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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妹控请慎重/江湖锁 第18节

作者:阪漆 字数:18496 更新:2021-12-31 09:58:13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干脆去把那桌上黑漆漆的瓶子都拿了来,挨个打开瓶盖闻了闻,递了醋过去。

    其实也不能全怪苏瞻洛,只是这瓶子长得一样,又没贴标签,又都是黑乎乎的东西,一眼辨出还是挺困难的。

    “去,给我把酒久和扬刀叫进来,”安不晓将鱼盛出锅,“顺便把这个端到台上去。”

    苏瞻洛就这么莫名地端了菜出来,回头看了看那得心应手使唤人的少年,少年矮小的身影早就淹没在灶房一团烟雾里头,只露出淡青色的衣角。

    除却大年三十晚上落了些雪花片子,连个雪人头都堆不起来,整个年里的天气好得令人发指,日日大太阳,却到正月十五的夜里逐渐y沉起来。

    但这防不着元宵灯会热热闹闹地进行,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一片灯红通明,倒是映得夜空中黯淡的星子也熠熠生辉起来。

    外头人太多,白墨不放心殷满满出门,夫妻俩便窝在屋里喝茶下棋。安氏兄妹欢欢喜喜地出去疯玩,孟醒向来跟安不晓不对付,便也懒得出门。

    苏瞻洛本是无意逛灯会的,却猝不及防被童心未泯的夏容拉了出去,逛到最后,夏容手里抱着大堆吃的玩的,而他手里却莫名其妙多了一把折扇。

    夏容面上挑起一抹明了的笑容,被恼羞成怒的苏瞻洛抢走了最爱的松子糖,而糖铺又已经早早收摊,夏容只得苦哈哈地去向安不知讨来一小袋。

    打打闹闹地回了院里,苏瞻洛却见自己屋里隐隐约约晃着灯火和人影,推门而入,只见孟醒站在屋子正中,望着窗外恍惚地出了神。

    苏瞻洛朝他看得方向看去,那里是殷满满和白墨的住处,便也心下了然了。

    “呃,我”孟醒回过神,见正主回来了,刚要手足无措地解释,苏瞻洛却摆了摆手。

    “正好,这个要给你,”他从小格里拿了香薰和香炉递给他,“肖齐死后你不是睡不好么,这是些安神的香料,晚上点着兴许能让你睡个安稳觉”

    他们几个商量过了,虽然晏亭一事告了段落,可孟醒先前身子里亏欠的还是欠着,导致这年纪轻轻的孩子整天眼底发青,身形消瘦,便特地寻了个安神的方子。

    殷满满托了人打听,东西是夏容从扬州回来的时候顺路取的,原本应该放在他那头,可他屋里乱得令人发指,便把东西塞给了苏瞻洛。

    这些还没说完的时候,苏瞻洛便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即少年消瘦的手臂便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呃,”苏瞻洛意识到好像他误会了什么,忙要解释道,“其实这是”

    低低的呜咽声从胸口传来,苏瞻洛于是更加发愁了起来,正思忖着怎么跟少年解释这是大家的一番好心,门就被从外狠狠地推开了。

    或者说,踹开更贴切一些,因为那门已经报废成旧木了。

    酒久干笑着站在门口,举着双手,“那啥,明儿我就给换上。”

    苏瞻洛拍了拍怀里不肯撒手的少年,孟醒才狠狠抹了抹脸,抬起头。

    “那个啊,我来说件事儿”酒久硬着头皮走进来,看了看屋里的两人,笑得屋里极其尴尬。

    苏瞻洛耐着xi,ng子,“怎么了”

    酒久瞥了孟醒,摸了摸鼻子,“我家主人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对过年怨念很深的我又在过年。

    然后新坑上来也先过年。

    因为这个寒假每天都在吃青菜哭唧唧,多过几次年我能获得ji,ng神上的满足

    第53章 扬州再见八

    孟醒的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苏瞻洛却是大脑空白一片,听得酒久又道,“也是因为薛其的事儿,他说既然撕破了脸,便做得彻底一些。”

    烛火噼里啪啦地跳动着,酒久看着苏瞻洛明灭不定的眸子,抿了抿唇,“就说他们姓薛的都跟王八一个寿命,本来还想日子清静些呢,这下好了,又得忙活”

