杯子,绮月亲自将那两杯酒倒满了,才对着两人道,“绮月略备薄酒,还望两位公子不嫌弃。”

    景文昊抢险端起了那两杯酒,道“家中管教严厉,小弟未到年纪,这杯我便代饮了。”跟着便不顾黎晰的眼神,将那两杯酒齐齐喝下。

    绮月也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又道了谢出去了。

    “你方才做什么一下子喝完了那两杯酒”黎晰小声抱怨着。

    “你这傻子,有着身子,难道还想饮酒不成”景文昊敲了黎晰的脑袋。

    “哪里不过是方才那阵异香有些奇怪,我便想着他们会不会在这酒里做文章,谁知你都没让我闻闻便喝掉了两杯酒,错过了大好的机会。”黎晰小声抱怨,“你看吧,方才是一点儿异样也看不出来,唯一的线索还被你给喝掉了,无趣,还是回去吧。”

    景文昊无奈摇头,竟是没想到自己拼命护着那人跟孩子竟也会遭人抱怨,让人结算的时候,两人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了传说中销金窟的本事了,就那么一个包厢,再加上那些个酒菜,还有跟绮月的那两杯酒就是二千两纹银。两人出门上了马车,才开始想这哪里是回馈恩客,明明就是趁机再宰恩客们一顿。

    出了万花楼,黎晰仍是赖着不愿回宫中,景文昊便带着人绕圈,到了状元楼。怕黎晰觉得在马车里坐着憋屈,景文昊干脆让人远远将马车停下,自己走了过去。

    “其实,我今日已经吃饱了。”黎晰跟着景文昊往状元楼走,虽然一直说着万花楼的那些个东西不好吃,但是黎晰如今有了身子,见着东西就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两口,以至于他现在觉着自己肚子有些胀气。

    “我知道。”景文昊哪里不知道黎晰的脾性,眼睛大肚子小的,什么都试一试自然是饱的,“所以才带着你走走路。你放心,去了状元楼,我们不在那儿吃,他的酱肘子,放凉了更好吃,我们买回去吃可好”

    黎晰这才点点头,跟着景文昊走了。两人也是走了许久才到了状元楼,到的时候正是状元楼下午点心出炉的时候,外头排起了长队,景文昊怕黎晰久站,身子会不舒服,本想随便找个侍卫排着队便好,谁知黎晰倒是自告奋勇,说自己还从未试过排队,拉着景文昊要试一试。景文昊无奈,堂堂一个皇帝,自己想要什么不是立马有人送到跟前的,如今跟着黎晰过来排队买吃食,说出去,怕是大齐子民的牙都得笑掉了。

    景文昊一言不发陪着黎晰排队,时不时帮他捏捏手,或是帮他揉揉腰,怕他辛苦,黎晰倒是被景文昊弄的不好意思,毕竟大庭广众的,便一次次甩开了景文昊的手。

    黎晰默默看着前头的那些人一个个带着食盒走掉,心中十分担心,排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就没有那些个好吃的了。

    又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大大的食盒从队伍前方走出来了,黎晰感觉自己都能闻到食盒里的香味儿,但这味道好像跟之前的那些人又有不同,黎晰抬头,望了那小使模样的人一眼,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景文昊察觉到黎晰的异样,“今日怎么老走神了放心一定会买到的。”

    “那个小使,他,他带了人,皮,面具。”黎晰无比肯定地看着景文昊,“他身上还有绮月姑娘的那种味道,虽然淡,但确实有。”

    景文昊皱眉,问道“你确定”

    黎晰看着景文昊坚定地点点头。景文昊给了身旁便衣侍卫一个眼神,那人便匆匆跟上去了。

    景文昊派了人出去之后, 始终不想黎晰总挂记着这些个事儿, 便努力打岔, 带着黎晰四处走走玩玩的。所以黎晰很快将这些插曲抛诸脑后, 跟着景文昊一起玩儿疯了。等到宫中快落钥了景文昊才带着人回去。黎晰一路上带着自己今日买的那些个小玩意儿, 开心的不行,直说等到明日李之源来了,要与他好生炫耀,免得整日都是李之源在自己跟前说叨。

    “皇上, 你说我是该一次拿给他看还是留着一样样给他看”黎晰整个人倒在景文昊的身上, 自己不着一点儿力,“还是一次性拿给他看好了,这样才显得我们有皇家风范。堂堂一个皇后, 总不能输给一个尚书家的。”

    景文昊帮着黎晰揉揉肩膀, 又顺了顺他的头发, 说着“好, 你想怎样都行。”

    之前想让李之源进宫便是因为想着黎晰性子太寡淡,怕他一个人整日闷着,只知道看医书, 人都憋坏了。如今李之源入宫不过半月, 黎晰的性子倒是被他带着变了许多, 景文昊一时不知是喜是悲。若黎晰整个变成李之源那副模样, 他想想倒也是有另一番滋味的, 毕竟不管怎样, 他都是会宠着的。

