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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鸳鸯蝴蝶梦 第1节

作者:檀二爷 字数:28935 更新:2021-12-31 10:03:00

    民国鸳鸯蝴蝶梦檀二爷

    文案

    男闺梦谈姐妹篇

    玻璃心,纠结三观,琼瑶党慎入

    落魄王爷拉洋车,遭世人耻笑,混血贝子傲娇腹黑,视王爷为米虫,二人竟成相好。

    子爵的继承人溥薆一门心思要做神父,让身为父母的二位烦恼不已。

    芙蓉和载渝终成眷属,孤单的载雁颇为感伤

    在民国初年,大家族的故事又重新上演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部分历史资料引用维基百科或相关历史论文著作的,不一一指出标注了,请不要放大镜来看文。

    内容标签 生子 民国旧影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溥瑛,彦霖,溥薆,王寍 ┃ 配角载堃,凯尔索 ┃ 其它

    第1章 车王爷

    1921年冬天,北平又是出奇的寒冷,在夜幕下两辆人力车在夜色中匆忙的往前跑着,前面的车上坐着一位气质风流的潇洒男子,三四十岁的样子,后面则是位十八九岁的英俊青年,面容轮廓俨然是洋人,发色如中国一般是黑色的。

    “你弟太任性了,好说歹说都不和我们一起回来,非要在伦敦吸煤烟。”说话的男子幽幽的叹气,他穿青黑色羊绒大衣,里面则穿灰色的西服,脚上配了棕色翻毛皮靴,西洋得很。他是管不了自己的二阿哥了,老二溥薆今年才十六岁,主意就特别大,说死说活都不乐意回北京,就喜欢呆在舅爷一家的身边,其实他也了解原因,主要是心里还记恨着母亲当年抛下他们和年轻的男人在一起。他就是曾经风流一时的多罗贝勒载堃,九年前携二子前往伦敦赴任大使,刚刚卸任回到家乡北京,他和大儿子要去拜访自己的堂弟载渝满清时是辅国公,现为某报社的编辑,好京剧,写作。

    “他还是孩子,不明事理,您也别和他置气了,载渝叔叔和婶子相处得还好吗”大阿哥溥瑛也是西服笔挺,外搭灰色羊绒大衣,他生来就有一双金色的眼瞳,他的额头和下巴像父亲载堃,特别硬朗阳刚,其他的地方则更像母亲凯尔索,尤其是那双多人魂魄的眼睛,令人过目不忘。当年还是大清国的时候,一岁多就被封为固山贝子了,他的做派却不像满人,因为从十二岁他和弟弟就同父亲一起去英国生活了,今年父亲卸任回国,他刚结束学业也就一同回来了,比起“妆模作样”的英国人,他更喜欢朴实的中国人,尽管有很多同胞没念过书,更谈不上智慧开明,但他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根。

    “你载渝叔叔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那个叫乌兰的女人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偶尔他们会吵架,但还是凑合着过呢,一会儿你见了他别提那个女人,否则他又要唉声叹气了。”载堃说道,他们离开的七年,有些东西变了,但更多的事物却依然如故,比如,载渝还是没有一儿半女,和其妻子关系差到极点。

    三人约在南味楼的包房内会面,刚上楼载渝就迎了过来。

    “哎呦,我的哥哥唉,好几年没见你了溥瑛都长这么大了,我们真是老了。”载渝没有他的堂哥漂亮,但胜在气质儒雅,近年来他特别颓废,胡子总忘记刮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好几岁,其实才三十七,对于男子而言这个年纪当是如日中天,但他去已经失去奢望了。

    “怎么胡子都不刮,看着比我还老”载堃皱眉抱怨,他不希望堂弟一直颓废下去,如果真的过不下去,索性离婚算了,要不未来的几十年该怎么熬呢

    “没心思收拾自个儿,坐吧,我点了你爱吃的菜,侄儿你喜欢吃的都点了,今天叔叔请客。”载渝拉着父子二人坐下,心事却写在了脸上,今天出门前自己又和妻子吵架了。

    “又吵架了”堃问堂弟。

    载渝帮他们倒酒,随后答道“嗯,因为我大哥前几天把家里的古董偷了。”

    “他把你的东西卖了”载堃只能叹气摇头,赶上这么个大哥真是要了命了。

    “这几年借的借,拿得拿,我那儿已经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了,就还有几间铺面,房契都在乌兰手里头捏着,唉,现在过成这样儿,也不能全怪乌兰,我大哥确实太不是玩意儿了,老婆孩子都跑了,就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所以我把他接家里来住着,谁知他就是戒不了大烟,我也快被他拖累死了。”载渝苦巴巴的说,但他又不忍心让大哥载雁流落街头。

    溥瑛听到叔叔诉苦,便正色的说道“叔,您不能太心软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这样下去,不得把您养老的钱全都折腾没了”

    “可不是嘛,但毕竟是一奶同胞,你弟弟们若有个差池,你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他和载堃互相碰杯,喝干了酒。

    听到这话,年轻人不再说啥了,他有两个弟弟,溥寍虽然是同母异父,但和自己的关系已然很亲密。

    载堃看到桌上有张报纸,便随手拿起来看,这便是载渝做事的那间报社发行的报纸,多半都是娱乐百姓的奇闻异事,花边新闻,偶尔也会有些有用的东西。

    当他看到一条新闻的时候,突然愣住了,照片中拉车的男子正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彦霖,按照辈分来说是他的堂弟,当年彦霖的阿玛宗人府的宗正颂杰曾经拜托过自己要照顾年幼的儿子彦霖的,不成想才九年,二十六岁的彦霖就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阿玛,您怎么了”溥瑛看到父亲神色不对,就接过了他手中的报纸查看,也读到了这条消息。

    “是不是瞅见彦霖拉洋车的新闻了”载渝无奈的问,这篇报道是老板硬逼着自己去写,还让他拍了照片,看到同族亲戚落到这步田地,他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你见过他他家里人怎么样,住哪儿呢”载堃焦急的问,报道里写了,彦霖一家挤在一间破房内,靠此人拉洋车糊口。

    “永定门外,全家住着租来的破瓦房里,他额娘身体不好,得天天吃药,媳妇也是病秧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负担挺重的,咱们的万岁爷之前还赏赐过他一回,可全让他跟那些狐朋狗友挥霍光了,彦霖啊力大如牛,拉车到是挺适合他的,但我总觉得他脑子里缺根筋,你说他傻啊,也不算傻,就是没心眼儿,觉得谁都是好人,他的家产都是让家里的仆人,还有一群狗屁朋友骗光的,加上他从前好赌,你说还能好得了”载渝对彦霖真是恨铁不成钢,如今人整个落魄了,到也学会珍惜了,但为时已晚。

    载堃抱着胳膊思忖了半天,就又说道“你把他住的地方告诉我,等会儿我就过去看看。”

    “行,你可别给他太多钱啊,我怕他又拿去赌了。”载渝掏出纸和笔,写下了彦霖的住址,递到了堃贝勒手中。

    “我自有分寸,来咱哥两好好喝几杯。”他心里有了初步的打算,反正自家的院子很大,三十几间房,一半以上都空着,安排彦霖一家住下没有任何问题,他只管吃住,但却不会给彦霖一分钱,就算借也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父子二人暂时拜别了载渝,又坐着洋车前往永定门外的琉璃井,探访多年不见的堂弟一家。

    走进一个年久失修的院门,载堃和儿子进了一个大杂院,因为已经是晚上了,一半的人家熄了灯,他们看到一个倒脏水的老太婆,载堃就礼貌的问“大婶,请问彦霖他们家住哪儿”

    溥瑛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赶忙用围巾捂住了口鼻,虽然院子里黑漆漆的,但他还是能看到角落里停着一辆洋车,每个屋子的门口都堆放着很多杂物,烂木头,破锅,破罐子,在他来看真是一钱不值。

