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时此刻,除了一群睡着的鸡之外,便只剩下一条狗可以相伴。顾茗翠夹了一块肉喂小黑,叹息着摸摸它的头,抬起头望着明月,继续思念那个不知道去哪里了的金发男人。
此后他隔几日就下山一趟,他在李府对面买了一幢宅子,请了以前的老管家来打理,又开了几间商铺,做起了买卖。
顾思远以前置的产业早已被李长亭给霸占了,但是在钱庄里留下的银钱却还不少。顾茗翠从小学着经商,他头脑灵活,又知变通,不出半年,已将手上的银钱翻了一翻。
这日老管家端了茶上来,对着正在查看账本的顾茗翠道“少爷,对面的事我找人打探清楚了,李长亭那个畜生之所以急着卖一家铺子,是因为他娘病了,急着要一棵千年人参保命。”
顾茗翠抬了抬眼,“千年人参?他何以穷至此,连买根人参都要卖铺子?”
“李长亭这人空有其表,并不是做生意的料,我之前就跟老爷说过的。但是老爷念他是结拜兄弟,把最好的最容易的产业交给他打理,之前也没出什么事。后来老爷夫人被他害死了,老爷的亲信也被他换了,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老管家叹了口气,又道“说到这个,之前廖老爷是告了他谋财害命的,但是苦于没证据,老爷夫人小姐的尸首也没有下落,李长亭又会上下花钱打点,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廖四叔?”顾茗翠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吴伯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老管家摇摇头,“不晓得的,他那一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嗯,他以前都在西域经商,不常回中原来。吴伯伯,你派人帮我打听着吧。”
“好的。”
“关于李长亭,他的铺子你找其他人出面收了,那棵人参,你也派人多出价钱赶在他前头买了。”顾茗翠想了一下,又道“整个安宁城药铺里的人参,不管大小都买了。”
“好的,我马上派人去办。”
“嗯。”顾茗翠揉了揉额头,轻轻弯了弯嘴角,“我总要让他尝受到亲人一个一个离开的滋味。”
再一次上山的时候,顾茗翠果然买了一条小母狗带上去。小黑兴奋的团团转,又吼又叫的把小母狗吓的瑟瑟发抖。顾茗翠失笑道“你们也不是一个品种,不知道以后生窝狗崽子会是什么样子。”
小母狗的毛色是白色的,腹部上带点灰色,顾茗翠给它取名叫小黄。回到木屋,他拿毛笔在墙上添了十道横线。墙壁上几乎要画满了线,粗略一数,竟有三百多条了。
气候冷下来,顾茗翠准备再下山一趟备齐过冬的物资。他才刚到家,老管家就迎了上来,“少爷,人参和铺子的事都办妥了,也透露了风声给对面,昨天他就打发管家上门来送礼,我没收,叫人赶了出去。”
“嗯。”顾茗翠拿出纸笔来写好要买的东西,叫了另一个人去采办,才道“李长亭那人做事不折手段,又爱结交些鸡鸣狗盗之辈,他肯定会想些其他法子的。你晚上叫护卫都警醒些,有人来偷盗的话,抓了就直接打一顿送衙门,不用与他们啰嗦。”
“是。”老管家又问道“安宁城他们买不到,会不会上外面买去?”
顾茗翠笑了笑,“吴伯伯,放心吧。我保准他们一步也踏不出安宁城。”他已经把李长亭每一步路都抓的死死的,这次任他怎么挣扎,都避不开他应有的下场。
第8章 八
顾茗翠在宅子里住了三天,期间卢仲元把他要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护卫晚上也抓了三个小偷,毒打一顿就送进了衙门。老管家帮他把东西打点好,忍不住劝道“少爷,这天寒地冻的,你何苦再跑到那个山上去呢?就要过年了,在家里一起过吧。”
“我要等我师父回来。”顾茗翠又道“府里有什么事,吴伯伯您看顾着,也可以用飞鸽给我传信。至于李长亭那,你也仔细点,别吃了亏。他老母亲若是去了,你就替我送份悼词去,以我的名义。呵,好歹之前叫过几年奶奶的,也别差了礼数。”
老管家犹豫道“以您的名义?这不就让他知道您是谁了吗?”