    “他在哪儿”

    苏瞻洛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明明烛光幽暗看不真切,酒久却隐隐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不知道,主人说他暂时不打算出面。”她移开了眼,不与他对视。

    苏瞻洛慢慢地缩紧了手指,直到指甲嵌入掌心也毫无察觉。

    孟醒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将门轻轻掩上。却在掩上的那一刹那,他便耗尽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如同一滩烂泥瘫坐在地。

    是夜,酒久在苏瞻洛屋里呆了大半晚。

    翌日天未亮,酒久收拾了包袱,只托苏瞻洛给殷满满与白墨带了个口信,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肆。

    顶着清晨的薄雾苏瞻洛将其送至城郊,目送她骑马远行的身影化成个黑点,一个人影却从城墙跃下,落到他身边。

    那把熠熠生辉的大马刀背在身后,即使薄雾笼罩也并未掩其锋芒。

    “你早些来便能送送她了。”

    “我送她作甚,”扬刀缓缓道,“她连半句要走的话都不曾与我说过。”

    苏瞻洛抿了抿唇,不语。

    “所以我不送她,”扬刀打了个口哨,“我跟她一起走。”

    清脆的马蹄声从不远的林中传来,一匹毛色黝黑的高头大马一声啼鸣,在二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走了。”扬刀翻身上马,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保重。”

    苏瞻洛点点头,朝他拱了拱手,“保重。”

    酒久离开后,日子平静地过了两个月,直到拂云医庄大成之日,薛其发了信函广邀江湖,庆祝重建之喜,就连苏瞻洛与夏容都各收到了一份。

    这事儿本没什么,可就在信函当中,却竟悄悄夹了一张巴掌大的白纸,里头用蝇头小楷细细地写了薛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弑师灭友,滥杀无辜,煎制尸人,创毒拐教”夏容将纸上写的一一念了出来,不禁暗自咋舌,“这写得是真是假”

    酒肆里头本来就酒多,苏瞻洛从角落拿了坛竹叶青,又拿了两个酒盏翻上屋顶,就迎面碰上夏容这般发问。

    “啧啧啧,不过这一招真是毒,”夏容接过酒道了谢,“江湖就是个捕风捉影的地儿,不管这写得是真是假,也足够给薛其泼了脏水去。”

    苏瞻洛抿了口酒,浓烈的酒气便冲上舌尖,“应该是薛子安的动作。”

    夏容摸了摸下巴,“还真有人能挨一剑不死的,”他捅了捅苏瞻洛的胳膊,“这下好了,可能找人兴师问罪了,省了鞭尸的功夫啊。”

    苏瞻洛苦笑笑,“还鞭尸呢,他将阿秋还来就好了。”

    夏容笑嘻嘻,“那可不成,要薛子安好好地站在我俩面前,我也得替你好好教训一番。”

    苏瞻洛真有些乐了,“一码归一码,他可是你救命恩人啊。”

    “诶,先不提他,话说回来,”夏容敛容道,“这拂云医庄,是去,是不去”

    苏瞻洛垂眼看了酒盏里头青澄的颜色,“你可还记得叶一罗那事”

    “你说我那被温柳结果的大师兄”夏容拧起了眉头,“你是说,有人嫁祸你杀我大师兄,偷拿药人册一事”

    “药人册之事,从始至终便是薛其透露的,”苏瞻洛晃了晃酒盏,“一开始,他以药人册被盗秘密将众人召集至拂云医庄,而后医庄烧毁,药人册一事得以公布与众。”一顿,“而且,医庄的地道里堆满了人的尸体。”

    夏容一惊,“可有此事”

    苏瞻洛点了头,“我现在有些怀疑薛其此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圈套,药人册只是一个诱饵,将我们所有人都套了进去。”

    这个猜测他暗地里琢磨过许久,尸人、地道里的尸体可先前毒拐教的麻烦事一环扣一环,闹得他心烦,也就没再想下去,如今算是将毒拐教一网打尽,又见薛其竟完好无损,才想起那些日子的猜想。

    “薛其是个有心计的,他死于火海我也很奇怪,”夏容沉声道,“当年的纵火并不简单,连我都能逃了出来,为何那么多武林高手尽数丧命”

