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误认为自己和姬妙花,多半会被严加看管。端木回春对其中一个弟子道“你问问教主,可知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那名弟子代为转达。
赤教教主冷笑道“这等小事我如何知道。”
端木回春问那名弟子,“关押何处西羌语如何说?”
那名弟子一字一句地教着。
端木回春虽不如陶墨那般过目不忘,却也是个好记性。他又问了几句可能会用到的话,才道“你们暂且找个地方避一避,小邓小严我自会想办法。”
“是。”魔教弟子领命而去。
赤教教主嘲讽似的笑道“你不走?”
端木回春不理他,抓着他走回山谷,随意找了一名赤教弟子问小邓小严的去向。
那名弟子见教主在旁,自然不敢不说,立刻指了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帐篷。那顶帐篷虽小,周围看管的人却不少,端木回春与赤教教主一路走过去,便听两旁不断响起赤教教徒的问候声。
赤教教主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停地打着主意。但是每当他有什么念头,端木回春的手指便会微微一用力,让他经脉隐隐作痛。
赤教教主不免想起胡仙媚的好处来。若是她在此地,定然能够看出端木回春的古怪,想办法救他。
两人貌合神离地走到帐篷前,端木回春侧耳倾听帐篷里的动静,发现竟有四个呼吸声,心头一紧。说时迟,那时快,帐篷被猛地掀起,露出一张方正刚毅的脸来。
赤教教主眼睛顿时一亮,眼珠不着痕迹地朝端木回春的方向扫了扫。
那人看看端木回春又看看赤教教主,慢慢地让开路,却是赤教教主这一边。
赤教教主差点骂娘,心想全都是蠢蛋!这么好的偷袭机会白白浪费了。想归想,他的命还捏在端木回春手里,两只脚只能乖乖地朝前走,就在帐篷放下的刹那,他双腿一僵,已被点住了穴道。与此同时,帐篷里另一个人也同时躺下了。这并不是赤教教主最惊讶的,他原本就不指望胡坏这个脓包能够救自己,他惊讶的是,制住胡坏的是端木回春,而制住自己的却是自己一心招揽处处礼遇的吕飞!
端木回春慢吞吞地走回来,在赤教教主破口大骂之前,施施然地点住他的哑穴,冲吕飞含笑点头道“辛苦了。”
吕飞抱拳道“聚城分舵副舵主吕飞见过端木长老。”
赤教教主瞪着他,双眼发红,脸色发青。
端木回春道“先为两位兄弟松绑。”
“是。”吕飞俯身将捆成粽子似的小严小邓松了绑。小邓小严被绑得久了,动作有些不利索,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道“见过端木长老。”
端木回春颔首道“大家辛苦了。我一会儿送你们出谷,你们去与其他弟子会和。”
小邓与小严对视了一眼。小严道“那端木长老呢?”他们算是魔教在西羌的负责人,级别与普通弟子不同,胆子自然也要大一些。
端木回春道“我另有要事。”
小严嬉皮笑脸道“长老要是不嫌弃,就带上我们俩吧。鞍前马后跑跑腿都行。”
端木回春看着他不说话。
小严笑不出来了。
小邓叹气道“长老明鉴。若是您在我们地盘上出了事,我和小严都没脸回中原了。”虽说之前端木回春身陷西羌非他们之过,但他们未能及时查出他的下落将人救出也算办事不利。这次端木回春是实打实在他们面前的,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自己都难以向自己交代。
端木回春道“我要办私事,你们先回去再说。”
吕飞见他要挟持赤教教主往外走,便道“此事交由属下办即可。”说着,又用绳子将他们草草地绑了绑,小邓小严看端木回春心意已决,不敢再说,低着头跟在吕飞身后出去。
端木回春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胡坏。
胡坏吓得脸色一白,一双眼睛拼命地眨着,似乎在讨饶。
端木回春将赤教教主抓到椅子上坐下,便拿出扇子轻轻地摇着,既不看教主,也不看胡坏。
过了会儿,吕飞回来,正要开口,就见端木回春站起来道“胡坏的为人如何?”
吕飞道“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满嘴胡言,挑拨离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端木回春道“可犯过魔教的教规?”
吕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奸|杀。”
端木回春眸光骤冷。
胡坏顿时急出一头汗来,他眼睛不断地望着赤教教主,显然想他出手相助。
赤教教主却是一头雾水。他对汉语一知半解,只听懂胡坏和魔教教规几个字。但是魔教教规与胡坏何干?难不成,胡坏也是魔教弟子?不过犯了魔教教规才惹得端木回春想要清理门户?想到这里,他不但不想救胡坏,反倒一阵幸灾乐祸。
胡坏哪知赤教教主自以为是地误解了自己,只道他自身难保,心想自己恐怕难逃此劫,不由流下泪来。
端木回春又问道“按魔教教规,应如何处置?”
