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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良 第1节

作者:萧玉岚舒 字数:21132 更新:2021-12-31 09:59:52

    、堪比强匪

    “统统把手举起来,站好了”

    伴随一声震得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咆哮声,一个高大的人影跳进空荡荡的东风客栈,堵住从门外泄进的阳光,手中一柄寒光如冰的大刀吓得客栈里唯一的客人一个没站稳,从楼梯上“骨碌碌”的滚下来。

    店伙计冒死去搀扶,管事的徐伯花白的胡须在微颤,气哆哆的走到那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面前,不停的作揖,“韩大人啊,求您放小的们一条活路吧我们”

    “饶”韩默起眼睛一瞪,杀气凛然,一挥手便有数名捕快分左右两路搜查整个东风客栈,“那也要看你们是否真的清白了。”

    徐伯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额头上的冷汗也不敢擦,哀求道“韩大人啊,我们客栈一直做得是正经生意,从来不会收留来路不明的人,怎可能与山贼盗匪牵扯上关系倒是您更像是”他咽口唾沫,没敢将那形容的词给说出来,“您都查了大半个月了,我们除了生意每况愈下,不都挺正常的”

    “大哥,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一名捕快跑过来说道。

    徐伯赶忙说道“本来就没什么好查的,我们这种正经人家”

    韩默起不自在的摸了摸高挺的鼻子,眼睛微微眯起,“若不是当初嫌疑颇深,你们又拦在门口支支吾吾的不让进店里去看,便不会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们自找的可明白再说了,出了这么大档子的事儿,你们老板为何迟迟不归”他冷冷一笑,接着说道,“莫不是想方便畏罪潜逃”

    最苦逼的就是有苦说不出,徐伯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叹气。

    捕快韩默起的名字在华城郡内可是响当当的存在,他查起案子来是何等的雷厉风行、凶神恶煞,能闹得整条街鸡犬不宁,但丝毫不能影响韩大捕快在华城郡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与地位

    这不,刚刚出了东风客栈的韩默起便被周围卖水果、吃食、首饰或者是恰巧路过的姑娘大姐大婶们包围住了,他身上的那股恶煞之气瞬间就消散不见了。

    “韩大哥,来尝尝今天刚摘得新鲜水果吧”

    “小韩呀,大妈我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明儿有空随我相亲去”

    “韩哥哥,饿不不饿呀我给你煮面汤。”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让韩默起应接不暇,他又不好意思让女人们难堪只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大街中央了,马车来来往往危险,但热情高涨的女人们丝毫不在意,仍不依不饶的纠缠着。

    此时偏偏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车夫,眼见一大帮子人站在路中央不动弹的,被吓得慌了神,没勒住缰绳,反而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高头大马受到刺激,撒开蹄子就往人群冲来,车夫想要阻止一起来不及了。

    四周女子尖叫着跑过,而韩默起眼见危险来临,抽出佩刀,挡在花容失色的女子们身前,冷眼瞧着失控的马车,沉稳如泰山一般。

    街边的少女瞅着他威风凛凛的英姿,眼泛桃花,花痴的等待着韩大捕快一展傲人的武功,将疯马制服

    就在韩大捕快准备出手的时候,从车厢内闪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稳稳当当的站在颠簸的车辕上,从目瞪口呆的车夫手中夺过缰绳,也不见用了多大的力道去拽缰绳,却见骏马忽地扬起前蹄,一声嘶鸣之后便安静了下来,而它离韩大捕快仅仅三步之遥。

    韩默起偷偷的舒口气,幸好稍微迟疑了一下没有闪开

    车辕上的青年丢下缰绳,俊秀的面容上一派淡然,月白的衣袂飘然,宛若谪仙。他居高临下的望着韩默起,细长的眼中一片冷然,“不好意思,抢了您想耍帅的念头。”

    一语击中内心想法,韩默起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这位公子您想多了,拦住街头疯马、保卫华城百姓的安危是我韩默起的职责之一。”

    青年嘴角勾起,问道“你便是华城郡响当当的韩大捕快”

    “就是我,没想到我的名号都传到外乡去了。”韩默起听他口音不是本地的,心中升起几分自豪感,对青年生硬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韩大捕快自是非常出名的,一件通匪的案子惊扰了平民百姓整整大半个月,想要不出名也难吧”青年看到韩默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继续说道“在下正是那东风客栈的老板,相文慕。”