    “而且纵火的是谁”苏瞻洛又道,“温柳和晏亭不在医庄,碧蝶和酒久一个跟着你和阿秋,一个跟着我和薛子安”他顿了顿,“等等,那个时候,剑凭似乎在医庄。”

    剑凭与薛子安还发生了斗争,就是那个时候苏瞻洛才意识到自己身家功夫竟然出自拂云医庄。

    “剑凭也从着火的一剑山庄消失了,”夏容将酒灌入喉中,又尽数满上,“而且剑凭身法诡辩,似乎有无数个分、身。”

    苏瞻洛却兀自沉思起来,儿时追杀他要拿药人册的,也是剑凭。

    “毒拐教是何时出现的”

    “你不知道吗”夏容有些奇道,“不就是药人册兴起的时候”

    “那么尸人呢”

    夏容语塞,愣了愣,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尸人的出现先于毒拐教”

    “至少早了十几年,”苏瞻洛合了合眼,“幼时追杀我要取药人册的,便是剑凭。”

    不止如此,剑凭还两次尝试着刺杀他,苏瞻洛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着这人,每次出现必是手段y毒,直取要害。

    困扰了他十几年的噩梦终于找到了源头,薛其为了药人册杀了他爹娘,而后又派剑凭追杀他数十里。

    幼时薛其追杀他是为了药人册,倒是能理解,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过了十多年,薛其却依然要将他赶尽杀绝

    夏容眉目凝重起来,“若纸条上所言不虚,那么薛其炼制尸人得有多少个年头了得有多少生灵涂炭”

    苏瞻洛轻叹了口气,刚要喝下盏中的酒,却听劲风之声划过,条件反s,he便伸手去接,摸着那个物什却又感觉不对,摊开手掌,竟是一颗石子儿。

    “抱歉啊”院里传来少年的喊声。

    二人循声望去,安不晓在那儿挥着手,手上还拿着一只粗陋的弹弓,“我妹妹想吃烤小鸟儿,我看苏公子身旁擦着个小麻雀,就想将它打下来。”

    “放屁”安不知拿着扫把就从屋里冲出来,追着她哥满院乱打,“打扫到一半就说人不见了原来竟是看见小鸟嘴馋了行,你嘴馋就罢了,还得拿我当挡箭牌,你还有没有点当兄长的样子啊”

    安不晓被她彪悍的妹妹追得抱头鼠窜,直喊着饶命。

    据说,安不晓是个秀才,可刚考上不久家中便横出祸端,财物被人骗了个ji,ng光,无奈安不晓只得放弃了读书,带着妹妹出来找活干。

    自打回到了姑苏,安不知整天瞪着她哥,要敢掉一句书袋便要打一下手心,这才让众人相处愉快了起来,否则一屋子大老粗一听那之乎者也头就晕乎乎得要打人

    安不晓除了爱掉书袋卖弄学识之外,也并非古板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弃了读书还整天没心没肺,所以众人相处还算愉快,特别是安氏兄妹吵架的时候,那可能把旁人逗得眉开眼笑。

    当然,众人之中,并不包括孟醒。

    安不知正将数落她哥数落得头头是道,便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到眼前。

    苏瞻洛提着一只被打晕的麻雀,放到安不晓面前,“够么”

    两人都是一愣,苏瞻洛不解,将麻雀扔到安不晓怀里,从地上摸了个石头掂了掂,抬头盯着树梢上正啄着毛的麻雀。

    只听嗖得一声,又一只可怜的麻雀应声而落,栽在了地上。

    安不晓还兀自愣着出神,安不知回过了神,阻止了要打第三只麻雀的苏瞻洛,“苏公子,我哥吃不了那么多。”

    苏瞻洛望了眼安不晓,却见他也回神,兴冲冲地捡起那只掉在树下的麻雀,又扯着苏瞻洛的袖口,指着另一棵树,“那边,那只麻雀大”

    “真不用了,”安不知拉着他,回头瞪了她哥一眼,“苏公子不是还在商量事儿我们俩不打扰了。”

    “无妨,”苏瞻洛打下第三只麻雀,“当时在一剑山庄,安公子帮了我不少。”