    老太婆啥也没说,就指了指最靠里头的一间屋,拿上泔水桶悻悻的回屋了。

    载堃带着儿子来到屋门口,望见屋里还亮着煤油灯,就敲门问道“彦霖,你在家吗,我是载堃。”

    屋内的人听到来者讲话,立马就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开门的人正是彦霖,从前的他乃是个笑容可掬,白净富态的年轻王爷,如今却成了皮肤黝黑,粗手粗脚的拉车夫,彦霖留着寸头,五官端正,圆脸,双眼皮大眼睛,身体结实,因为常年拉车,没有一丝赘肉,身上穿的也是最耐脏的黑色棉袄,里面趁着干净的白色短卦。

    溥瑛随意往屋里扫了几眼,三十来平的屋子里,有两张大炕,老太太和两个孙子挤在一起睡,两口子则睡外头的小炕,屋里到还算干净,却没几件家具,破木头柜子,一张四方饭桌,四个板凳。

    “堃哥,您怎么来了”彦霖见到堂哥喜形于色,过去他还跟此人学过用洋枪呢。

    “我刚回北京,就奔你这儿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说吧,老太太和弟妹都该睡了。”他看看炕头上躺着的老福晋,心里颇不是滋味,常年被病痛折磨的老妇人,这几年又生活在如此糟糕的环境内,病情恐怕越来越严重了。

    “他们刚好都睡了,咱去外面说话吧。”彦霖戴上棉帽子,跟着载堃和溥瑛走出院子,来到了外面,三人坐着洋车到了前门的一家茶馆。

    小二上了热茶和点心后,贝勒爷就诚恳的问“你家里怎么不笼火呢”细心的他观察到了炉子里是没有煤球的,大人孩子只用棉被取暖。

    彦霖憨笑着,挠挠头“我赚的钱,基本都用光了,额娘要吃药,一家大小还得吃饭,交房租,就没有钱买煤球了。”他抬眼便看到了对面坐着的侄子溥瑛,其实二人只差六岁,对方因为有个英国母亲长得十分英俊,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瞳,就像有魔力一般,立马就让他不能移开视线了。

    载堃让他赶紧喝热茶,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事我从载渝那里听说了,我不能从钱上支援你,但是希望你能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吃和住你今后就不用担心了,毕竟咱们都是努尔哈赤的后人,一脉相传的亲戚,就是一家人了,在我那儿冬天不用挨冻,你额娘也能有单独的房间住,她老人家可以好好的养病,孩子们也能去念书,无论是你继续拉洋车,还是找别的差事那就都依你自个儿决定了,但我是不会借你钱的。”

    第2章 不孝子

    这番话可让溥瑛傻眼了,阿玛居然要让外人到家里白吃白喝,而且对方还是个被坊间耻笑的“纨绔子弟,败家子”,他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家伙,就应该任其自生自灭。

    彦霖低头不语,老半天才傻笑着答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们实在是没理由住进你家里,这也会对你一家人造成不便的。”不用交房租,吃饭也不需要出钱,那么靠他拉洋车应当是可以供孩子们念书,也够母亲买药了,但这个便宜他不能占。

    “都这步田地了,你还顾得了别的吗,将来你也想让儿子们和你一样拉车”事到如今还摆出王爷的姿态来,这让载堃很是恼火。

    彦霖赶紧摇头“不,不是,我是怕麻烦你们,现在虽然过得辛苦,但好歹饭还是能吃得上的。”

    “我话说到这儿了,来不来看你们的决定,好好考虑考虑。”贝勒爷也不能逼人家,但出手相助全都是为了在九泉之下的叔叔颂杰。

    铁帽子王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谢谢你还惦记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将来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就是有把子力气。”也多亏了从小习武,又没沾上大烟,他才有能力做洋车夫,换做一般人很难长久的坚持。

    回到家,老大溥瑛就对父亲的决定开始抱怨了“您怎么能随便就把外人请到家里来白吃白住呢,不说别的就我姐那个性能容得下他们么”

    在国外的几年,贝勒府里住着的人只有大格格箐竺和几个下人,独来独往的老姑娘箐竺芳龄二十五,拒绝了很多亲事和适龄男子的追求,一心铺在裁缝铺的生意上,她不怎么关心别人,独惯了箐竺样貌端正,举止大方,还有一股精干劲儿,嘴不饶人,因此对于“未来夫家”要求婚后不再经营裁缝铺的要求,坚决拒绝,所以多年来都是单身。

    坐在客厅里听留声机的载堃不紧不慢的说“别拿你姐说事儿,是自己不想他们来吧”

    “对,我不喜欢彦霖,他原来那个王府比咱们家可大不少呢,有很多值钱的古董,七年就让他败光了,他又不是没有别的亲戚,怎么就您上杆子把他弄家里来”溥璜觉得父亲太心慈手软了,如果不是这种个性,当年额娘怎么就会跟别人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群遗老遗少里面,有多少真正能自食其力的,我和你载渝叔叔都算是,其他人大多是靠着祖上的庇佑过日子,把房子,地,甚至是祖坟刨了,把里面的东西都卖了,也不在少数,彦霖那些亲戚近况大多如此,自顾不暇,还能有余力帮他”载堃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准备洗洗睡了,明天下午他还要去探望凯尔索子爵前妻,外表是男子的双性人,得好好的收拾一下,他们有两年没见了。

    “总之,我不欢迎他们,您也别想着我能给他们好脸儿”溥瑛甩手离开了客厅,大步穿过花园,刚好看到大姐从裁缝店回来,二人打了个照面,但谁也没搭理谁,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大姐箐竺的母亲嫡福晋过世的早,大姐就把这笔帐算到了额娘的头上,实属不公。

    箐竺回来就先去客厅见阿玛了,她以满人的礼节行礼后,高兴的说“您想吃什么,明天我让厨房准备”

    “不用特别准备了,我对吃不是太挑剔,这几天除了早饭,午饭和晚饭都不在家吃了,有人请客,忙不过来。”他一回来,朋友们有很多所谓的朋友就发来邀请,出于面子不好拒绝,于是这些日子就都在赴宴中渡过了。

    “阿玛真的不打算再回外交部做事了吗”她坐到父亲身边的位置问。

    他闭目养神的听着留声机里的京剧答道“此事再议吧,如今时局尚未稳定,在其中周旋甚为辛苦,和你们我也不想说太多了,可能要和瑛儿的额娘一起做生意也说不定,毕竟到这个年龄了,不想总孤身在外。”

    箐竺听到父亲又提那个勾搭男人的英国“阴阳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压住怒火道“您要做生意自己就可以的,为啥非和别人一起呢”

    “虽然我和子爵分开七年了,但我一直把他当成家人,在生活上我们都互相关照,你这个年龄又是独身是不会明白的,我去睡了。”说完他就起身关了留声机,步行回了卧室,这次回来得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才行,不能让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因为个性的问题一辈子孤独,独身女性往往固执,偏激,自我为中心,不觉得单身有啥不好多半自我麻痹,到了年老的时候身边无人照顾很是凄凉,他不能让闺女落入那种田地。

    箐竺无可奈何的耸肩,也回房休息了,除了裁缝铺的生意外,她还负责每月去香山的庄子上收租,从前她总遇到乡民赖账不缴租,但找了吴天赐在前门一带很吃得开的混混儿帮忙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吴天赐管自己要的钱还比她想像中少了些,所以有些麻烦难缠的事儿,她都会找此人来解决,几年下来,二人几乎成了朋友。不过每到礼拜六下午,此人就会死皮赖脸的过来要酒喝,她铺子后面有个小厨房,每天的午饭都是她亲自煮的,吃着自己做的菜,吴天赐还会夸奖味道好,实则她心里是有数的,毕竟她是吃过山珍海味的格格,她这厨艺就连街边的摊子都比不上。