    “对了, 皇上,前些日子,英王向宫中递了帖子,说是想与我商量选妃的事情。”黎晰被景文昊弄着头发,觉着舒服的很,正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才想到这一茬。

    “他还说本来是跟皇上递了折子的,可是皇上迟迟未有答复,所以才将帖子递到我这儿了。”

    “呵,怎么,我拦下了他的帖子,他倒是竟然敢到你这儿来告状了。”景文昊不自觉开始冒酸水儿,“你倒是与我说说,他为何三番四次缠着你”

    黎晰听着这话,心中清楚的很,景文昊这是吃醋了,心中除了一丝窃喜外,更多的却是无奈,觉得景文昊是傻了不成,如此浅显的离间计都放在心上。

    “皇上,我与英王只见过三次。一次是大婚第二日,跟父皇与母后请安之后与皇子公主们见面。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喜欢我,能不来的,便都称病告假了,只有英王与婉玲公主与我相见。那个时候,他刚巧受了皇上责罚,幼时不懂事,觉着两人都是不招人待见的,惺惺相惜了那么一场罢了。第二次是我嫁与你的第二年家宴,那个时候皇上喝多了,回东宫的路上甩下我一个,自己乘着步辇回去找珍妃了。当晚夜色深重,寒冬腊月的,我带着芝玲往东宫走,碰巧遇到英王,他派了人送我回宫。第三次便是三年前,皇上刚纳了陈妃入宫,日日跟父皇吵着要废掉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宫中没个说话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碰巧遇到了英王,他与我说过两句话罢了。”黎晰说着这些话,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不是,你怎就不能早点喜欢我呢”

    景文昊一时语塞。他是知道黎晰的心意的,他也相信黎晰断不会做出那种朝三暮四的事情,不过这景文昭自从入京之后三番五次地在自己面前挑衅,即使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跟黎晰使绊子,他总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醋劲儿的。而如今听着黎晰这些个话,他心中便像压上一块巨石。

    上一世,他对黎晰有多不好他自己是清楚的,以至于在黎晰走后,他将所有的亏欠都补偿到了轩儿身上。可是他们都知道,伤口太深,纵使日复一日用着最好的药膏来敷,那伤疤始终是好不了的。轩儿与他怎么也不够亲近,直到娶妃的那个晚上,才少有地对他笑着叫了父皇。可惜自己却服药自尽了,说起来上一世,他既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景文昊将黎晰抱着起来了一些,亲亲黎晰的额头,认真地看着黎晰说道“怪我,都怪我。”

    这么好的人放在自己身边,自己怎就没有发现呢黎晰这样把一颗真心捧到自己面前,自己怎么就能如此无动于衷就为了跟父皇置气,听信了周围奸人的挑拨,让黎晰苦了这么多年。若是可以,他倒是想重生的时间更早一些,最好是能回到猎场那一天。若能回到那时,他哪里还去猎什么熊了见着人的第一面就把人拉进宫中好生护起来,断不会让他受了一星半点儿的委屈。

    景文昊脑子里一股脑想的都是这两世交杂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千,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便红了眼眶。

    “皇上,皇上。”黎晰看着景文昊像是受挫一般仓惶的表情,不免有些心疼,“我方才都是乱说的。”

    “哪里是乱说,我从前待你不好,你当真是受委屈了。黎晰,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回到过去,哪怕是我们刚成亲的时候,我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分苦的。”

    “不碍事的,皇上。我,我只是觉得,皇上既然现在能够喜欢我,那若是能够早些的话,我们便不会蹉跎这么些时间。韶华易逝嘛。”黎晰见着景文昊这般认真反而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过了

    景文昊抱着人,止不住身体都有些颤抖,近日里黎晰总是跟着他闹腾,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怀中的这个人也是个敏感又细腻的主。

    景文昊再次亲了亲黎晰的头顶,说道“我以前真是个傻子。”

    两人那天玩的确实晚了些,黎晰是一整日不曾休息过的,马车到了宫门的时候,黎晰几乎已经睁不开眼了,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步辇,跟着景文昊回到了芷苒殿,又被人带着洗漱一番,身体粘上床的那一刻,眼睛便再也睁不开了。

    景文昊看着黎晰睡安稳了,才去了太和殿中。殿内,午间被派出去跟着那小使的侍卫,还有谢宣都等着自己。

    景文昊屏退了周遭的宫人,才开始问那侍卫,“那人最后去了哪儿”

    侍卫拱手道“回皇上,是京中的驿馆。”

    “中途可曾被人发现过那人可去过别的地方”景文昊目光凌厉,京中的驿馆如今住着谁,他倒是再清楚不过。

    “小人跟的远,未曾被发现。那人中途倒是转了几间铺子,又买了些小食,都是京中出名的吃食,诸如豌豆黄儿,桃花酥一类的东西,才回去的。”侍卫老老实实回答。

    景文昊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拂了拂袖子,道“退下吧,今日的事情”

