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刚才一阵暴雨,急速上涨的河水竟然漫过了小桥,急湍的水流中不知暗藏多少危险,若是他孤身一人或许可以尝试摸索一番过去,但身上有个相文慕,可就麻烦了。
小玄夜意识到此点,微皱起眉头。
“还是我来吧。”小玄大概是觉得韩默起不靠谱,伸手准备由他来背着少爷过河。
韩默起二话不说,将醒过来的相文慕交给小玄背着。小玄折来一根大约半人高的树枝,仔细的探着水面下的路,待确定了桥的位置方才小心的踏上去。
水面已经没过膝盖,耳边充斥着不停歇的“哗啦哗啦”声,河水冲过小腿,冰凉刺骨。
小玄踩稳了方才向前迈进下一步,韩默起谨慎的护在一旁。
不长的一座桥,三人走了好些功夫才顺利到达对岸。小玄松了口气,踏上岸,不想被凉水冲的时间太久,小腿竟有些麻木,无法在湿滑的泥土上踩稳,不由地身形一歪,韩默起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相文慕也从小玄的后背上斜斜的倒下来,韩默起正好接住他。
冰冷的嘴唇滑过脸颊,韩默起只觉得大脑里“轰”的一声巨响,顺手抱紧已经歪进怀里的人。
相文慕睁开眼睛,推开发愣的韩默起,淡然的说“剩下的路,由小玄牵着我走便好。”
韩默起从怔忪中缓过神来,看着表情漠然不动的相文慕,略略的点了点头。
暗夜深沉,冷风在树林间穿过,四周寂静无声,同行的三个人亦沉默不言。过了许久,一直魂不守舍的韩默起猛然抬起头,发觉着差不多快要走到马车那儿的时候,相文慕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轻“韩默起,莫要忘了你的初心。”
这句话对于韩默起来说,相当的莫名其妙,他随时心头不由自主地一动,但仍是不解的看着相文慕。
相文慕的目光直视前方,若不是刚才唤了名字,他都觉得话是对小玄说的。
韩默起觉得自己若是不说话,光凭一脸的茫然,看不见的相文慕是不会知道他的疑惑的,于是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思量吧……”相文慕轻叹。
“喂……”
“找到马车了!”小玄毫不客气的打断韩默起的话。
韩默起抬头一看,马车果然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了,他琢磨着相文慕的用意一边跟在小玄身后,忽地头顶上一阵疼痛,接着他只觉得自己被一片黑暗所包围,在没有任何知觉。
相文慕垂下手,看着被小玄抱上马车的韩默起。
“这家伙终究有些不大靠谱。”小玄抱怨道,“不过……”他看看静默不语的相文慕,“少爷仍用他,说明他还是有可取之处吧,唉——”
另一辆马车静悄悄的从树林的阴暗处出来,停在相文慕面前,车夫跳下车辕,恭敬的上前向相文慕行礼,随即帮助小玄将韩默起丢进车厢里,架着马车匆匆离去,整个过程迅速而没有半点声响。
小玄回头将相文慕扶上马车,向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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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楼空
“嘶——”韩默起揉着生疼的脑袋,被突然而来的光芒刺激的闭上刚睁开的眼睛。
“这位官爷,您没事儿吧?”身前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带着几分真实的关切。
不适感消散了一些,韩默起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却顿时惊愕起来——不是因为面前书生打扮的男人,而是不远处的墙头上硕大的“华城”二字,而自己正靠在一辆马车里,若是没有记错,这是相文慕的。
他顾不上理会书生,利索的跳下马车,四处张望。
看天色,正是城门刚刚开启的时候,路上行人不多,四周静悄悄的,不见相文慕和小玄的踪迹。
他只得回头拉住书生的胳膊,问道“你可有看见与我同行之人,一个个子比我矮一些,相貌不差,着浅色衣衫的年轻公子和他的侍从。”
书生摇摇头,“未见到你所说之人,就是看到你一个人躺在马车上,见城门开了,于是顺便喊你起来。”
“呃——”韩默起试图努力回想昨夜的清醒,他还记得惊心动魄的厮杀,以及背着相文慕回去。
可是,再之后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反而头更加的痛了。
“您真的没事吗?”书生轻声的关切道。
“没事没事。”韩默起胡乱的摆摆手,“多谢你叫醒我,就此告辞了。”他决定先去东风客栈看一看。
不想,他还没走两步,书生一把拉住他,白皙的皮肤上泛起淡淡的绯红,“不知官爷是否是要回衙门里去……若是的,可否带着小生一起过去。”
“一大早的上衙门做什么?”韩默起问道,再说了这时候刺史大人也还没起身呢,去了等于白去。
书生拱拱手,“实不相瞒。在下曾庸,是……是戴刺史的远方亲戚,奉家父之命过来拜访大人。”
“呃?”韩默起隐约的想起师父前两天是有提过戴刺史的亲戚要过来,叮嘱门口的衙役对近几日上门的人要相信盘问,莫要乱赶错了人。
“官爷?”书生见韩默起沉默不言,有些的胆怯的试探着喊了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刺史大人是有提过这么一件事情。”韩默起耐下性子,“我带你去官衙吧。不过你来的也太早了,戴大人这时候可能还没起身呢。”
“那就不要吵着了大人,我在外面慢慢的等。”
韩默起看着他这副胆小顺从的模样,挥挥手,带着人往衙门去。
匆匆忙忙的将曾庸交待给衙役,安排在偏厅等戴刺史过来。随后韩默起加快脚步冲出衙门,正要往东风客栈的方向去,却听身后一身呼唤,回头一看,不知怎的曾庸跟着出来了。
“谢谢官爷了,不知官爷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默起!好了,回去等戴大人吧!”韩默起的耐性终于被磨光了,不等曾庸回话,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路上,韩默起尝试再次回想昨夜的前前后后,而且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在身上胡乱的摸索了一番,恍然明白——原本被雨水和鲜血湿透的衣服,已经被人换掉了,此时他一身干净整洁的捕快制服,仿佛在告诉他昨夜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相文慕究竟做了什么?