    第二天清晨,彦霖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把车擦干净就带着一壶水准备出门了,他打开房门想和额娘和妻子支会一声儿就打算走了。

    “额娘,我走了。”他说道,但躺在炕上的母亲却没起来。

    老福晋有气无力的问“昨晚上是不是载堃过来了”

    “嗯,见您睡了,我们就出去喝茶了。”他接过瘦弱的妻子递过来的烙饼中间夹了咸菜,咬了两口,这一般就是他的早饭了。

    妻子巧萍赶忙问“堂哥找你有事儿”

    “本来我想今晚回来再和你们商量,不过既然你们问了,我就说吧堃哥说,让咱们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吃住都包了,一共给咱家腾出三间房,只是我觉得太麻烦人了。”他到不是抹不开面子,就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从前他有钱的时候,和朋友们吃吃喝喝,大多是他付账,后来大清国没了,还有袁世凯承诺的补偿,勉强还能过着有颜面的日子,最后袁世凯要当皇帝遭了天谴,一命呜呼,他们满人们欢欣鼓舞后面临的却是日渐艰难的生活,主要还是怪自己不争气与狐朋狗友四处吃喝嫖赌,被宗人府削了原本就不多的俸禄,只留个铁帽子王的头衔,偌大的家产七年就让自己挥霍一空了。

    老福晋一听之话,立马就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说的”

    “我没答应。”他吃完烙饼,就从盆架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打算出门了。

    巧萍到是先着急了“您干嘛不答应呢,这大冬天的,屋里连个热乎气儿都没有,额娘冷得都不能下床,到堂哥那里至少有个暖和屋子睡啊。”她心疼婆婆,也想让两个儿子过得舒服点儿,验看着孩子们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可却没有钱让他们买课本和纸笔,只能她自己手把手的教,她虽然跟着先生念过五年书,但所学甚为有限,哪儿有正规学校教得好呢

    彦霖愣住了,一只脚都迈出了门口,就让母亲叫住了。

    “我到是无所谓,也没几年活头了,但你得为两个小的考虑,靠你拉车一月最多2,3块大洋,省吃俭用都剩不下几个子儿的,现在不能要脸,得先活着,更何况是载堃,他不是外人,当年你阿玛特别的关照过他,不止一次帮他渡过了难关,所以听说咱们有难了,他会施以援手,这是你阿玛给你留的福荫,你当接受才是。”福晋也是蒙古八旗贵族出身,身为侧福晋服侍了前代王爷多年,跟着儿子吃了这几年的苦落下了一身病痛,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本性不坏,只是因为太过单纯,又碰上这么个时代所致,她明白了当年全家人对彦霖过分的呵护,其实并不是好事,让儿子完全与世隔绝,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家产荡然无存就是一笔昂贵的学费,但至少儿子活得好好的,身体也很健康,每次想到这儿她就没有太多抱怨了,但她不想让孙子们也过这种没有指望的生活。

    彦霖愣在原地,不知道说啥好了,他是不孝之子,也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就连卖苦力拉洋车也被人笑话,指指点点,好几个报纸上都说他“自食其力”,实际却有嘲讽的意味,他们为什么不去采访堃贝勒呢因为不能给满人长脸啊,把满人说得越坏,贫民百姓的心里才能平衡,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尤其是屁民,他们需要这种东西作为精神食粮。

    “您不为了我们,也得为了孩子们考虑啊,彬卓,彬晴得去正经的念书将来才能有更好的出路,不然他们也得去拉车卖苦力。”巧萍拉住他的胳膊哀求,她这辈子就认命了,但两个儿子得有个出头之日,她活着才有意义,否则还不如现在让她死了算了。

    彦霖轻轻推开妻子,脚步沉重的走出门,当他拉着车走在天寒地冻的街上时,不时有人朝他嗤笑,还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虽然一切都习以为常了,但今天却让他格外的难受,前几年他确实曾想过一死了之,他若是死了,剩下妻小和老母无人供养,他就更是个混蛋玩意儿了

    第3章 厚脸皮

    第二天一早,载堃便一个人出门了,他要去探望两年没见的前妻凯尔索,俩人约好了在前门的一家茶楼会面,早晨那儿就有唱大鼓的,有不少闲人长期在此处驻扎,不少都是八旗子弟。

    载堃特意换了棕色的长衫,还刮了胡子,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如果好好的打扮归置,他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实则已经四十了,但男人过了四十却是最有魅力的年龄段,尤其会被年轻的姑娘们追着,在英国如此,回到北京也一样。

    贝勒爷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就上楼来到了雅间,看到迷人的英国子爵,他立马乐得合不拢嘴了。

    “你早来了是吧”他坐到了凯尔索身边。

    凯尔索微笑着答道“没有,我也刚来,你今天挺精神的。”他是个中国通,住在中国已经快二十年了,看上去约摸也是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气质高雅,皮肤雪白,细高的鼻梁,薄嘴唇,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身材清瘦,很像欧洲精致的陶瓷人偶,实则已经年过四十,奔五而去。凯尔索一共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的父亲是载堃,老三和么女是父亲则是小他十几岁的金凯。

    “这么早约我上茶楼有事要谈”他其实明白在对方家里更不合适,因为某人总像盯贼一样盯着自个儿。

    “嗯,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做生意了”此前,在英国的时候,他们就简单的聊了一次,但那时候还没有正式决定,载堃并没打算卸任归田。

    “是这么想的,可还没有头绪,所以问问你的想法。”他很尊重子爵,虽然二人分开七年了,但他依然把对方当成家人。

    凯尔索端起茶杯道“现在并不适合投资,局势太不稳定了,但租界可以,上海还是不错的。”

    “嗯,军阀混战争地盘,三天两头换主子,都不知道该向谁交税了,投资上海的话,不是要住在上海更方便”载堃挠挠头,说实在的,他不是特别想背井离乡,毕竟已经离开家七年了,上次回来还是阿玛病危,直到发丧完后,他才赶回伦敦的,其他的杂事基本都是姐姐德芳和凯尔索帮忙操持的,他没费心。

    “住在上海当然更方便些,省得来回的跑,投资餐饮,贸易,地产,娱乐都可以,主要是得看什么行业我们操作起来比较上手,又没有那么多的竞争,做贸易肯定还是可以的,但要找到优秀的新商品。”做别人都做过的东西,一是要打价格战,二是要抢老顾客,其实并不划算,他和金凯现在主要从事贸易和装潢,家具的生意,几年下来稳稳当当的,虽然没有富得流油,但也有不少积蓄了,打算明年就送寍儿去伦敦念书。

    “这还真是个难以立刻决定的事,我想了好久都没定论。”堃贝勒皱眉道,草率投资还会弄个入不敷出的田地,但有凯尔索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要不还是最保守的投资得了,我们买地盖房子出租,以前小影子住的望海公寓就挺好的,我们盖一所,两家凑凑钱肯定能把这事办起来,不用太大的地皮,盖五层的小洋楼,每层五户,月月都能分钱,万一时局变动大,还能卖了兑现,这样我们也不用总往那边跑,有人去收租,负责管理就可以了。”凯尔索的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个账本,几乎把所有可能的花费和成本都计算了一遍,这套公寓只用雇四个保全人员即可,保全人员负责收费处理杂事,每周再让洋行的会计跑一趟,把钱收进来,万事ok,就是要辛苦金凯了,施工的时候要长期驻扎在上海。

    载堃听完连连称是“不错,你这想法好,先盖一所公寓看看,如果可行,咱们再弄另一所,我再看看北京现在有没有合适的院子可以买进对了,不如把我这贝勒府分割盖成两座院子得了,另一个院子索性重新粉刷装修,租出去。”阿玛过世后,府邸变卖,家产也平分了,阿玛的侧福晋跟着姐姐一起住,他手里还有不少的存款,让这些钱变成更多的钱才是,光放到银行里面吃利息太被动了,他必须得有事做才行,要不得闲死。