    “属下一个字都不会说。”侍卫倒是没有惊慌,毕竟伴君如伴虎,这种自觉自己倒还是有的。

    景文昊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了。

    见人完全走出去了一阵,方才问谢宣“你今日不是带着李之源休沐么怎的突然进宫了”

    谢宣起身,道“自上次皇上交代说让盯着那边,人便派过去了。今日送来密报,说是那位的行程规律的很,除了中间去了外祖家的坟头拜祭过两次,便再没有过门了。他那里也没有什么门客,大概是京中的人都避忌着他藩王的身份。不过每日倒是都会有个小使去状元楼排队买他们新鲜出炉的糕点。”谢宣顿了一下,才问道,“那位是喜欢甜么我派人跟着买了一份儿,买回来的那些个点心都是些甜腻的。”

    “呵。”景文昊嗤笑一声,“你是不知道,朕这个弟弟从小就不吃甜。小的时候连牛乳,羊乳都不喝,说怕那股子腥味儿。朕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便是连个蜜饯都不爱吃的人,日日买点心,难不成去了那西南两年,口味都全变了么。”

    景文昊突然想到些什么,又问谢宣,道“那小使,可曾换过人”

    谢宣想想,回道“不曾,密报里说了,日日都是同一人。”

    “把驿馆里的人撤些出来,专门跟着那小使。”景文昊凝眉,“今日朕与皇后出宫,皇后说那小使带了人,皮,面具。倒是让识货的人跟着,看是否属实。还有去给朕查查万花楼的绮月姑娘,就是他们的花魁。说是个外族人,到底是哪一家,哪一族的,倒是给朕查清楚了。”

    谢宣领命,道“是,皇上。”

    “如此便早些回去吧。”景文昊态度突然温和了些,“这么晚还让你跑这一趟,倒是辛苦了。如此朕派马车送你回去。”

    谢宣赶紧回答“不幸苦,不幸苦,臣的本分。臣自家的马车就在宫门外,臣自己回去便好,不劳烦皇上费心。”

    “哪里是费心了。谢大人不辞辛劳,废寝忘食,实在是我大齐为官之典范。朕得此良将,实属大幸。”

    谢宣看着景文昊一脸和善的态度,再想想李之源前两日带回来的那些个封赏,心中垂泪,皇上,您不如有话直说。

    “明日宫中事务繁忙,你跟朕回去的肯定都晚,朕就想着让李书记在宫中多呆些时辰,你放心,人保证给你平安送回去。”景文昊每当说到李之源的事情,便是他最为和善的时候。

    谢宣心里叫苦不迭,心想着自己本来刚计划好明日带着李之源出去玩玩儿,结果被人截胡,自己哪里有说不好的权利,只能点点头,昧著良心答应了。

    景文昊将李副将找回来, 倒才算得上是自己整顿这军营的第一步达成了。旨意他是早就拟好了,只等着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宣读了。

    第二日天早晨, 景文昊难得地赖了个床不想起身, 一想到今日又要见着那些迂腐的老臣, 还有各方旧势力,他便有些头疼,再看着怀中人睡的安心的模样, 更是不想起来。

    安福全见着时间过的快, 皇帝却迟迟没有起身的迹象,在床边也是急的不得了,无奈景文昊是下了令的,黎晰睡觉的时候天大的事情也不准打扰, 便是又不敢上前再催促一次。好在, 景文昊在最后一刻起身了,一下床便见着安福全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得了, 朕又不是不上朝了, 你那时什么表情。”景文昊摇摇头, 由着宫女帮他穿好鞋子, 才起身让人帮着收拾了。

    安福全小声咕哝一句“奴才哪里敢有表情,就是怕皇上突然不想上朝了,宫人们来不及通报不是。”

    景文昊擦了面,对着芝玲吩咐道“今日吩咐厨房里给皇后做些清淡点儿的, 不要太燥火。昨日他去街上吃的都是些燥热的, 嘴角都长泡了, 不要太刺激的,他怕疼。还有让太医院那边儿,今儿个全都过来,会诊,看看与上次相比,脉象有无变化。前几日外头送进来的那些个食疗的方子,也拿出来让太医们瞧瞧,若是可以用,便送到小厨房去。再去跟他们说说,花样儿换的勤快些,喜好那些你都得记着。”

    一大早面对景文昊的这么多吩咐,芝玲只能福了身子,说了句“奴婢知道了。”

    芝玲做事景文昊也是放心的,想想没什么好交代的,才快步走了出去。

    景文昊乘的步辇今日走的都格外快些,终究在城中寺里钟声敲响前到了大殿,并保持了自己一贯的肃杀之气。

    “皇上圣安。”群臣跪地俯首。

    “平身。”景文昊坐上了龙椅,稳了稳自己的语气,道“众卿家今日可有事启奏”