    “哎,大小伙子几只小麻雀只够塞牙缝的”夏容从屋顶上捧着剩下的半坛酒悠悠落下,上下打量一眼安不晓的小身板,“这瘦的跟黄芽菜一样,怎的能讨媳妇儿”

    “怎么不能了”安不晓笑眯眯地抱着三只麻雀,“我就等着我媳妇儿给我喂胖呢”

    安不知拿扫把戳他,翻了个大白眼,“找你个大头鬼媳妇,给我扫地去。”

    “不,我去烤麻雀”

    “扫完再烤”

    “那麻雀就飞走了”

    “你都多大了还馋这些东西”

    兄妹俩打闹着跑远了,夏容乐得眉开眼笑,“这俩可真有意思,是吧苏兄嗯苏兄”

    苏瞻洛却毫无反应,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薛其的事情很快就发酵了,似乎对方也没预料到这么一出,等到作出回应的时候,对方又放出一个消息

    拂云医庄地下有地道,里面堆满了尸体与尸人

    紧随其后,真的有江湖人冒险去拂云医庄验证,但尽是有去无回,这下江湖的风向一边倒的朝向透露消息的神秘人,不少人甚至组织要去讨伐拂云医庄。

    薛其也是个手段干脆的,眼看着浑水死活都得淌了,干脆淌个彻底那些闹腾着要讨伐的小门派被雷霆手段灭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补昨天的。

    今天的呢捂脸还没写

    白天去做一整天车床晚上去上书法课站了一整天,刚刚爬上床哭唧唧

    第54章 拂云医庄一

    本想再观望一会儿,但杀到家门口的尸人让苏瞻洛与夏容不得不尽早做出抉择。

    姑苏暂时不能呆了,酒肆也只能暂时关门,白墨带着殷满满,与孟醒一同回到昆仑派暂避风头,夏容不放心这仨单独上路,更何况殷满满还有身孕,便护送他们而去。

    临行前,他与苏瞻洛约好在聊城相见。

    “何必呢,”苏瞻洛道,“这事儿也与你关系不大,不必趟这浑水。”

    夏容摇了摇头,“薛其既能写信与我,想必我也脱不了干系,再者事关重大,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苏瞻洛一时语塞,揽过肩,给他一个郑重的拥抱。

    “多谢。”

    夏容一行离开之后,苏瞻洛着手处理了酒肆后续之事,闭门谢客,遣散小工,待做完这一切,便往聊城而去。

    他想看看薛其究竟玩的哪出,顺便找到阿秋和

    他锁好酒肆的门,将包袱背到身后,又牵来那匹瘦弱却聪明的小黑马,小黑马拱了拱他的脸,亲昵地喷了一脸热气。

    这匹马从扬州到聊城,从蜀中到苏州一直陪着他,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苏瞻洛叹了口气,刚要翻身上马,却见眼前站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一同遣散的安不知、安不晓两人。

    “怎的不走”苏瞻洛问,“遣散费不够”

    安不知那个斜了一眼她哥的那个,后者便无奈地挠了挠头,朝他道,“遣散费是够,可我们本就家道中落出来谋生,回去也只有挨饿的份哪”

    苏瞻洛又道,“安姑娘与满满交好,若是你们有难处,何不与他们一道去昆仑派避上一避”

    安不晓干笑两声,“苏公子也知道,我与孟醒不知也因此没同他们一道离开。”

    苏瞻洛点点头,“那你们待如何”

    “我们想去投奔云城的亲戚,”安不知抢在前面道,“可听闻云城附近不太平”

    云城与聊城比邻而居,听闻薛其重建拂云医庄,把那附近都搞得乌烟瘴气,尸人横行,安不知此言不虚。

    “那也没事儿,”安不知瞅着他思忖的神色,笑道,“我和哥哥小心点,横竖也不打紧的,不麻烦苏公子了”

    安不知的笑容中有些强捺的落寞,苏瞻洛觉得有些眼熟,脑袋一热话就已经出了口。

    看到眼前两人面露喜色,苏瞻洛微微眯了眯眼。

    相处了这么久,算不上情谊多深厚,但终归是有些交情,弃之不顾总不好,再加上夏容去昆仑要比他多耽误十来天的脚程,慢些赶路也无妨。

    “只是,”苏瞻洛道,“我现在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但也许有人会冲着我来,我一人兴许没法护你们周全。”