“咱们宅子挂的‘顾府’,又次次针对他,他哪里还想不到的?”
“少爷,他心思歹毒,我怕他对您不利。”
顾茗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翻不出个花样的。”顾府内他请了许多护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安全方面倒不用担心。
收拾好一船的东西,顾茗翠在晚上用舟子运到山下,分了三趟才把东西送上去。卢仲元看了佩服不已,不禁赞道“少爷,好功夫。”
他年纪比顾茗翠还大了两岁,家里本是农户,数月前母亲病死,奈何没有钱替母亲办丧,只得在街边卖身葬母,刚好被顾茗翠看到买了来。
顾茗翠道“你若想学,回去先请牛师傅教你些拳脚武功,等我有空闲了,再教你些轻功剑法。”
卢仲元喜道“多谢少爷。”
“嗯,你小心些回去,莫让人发现了。”
“我理会的。”
到了山上顾茗翠又分了两趟才把东西搬进木屋,小黑和小黄趴在走廊上你侬我侬的互舔毛发,看到顾茗翠也只哼叫了两声就没再理会了,气的他直磨牙,并决定第二天不给这两条忘恩负义的蠢狗吃肉骨头。
他把带来的厚棉被铺在二楼的木床上,又垫上一张貂皮,躺上去时觉得寒气都被驱散了。原来的被子上映山的气味早已淡了,他还是拿着盖着,仿佛那个人就在自己怀里。
年末无事,他心血来潮,开始打算做个狗屋给那对狗男女住,省的天天在自己面前舔来舔去的碍眼。这次他买了锯子上来,轻易就把圆木锯成木板,然后用铁钉固定住,最后里面再铺上一层稻草。
小黑和小黄对这狗屋显然很满意,对着顾茗翠摇了好几天尾巴。顾茗翠又闲下来,每日只是读书写字,练功习武。等过了年,距映山离开已经过了一年之期,顾茗翠一边思念一边担忧他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险,每日坐卧难安。
到了初十的时候他收到了飞鸽传书,第一封说李长亭的母亲已经病逝,正在操办丧事。第二封说派去西域的人找到了廖四叔,但是没有找到金发男人。
顾茗翠看完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走廊上看着鸡看着狗看着土地,想到那个金发男人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是否平安,心里泛起丝丝痛楚来。
早知道,不论如何,也要缠着他跟着他一起去的。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便马上收拾了一下东西,很快下了山,回了顾府。他把想法跟老管家一说,老管家立即摇头“您带商队去西域?绝对不行,少爷,您还年幼,没有经验不说,就说说要组建商队需要多少财力,我们暂时就办不到。上次为了收人参花了一大笔银钱,现在手上虽然还有余钱,但是也需要用作铺面周转,暂时筹不出钱来组商队。”
顾茗翠皱了下眉,“人参还没卖完吗?”