    凯尔索木然的望着他反问“您舍得吗,三十多间房子,要分十五间出去租”

    “我们也住不了啊,留十五间足够了,箐竺日后是要出嫁的,最后恐怕只有瑛儿会跟着我过了,他有了儿子,孙子这十几间房都还够,你别忘了我还有所别院呢,现在租给一户做生意的住,人家住了三年了。”他说道,即便是彦霖一家来了,也才用三四间房,肯定是够住的。

    子爵点头“你仔细斟酌吧,房子让别人住了,就等同于糟践了,他们是不会爱惜的。”他就因为宿舍被雇员们“破坏”而发过火,所有肇事者一律罚款。

    “这也是个问题,也许我姐有主意哪天他不在,你晚上就住我那吧”载堃凑过去,咬着凯尔索的耳朵,暧昧的进行骚扰。

    子爵推开他,半开玩笑的答道“你回来了,他就更不敢出门了。”实则金凯对贝勒爷一直是有所防备的,每次回英国都要亲自陪同,生怕被钻了空子。

    “当年还不是他趁我不被,才把你偷走的。”载堃每次想起这事,还是会生气,但他气的不止是金凯挖墙脚,而是自己处理不当,让子爵选择了后者,感情的事原本就很难拿捏,如今他们两家人还能保持良好的关系,多亏了凯尔索从中调和。

    听到这话,凯尔索就觉得亏欠了载堃,只得轻声咳嗽,以缓解尴尬的氛围。

    傍晚时分,溥瑛从朋友苏伯涛的聚会上回来,周平就告诉他有客人,父亲到姑妈家去了,没人招待访客,他急忙来到客厅,便看到了来者。

    此人正是彦霖,看到他的到来,立马就站起来问好。

    “贸然来访打扰了,我是来找你阿玛的。”

    “哦,他去我姑妈那儿了,估计过会儿才能回来。”溥瑛说道,怪不得门口停了一辆洋车呢,原来是这家伙的,呵呵,想想就知道,一定是后悔昨天说的话,要搬过来蹭吃蹭住了,他虽然心里极为不爽,但还得给父亲面子。

    “哦,那我等他,你忙去吧。”彦霖忍不住偷瞄了溥瑛两眼,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俊美的男子,原本堃贝勒已经是人中之龙,爱新觉罗家的第一美男子了,又和英国美女生了个好儿子,人生真是春风如意啊,再瞅瞅自己,沦落到给人拉洋车的地步,几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溥瑛不悦的斜了他一眼,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还挺有派头的。”彦霖自语着,坐下喝了口凉透了的茶,心里一直在想着如何跟载堃表达,生怕说错了话,今天他都没啥心思干活,天一黑就奔这儿来了。

    等到八点多,贝勒爷终于回来了,见到彦霖的到来,立马迎了过来。

    “等急了吧,我要知道你来,早就回来了,我家仆人脑子不好使,不知道找人去传话。”堃贝勒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定是要搬来一同住了,而且还是老福晋的主意。

    彦霖忙道“你忙你的,反正我也没事做,喝茶挺暖和的。”

    但客厅里没有笼火,周平也不知道端个火盆过来,这让载堃很生气,下人们也是狗眼看人低,搁着十年前彦霖的身份比自己还显赫呢。

    “咱俩去书房吧,那儿暖和周平,端几盘点心过来。”堃贝勒领着拉车的王爷到了书房,两人面对面的坐下,聊了一会儿,大致的说了一下以后的安排,前院还有三间大房,可以收拾出来让彦霖一家来住。

    “家具被褥都是现成的,什么都不用带,吃喝,冬天用的煤我都包了,家里有洗澡的地方不用出去外面花钱,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吃,你们单做也行,厨房里有菜,米面,随便用,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浪费,对我闺女,儿子也都是这样要求的。”载堃说道,如果不是勤俭持家,估计他的情况比载渝也强不到哪儿去。

    “嗯,谢谢堃哥,我不会让他们浪费东西的,这几年习惯了过穷日子了。”他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个烟卷,但又没敢点。

    载堃笑了笑“抽吧,我和你一起,来,干脆抽我的。”说完就递给了他一支骆驼,还亲自帮忙点上。

    彦霖抽了两口,皱眉道“洋人的烟太呛了,你在英国都是抽这个”

    “偶尔吧,我还是喜欢吸鼻咽,既然咱们今后在一块儿住,我也给你说说我家里的情况吧,我闺女自己在前门开了家裁缝店,还没嫁人呢,溥瑛和我一起住,我和他额娘分开后,家里也没有别的女人了,老三溥薆还在英国念书,得过几年才能回来,孩子们各有脾气,今后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包涵。”堃贝勒怕儿女们给客人冷脸,所以把丑话说到了前头。

    拉车的憨笑了一下“溥瑛比你更俊美,将来定能有个好前途,还可以娶到漂亮的夫人,我还没见过格格,是个美人吧”

    “她确实漂亮,但让我操心啊,多少门亲事都没说成,我觉得对不起九泉下的兰馨,今年一定得把她嫁出去,溥瑛我到是不担心,他特别用功,所以提前从学院毕业了,但那孩子太自负,得多摔打才能成器。”载堃对儿子比对女儿放心,毕竟溥瑛才二十,但箐竺却快二十五岁了,姑娘家这个年龄还没婆家是很丢人的,在西方也算大龄女。

    “侄女的婚事要紧,但我帮不上什么忙。”他从前的朋友早就跑光了,现在的友人都是拉车的,做小买卖的,就连给侄女捶背都够不上。

    载堃边吸烟边说“主要是男方家都不同意她婚后继续做裁缝,觉得女人家不应当抛头露面。”

    第4章 寄人篱下

    “这种亲家不要也罢,都民国了,男女追求平等,女子外出谋生是光明正大的,我到觉得没啥,我家的也想外出做工呢,但她身体不好,我就没同意。”他并不反对女人赚钱做事,只是有些男人大概觉得让女人养家丢人现眼吧,但女人总呆在家中会闷得慌,偶尔妻子也会帮着邻居缝缝补补赚点菜钱。

    “等你们搬过来,她的身体应该就能好些了,家里有存着的药材,需要的直接拿去吃就成了,周平会给你找的,如果这几个仆人做事不长眼,你就直接和我说,这几年我们都不在家,箐竺也早出晚归的,他们都没了规矩了,之前帮我做事的老周回家乡照顾老母亲了,另一个三泉儿让瑛儿的额娘挖走了,还是他们做事放心。”他说着,如今在府里呆时间最长的人就是周平了,可那孩子缺心眼,没眼力价,也就是看着老周的面子上才留着的。

    彦霖听到这儿,只觉得特别失落,原本他的家里也有几十个仆人,甚至还有太监的,但被削了俸禄后,他就再没有余力给这些人发薪了,家产田地,古董慢慢变卖干净,仆人越来越少,最后变成没有,只能是媳妇伺候着额娘,又拉扯两孩子,他卖苦力,五口人租房子度日。

    载堃看穿了他的心思,就豁达的说道“家里的下人你们随便差使,买东西,洗洗衣服,不用客气,他们闲散惯了,该多做点儿事。”在伦敦他只有两个女仆,有一个只是白天过来帮着煮饭,所以回到北京贝勒爷反而不适应家里七八个下人的日子了,觉得雇那么多人多余。

    彦霖不好回绝,只得傻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彦霖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去拉车,而是和妻子,母亲一起收拾东西,为了帮忙载堃还特意叫了两个男仆帮着他们一起搬,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马车里塞,家里的细软只剩下一箱子破衣服和他舍不得变卖的书籍了。