    那两人连道无妨,按他们的说法,如今混乱的局势,让二人独自远徙无异于羊入狼口,与他一同上路至少心理上好受些。

    苏瞻洛一旁看着二人的神色,没说什么,买来两只毛驴安置他们,于是三人便慢悠悠地离开了苏州城。

    小黑马见与他同行的是毛驴,便不紧不慢地这边嗅嗅,那边拱拱,跟得了好动症一般,好好一条宽敞的官道非得走得歪歪扭扭。

    安不知是个懂医的,赶着小毛驴去前头摘疗伤草药,一并打些水回来,留下苏瞻洛与安不晓在原地等她。

    苏瞻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安不晓,那人转过头来,眨了眨眼,“苏公子,怎么了”

    苏瞻洛道,“你这衣袍都盖过了手脚,行事不会不便”

    安不晓看了一眼自己的长衫,笑道,“我还得长身体呢,要买合身的岂不是亏死。”

    苏瞻洛挑了挑眉,“可似乎近些日子没怎么长。”

    安不晓满不在乎道,“之后总会长的么。”

    苏瞻洛点了点头,不动神色地从怀里摸出了一颗飞蝗石,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朝小毛驴脚下扔去。

    毛驴本xi,ng温顺,适合未习过骑s,he的读书人骑乘,但倘若受了惊,那还是会撅蹄子撒泼打滚的。

    安不晓一惊,就这么被突然发了狂的毛驴甩到了地上,稀里糊涂滚了三圈。

    其实这本不是大事,也不过皮外伤,可好巧不巧的是,他滚的方向是一个下坡口,坡下是高大茂密的深林,其中碎石灌木无不锋利尖锐,坡的尽头还有一段四五米高的落差

    苏瞻洛暗叫不好忙下马上前,却依旧晚了一步,安不晓已经滚下落崖。

    苏瞻洛在地上给安不知留了话,大意是天色不早,让她先寻附近的驿站落脚再从长计议,便转身跃下密林去寻安不晓的身影。

    正是春日草长莺飞的季节,林中虽谈不上浓荫蔽日,却也十分昏暗,直至日沉西山,晚霞满天的时候才找到一身破破烂烂的人。

    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被碎石与灌木的倒刺划得,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方才下落的过程中被一只突出的树枝别了一下,安不晓的脚踝狠狠扭了一下,已经肿了起来。

    安不晓见他寻来,眼睛一亮,扶着一旁的矮木便要站起来,却似乎扯到了伤口,又跌落在地。

    苏瞻洛还想着上次扬州城内,安不晓脚下惊人的步法,便有意一试,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你扭到脚了,”苏瞻洛蹲下身看了看,愧疚地将他扶到一旁光滑的石头上,“暂时不要走动。”

    “哎,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破了相啊。”安不晓倒是不太在意他的脚,拉着苏瞻洛指着他的脸,很焦急的模样,“不知说了,我本来长得就寒碜,要破了相可找不到姑娘咯”

    苏瞻洛看着他,那张白净的脸上落了灰,他伸手拂去那些灰土,“你脸上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须得赶紧止血。”

    他望了望天,方才只顾着寻人,忘记留下记号,今日定是摸不到来时的路了。

    “我听见有水声,应当就在不远处,”安不晓道,“实在不行我们将就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苏瞻洛侧耳听了听,辨了方向,便要背起安不晓过去,却见那人龇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我背后有伤,还是算了,”安不晓呼痛,“给我找个树干,我还能跳着走几步。”

    苏瞻洛心里的愧疚更多一分,察了察他的伤势,便绕开伤口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苏公子,”安不晓忧心道,“我感觉这样有伤风化。”

    “事出紧急,不得已为之。”

    “苏公子,孟醒知道了要找我拼命的。”

    苏瞻洛脚步一顿,“他不会知道的。”