    “臣请上奏。”景文昊的话刚说完,黎永便站了出来,手上拿着两本折子。

    “爱卿所谓何事”景文昊如今与黎永在朝中一唱一和是越来越合拍,往往都是群臣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俩便能把问题提出来,并得出个方案了,虽然事后总是会有一帮子老臣过来找麻烦。

    “启奏陛下,臣自接手兵部尚书一职就发现,兵部的文书并不齐全,就连账册收支,人员管理的簿子都是有残缺的。碰巧前几大雨,兵部的藏书房漏水,臣便让人将所有的记事簿全部搬了出来,这么一整理才发现我军中大有问题。”

    “哦这军队是治国根本,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问题”景文昊佯装着一副吃惊的模样。

    “回皇上,其一是萧将军在位时留下的人员编制问题。据入伍名录里面的数量与账册中每月所支出的军银并不匹配,最重要的人事任命上萧将军手下的重将全是一家之人,臣以为这有违太,祖建制时定下的规矩,萧将军手上掌握的可是我大齐的军队,而不是某一家的。再者,臣奉命去营中视察之时,路遇军师鸣冤,此事关乎先皇断理,求皇上做主,此乃其二。”黎永站在大殿之中,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让人无法揣测,他如今这么提,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上头那位授意。

    “鸣冤”景文昊皱眉,声音也哑了些,“如今这盛世昌明的,军中竟有鸣冤的,倒是说出来让朕听听。”

    “事关十年前李副将被撤职一案,据马军师证词,李副将十年前为阻止萧将军以一家之力掌控军中大劝,以死相谏,却后却遭人构陷,落得个牢狱之灾的下场,还被除了军籍。马军师愿立下军令状请皇上彻查此案。此乃军师证词,臣看过之后,深感痛心,请皇上彻查。”黎永将手中的折子奉过头顶,下边的小太监跑的飞快去黎永手上接过了折子。

    折子经由小太监手上交给安福全,再到景文昊的手上,这一路总共也没有个几步,群臣的心却在跟着跳,都在想着自己之后的说辞。这黎永如今是越来越红,又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可是那边上奏的可是萧将军,那是皇上的亲外祖,虽说是因病交出了兵权,但好歹也是位掌权多年的重臣,这朝中怕是站在他那边的也不在少数。

    景文昊与黎永商量这么一着的时候便想到了朝中大臣们的反应,不过无妨。此事拿出来说一来是给大家看看他治军的决心,而来正好清算了那些站在他外祖那边的旧部。于是当景文昊翻开第一本折子,随意扫了一眼那来自马军师的“恳切言辞”后,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恨不得捶胸顿足道“我大齐竟堕落至此了么”

    “黎永。”景文昊大喊了一声。

    “臣在。”黎永作揖答道。

    “那马军师如今在何处”景文昊问道。

    “正在二十里外大营中。”

    “好,传旨下去,准他立军令状,彻查此案,凡涉案一干人等,不论职务高低,不论身份贵贱,入狱。”景文昊眉毛一横,便做了这么个决定。

    而这也算是给了大臣们个提示,如今这天下是他景文昊的,即使是他老子在位时审过的案子,他说错了就是要推翻。

    “臣还有一事请奏。”黎永趁着大臣们正混乱的时候,再一次行礼。

    “说。”

    “方才只说了萧将军手下的案子。如今臣以为陈将军手下军营的状况更危急些。”黎永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这几日风口浪尖的人物。

    这陈将军倒真是大起大落,两个月前,他的孙女儿还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而且是唯一怀有身孕的妃子。下头的孩子们一个在朝中做尚书,其他的都入了军营,这朝中谁见着都得给他两分薄面。可偏生就是这一月内变了天,陈妃的孩子掉了不说,还被降了位分,如今在宫中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长子被禁足不准上朝,儿媳还被关押在宗人府。任他前几日如何暗示景文昊这北边的军权可在他手上,而且这几月蛮族又生异动,景文昊都不来气。

    如今看黎晰将矛头指向他了,才算是明白了,景文昊这哪里是不来气,而是等着,抓住了他的把柄要来算账。

    果然,景文昊冷笑一声“哦,陈将军又是如何了竟会比这冤案还要急迫”

    “回皇上,陈将军交上来的军费收支极度不合理,臣前几日找了三位帐房先生一起出来对账,发现每一本都在造假,臣怀疑陈将军下面有人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数额巨大。”黎永说这话时已经感觉到了来自陈将军的怒火。

    “血口喷人,老臣一心为国为民,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陈将军今日本来是又准备跟景文昊提一提北边儿的军情的,谁曾想,他还未曾来得及说话倒先被人参了一本。

    “微臣自是知道将军一心向过,所以臣说的是将军的手下。反正这账本绝对是假的,皇上可以马上派人去查,至于军中到底是谁做出这等事情还要看皇上定夺了。”黎永压根儿不看陈将军,景文昊与他派出去的人早已查好证据,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陈将军但凡是聪明一点儿,此时就应该想想要如何保住自己手下的人,毕竟那可是他的小儿子。