“这东西都是金贵的,难得才会碰到买主,哪能一下子就卖完了?”老管家一脸担忧,“何况咱们的人都没有去西域的经验,贸然前行,肯定不妥。”
“廖四叔就在那,这不是问题。”顾茗翠想了想,道“吴伯伯,我此去也不是主力要做买卖,我想找我师父去,他之前说好三月就回,现在已过了一年,还没有半点踪迹,我很担心他。”
“少爷,我知道您着急。但是西域诸国那么多,您师父也没说是哪里人,您这样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就算是捞针,我也要去捞一捞。”
老管家闻言叹了口气,“也罢,我就去替您做准备罢。只是您自己千万注意自身安全,我先修书一封给廖老爷,让他好好照料您。”
“嗯。”
顾茗翠也没有闲下来,找了地图整日的详细研究,把要走的路都做了记号。当年顾思远在世时有三个结拜兄弟,他是老大,主管海运,老二壮年就死了,排行第三的便是李长亭,主要负责固定的商铺酒楼,廖四叔是专往西域走商队。三兄弟几乎一两年才能聚一次,过去感情甚笃,然后不知何时起李长亭便起了异心,想夺顾思远的家产,最后联合外人害死了他。
仅过了两日,老管家就传来了好消息,安宁城内另一户商队正好要带货去西域,可以带上他们。老管家喜道“这样既保障了安全,也不怕迷路。”
顾茗翠问“我去西域主要是找人,到时候离队的话可方便?”
老管家道“这个倒不妨事,咱们路上多交些银钱住宿费便可,我也与他们讲好了,到了西域自有廖老爷来接,不烦他们操心。他们也都是认得廖老爷的,对他也很是信服。明日商家就做东请酒,咱们也赶去认个熟脸儿。”他又道“至于货品我都准备妥当,都是铺里现成的一些丝绸茶叶瓷器,备了三匹马并一辆马车,人我也找齐了。”
顾茗翠连忙道“吴伯伯,辛苦了。”
“哎,少爷不必说这些话,您到时候能平安回来我就知足了。现在路上不一定太平,若遇上截道的,您只管把东西给他们就是,别伤了性命。”
“嗯。”
第二日两人便去商家送了礼吃了酒席。那家主人看顾茗翠年轻,也没有轻慢,拉着他喝了一通,又聊了许久才肯放他走。
顾茗翠量浅,在路上就觉得头晕,老管家扶着他慢慢往回走。待走到顾府门口时,顾茗翠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坐在石阶上正跟卢仲元聊天的一个人。
卢仲元先看到了他们两人,欢喜的站了起来,“少爷您回来了,有客人找您。”
顾茗翠的眼神一直黏在那片金色上,他恍惚又怕是自己醉的厉害错看了,踉踉跄跄的走近几步,直到那人转过头来,看清了五官面容,一颗心落了地,转瞬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映山看到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翠,你真的住这呀?”
顾茗翠死盯着他,目光像是要把人灼穿。金发男人毫无所觉,笑盈盈的跑过来,“我昨天回山上就没发现你,所以下山来找。但是我问人家小翠在哪里人家都不告诉我,后来问顾茗翠人家才说。唔,果然我一直叫你小翠不合适吗?”
金发男人脸颊上看起来消瘦了些,眼睛却依旧明亮,头发也灿烂耀眼。原本需要仰视的高度,现在已经能平视了。顾茗翠思绪都是乱的,盯着眼前的人两片嘴唇翻合,吐出来的声音却一句也传不进耳里。
映山看着他的模样,担忧的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怎么了?”
温热的触感唤醒了顾茗翠的意识,他张开手臂,在旁人的错愕的眼神中把男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力道用的很大,映山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到耳边急促的呼吸,便不动了。“小翠,怎么了?”
“师父……”哽咽的声音情不自禁的从喉咙里流出,顾茗翠又紧了紧双臂,“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啊。”映山愉快的笑起来,“我还想小黑,想我的鸡,我的奶牛,还有我的菜。”
顾茗翠终于缓了过来,听到他把自己跟鸡狗牛放在一处,忍不住的郁闷。放开手臂却又抓住金发男人的手,仿佛怕他又跑走了。“进去吧。”
映山对内宅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不时询问几句。顾茗翠叫了厨娘做饭,自己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金发男人,他去哪自己便去哪,寸步不离。映山也对牵着手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喜滋滋的看着一切。
老管家和其他护卫倒是有些尴尬,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映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吸了吸鼻子,问“小翠,你喝酒啦?”