    韩默起的脸色更难看了,正要收起的刀又出鞘了,“嘿,本捕快正想尽早抓了你回去,不想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相文慕的眼角稍稍瞟向身侧的帘子,薄唇勾起一抹诡笑,“不知韩大捕快可有抓人的公文若是没有,当街抓有功名在身的人可是有违国法的。”

    “呃”韩默起一时语塞,但很快转念想起在调查东风客栈老板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人提到过相文慕是有功名的,这家伙为了逃避律法制裁,胡乱搪塞亦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于是,韩大捕快又强硬起来,冷笑道“你说你有功名在身,可有什么证据”

    相文慕反问道“难道大半个月时间还不够您查清我的底细吗,韩大捕快”

    韩默起暗暗的攥紧拳头,牙齿磨得“吱吱”响。

    若是他是个没顾虑的,冲着相文慕这样说,立刻就拷了人往衙门里带。

    可偏偏的,他的顾虑甚多

    相文慕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顿时让周围女子们的目光集中他的身上。

    “鉴于贵衙门的办事效率实在令人佩服,我看不如这样吧,明日午时请到东风客栈一聚。韩大捕快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会一一告知。”

    相文慕的一举一动皆带着优雅贵气,衣带翩然,面带微笑,怎么也不可能同城外的山贼盗匪相联系痴迷的女子们如此想着,原来除了高大英武的韩默起,华城郡内还有如此清俊秀雅的男人。

    韩默起拿此人没辙,轻咳几声,拿出衙门公职人员该有的严肃态度,“那我明日再上门来看,希望你们和贼寇真的没关系才好。他狠狠地一瞪相文慕,“否则”

    相文慕不以为然的一笑,还没等韩大捕快将话说完,便催马扬长而去。

    灰尘扬起,沾了韩默起一身,他大眼一瞪,冲离去的马车挥了挥拳头,气势颇为吓人。他再看之前“围攻”自己的女人们此时此刻的目光都集中在相文慕的马车上,顿时转怒为喜,揪住机会赶紧开溜。

    相文慕自后门进了东风客栈,待院门关上后,一名侍从打扮的少年将一名汉子扶下马车。

    “小玄,你先带他到楼上客房去休息。”

    “是,少爷。”小玄搀扶着半昏半醒的汉子往楼上去,那汉子的后背上赫然一大片暗红的血迹,透过撕裂的衣服可以看到被血濡湿的纱布。

    “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徐伯热泪盈眶,飞快的迎过来,店伙计们也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围上前来。

    相文慕用伙计递过来的温热巾子擦了擦手,缓步走到桌边,徐伯亲手奉上店里珍藏的上好茶叶。

    “那韩默起哪里是捕快呀,简直比山贼盗匪还要蛮横无理。自发生了那件事后,三天两头的搞突袭,弄得客栈是乌烟瘴气,生意每况愈下。这不,刚刚唯一的一名客人退房走了。”徐伯苍老的声音略带尖细,听着更让人觉得悲伤委屈,周围的店伙计们随着他的话语纷纷摇头,“少爷,再这么闹下去,客栈就得关门了。”

    相文慕一边品茶,一边听徐伯絮絮叨叨的讲话,无论徐伯将事情说得有多么的悲惨,他的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杯口青色的花纹,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徐伯觉察到少爷的心不在焉,咳嗽几声,“少爷,您可有办法”

    相文慕的眸中流动着别样的光彩,他轻声细语道“诸位不必担忧。”话到此为止,偏偏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可大伙儿焦急的神色渐渐的散去。

    “诸位忙各自的事情去吧。”他又笑道,丢下那只抿了一小口的君山银针就往楼上去,徐伯连忙小心的扶住,“少爷,您身体不好,刚回来可别太急了。话说,小玄刚搀扶上去的人是谁”

    相文慕神神秘秘的在徐伯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惊得徐伯瞪大眼睛,站立不稳,“少爷,我们现在都自身不保”

    相文慕拍拍他的肩膀,表以安慰,“你觉得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徐伯叹口气,年纪大了,对主子的担忧是越来越重,瞻前顾后的总是怕这怕那,倒是他给主子添麻烦了。

    “少爷,您先不回房休息吗舟车劳顿的。”他将话题转开。

    “刚刚让您说了大半天的话儿,我早已不觉得累了。”

    徐伯一怔,“刚才老奴的话您没听进去”