    “此话当真黎永,你可知贪污可是我大齐重罪,要是没有证据,你这般指正陈将军怕是不妥。”景文昊言语深沉。

    “千真万确,账本的纰漏之处列在折子中,请皇上过目。”黎永不卑不亢。

    景文昊便翻开了第二本折子,上面列着的那些个条款,是他看过许多遍的了,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景文昊的眉头越来越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到最后微微抬头,冷眼看向陈将军,问道“陈将军,这些帐目将军可想看看么”

    陈将军自己是不屑得那些个事儿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些年仗着自己的包庇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前几日他还想着,若是可以此次出兵北边之后就能把那条帐目给平了。谁知道,竟会在这个时候被黎永给揪了出来。

    “皇上,请皇上给老臣时间,臣马上回去彻查此事,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陈将军骑虎难下,“若皇上不信,臣愿立下军令状。”

    景文昊见着鱼儿上钩,嘴角一咧,道“军令状就不必了,不过这贪污毕竟是重罪,能在陈将军如此严明的军纪下出这么大的纰漏,这人也是不简单。”

    “黎永。”景文昊拉长了调子喊了一句。

    “臣在。”

    “这事儿,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从今日起,你便入陈将军营中全权负责追查此事。若是有阻挠之人,军刑处置。”景文昊言语中尽显威严。

    “臣遵旨。”黎永回应。

    “既是去军中,你没个身份也不好做事,如此你这钦差的身份便暂且等同个副将吧,若是有人敢以下犯上,你军法处置了便是,不用跟朕回报。”景文昊继续说道。

    “臣谢恩。”黎永回答。

    “至于陈将军,此事毕竟是出在你营下的,查清楚之前,你还是不要去营中了,避嫌。”

    “皇上,臣”陈老将军意欲辩驳。

    “好了,朕意已决。”景文昊终究没给他个机会让他说完。

    景文昊以不容置喙的姿态退了朝, 转身往太和殿走,后头果然跟了一帮内阁的老臣。景文昊有心作弄这帮子老臣,特意不乘步辇,而选择自己走路。景文昊个子高些, 又正是虎虎生威的年纪, 自然是脚下生风。后头跟着的宫人婢子们, 经常跟着景文昊走这么一遭倒是习惯了, 偏偏苦了那些个老阁老,特别是个别还有风湿老寒腿的, 跟在后头几乎是一路小跑。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太和殿了,景文昊直接坐在书桌前,他们却还得站着。景文昊更是没给人喘口气的机会, 直接就问“今日朕的决断, 诸位可是有异议啊”

    靖国公府的秦阁老此时正喘着粗气,一听景文昊这话又怕错过了这一茬, 磕磕巴巴就开始说“老,老臣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景文昊扫了秦阁老一眼,秦阁老可是这京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了, 表面上那是公正无私,却又待人和蔼,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 可是景文昊知道这秦阁老路都快走不动的人了, 偏好那口老牛吃嫩草, 在京中私宅好几处,处处都养着人,还都是养在别人名下的。这样的人,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景文昊是真真看不上的。最关键的是,秦阁老的长子秦川如今身居工部尚书一职,娶的更是自己的小姑姑,这秦家当初是偏向谁一些的,景文昊自然是清楚的。如今,只不过是差个由头,让秦阁老回家颐养天年罢了。

    “不知当不当讲的,干脆别讲了。”景文昊今儿个是有意要在这帮老臣中树立些威严出来的,“秦老体弱,这么两步走了都回不过气,朕瞧着,秦老还是好生休息着,若是需要这几日不来上朝都可以。对了,待会不如去太医院支个太医回去给秦阁老瞧瞧”

    秦阁老有苦说不出,自己刚才不过是一口气没换过来而已,跑了那么一阵,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得喘一下的,谁知竟能被景文昊拿出来说事儿。

    “不敢劳烦皇上费心。臣,臣身子骨还利索。”秦阁老知道景文昊哪里有那么好心,这太医要是真的跟着他回了靖国公府,他怕是有段时间不能上朝的了。“头先,只是呛着了。”

    “如此,那秦阁老便先歇歇,顺便想清楚,想好了再说。”景文昊黑着张脸,仿佛整个人都在说着朕不高兴,你们自己看着办。

    “还有人有异议吗”景文昊又问了一遍。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决定摇头。此事便算是翻篇儿了,不敢有人再对景文昊肃清军营这事儿有意见了,可每日的会可不是白开的。这老几位见着军营的事儿不能说,便都各自挑些其他散乱的事情来谈,总之,景文昊这皇帝当的是不轻松的。