越来越大的疑团,让他的脚步更快了。
他恨不得能立刻解开这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熟悉的东风客栈近在眼前,但门上的大锁使得他进入不得。
“喂喂喂!”韩默起用力拍打屋门,内中没有半点的回应,悄无声息。他又飞速的奔向后门,木门上同样上了大锁。
一夜之间,全部撤离?
韩默起满心疑虑的回到前门,抬头望向“东风客栈”四个字。
相文慕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引来武功了得的杀手,又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带着所有手下离开华城郡?
“这位官爷,寻人呐?”一个灰袍子的老汉凑上前来,笑眯眯的问道“需不需要贫道给你算一卦?”
韩默起烦躁的挥挥手,“不用,爱上哪儿去到哪儿去,别来烦爷。”
灰袍老汉死皮赖脸的不肯走,神秘兮兮的掐指一算,“你要寻找之人来自东边。”
“叫你一边呆着去了,没听见么?”韩默起狠狠的瞪他,“东边的郡城多着呢,往东出海还有别的番邦!这么大的地儿找一个人,怎么找?你这不是废话么!”
“呵呵。”灰袍老汉的脾气出奇的好,不恼也不怒,“不出三个月,你们保准还能再见。”
“过了三个月还没见上,你能负责?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莫忘初心,便能得见。”老汉又说道,神色挺严肃的,让韩默起心头一愣。
待他终于想起要追问的时候,老汉在街道那头向他挥挥手,转身消失在人群中。韩默起揉了揉额头,这名老汉出现的未免太过巧合,因此可以推断出——
这是相文慕派来的。
这家伙搞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韩默起捉摸不透,反正人也离开华城郡了,这东边的郡城数不清,不如先回衙门里静观其变,看看三个月后是不是真的再能见到他,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一大堆的谜团全部弄清楚,不能再放任其“逍遥法外”了。
韩默起一边思量着一边回到衙门里,曾庸和戴刺史在正厅里说话,气氛十分的和谐,像是长辈在谆谆教导着晚辈一般。
“默起你回来了啊。”戴刺史冲他招招手,“曾庸对华城郡不熟悉,你带着他四处走走。”
虽感烦躁,但也没办法,韩默起只得领着曾庸又出了官衙大门。
天色相比之前略阴暗了些,曾庸抬头看天,挺无奈的笑道“看来是要变天了。”
韩默起瞧眼眉目清秀的曾庸,敏感的觉得他笑的不太单纯,仿佛戴着一张虚假的面具。
“我看这天色还算不差,不过是被这稀薄的乌云稍稍遮掩罢了,过会儿就散了。”心里不舒服,嘴上亦不客气了,韩默起掸掸前襟,径直往台阶下去。
曾庸也不介意,微微一笑,紧跟其后。
两人随意的在大街上走,曾庸对从未来过的华城郡表现出莫大的好奇与热情,不时要在各种小商贩的摊位前逗留片刻,或是对幽静无人的小巷子张望半天,说是喜欢住在这里享受宁静安详的生活。
等半夜有人在你家门前撒泡臭尿,再说此话吧。
韩默起暗中嘲笑。
曾庸在小巷子里看了半天,回头对等的有些烦躁的韩默起满是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到大的郡城来,新奇事物总是太吸引人。”
韩默起干巴巴的笑了笑,“没关系,戴大人的吩咐我必然尽全力办好。”
曾庸的脸颊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红色,低着头加快了脚步,不敢再逗留太久。
两人走到一条宽敞的大街上,曾庸偷偷的看眼韩默起板着的脸,状着胆子问道“我瞧着华城郡虽是一块宝地,但终究非是雄鹰落脚之处,若是终生在此,必定心中壮志不得实现,郁郁而终。”
韩默起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曾庸一眼,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雄鹰该展翅翱翔于万里长空。”曾庸冷不丁的又加上一句。
韩默起依然没理会他。
直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曾庸才再度发话,他满脸笑容的冲韩默起说道“看韩捕快气度不凡,不知是否有远大抱负?”
“终于等到你说真话了。”韩默起冷冷看他,“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吧。”
曾庸终于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有青云直上的机会,但必将经历险阻,你仍会勇往直前吗?”
“不经历风霜,想不劳而获,怎么可能?我韩默起自然不会愿意一辈子困在小小的捕快这一职位上。”韩默起字字有力,心中十分无奈的想到——若不往更高的地方爬,怎能满足的了兄长的贪欲。
静了眨眼的功夫,曾庸又笑起来,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衫,若在文人墨客眼里也许说是有几分风流之态,但在韩默起眼中不禁是想起隔壁一条街上那个总是爱冲人嘻嘻笑的傻子,也是这么副文弱书生的打扮。
“我可是会看手相的。”说着,曾庸就要抓住韩默起的手。
韩默起连忙将手背到身后,曾庸的模样无疑与那傻子又贴合了几分。
“不看手相,也能看面相。”曾庸煞有介事的盯着韩默起的脸看,让后者十分的不自在,但碍于面子只得站在原地,目光瞟向他出,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戴大人的这个远方亲戚是在太不靠谱了,万一戴大人一个大善心又碍着家里面子给这病的不轻的家伙在衙门里安排了什么位子……
韩默起摇摇头,不寒而栗。
“只要顺于天命,你必然有一番大作为。”
韩默起回过头恰好撞上曾庸的目光,那坚定到不容质疑的目光,不由地让他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