    “你在信上说的一清二楚,我心里明白。看你心中怨气颇重,故而让你再好好的说上一通发泄发泄。”说完,相文慕十分可亲的一笑,想来徐伯之前的抱怨,他还真的是几乎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去。

    徐伯闻言,激动的老泪纵横,“老奴真的是没有跟错主子。”

    相文慕在徐伯的感激声中,跑上楼去推开一间房门,小玄刚给汉子包扎完毕,正将脏衣服往盆里塞。

    身受重伤,但汉子在重新处理过伤口后便清醒了,舒服的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注视着相文慕的眼里满是感激之情。

    “多谢兄弟救命之恩”汉子向相文慕抱拳,黝黑的面孔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听汉子称兄道弟的,相文慕顺其自然的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拉近一步,“江湖之大,相遇是缘分,哥哥不必客气,且将这里当做自家,安心的住下吧。”

    “多谢兄弟帮助”汉子十分的客气。

    原先在车上已有一些简单的交谈了,可汉子仍有几分生疏,相文慕不愿看到他这般,“相识一场,哥哥唤我文慕便好,显得亲近。”

    汉子垂下目光略略思忖片刻,抬头时正好对上相文慕明亮的双眼,迟疑道“这个不瞒你说,我其实是”

    相文慕见他为难,索性光明正大的替他把话说开了,“哥哥便是江湖上以侠肝义胆而闻名,与一帮有志之士劫富济贫的苍屏山余宸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第一次开新坑啊,应该是个挺轻快的故事远目一对一,he保证求包养v

    、坑你没商量上

    余宸一愣,没想到对方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但面对丰厚的赏银却无动于衷仍是将他救回家中念及至此,余宸大为感动,看来这位相公子是真心交江湖朋友的。

    只是刚刚在街上隐约听见相公子同华城郡捕快的对话,心知东风客栈正是有难之时,而他的到来无疑是将罪名坐实,雪上加霜罢了

    “既然你知晓我乃是一介山贼,何必引火自焚,让我实在愧疚”

    “哥哥若是对敝店深感内疚,不如帮小弟一个举手之劳以释怀如何”相文慕大大方方的说道,毫不躲闪余宸的目光。

    余宸猛的“哈哈”大小,重重一拍坐在矮凳上的相文慕的肩膀,“兄弟真够坦率,我喜欢”

    被这么重的力道一拍,相文慕有些吃不消,却夸张的连连咳嗽数声,脸色顿时苍白几分。

    余宸担忧的望着他,“兄弟你没事吧”

    小玄丢下手里的帕子,怒道“谁说没事了我家少爷身体可虚了,怎经得起你这般用力”

    “小玄,不可对余宸哥哥无礼。”相文慕训斥道。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弄得余宸心中更感愧疚,“文慕兄弟舍命冒险救我,添了这么多麻烦不说,刚才还差点伤了兄弟,真是”

    “余宸哥哥不必在意。”相文慕起身,生怕余宸一个激动的不能自已,再拍一掌过来,“哥哥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小玄,你先留下照看。”笑了笑,他便出门了。

    房门刚掩上,一青衣翩翩的中年男人如幽灵般的出现在相文慕身边,面目冷淡。

    “少爷就这么收留官府重金悬赏捉拿的山贼头领,真的没有问题吗客栈周围皆是官府的眼线。”中年男人语气冰冷,一件令人忧心忡忡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平淡无奇。

    “怕,自然是怕的要命。”相文慕惊慌的咳嗽,却在对上中年男人的目光时,淡然一笑,“有真源兄在,其实我不该怕的,是不倒让你白白的看笑话了。”

    秦真源十分的无奈,扯了扯嘴角,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相文慕完全没有被官府的眼线问题所困扰,秦真源自会有办法解决难题,而他现在需要做的便是亲自解决那名叫韩默起的捕快。

    第二天午时,韩大捕快如约准时出现在东风客栈的门口,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相文慕的贴身侍从小玄在,其余人等早远远的躲开了。

    小玄指着居中的大圆桌,对韩默起不冷不热的说道“韩捕快,请坐。”又倒了杯茶,瞧都不瞧人家一眼的,“请喝茶。”

    韩默起没喝,问道“你家老板人呢”别他准时到了,那姓相的又玩起了花样。

    “不好意思,他被一些事情耽误了,烦请韩大捕快稍等片刻。”嘴上这么说,但小玄的语气里听不出有半点的歉意,径直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好吧。”为了办案,韩默起也不怕等一时半刻的,而且说不定是姓相得临危产生惧意,在哪儿躲着稳定心神呢。