    临近午时,景文昭入宫了,照着景文昊的意思直接去了芷苒殿用午膳。

    彼时景文昊还被那群阁老们缠着在太和殿,景文昭到芷苒殿的时候,黎晰正跟着李之源两人儿玩街头的皮影戏。这可是李之源从一个老艺人那儿花了大价钱收过来的,做工颇为精巧,几个小人儿在手上那是活灵活现。

    景文昭依了规矩,等在芷苒殿门外,等着人进去通报。里头黎晰跟李之源正在兴头上,听闻有人来了,李之源才慌忙甩了手上的皮影儿,四处找自己的记事簿跟笔。黎晰也是好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又让人将那些个小人,帆布全部收起来了,才让人进来。

    景文昭进殿,就见着黎晰端坐于殿内,手中拿着本经书,正读的津津有味,而旁边站着位身着官服的小公子,倒是面生,拿着本记事簿,目不转睛盯着黎晰,时而在自己的簿子上记上两笔。两人这般和谐静谧的场面,倒显得景文昭的到来有些突兀了。

    “臣弟参见嫂嫂,嫂嫂金安。”景文昭作揖行了个礼。

    黎晰一副被人打断的样子,大惊,瞳孔长大两分,看着眼前的景文昭,道“哦,王爷来了。方才看书入迷,怠慢了。”

    “哪里,是臣弟的不是,打扰到皇嫂的雅兴了。”景文昭说了句客气话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黎晰微微点头,没表示反对,反正就方才的情况来讲,他却是是打扰了自己的“雅兴”。

    “芝玲什么时辰了”黎晰示意景文昭落座,自己便问了时辰,毕竟对着一个整日里都想着挑拨自己跟皇帝关系的人,他倒是真不知聊点儿什么是好。

    “回皇后,差一刻到午时。”芝玲福了身子回话。

    “快到午时了啊,那今日是有些晚了。”黎晰摸摸肚子,道,“皇上今儿个看来是不过来了,去宣膳吧。”

    芝玲回了一声便去宣膳。

    黎晰的小厨房是随时恭候着的,那些难做的菜都是备好了的,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如数端上了桌子。

    黎晰见着今日的菜色有了些大变化,抬头看芝玲,问道“今日的菜”

    芝玲知道黎晰的意思,自他有了孩子口味是越来越重,今日的菜色确实过分清淡了些,便答道“今日的菜色都是皇上吩咐好的。皇上说皇后昨日有些上火,吃不得燥热的东西,便吩咐了这些。您若是不喜欢,这儿还有两道新菜,是前几日皇上才从民间找过来的药膳,方子太医们早晨都看过了,是妥帖的,皇后吃了正好有益于胎儿。”

    黎晰看着一桌子清汤寡水的菜,悄悄用舌头舔了嘴角的泡,默默接受了景文昊的安排。

    “不好意思,这几日上火,吃不得大油大荤的,倒是连累了王爷,好容易进宫一趟,跟着我吃这些个东西了。”黎晰嘴上说着抱歉,心里可是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想法都没有的。

    “哪里,嫂嫂近日有孕在身,吃这些有益于身子,自是好的。正巧,臣弟这几日也上着火,是臣弟沾光,希望吃过这顿,能去去身上的邪气。”景文昭只在黎晰面前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这样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景文昊的亲弟弟。

    “如此便是最好。”黎晰点点头,看着一旁站着的李之源,“你也过来用膳吧,横竖那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之源赶紧摇头,道“谢皇后挂念,臣身份卑微,不能与皇后王爷同桌。”

    黎晰心道,景文昭不在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跟我吃了多少回饭了,这儿倒装起来,还是怕人饿着了下午没人陪自己玩儿,严厉道“行了。过来吃饭,这是本宫懿旨。”

    李之源见着黎晰严肃的表情,又看看桌子上的菜,最后还是决定忽略掉景文昭在的这个事实,默默坐

    景文昊坐于黎晰身旁, 说是要跟黎晰一起吃饭,实则都是在帮着人布菜, 不论怎样还是怕黎晰觉得不合胃口, 饿着了自己。有了景文昊在跟前, 黎晰的食欲倒是好了些,乖乖将景文昊帮他夹的东西都吃掉。等到景文昊看着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一行人用过膳, 便到了外殿坐着。景文昊跟黎晰两人分开坐着,黎晰翻来覆去都觉得不舒服, 景文昊见着便拉了人的手,问道“是不是想睡了”

    黎晰不自觉地打个哈欠, 点头。头先吃的太饱了点儿,此时饭气攻心, 确实乏了。

    “嫂嫂若是想休息, 臣弟便改日再来。”景文昭主动提议。

    黎晰摇摇头,景文昭这事儿拖不得,听闻京中已有传言,说皇帝借故迟迟不肯将英王放回去,是忌惮藩王,说英王此次怕是会回不去之类的。虽然事实确实如此,面子总得要做的, 于是前几日黎晰便催着景文昊让人收集了各家高门公子的画像。