    但连人带东西塞不下,他又只得亲自拉车先送母亲过去,然后再来接妻子和两儿子,跑了满身臭汗的彦霖也顾不上周平和姓张的男仆鄙夷的眼神,里里外外的忙活到傍晚,三间房才大概收拾得能让人住下了。

    彬卓,彬晴趁大人们忙着收拾细软就一溜烟的跑到后院的花园里去玩耍了,老大彬卓六岁,老二彬晴四岁,正是淘气的时候,他们看到青花瓷大缸里养着的鲤鱼,用木盖子盖住了缸口,只留透气孔,老大就手贱的把盖子拉开了,但老二彬晴个子矮看不到里面的鱼,急得嚷嚷“哥,我要看嘛,你抱我看吗”

    两个孩子随了父亲一系的人,将来的个头不会太高,因为经常跑出去和胡同里的孩子玩闹,晒得黑黑的,但他们总是被众人欺负的对象,长久以往就不太跟其他孩子来往了。

    彬卓努力抱住弟弟的腰,让他能趴在大缸边看鱼,但毕竟个头小,平时吃的东西又不够长身体用的,没有劲力,脚一滑差点把弟弟丢进水缸,还好彬晴扒在缸边才没掉进去。

    “干嘛呢,那可不是能玩的”不远处传来个男人的低吼,吓得兄弟二人跌倒在地,爬起来就逃跑。

    来者正是金眼的贝子溥瑛,看到这俩毛孩子捣乱,他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可是阿玛很喜欢的日本鲤鱼,每条都不便宜,足够这俩小混蛋的老子撅着屁股白拉一年车了。

    “周平”溥瑛把男仆叫到身边。

    三十来岁的周平点头道“大阿哥,您吩咐吧”

    “这俩孩子看紧点儿,别让他们乱动家里的东西,尤其是不能进阿玛,我的房间,书房更不能进,没人的时候从外面锁上。”溥瑛把所有危险的地区都说遍了,唯独跳过了大格格的闺房,他可巴不得这两孩子能进去瞎翻腾呢,最好听到一阵“河东狮吼”,他才开心

    “成,我盯好的,您和贝勒爷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把门锁上,不让他们进。”周平挺烦彦霖一家的,他们的马车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一堆破烂搬完,别说是有钱人,就他这么个下人都觉得一大半的东西该扔,破箱子,烂罐子里面装着咸菜,发霉的木头条拉车的媳妇说能笼火用,就连那张裂开了口儿的饭桌也要一并带来,他好说歹说才劝动老太太把这些破烂放到了后院没人用的屋子里放着。

    都说拉车的以前是铁帽子王,贵为王爷,他咋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瞧见

    溥瑛叮嘱完几个下人,就来到了前院,路过彦霖一家住的三间屋子之时,他还是礼貌的向老福晋问了好。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赞道“这孩子真俊俏,要还是大清国那会儿,贝勒府还不得被媒婆挤破门了。”

    “额娘,您进屋躺着吧,外面冷,等会儿吃晚饭,我直接从厨房端屋里来,咱们和人家坐一块儿吃总不太合适的。”巧萍把婆婆搀扶进屋,忙着给她泡茶,茶叶是堃贝勒刚让老妈子送过来的,还拿了盒八大件,马上就要过年了么。

    彦霖把他最爱的书摆放到屋里几乎是全新的书架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们已经有三四年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了,屋内非常暖和,墙壁干净雪白,不有半点儿霉味儿,就连被窝褥子都专门给他们准备了干净的,堃哥没把他们当外人,依额娘的话来说,这都是阿玛给自己留的后路,应理所当然的接受,可他却想着如何才能报答载堃

    天黑了,凯尔索子爵和箐竺前后脚进门,格格啥也没说就回了闺房。

    贝勒爷看到深爱的人到来,立马笑呵呵的把他迎进书房,关好门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带了点儿东西过来,顺便看看你和瑛儿,白天我和他在洋行碰面了,交代了点儿让你他帮忙办去,现在就要教他如何做生意了。”凯尔索把礼物放到了桌上,不客气的给自己倒茶,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毕竟他曾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么。

    “去上海的事儿就让他代劳吧,我就不跟着瞎跑了,刚回国只想歇着,年龄不饶人了。”其实他更想乐得逍遥,甚至还打算骑马到郊外跑跑,找个能打猎的地方,过过瘾。

    凯尔索笑了“您只想着去玩儿。”

    “是你知道彦霖一家搬过来的事了吧”他猜到老大一定和凯尔索说了,尽管全家反对包括姐姐,但他还是坚持己见。

    凯尔索边喝茶边道“嗯,听瑛儿说了,你要照顾他们一家子,需要药材,我那里有很多,都是他买给我补身体的,我哪儿吃得完。”尤其是生完女儿之后,他变成了药罐子,吃补药吃了一年多,差点儿变成胖子,但慢慢的又瘦下来了。

    贝勒爷心里酸溜溜的,就叹息着说“唉我原想着你过几年就会和他分开,没想到他还挺长情的么。”但金凯对子爵好,他其实还是挺欣慰的,至少说明当初的“成全”是对的,尽管这可苦了自己。

    凯尔索放下茶杯,嫣然一笑“您是希望我和他一直过,还是盼着我和他分开”

    “当然是后者了,我当初说过的,你随时都可以回来,咱俩还和从前一样过,我连戒指都没摘一直戴着呢,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啊。”载堃不失时机的表达着真情,而子爵却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了。

    凯尔索有些面红耳赤,因为他的戒指早在七年前就摘掉了。

    “你该找个伴儿了。”他不想看着堃继续等待,因为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载堃不禁摇头道“找个伴儿容易,但让我满意的太难了,只怪你太好了。”

    “我一点儿都不好。”他选择了让自己舒服的生活,但却给原来的家庭带来了“灾难”,老二溥薆对此一直怨恨自己,所以这次才没和堃一起回来,而溥瑛因为年长,所以对七年前发生的事是一清二楚的,当时,溥瑛还问过自己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说实话。

    “你不好,他会死切白咧的黏着你”载堃闷闷不乐的说着,但也就是说说罢了,那一巴掌才是他和凯尔索最终分开的原因,因为一时的怒气而把爱人的尊严完全无视了,他最终其实是败给了自己。

    “咱们别谈这个了,过了年我要回伦敦,说说薆儿的事吧,你在信里讲的都是真的么”凯尔索问孩子的父亲,老二溥薆十四岁到了叛逆期,骄傲且目中无人,老大溥瑛虽然也很骄傲但外出社交还是可以控制得住的,比较圆滑这点像载堃,但溥薆却把这种傲气写在了脸上,不怎么爱搭理人,对于批评总不能虚心接受,老认为自己是对的。

    “千真万确,他从不让别人进自己的房间,就连他哥也不行,我更没戏了。”载堃很头痛,在教育溥薆的问题上,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因为老二是半个闺女啊和子爵一样,如果和老大一样是个秃小子也就好办了。

    “这到是次要的,主要是不听别人劝,要不这样好了,我把回伦敦的日子往后错一下,改成五月份,这样他放暑假的时候就可以带他回来了,顺便我也想让舅舅过来看看,等假期结束再让舅舅和他一起回英国。”子爵希望薆儿不走他的老路,能和女性结婚组建普通的家庭,活得光明正大,能在众人的祝福下举行热闹的婚礼。

    第5章 不是好鸟儿

    第二天下午,大格格箐竺把很久没见面的闺蜜们叫到家里开了个“茶话会”,除了自己,三个姑娘都已经嫁了人,其中的两位都已经是孩子妈妈了。唯独小芝没有生孩子,她也不大愿意向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她只是个姨太太。

    另外俩个闺蜜要回家带孩子,所以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只剩下箐竺和小芝对坐闲聊。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窗外有年轻男子讲话的声音。