    想到这儿,韩默起不由地得意。

    小玄瞟他两眼,继续摆弄摊了一桌子的各种药材,每个纸包里皆是一味药材,小玄细心的挑拣,剔除其中的杂质。

    百无聊赖的韩默起不禁被药材吸引住目光。

    “这些药材价值可不菲啊。”他意味深长的瞧着小玄,开着这么一家生意惨淡的客栈,哪里有足够的钱来支付昂贵的药材。

    “我家少爷从小身体就不好,每天都需要吃我专门煎的药,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小玄眼皮也不抬,手上片刻也不停歇,“我家少爷原本在家乡吃香喝辣的,只因为昂贵的药材败了家产,迫不得已才来到华城郡另谋生路,谁知道”说着,怨恨的眼神杀向韩默起。

    韩默起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连忙转过头,正巧看到一袭淡色的身影自楼梯上慢慢下来。

    那人一身银色暗纹的月白长袍,眉目清秀,挺秀的鼻梁,薄唇略带微笑,但韩默起分明从他的眼中辨出几分冷漠。

    行走间,手中折扇轻摇,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似是与生俱来的优雅气度,正是东风客栈的老板,相文慕。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电光火石,无形的杀气顿时弥漫四散开来。

    “韩大捕快,”相文慕喊得是字正腔圆,带着纯正的官话音,不知不觉中显出几分威严,再次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让歹人盗贼们闻风丧胆的韩默起韩大捕快。

    “相老板。”韩默起可不会在一见面的气势上输掉,站起身向楼梯口走去,不想板凳腿正好挡在腿前面,一个趔趄眼见要摔倒在地,幸亏小玄及时出手搀扶,否则他今天的脸面就丢大了。

    可惜气势依然输掉大半,韩默起咬牙切齿,表面上不甚在意的掸掸衣袍,直接进入正题,“相老板,我希望你今天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否则要将我押送到官府去吗”相文慕用一种轻蔑的眼神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你这次可带了公文”

    那种目光落在身上极为不舒服,韩默起叉起腰,怒目圆睁,喝道“不过是个举人而已,拽个什么东西”

    相文慕轻描淡写的说道“尽管只是举人,但也得按规矩办事。”

    “嘿,若我按规矩办事,我就不叫韩默起了”韩大捕快嘴上装厉害,其实心里有些犯嘀咕的。

    刺史大人不愿意轻易的给抓人的公文,因为他在这事儿上吃过亏。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刺史大人哪儿再敢犯下同样的错误,万一得罪了哪位日后发达的贵人,他可承受不起。

    对于这帮鸡鸣狗盗的,韩默起想来认为手段不能不强硬,否则气焰嚣张的无法无天就难以收拾了。

    韩默起打定了主意,向楼梯上的人招招手,递过去一个凶狠的眼神,“你下来,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站着说话”在接下来的“交战”中决不能败下阵来,一旦有了可疑的蛛丝马迹立刻就带人回衙门里。

    相文慕没下楼,微微抬起下颚,淡淡的说道“韩大捕快还是上来说话吧,您这模样在正门口一摆,谁还敢进来”

    韩默起觉着自己一直被看似文弱的相老板压得死死的,处在下风的滋味不好受,无奈他就是得听相文慕的,免得将来落人口舌。

    他硬着头皮上楼,跟随相文慕进了一间临街的屋子。窗子敞开着,街上热闹的声音清楚的传来,相文慕往窗边一站,倚着窗棂,摇着他那面白底黑字的折扇,披散下的头发随风轻轻扬起,发梢扫过他白皙的脸庞,街上更吵闹了。

    韩默起不客气的找了椅子坐下,摊开一卷纸,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按理说,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儿,你该一早就接到消息了,为何现在才返回华城郡”

    “你也看到楼下的药材了,我若是指望此处客栈,你永远也不会见到了。”相文慕“啪”的一声合起折扇,似笑非笑道。

    韩默起装作没听见他后面的一句话,面不改色的继续听他解释。

    过了半天,相文慕也没有将话接下去说,韩默起催道,“所以呢”

    “你的脑子莫不是有问题吧话说得如此明白仍是不懂”相文慕瞟眼窗外,眉头微蹙似是恍然明白,“若韩大捕快是个利索的,也不至于骚扰小小的一家客栈近一个月吧”