    安不晓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倦了,抓着他的领口慢慢合上了眼。

    苏瞻洛叹了口气,小心地避开了横生的枝丫,稳步往前走去。

    然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怀里的人偷偷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幸好苏瞻洛随身带了些伤药,找了些干草垫在他身下,解开衣袍,用溪水将他的伤口清洗一番,敷了伤药,那人也只哼哼了两声,并没有醒来。

    最麻烦的是脚上的扭伤,须得用冷敷最好,但目前没有容器,苏瞻洛只得用浸凉的树叶覆在伤处,聊胜于无。

    春暖乍寒的时候,要再着了凉可是麻烦,苏瞻洛怕动到伤口,便只能将衣袍一件件盖在他身上,当做棉被用。他又寻来些树枝生了火,方才驱走些shi气。

    水囊被安不知拿去了,苏瞻洛只得用树叶卷成杯盏,将清水送到他嘴里。

    安不晓被呛到了,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睁眼就见苏瞻洛羞赧地起身离开,“我再去给你盛些水来。”

    安不晓拍着自己的胸口,伤口已不太疼了,他抬眼看着苏瞻洛去溪边舀水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起来。

    幸而,浓重的夜色中,这些细微的表情不怎么惹眼。

    苏瞻洛将水递了过去,抿了抿唇在他身旁坐下。

    安不晓将水喝尽,一阵夜风吹来,他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把衣裳穿起来,”苏瞻洛道,“夜风凉,会着凉的。”

    安不晓皱着眉头,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将衣服一件件套起来,看得苏瞻洛愧疚地想刨个地洞将自己埋了,却又怕笨手笨脚地添乱。

    安不晓笑了,“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又不是大姑娘,这点小伤小痛不在话下了。”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你们读书人细皮嫩rou的,受过这些皮rou之苦”

    安不晓浑身上下就没几两rou,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不大干活的读书人,苏瞻洛特地看了看他的手,一个茧也没有。

    思及此,苏瞻洛就更自责了。

    原来安不晓手脚都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中,若是假身份,他必定是想借此掩饰手上的茧,如今倒是真相大白了,也害的人平白受皮rou苦。

    可是

    苏瞻洛看着他细嫩的面庞,却总觉得面熟得紧。

    就像他看着安不知,眉目虽是眼生的,可偶尔顾盼神飞的姿态却又让他隐隐有些眼熟。

    “家道中落的时候,还是干过一两月农活的,”安不晓道,“不过不能让不知跟着我平白受苦,便仗着读过两年书,带她出来讨生活了。”

    苏瞻洛点点头,抿了抿唇,低声道,“抱歉。”

    安不晓歪了歪头,“何出此言”

    “我朝毛驴弹了个石子儿,是想试探你。”

    安不晓咧开嘴笑了,“你还在怀疑我哪”

    苏瞻洛盯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溪水,半晌道,“我可能想一个人,想得魔怔了。”

    安不晓愣了愣,扬起的嘴角慢慢敛了回去。

    “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苏瞻洛合了合眼,“原来以为他死了也就罢了,可他竟没死,却还十分活跃,可这么久了,我偏生找不到他。”

    安不晓哑然,侧过头深深地看着他。

    “我有个妹妹,如今我也找不到她,”苏瞻洛苦涩地笑了笑,“每每看到安姑娘,我总能看见她的影子”

    安不晓垂下头,悄悄地缩紧了手指。

    “抱歉同你发了这么多牢sao,”苏瞻洛起身,又浸了一片叶冷敷在他脚踝,“你身上带伤,早些睡吧。”

    苏瞻洛将自己的外袍借予他盖好,自己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添上柴火。

    安不晓将衣袍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火光明灭,将苏瞻洛的面庞照得忽明忽暗,柴火噼啪地跳动着,安不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合上了眸。

    第55章 拂云医庄二

    火堆燃尽,灰烟从烧干的枯枝上徐徐冒出,隐没在清晨灰蒙的天色中。

    苏瞻洛打了个哈欠,拿树枝拨了拨枯枝乱叶。

    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大亮,便能上路了。

    苏瞻洛站起身子,揉了揉因久坐而发麻的手脚,从地上随手捡了块石子,琢磨着打些野味来裹腹。

    掂了掂石子,正打算出手,一阵风蓦地刮过,卷来浅淡的血腥,随即悉悉索索的响声在草垛中响起。

    苏瞻洛一凛,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昨晚他守了一夜,并不见林子里有野兽出没,如今天快大亮,怎的还会有野兽或者说,是有人来伏击