    小芝好奇的往窗户外看,就看到一位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男子正站在院子里和一个理着平头的粗俗男人讲话。

    “这谁啊,怎么长得和外国人似的”她问箐竺。

    大格格冷冷答道“我弟弟。”

    “哦,就是你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在英国念书吗”她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箐竺不太乐意提起,她就没追问过。

    “和我阿玛一起回来了,他是我家的大阿哥,前清的时候封过固山贝子。”箐竺懒得解释太多,反正她也不是经常和溥瑛碰面,就当此人不存在吧。

    “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年龄么,多大了”小芝的眼睛不带拐弯的,从头到脚把溥瑛打量了好几遍。

    “二十,比我小多了,洋人显老。”箐竺说完就走到窗前看了几眼,原来是溥瑛在和白吃白住的彦霖说话呢,她也烦透了那家人了,可父亲非把他们请进来,她作为闺女也不能薄面子啊,只得忍耐了。

    在院子里,溥瑛刚刚因为俩毛孩子偷跑进库房而向铁帽子王“告状”。

    “你要管好他们,别让他们到处乱跑,有的地方小孩儿是不能进的,把东西弄坏了怎么办”他已经够有耐心的了,如果不是自己手疾眼快把那兄弟俩轰出去,家里存放的瓷器和红木家具恐怕就遭殃了,还有几件是这次特意从英国海运过来的贵重物品,是父亲打算拿来当作礼物馈赠贵宾的。

    彦霖不断的点头赔不是“对不起,我没管教好他们,等会儿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们”为了省钱,他中午一般都回来吃,大约歇一个多小时又出去拉活了,因为没了房租和吃喝的费用,最近他干活都轻省了许多,但孩子们却经常给自己惹麻烦。

    “和我说没用,你得让他们明白才行。”他觉得一个大男人不应当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向别人低头,太失颜面了,更何况这位怎么着也曾经是位王爷啊。

    彦霖这才直起腰,傻呵呵的乐着“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没把孩子教育好,当是我先赔礼道歉,往后他们再犯错,若我不在家,你找我媳妇儿就成了。”他虽然得管溥瑛叫侄子,但实际二人年龄相差不多,如今已经是民国了,就不要再讲究这些老礼数了,自当他们是平辈就好。

    溥瑛瞥了他一眼,觉得此人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干嘛呢但他却下意识的瞧了两眼此人的胸膛,果然是干体力活的,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而且还很结实,肌肉漂亮到他想去摸一把,让他某方面的欲念蠢蠢欲动了,但一瞅这脸就索然无味了,这张脸和其智商划等号

    原本,溥瑛相比女性而言则是更喜欢和男子睡觉的,在英国他曾经有过几位同性床伴,但交往时间不长,一个保守国家同性恋还不能公开化,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而他又算不上同性恋,只是偏好弄男人而已,这次回来他打算在北京找一,两个漂亮的男伴儿,所以明天要去梨园里逛逛,那儿应该有适合自己的对象。

    彦霖见他走远了,这才又蹲下身整理起花坛来了,花坛边有几块青砖松动了,他正想办法修葺,这也算是帮堃哥做的一丁点儿小事吧,干了半天,身上出汗,索性就脱光了膀子,干体力活的时候根本不会觉得冷。

    闺房内的小芝这才把视线转回屋内,笑吟吟的问“你阿玛没给你弟张罗婚事”她对溥瑛动了心思,她觉得对方当是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如果能和此人春风一度也不枉此生了,要是幸运还能怀上孩子,说不定她就不用再给那老头子做姨太太了。

    “我哪儿知道,才懒得关心他呢。”箐竺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她怎么觉得和小芝越来越谈不来了,唉,一会儿还是回铺子里吧,省得来了贵客两个伙计应付不来。

    “我该回去了,等有工夫咱们再聚,bye”小芝匆忙告辞,实则却是找人打听溥瑛的事儿去了。

    小芝从花园中经过,刚好和干活的彦霖打了个照面,她觉得此人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就扭着水蛇腰步出了院门。

    彦霖可是个好记性的人,他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经常出入梨园的某富商姨太太,从前他曾拉过她几次,但他更熟悉的却是这女人的相好,唱小生的顾某,顾某是他的常客,偶尔会和自己絮叨的谈起“风流史”,其中一位就是此女,说她如狼似虎,吃男人不吐骨头,想和她分手却甩不掉,把男人当成钱袋子云云

    他觉得很奇怪,大格格怎么会和这种女人做朋友呢女人的性子都写在脸上了,想当年他也是八大胡同的常客,对女人还是了解的,眼波流动的女子不是浪货就是多情,靠不住,其中很多只会把男人害了,他曾经就遇到过那么个娘们儿。

    傍晚,载堃迎来了一位稀客,他的损友武海,如今是在部队里做长官的,二人的“缘分”算是源远流长,曾经一度是死敌,如今却是朋友。

    “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工夫过来”贝勒爷不客气的问,没事儿武海是不会来家里找自己的。

    武海摘了军帽,边喝茶边道“从前你和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什么话,你说说,我怕我忘了。”他不明所以,到底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咱俩当着小影子说的,你家大阿哥和我闺女芳莲的亲事啊,莫非你儿子有心上人了”他今天特意过来是为了芳莲的婚事,闺女马上就二十一岁了,每天泡在梨园里唱戏赚钱,虽然地头上有他照着,可总免不了碰到泼皮无赖,赶上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周旋起来也挺费力的,到不如早点儿让她嫁人,免得他和小蕊操心劳神。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我的话当然算数,不过也得问问他们乐意不乐意,这样吧,让他们见一面,吃个饭,看看彼此有没有意思。”载堃在报纸上经常能看到芳莲的消息,在北京城已经算是家喻户晓的名伶了,载渝总帮忙写文章捧她,净说好话,这姑娘的口碑是非常的好,没有任何的绯闻。

    “行,我来操持,你现在不是呆在家没事做嘛,就订在后天傍晚鸿宾楼吧,五点我包桌等你们。”武海很高兴,闺女嫁给溥瑛算是登对的,将来生了小外孙一准儿的漂亮,聪明。

    回家后,武海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做伶人的闺女芳莲,妻子小蕊也在场。

    目若秋水一般的美娇娘听到父亲的话大吃一惊,她立马反驳“我都没见过他,怎么就能和他成家呢,您也太胡来了。”

    “后天你不就见到了嘛,瑛儿,姨娘可是见过的,小伙子又高又俊,你要是嫁了他,得多幸福”小蕊作为芳莲的继母这几年是尽心尽力,凡是堂会她都要亲自跟着去,生怕闺女被人占了便宜,还好这些人都会卖自己男人面子,基本没碰到色胆包天的,算是较为平安。

    “我们都说了,就是先让你们见见面而已,彼此了解一下,如果合适再谈以后。”他耐着性子给女儿解释,实则是怕孩子在“欢场”上吃亏,有了夫家,且夫家还是有身份背景的,就没人敢妄想了。

    芳莲听父亲这么说,就低下头不语了,她心里只爱一个人,那就是曾经的辅国公载渝,如今的报社编辑,兼作家,他们的缘分可是打很久以前就开始的了,如今二人算是忘年交,好友,几乎无话不谈,但一触及到儿女情长,载渝就刻意回避,让她无可奈何

    “芳莲,你不小了,得快点儿把你终身大事解决了,莫非你想像大格格一样当老姑娘不成”小蕊前几日在东四碰到大格格,对方理都没理自己,弄得她一肚子的火儿,就算曾经是贝勒府的下人,现在她也是军官的夫人了,不比别人身份低,因此,她更觉得继女要嫁个好夫家,即使不能和溥瑛婚配,也得找个数一数二的好青年才是。