若是胡坏能开口,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并非魔教弟子,魔教教规与他何干?但他不能说话,只能听吕飞冷冰冰道“断四肢经脉,断子孙之根!”
端木回春淡然道“你不是说他挑拨是非么?也断了口舌之争吧。”
吕飞道“是!”他将人已经吓昏过去胡坏拖了出去。
端木回春知道他故意找赤教的人来行刑,反正很多人看到他和赤教教主一同进来,定然会以为这是赤教教主的意思,绝不会起疑。
少顷,吕飞果然一身清爽地回来了。
端木回春起身道“准备马车,我要去浑魂王的军营。”
吕飞眼中闪过一丝微讶,却什么也没问,转头出去了。
端木回春将所有琐事一一处理完,才慢慢地舒出口气。其实从姬妙花让他带赤教教主放人那时起,他已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若真要放人,只要赤教教主在帐篷里交代一声便可,何必这样麻烦?只是当时他半信半疑,以为姬妙花有些事想私底下问军师,故意支开赤教教主,因此,他才在离去之前用“将心比心”这句话提醒他,不想他竟然仍是一意孤行!
念及此,端木回春心里便有几分火气。姬妙花是一片好意,不想他以身犯险,但他一点都不想领情。
马车很快备好,端木回春对吕飞道“你留下来接应。”
吕飞迟疑道“长老打算如何与教主交谈?”
端木回春道“我略学了几句。我并不想擅闯军营,只是在外接应而已。放心。”
“赤教教主并非易与之人,多个帮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至于赤教,我另安插了人手接应,长老放心。”吕飞顿了顿,又道,“既入魔教,我便做好了刀口舔血的准备,生死各安天命,早已置之度外。”
端木回春缓缓道“令兄之事……”关于此事,他后来曾听贾祥提起过。
吕飞斩钉截铁道“我既入了魔教,魔教上下便都是我的兄弟。”
端木回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走。”
98、执子之手(七)
赤教教主在端木回春的挟持下,雄纠纠气昂昂地上了马车。
吕飞对跟过来的教徒低声道“教主有秘事与浑魂王相商,你们切莫将消息透露出去。”
教徒见他一脸凝重,忙不迭地答应了。
吕飞坐上车辕,一抖缰绳,马车便向西面驶去。
赤教教主坐在车厢里,心里暗悔,早知道如此,之前就不该犹豫不决,坐失脱困良机。一旦离开赤教范围,他的下场更难预料。若说拿他当人质也就罢了,若是想要杀人灭口,那他岂非连死都死得无声无息?
想到这里,他有些坐不住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端木回春。
端木回春见马车驶离了山谷,便解开他的穴道,问道“教主有何话说?”
赤教教主道“你们,想如何?”
端木回春微笑道“久闻西羌风光旖旎,我想请教主带我们领略一番。”
风光旖旎这四个汉字于赤教教主来说,过于深奥了。他只能从领略二字猜测他的意思,“领略……中原武功,也很厉害。西羌,不差。你我比一比。”
端木回春拿着扇子轻轻摇了摇,笑着摇头道“教主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这句话赤教教主并没有误解,冷哼道“你,胜之不武!”
端木回春扬眉道“兵不厌诈。”
赤教教主学过中原兵法,闻言又道“不公平。”
端木回春似乎知道他懂得汉语有限,回答简洁起来,“胜者为王。”
赤教教主嘴唇抖了两抖,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合适的汉语反驳他,最后用西羌语叽里咕噜了一长串,也不管端木回春听不听得懂,反正他一个人说了个痛快,然后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端木回春不以为意,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只是算着时辰,隔一会儿便再点一下赤教教主的穴道。
赤教教主起先还试图用真气冲破穴道,见他如此,气呼呼地放弃了。
马车昼夜不停地行了两三天。端木回春原本希望能在路上追上姬妙花,但随着离浑魂王军营越来越近,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赤教教主穴道被点得久了,经脉不免受损,连四肢也不十分活络。
端木回春有时会帮他推拿几下。
赤教教主实在难受得紧,最后主动要求用绳子绑。这样一来,手脚虽然还是不能自由活动,但经脉不必再受阻滞之苦。
端木回春吃过这种苦头,便如了他的意。
赤教教主投桃报李,劝解他道“你们两人,是,送死。”
端木回春道“我只是欣赏沿途风景而已。”
赤教教主道“你放我,我放你。”
端木回春道“教主是主我是客,不过一同游览而已。”
赤教教主道“尼克斯力,浑魂王……”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用有限的汉语表达出自己内心无限的感慨来,“不会死。他,很好。有师兄。”
他竭尽所能的结果却换来端木回春的沉默。
赤教教主见状,也只能放弃。
天气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