顾茗翠脸色红润,眼睛盯着他,“嗯。”
“我也想喝,好久都没喝过啦。”终于看够了,两人坐到饭桌前,映山道“好累,也好饿,我为了找你,一天都没吃饭。”
“马上就可以吃了,吃完我带你去睡觉。”映山看起来确实很疲惫,眼睛下面都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睡眠不足。顾茗翠很想问他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忍着情绪打算等他精神好一些再问。
菜很快就送上来,顾茗翠终于放开了他的手,看他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微微一笑。一边又让人准备热水送到洗浴房去。
第9章 九
看到映山先垫了肚子,顾茗翠心念着他刚刚说要喝酒的事,亲自去取了一壶酒来倒上,道“师父,你也尝尝我们这的梅子酒。”
映山眼睛一亮,被酒味勾的简直移不开眼。他吞了吞口水,却意外的摇摇头,“不能喝。”
顾茗翠疑惑,“为什么不能喝?”
映山似是费了极大的劲才让自己把目光从酒杯上移开,他苦恼的皱眉,“爹爹说了,除非在山上,否则不能碰酒。”
顾茗翠问“是因为喝了酒后会不舒服?”
映山吞了一口肉,摇摇头,“不晓得,没有不舒服。”
顾茗翠想到之前映山两次喝了酒的状态,很快就睡着,并没有不舒适的样子。他又回想起半夜那低低缠绵的□□声,心口一热,便诱哄道“师父,在这里跟在山上一样的,有我在这里,出什么问题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映山眼睛又亮了起来,依依不舍的看着酒杯,心里确实馋的不行。想了想,道“那我就喝一小口好了。”他拿过酒杯,一口就将杯子里的酒喝尽了,馥郁的酒味在唇齿间散开,令他回味无穷。
他还想再喝,顾茗翠怕他真的喝出什么事来,把酒都叫人收走了,柔声道“今天就喝到这,哪日我们上山去喝个够,好不好?”
“好吧。”映山吃饱饭后又去洗了澡,穿上顾茗翠替他准备的衣服。顾茗翠拉着他回到自己卧房,推着人睡到自己床上。映山之前跟他睡习惯了,也不多想,况且也困,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顾茗翠因为喝了酒也想睡,放好床帐后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忍不住伸手把金发男人环进怀里,对着他的发顶吻了吻。
睡了不知道多久,他迷迷糊糊的被一阵低吟声吵醒了。顾茗翠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那低吟声却更显清晰。他摸了摸怀中的人,轻轻唤道“师父。”
映山并没有反应,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缱绻的□□,听在耳里令人忍不住面红耳赤。顾茗翠摸着他的额头,温度有些热,手指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探,不小心碰触到湿热的唇线,他呆了一呆,正要移开手指,却被轻轻的舔了一下。
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炸了,顾茗翠感受到那湿热的小舌头缠住自己的指尖,把整个指尖舔湿了又含吮了一下,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味道,便吐了出来。
下身早已变得肿胀不堪,顾茗翠睁大眼,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听着金发男人含糊的说了几句胡语,又扭动了一阵,然后终于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这夜顾茗翠没有再睡着,下身一直硬着,他也不敢碰一下。天微亮他就起了床,先去洗浴房冲了个冷水澡。
吃早饭的时候映山好奇的看着他浮肿的眼皮,“你没睡好吗?”他歪着头,咬着包子,“是不是我踢被子啦?”
“没有,酒喝多了。”顾茗翠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你快吃,吃完我们上山去。”
“唔好,这包子真好吃,可不可以拿一些去给小黑吃?对啦,我还看到一条狗,是你带上去的吧?是不是叫小白?”
“叫小黄。”
映山盯着他笑,“它的毛都是白色的,为什么要叫小黄啊?”
“小黑的毛也不是黑色的,是灰色的。”
“啊,那是你没教我写字前,我不知道那个应该叫灰色。”映山想起好多事要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爬山了?我以为你下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