    芳莲撅着嘴道“我才不会和她一样呢”她也不喜欢箐竺,此前因为刘影叔叔的缘故,被推荐去大格格的店里做衣服,但对方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冷言冷语的,她一气之下就走了,和这种人做亲戚,莫非疯了不成

    武海伸了懒腰道“你们娘俩慢慢聊啊,我出去找朋友喝酒了,明天再回来。”他要去会情人刘影,今晚说好了一起睡的。

    小蕊想说点啥以泄怨气,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知道丈夫外面有人,可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想来对方该是个懂得“规矩”的人,并不想被“扶正”,她不傻,所以一直装做不知道。

    “姨娘,我也出去逛逛,让嬷嬷陪我就成了。”芳莲心情郁闷,想出去走走,说白了如果她继续这么耗下去,父亲恐怕会硬拉个男的让自己嫁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别太晚了。”小蕊蔫头耷脑着走出客厅,来到后院,便看到儿子蹲在花坛边逗弄家里养的狼狗,她摇头叹息,儿子果然像老子都是不爱念书的主儿,已经十二岁了还顽皮得很,丈夫常常因此责骂小涛,有时还动手打,她劝不住就只能站在一旁哭

    第6章 冷酷的现实

    芳莲一出门就给嬷嬷手里塞了一个大洋,微笑着说道“你就在前面茶馆等我,我差不多九点就回来。”

    新来的嬷嬷四十来岁,家里有三个孩子,特别需要钱,所以冒着风险,也会帮小姐,她知道芳莲定是去找渝公爷了,但二人之间好像没到那个份儿上,估计只是小姐一厢情愿。

    芳莲上了一辆洋车,就直接奔载渝住的院子去了,前几年为了补贴家用,载渝把后院隔开都租了出去,因为这个还不得不卖掉了马车和心爱的马,心疼得几夜睡不好,她爱载渝不仅仅是因为此人心地善良,而是又有担当,对于“小朝廷发放的俸禄”全数退还,并告诉年轻的“皇上”,他能自食其力,让万岁爷把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然而这却遭到了其夫人乌兰的强烈反对。

    这几年,载渝过得并不开心啊

    芳莲搭车来到载渝住的院子门口,刚好看到面黄肌肉的载雁从里面出来。

    “这不是小芙蓉么,来找我弟的”载雁是出来躲清静的,因为那两口子又吵架了,每次吵架乌兰都会指桑骂槐,总把自己当成“开战”的缘由。

    “嗯,麻烦您把他叫出来,我不进去的。”她从没进过载渝的家,因为里面住着只母老虎。

    “我出去溜达会儿,估计他马上就会出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瞧得出这丫头心思全在弟弟身上,而弟弟却总把人家往外推。

    芳莲眨巴着眼睛道“您又去烟馆吧”

    “偶尔会抽两口。”他露出满嘴黄牙,驼着背从姑娘身边走了过去,现在他人老了,看到漂亮的女人也没了心思,只能过过眼瘾,混吃等死。

    芳莲摇摇头,觉得这人很可悲,就像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垃圾”被自己的家人一脚踢出去,除了仁义的弟弟载渝谁还能收留这么个人呢

    果然,不一会儿,载渝就推开院门走了出来,手里捏着根烟,垂头丧气的站在门旁的槐树下吸烟,他看到芳莲站在胡同口,就笑着挥了挥手,潇洒的向她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晚出来,走,我请你喝茶。”他柔声说,便和芳莲走出胡同口,来到了西四附近的一家茶楼,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边上挨着炉子较为暖和。

    芳莲一边斜过身烤火一边问“您又和夫人吵架了”

    “不吵架她能消停”他帮芳莲倒了花茶,先喝了几口,进门前就把烟掐灭了,免得熏到姑娘家。

    “这回又因为什么事”她问,乌兰和渝公爷吵架多半是因为钱,要么就是载雁。

    “她看到我给大哥钱了,就朝我发了一通火,说又让我哥拿去抽大烟,然后把从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全倒腾了出来,每次都这样。”他烦透了现在的日子,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喊停,因为结束这一切是需要付出沉重代价的,离婚会让他丢了一半的房产,甚至更多,至于乌兰不会生养这一事实,又讲不清楚,万一人家反咬一口,说自己冷淡呢

    芳莲扭头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那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晚来找你吗”

    他摇头,但芳莲确实像有心事,眉头一直锁着。

    “我爹要撮合我和溥瑛,他是您的侄子吧”她试探着问,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载渝愣了片刻,随后笑着答道“是,溥瑛是个好青年,你们若是能在一起,将来会很幸福的,毕竟你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二十一岁的芳莲早就应该嫁人了,但因为喜欢唱戏才一直托着,如今恐怕是拖不下去了。

    她低垂着头闷闷的说“您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这几年,我们相处下来,您总是

    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这么磨磨唧唧的有意思吗,您就没有一点儿喜欢我吗” 她觉得载渝其实对自己是有心的,但却因为有家事,心里又放不下自己的前世芙蓉而一直在回避这段感情。

    载渝苦笑了一下“瞧你说的,我怎么敢对你妄想呢,你才二十一,我都快三十七了,当你叔叔都行了,怎么可能。”

    “那我这些年一直等的是什么,您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芳莲含着眼泪问,她打算今夜就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载渝木讷的凝视她,不知所云。

    “下辈子我做你娘子,再给你生养,这可是我们说好的,您难道忘了吗”她说完就掉下了眼泪,当前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唯有这个男人,和他们相约做夫妻的誓言,一定是上天眷顾她,才给了她重新做人的机会,在芳莲的身上活了过来。

    载渝傻了,他不记得和芳莲讲过自己和芙蓉的情史,虽然此前也曾经提过有位伶人的知己,多年前遭遇贼人袭击为救自己而过世了,但他绝对没有和外人讲过“来世要做夫妻”的事。

    “我在您怀里断气后,不知怎么就成了芳莲了,我醒来的时候刚被人从河里救上来,变成个小姑娘,我觉得又恐慌又高兴,因为我能实践自己的诺言,能和您结为夫妻了,您不是也说过吗,我的唱腔和姿态都很像芙蓉,我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啊。”她边哭边说,讲完这句话才顾得上掏出手帕擦眼泪,做了十几年的女儿家,她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是个男子了,因为她不再是孙芙蓉,而是武芳莲。

    载渝愣愣的望着对面的美人,完全说不出话来,脑海里乱如麻,他在假设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但二人的神态和唱腔确实如出一辙,就连他从前帮芙蓉写过的戏,芳莲也是只看过一遍就学会了,当时他只是觉得这孩子记忆力惊人,但如今他才明白,是她从未忘记过,能够十六岁就唱青衣的女旦少之又少,芳莲就是凭借着超群的才华跻身梨园戏台的顶峰,成了数一数二的女伶人。

    “痴人,若我不说出来,您就一辈子只和我做朋友吗”她擦干眼泪扭过头,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偌大的茶馆里虽然没有其他客人,但伙计却蹲在柜台里远远的望着他们呢。

    载渝的手微微颤抖着,为了不让她看出来,只得藏到桌下,使劲的捏着膝盖骨,他平淡的说道“你定是戏唱多了,自己都入戏了,咱这又不是在演聂小倩,早早回去歇着吧,明日你不是还要上台吗”

    这下,换小芙蓉傻眼了,她没想到渝公爷会轻而易举就把话瓣驳了回去,说自己入戏太深,她失落的再次掉下了泪水,苦等了十四年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任谁能接受得了她合好藕粉色的大衣,起身快步走出了茶馆,只想找个地方痛快的大哭一场

    “我送你”载渝匆忙付了茶钱,就追了出去。

    美人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得辛苦,到了街拐角,他才追上芳莲,气喘吁吁的说“坐洋车吧,我送你回去,半夜别在外面乱逛,姑娘家不安全。”