    响声愈来愈近,安不晓睡眼惺忪地坐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甫一睁眼,便见一条青身赤目的小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朝他匍匐而来

    “啊啊啊啊”

    苏瞻洛回身,一剑将小蛇砍成两段。

    “这、这都什么啊”

    “有些像竹叶青,”苏瞻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先下来行么”

    只见安不晓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连挥剑的手都死死抱住了。

    安不晓摇摇头,蹦了两滴泪花出来,“我疼啊”

    这是扯到伤口了,苏瞻洛认命地将人从身上小心翼翼地剥下来,让他将鞋和衣袍都穿上。

    待这些做好的时候,毒蛇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了。

    苏瞻洛本也不急着逃,这毒蝎毒蛇在南方较为常见,却是断断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所以定是有人设下了埋伏,盲目慌了手脚岂不正中对方下怀

    只是苏瞻洛不解,这又是谁要杀他

    安不晓躲在苏瞻洛身后,吸了吸鼻子,“大兄弟,我们今个儿是不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苏瞻洛抿了抿唇,“你背上的伤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

    “那上来。”苏瞻洛蹲下身子。

    安不晓听话地趴了上去,手臂缠着他的脖颈,腿缠在他腰上。

    “你放松些,”苏瞻洛咳了两下,“快勒死了。”

    “哦哦哦。”

    安不晓松了松腿脚,将脑袋缩在他背后,掩在袖口里的手指却在不住地摩挲着那玉质光滑的手串,嘴角勾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毒蛇慢慢地前进着,分了叉的信子时隐时现,血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二人,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他们拆卸入腹。

    他们是从林子的方向来的,兴许c,ao纵他们的人就在那一端,尚不论带着一个病残斩杀毒蛇有多困难,纵然能杀了这些毒蛇逃出生天,也极有可能撞上幕后黑手,正中下怀。

    苏瞻洛往后退了几步。

    溪水潺潺,清可见底,偶有两条游鱼嬉戏其中,应当是目前逃命的最佳选择,只是

    “去水里吧,”安不晓道,“我的伤不论,逃命要紧。”

    吐着信子的毒蛇已经逐渐聚集到他们脚下不足一尺的地方,闪烁着贪婪目光的眼瞳几乎就要将二人吞没。

    苏瞻洛于是道,“闭气。”随即便背着安不晓纵身跃入溪水。

    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苏瞻洛带着安不晓屏息游去,却隐隐觉得背后一凉,当即拔剑回头。

    一只黑质白章,约有成年男人两只手臂粗的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二人吞来

    苏瞻洛反手抽剑,用剑鞘抵住了那张血盆大口,趁着大蛇剧痛挣扎的间隙,将安不晓拉到身后。

    安不晓紧紧抓着他的腰带。

    苏瞻洛一剑刺出,落到那坚硬的鳞片上却毫发无伤。

    他收回剑,绕着挣扎扭动的巨蛇,寻找鳞片下脆弱之处。

    眼前的大蛇极度不适,狂吼一声,随着身体的扭动,那坚硬的鳞片仿佛一把把刀子,让二人不得不避得远些。

    如此一避,却未料到身后粗壮的尾横扫而来,苏瞻洛一把推开安不晓,自己却被掀翻在了溪底碎石铺成的水道上。

    剧痛从背后传来,血腥味在水里散的极快,大蛇嗅见血腥便更为兴奋,却摆脱不了横在口中的剑鞘,是以暴躁非常,扭动着巨大的身子向苏瞻洛冲来

    苏瞻洛很快回过神,忍着剧痛侧过身子,拼着被鳞片砍伤的风险,反手将剑捅入巨蛇的口中,刺穿它的舌头,又狠狠拔出,调转剑头往上刺去,从上颚将它的头部捅穿。

    霎时,一片清澈的溪水染成了血红。

    巨蛇狂怒着,扭动着,却因为失血不止渐渐失去了力气,沉重而巨大的身体缓缓沉到了水底。

    长时间的闭气加上搏斗让苏瞻洛完全脱力,巨蛇倒下的一瞬,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因此,他没看见的是,方才在岸边的那些毒物,竟嗅着血腥味儿,朝他们快速游来