    “前些日子收到你的帖子, 说是想商讨王妃的事儿。不是我拖着你, 实在是画师们忙不过来。之前想着给你娶妃, 各式女子的画像倒是准备了一堆,谁知你却要个男妃。”黎晰给芝玲一个眼神,示意她将画像都拿出来。

    芝玲带着几个宫女去了内殿抱画像,倒真是不少,厚厚几摞子全部搬了出来。

    “这是京中包括周围几个大县中高门贵府还有各位达官显贵府上年满十六的孩子了。”黎晰一手指了那一堆,说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便私自做了主,各式的都有一些。他们的户籍也都在这儿,你倒是自己瞧瞧。若是能找到个顺眼的,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景文昭看着那一堆画像,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只是一下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看着那堆画像倒是起身作了个揖,道“如此真是劳烦皇兄跟嫂子了。”

    景文昊捏着黎晰的手,大方地笑道“劳烦什么,本是一家的兄弟,长兄为父,你的终身大事,朕自是要帮着操心的。”

    “王爷还是先看看可有钟情的。”黎晰起身,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张画卷,展开放到景文昭跟前,说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不过看看这个。这是嘉定侯府上的二公子,刚刚满了十八岁,今年也中了举子,有几分才气的。你看,长的也颇为标致。我差人去府上问了,这二公子下头还有个妹妹,自嫡母走后,便是他一直照顾着妹妹,是个懂事的。性子也清淡,整日不会去那自诩风雅之地,反倒呆在府上看书作诗。听说前几日还出了本诗集,被鹿鸣书院的学子们争相拜读。我让人打听了,府上正在与他说亲呢,倒是被我让人拦了几日,照着你当初说的那些个要求,这个倒是我觉得最合适的了。就是跟你到了西南也是个能照顾你的。”

    “这个呀,是我觉得最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了。”

    景文昭扫了一眼画中的男子,模样却是标致的,但是稍微在京中有点儿消息的人便都能打听的到,那二公子说就说是个体贴的,自从母亲走后,大哥与父亲忙于家业,疏忽了家中女眷,他倒确实是待自己的妹妹极好,可坏就坏在太好了,好的有些不正常,所以侯爷才着急与他说这门亲事。景文昭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如今这算是什么意思,知道自己无娶亲的意思,就把这样的人往自己跟前塞么这话虽是黎晰说的,可是想都能想到,这到底是谁的主意了。他这哥哥倒真是好本事。

    景文昭默默将那画收了起来,然后道“皇兄曾说不管是这哪家的高门公子都能给弟弟说到,就不知这话还当不当真了。”

    景文昊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惊喜之色,道“如此说来,弟弟是有心上人了哈哈,好,倒是与朕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朕定与你说来。”

    “如此,臣弟便先行谢过皇兄了。”景文昭照例作个揖,然后才看着景文昊,说道“臣弟别无他想,就想跟皇兄要了这个书记员。”

    景文昭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深情,直接看向了李之源。

    在座的都是一惊,这景文昭倒是会找事儿。而默默站在一旁的李书记,此时憋的满脸通红,见着没人说话,干脆直接跪下了,道“回皇上,臣已经与人定下婚约了,问过名,也合过生辰八字了,连大定都下了,下月初五就完婚,还请皇上做主。”

    景文昊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之源十分努力地憋着,才让自己没有笑出来。

    “弟弟,你看,若是个没说亲的,我倒是能帮你拦着了,可是人家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连婚期都定下了,你再强求,这棒打鸳鸯的事情,皇兄可是做不得的。”

    景文昭眼睛微微瞪大,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之源,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伤感,最后干脆用袖子拂了脸,甩了甩,道“真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这么多年都不曾听过弟弟的风流韵事,倒是不知弟弟是个多情的种子。今日于李书记不过第一次见面吧,倒是不知这李书记有哪一点儿能让弟弟这般着迷的。”景文昊知道景文昭这是在做戏,这人八成是看着李之源在黎晰跟前吃香的很,知道黎晰定是不会放人的,才这么提了要求。不过日子本就单调,若是真有人愿意在他面前做戏,他倒是不介意看一看的。

    “臣弟许多年不知情滋味,大约都是没开窍的。也不知怎么的,自今日见到这小书记开始,便不由自主地心慌了。人说动心如小鹿乱撞,天地可鉴,臣弟当时的心便如鹿群过境一般。大约是李书记实在是可爱吧,臣弟,臣弟倒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变成这副德行了。”景文昭略显愧疚,连连摇头,“是臣弟鲁莽,今日才让皇兄为难了,臣弟有罪,请皇兄降罪。”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其实是跪在地上的李之源,他真是恨不得站起来吐这王爷两口唾沫,还小鹿乱撞,我呸,找人过桥也不看看对象,缺德。在众人沉默的这短短的时间内,李之源已经在心中诅咒了景文昭一万次。

    “哪里的话。”景文昊随意地摆手,笑道“只不过相不逢时罢了。李书记性子活络,若是家中没有说亲,说与弟弟做王妃,倒是合适不过的。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倒也是不显寂寥了。”