    “您管得着吗,就算我现在随便找个男人也和您没有半分关系吧”她甩开载渝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气呼呼的擦眼泪。

    “是和我没关系不过姑娘家要注意自己的名声,要不将来你怎么嫁人”他知道她是在说气话,可他一个没钱没权,没脸,又没青春的男人,还有妻子,除了麻烦外,不能给芳莲带来任何好处,给不了她好的生活。

    或许,芙蓉就是芳莲,但他又凭啥去实践这份诺言呢,他有这个本事和资格吗事实是,芙蓉已不在这世上了,现在存在的只有芳莲,她是位二十一岁的青春女郎,该有相貌般配,年龄相仿的优秀男子作为终身伴侣,而不是把青葱岁月浪费在他这个老男人身上。

    “我是下九流的戏子,没人在乎我的贞洁。”她自暴自弃的说着,虽说民国了,伶人们的地位有了提高,但还是被世人瞧不起的,只有这个男人才真正在乎自己的感受,还曾因此而与人决斗,险些丧命。

    载渝皱眉道“我在乎”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就算在乎又能怎样

    芳莲转悲为喜,立马揪住载渝的胳膊欠起脚尖送上了香唇,就像从前那般的热吻着她深爱的男子。

    这种亲吻的方式让载渝立刻就记起了芙蓉,毫不羞涩,坦诚而热情的吻,确实是芙蓉的感觉,他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将对方搂入了怀中,用这种纯情的方式来慰藉多年来的相思之苦

    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个年轻的闺女,像鲜花一样的可人,没有被任何的男子玷污过,纯洁美好

    芳莲抱着他的脖子,娇滴滴的说“您抽烟太多了,下次我可不亲了。”

    载渝泪眼朦胧的问“真的是你回来了,芙蓉我不敢相信,会不会是我还在梦里”虽然理智上不能接受芳莲,但对于挚爱芙蓉的思念却让他难以自持了。

    “您可以摸到我,听到我的声音啊,把实情都说出来果然很轻松,希望您不要辜负我的情义。”她还是有些不安的,因为载渝显然没有下定决心接受全新的自己。

    “我能给你什么呢,又老,又没钱,还有妻子,你如花似玉,青春貌美,该和像溥瑛那样的小伙子一起才般配。”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看清楚现实了。

    第7章 舍身相救

    小芙蓉听到载渝说的丧气话,就推开他招手上了一辆洋车,临了冷冷的说“您就是块木头疙瘩,没心没肺”

    载渝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才忧郁的自语道“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但我爱了你,却不能让你幸福,那还不如放你离开。”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堂哥当年为何要让子爵走,那只是因为爱到了极致才能做出的抉择,单纯的希望爱的人可以幸福罢了

    1919年的元旦节过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溥瑛也忙着去各处赴宴,由于急着找个床伴儿,所以几乎每天都会到梨园假模假样的看戏,实则却是个冒牌戏迷。

    前几日,在父亲和武海叔叔的介绍下,他结识了武芳莲,这姑娘还做过他不到一年的“姐姐”呢,其中缘由就不便向外人阐明了,家丑不可外扬。芳莲不仅漂亮,而且别有风情,但对自己似乎不感冒,反正他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俩人自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总之,结果另双方家长比较失望,等于谁也没瞧上谁。

    他来到戏园子的二楼就和几个半熟脸的朋友闲聊,一起看戏,然后又去饭庄喝酒,席间来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位就是曾小芝。

    曾小芝不断的给他敬酒,比窑子里的姑娘还殷勤,他知道此女对自己有意,但他现在想找的是男人,所以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出兴趣,但因为旁边的朋友们相劝,就多喝了几杯

    傍晚,彦霖在戏园子外面等活儿,正蹲在路边抽烟的工夫就看到一对儿男女从对面的酒楼走了出来,男的显然喝高了,靠在女的身上,让对方搀扶着才能走得动。

    “溥瑛。”他嘴里说着,连忙掐灭了烟,走了过去,因为扶着溥瑛的女人正是小芝,他意识到事情并不单纯。

    曾小芝搀着新吊上的“尸体”,别提有多开心了,一会儿带到附近的客栈快活一番,说不定还能怀上孩子,毕竟对方年轻又被她在酒里偷偷的下了药,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再当姨太太了。前天刚和丈夫大吵一架,回了娘家,这次打算真的不回去了,所以必须找个新出路才行。

    溥瑛只觉得全身发热,特别想脱光了冲个凉水澡,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和人那个,所以手已经不老实的在小芝腰上摸来摸去了。他的意识也是模糊的,连是谁搀着自己走路都看不清楚。

    “夫人,您这是要带我侄子去哪儿啊”彦霖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不客气的说道,他知道这女人不怀好意,论溥瑛的条件还不至于沦落到和这种货色在一起的地步。

    小芝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嘴上不饶人“你谁啊,臭拉车的,还说是人家叔叔,要不要脸”天黑她看不大清楚对方的样子,但随着此人走近了,她才觉得眼熟,就是前几天在贝勒府里见过的男人,还和溥瑛说话呢。

    “我彦霖靠力气吃饭,光明正大,不用劳你大驾送他回家了,我今天早收工,亲自送我侄儿回去。”他说完就轻轻推开小芝,把溥瑛扶住,大步朝自己的洋车走去。

    “臭拉车的,你等着”她不好在街上和对上起争执,只得跺脚低声咒骂,但另一个原因也是此人就住在贝勒府里,应该是溥瑛他们家的下人吧毕竟她现在还没有“离婚”,如果事情传进老头子耳朵里,她的后路可就没了。

    彦霖把溥瑛扶上车,让对方坐好,却不成想让人家捏了屁股,他惊得抬头观望,就发现溥瑛的脸特别红,额头渗出许多汗珠,这可不是光喝酒就能出来的效果,定是被那女人下了药,多年前他经常流连窑子的时候,也听说过有些姑娘为了留住客人偶尔会往酒里下药,他也挨过两回暗算,第二天起来,事情的经过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腰酸腿软,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

    “好好坐着,等会儿到家了,给你弄点儿茶喝会好受些。”他说完就要走到前面拉车,却让座位上的人又拽了回去,抓住自己的脖领子便啃,这可让他羞臊得紧了,赶忙推开溥瑛,但又被缠得更紧了,眼下回家恐怕是不可能了,先找个地方让此人清醒清醒,或者干脆到楼下找个比较干净的女人伺候。

    他忽然想起一位从前的“相好”,某寡妇,就住在附近,如果给些钱,对方一准儿乐意。把洋车停在客栈院子里后,他就搀着溥瑛上了楼,有眼力价的伙计端来了浓茶醒酒,还准备了热水和毛巾,随后便离开了。

    给好侄子关了杯茶后,他便把对方扶到了床上,可自己也被连带着栽倒了。

    急色的溥瑛摸到结实的胸膛,就一股脑的亲了上去,顾不得对方拳打脚踢了,毕竟彦霖还是颇有劲力的,可溥瑛也不是软柿子,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在英国还一直学习拳击,体魄强健,在床上滚了几番后,彦霖就不能动弹了,被他反手压在底下,扯下了裤子。

    一股久违的年轻男人的气味扑鼻而入,让大阿哥极度兴奋掏出把子就要硬来,疼得彦霖大叫了两声。

    “住手你还认得我是谁吗”彦霖企图正面引导他的好侄子,但对方哪里还有理智,只想着快活,用腿压着他,使劲的往里弄,他又挣扎了很久,索性放弃努力了,被药控制的男人犹如脱缰的野马,只有遛够了才肯罢休,今天算他倒霉多管闲事,但不管又不行,想着欠了载堃的恩情能用这种方式偿还,他也就心甘情愿了,可后面的剧痛,竟然让他想掉眼泪了,连忙咬住枕巾不让自己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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