    安不晓拧眉冷冷笑了,他卷起袖口,割破手指,将血液涂在手串上,抱起昏迷不醒的苏瞻洛游到岸边。

    说来也怪,那些吐信的毒物竟纷纷止步于他们身前不足一尺远的地方,愣是半点也不敢靠了近。

    上了岸,新鲜的空气涌入,苏瞻洛咳了两声,睁开了眼,却连眼前的人都没看清,便又昏迷不醒。

    安不晓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掀开他shi淋淋的衣袍,入目却是狼藉一片。

    那些被碎石割伤而泡水发白已经算不上什么,最可怖的便是一道身侧被鳞片划伤的口子,从左胸一直蔓延到背后,血水还在从伤口汩汩地往外冒。

    但最致命的,却是他腿上几乎被挣扎的巨蛇咬了对穿的洞,巨蛇带毒,那些皮rou已经rou眼可见地迅速溃烂,并有扩散的趋势。

    “要命啊,要命啊,”安不晓苦笑着,“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你进这片林子的。”

    说罢,便俯下身子将他腿上蛇毒一口口吸出。

    待到伤口不再发紫的时候,蛇毒便算是清理干净了,安不晓摸摸怀里,带的药物都在方才的斗争中被水流冲走了。

    他从袖口掏出一把小匕首,割破了手腕,又割下了衣袍,浸了鲜血敷在他的伤口之上。

    做完这一切,看着苏瞻洛逐渐平稳的呼吸,安不晓点了x,ue位,止住腕子上的血,才松了口气。

    由于过度失血,苏瞻洛的脸色看起来苍白至极,那双唇却被咬得破了皮,在过分白皙的脸上显出别样的红润。

    安不晓的眉眼渐渐柔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红艳的唇,见他毫无反应,慢慢低下头去。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一个煞风景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主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者脚步一顿,“来了”

    安不晓将匕首甩了出去,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一身绯红衣裳的少女接了匕首,呵呵干笑两声,“那什么”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谁让你现在来煞风景的”

    “我找不到您啊”少女摊了摊手,无奈道,“都怪您要跟苏公子过二人世界,特地支开我和碧蝶,这还怪我俩了”

    看到这儿,诸位当明白了,这一身绯红衣裳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出门为薛子安办事的酒久。

    至于安不晓或者说薛子安,如今被人搅了好事,脾气十分糟糕。

    “阿秋呢”

    “昨夜赶到了邻镇,碧蝶跟她在一起,”酒久一顿,“主人,下面有报,离这里最近的驿站昨晚被人偷袭了。”

    “是么”薛子安似笑非笑,“去查,这次放蛇的人是谁。”

    “是。”

    “诶,慢着,”薛子安叫住她,“你先帮我看着阿洛,我去河底将他的剑捞回来。”

    “可他要醒了”

    “你躲远点看着不行么”

    酒久看着水面上的水花,叹了口气,“不就坏了好事儿么,这么暴躁”抱怨着就要往一旁的林子挪去,却听得低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酒久,这是怎么回事”

    酒久僵硬地停下脚步,扭过头,见本该昏迷的苏瞻洛正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瞻洛最后被安置在驿站,修养了两天,伤口便结了痂,只是体内余毒未清,便辗转到临近的小镇,抓了药配方子。

    安不知在掩门前,又远远望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什么,早些去睡。”安不晓摸摸她的脑袋。

    安不知撇了撇嘴角,“薛子安,我总感觉他认出你了。”

    安不晓,也就是薛子安笑笑,“认出我不打紧,横竖他也认不出你,”说到这里,他敛容正色道,“阿秋,无论是去驿站的,还是在林中放蛇的,似乎都是冲着你我来的。”

    苏瞻秋拧了秀气的眉,“薛其认出你我了”

    “我也不知,”薛子安沉声道,“兴许薛其只是试探,他想捉你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些日子我会让酒久和碧蝶都小心一些,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罢。”

    苏瞻秋点了点头,眉却皱得更深,“那你打算瞒我哥到何时”

    薛子安闻言,勾了勾唇角,“这个么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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