    说罢,又对着李之源说道“好了,起来吧。朕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大恶之人,倒是用不着吓成这副模样。日日在朕与皇后跟前伺候着,你的嘴倒也是紧实,朕倒是不知道你要大婚了。如今既是知晓了,你且安

    景文昭走了之后,景文昊便带着黎晰回了內殿。黎晰的月份渐大, 身子也越来越容易乏, 总是想睡觉。而李之源则是默默进了自己的小黑屋,其实是黎晰安排给他休息的偏殿,就在芷苒殿中。

    景文昊将人弄到床上, 黎晰如今睡觉的时候脾气大的很, 经常是该睡的时间不能睡觉便会发火, 发火的方式也怪, 也不大吵大闹, 就自个儿生闷气。一个人憋在心里,反正就是一口气堵着出不来的样子,委屈极了。今日景文昭在宫中呆的稍微久了一些,倒正让黎晰错过了自己午睡的时间,所以一上床就开始不自觉地翻腾。

    景文昊怕人睡不好,赶紧将人搂在怀里一手搭在人背后,轻柔地帮着黎晰拍拍背,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人耳边说些好笑的事儿来舒缓黎晰心中的紧张感, 就是被人这么伺候着, 黎晰终于不再扑腾, 安稳地睡在了景文昊的怀中。

    等黎晰醒来的时候, 景文昊已经不在身边了,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唤了芝玲过来帮自己更衣, 顺道问了时间, 才发现今日自己睡的有些久了。

    “皇后饿了么”芝玲帮黎晰穿好了衣裳,问道。“厨房那边小食准备好了,今日都是些素食,配上炖的甜品,皇后若是饿了,随时可以宣。”

    黎晰站起身来,倒真是觉着有些饿了,便点点头,说道“照例,双份儿,李书记起了么”

    “回皇后,起了,在外殿画皮影儿呢。”芝玲回话。

    “那便好。”黎晰整理了一下自己,觉得身上并无不妥,才出了內殿。

    李之源此时正站在桌前,仔细就着桌上的模子画着皮影儿。李之源见着黎晰出来,便停下来,将笔放在一边儿,过来给黎晰请安。

    黎晰见着李之源的动作,先是直接拦了下来,道“不用拘这些个虚礼,画什么呢”

    李之源无比自豪地拿出桌上的那个皮影,举到黎晰跟前,道“皇后,您看,您看像谁。”

    黎晰仔细瞧了瞧,虽然只是个模子,不过倒是能看出几分来,道“你可知私画皇族画像是死罪”

    李之源顿时收敛了脸上喜悦的神色,暗自低头想着果然是自己大意了,前几日被皇后的糖衣炮弹裹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今日才疏忽大意,出了岔子,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黎晰看出李之源的紧张,也没想逗弄人,李之源的脾性,他清楚的很,就是个小孩子,还是给根杆儿就顺着往上爬的那种,便笑道“行了,画的挺好,放着吧。待会儿吃完茶再继续,明儿个我们就演孙悟空三打那谁谁。”

    李之源见着皇后并不怪罪,一颗心才算平静了下来。

    两人吃茶的时间,黎晰倒是想起来方才李之源的表现,便问道“谢大人已经下过聘了”

    正在喝茶的李之源一口茶把自己呛到,方才只是找个借口,但是现在离初五已经不远了,若是那时英王还没走,定会找皇帝治他个欺君之罪。

    李之源窘迫不已,随便找了个由头混过去了。

    另一头,景文昊倒是没能陪着黎晰睡多久,几乎是黎晰刚刚睡熟,他便蹑手蹑脚起床了。黎永下午的时候带了马军师跟李副将一行人进宫。等景文昊到了太和殿的时候,几人倒是都在那儿了。

    “微臣参加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景文昊一进去,几个人便齐齐行了个礼。

    景文昊甩甩袖子,道“免礼。”

    “几位都是相熟的,就不拘这些个虚礼了。今日各位进来想是心中都有些想法的,怎么,谁先说说”景文昊刚刚收回兵权,变数还大的很,眼下最主要的是由便是找些信的过的人治军了。

    “皇上,微臣有一言。”景文昊本以为打破僵局的人会是黎永,结果却是马军师。

    “如此,军师倒是讲讲。”景文昊倒是发自真心敬重这位马军师的,上一世,也是他顶着各种压力,硬是在军中帮着景文昊劝服了萧将军,以至于最后景文檄逼宫的时候靠的是私军,而没有他外祖那边的人。

    “皇上有心查李副将的事情是好事,不过,据臣所知,此事牵连甚广,倒是不知皇上的旨意能延伸到何种程度”马军师此次虽是第一次见景文昊,不过他倒是铁了心要看景文昊到底是何意思,毕竟如果只是做做样子的话,这人便不值得自己再鞠躬尽瘁,一腔热血这么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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