    “喂”韩默起一拍桌子,茶具颤了颤,“你说话能不带刺么我与你可有好好说话。”

    “只是今天罢了。”

    韩默起还算冷静,多年的捕快经验告诉他此时绝不能因相文慕的几句话而冲昏了头脑,影响了他的判断。他略略思量,问道“你为何回到华城郡做生意”

    “听说这儿美人多。”相文慕毫不掩饰,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直视韩大捕快的,“我年纪不小了。再者,华城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镇,来往客商多。”

    这回答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嘛,来往的人多方便消息传递,山贼盗匪乔装打扮混入城中,想要发现还是得费些功夫的。

    韩默起又翻了翻卷宗,“据调查,相老板乃是锦西郡人士,可我听你的口音有些像是帝都的,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相文慕想都没想,答道“教我念书的先生,是从帝都来的。”

    韩默起扯扯嘴角,在昨天想好的一大堆问题中选择了那道最磨人的来问“说来,我很想弄清楚店里的伙计与你都是什么关系你身为老板,可知他们的姓名与来历”

    东风客栈加上管事的还有账房一共九个人,一个一个的说下来还不累死你,哈哈哈哈哈韩默起内心得意洋洋。

    相文慕眉毛一挑,背书似的干巴巴的将店内众人的姓名关系与来历给报出来了。

    回答之详细,差点没顺带刨出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各种事迹。

    韩默起起先还能认认真真的去核对相文慕说的对错与否,到后来便觉得头昏脑胀,已经分辨不出对错了。

    相文慕喝口茶润润嗓子,冷冷笑道“韩大捕快,我说的可有不对之处”

    “没,没问题。”韩默起揉了揉太阳穴,若是说没听清楚,岂不是又得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借此嘲笑一番

    看他前面说的都正确无误,想来后面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韩默起真正的心思并不是放在核对伙计身份上,他心满意足的看到相文慕的脸色比之前苍白许多,精神也不大好。

    小玄收拾的那一堆药材,他心知相文慕的病果真不是一般的严重,刚才说了大半天的话,恐怕是要支持不住了,他要到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人疲倦起来容易露出破绽

    、坑你没商量下

    相文慕又看眼窗下,明媚的阳光笼罩在他俊秀的脸庞上,肤色如玉般温润,一双墨色的眸子中一闪而过雪亮的光。

    这副情景看在韩默起眼中,不由地恍惚,转眸间怎叫一个惊艳。

    华城郡不小,各色人物众多,但相文慕如此风采翩翩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

    在相文慕这等美色之前,他不胜唏嘘,竟是自惭形秽

    等等

    他自觉不如一个有山贼同伙嫌疑的家伙做什么

    韩默起连忙抓起茶杯灌了满嘴的茶叶,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看来,将他的心思扯回正题,“伙计中有哪些人是会武功的”

    “城外强匪众多,我时常奔波来往于各个郡县,而官府一直没能将他们攻下来,我不得不找些武功高强的来防身啊。”

    虽然攻打山贼老巢,不关他们这帮捕快的事,但是韩默起身为官府的公职人员,深深的觉得面子挂不住了。

    这个姓相的,看似斯斯文文,其实牙尖嘴利,指桑骂槐的实在可恶。

    “请你将会武功的伙计叫出来。”韩默起对于相文慕仍清醒的头脑感到头疼,明明脸色都这样苍白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呢

    案子纠缠了快一个月,却毫无头绪和破绽,韩默起觉得自己体内有只妖怪要从沉睡中苏醒,然后张牙舞爪的爆发了

    不把姓相的折腾个半死,这事儿没完

    这边韩默起打起精神,拿定主意。那边相文慕瞧见他目光里闪过一道精亮的光,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又从容淡定的喝口茶,静观他的举动。

    “喂,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韩默起不满的嚷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难道他终于找到突破点了吗

    相文慕无意识的拍了拍窗棂,转身向韩默起走来的时候,街上爆发出女子们欢愉的尖叫声,这种叫声在花痴满城的华城郡极为常见,不足为奇。

    正想着对付相文慕的韩默起自是更不会在意,领着相文慕重新回到大堂。

    客栈的门紧闭,管事的徐伯匆匆忙忙的将好不容易进门的客人领上客房安顿妥当,莫让韩大捕快一个眼神把人吓跑了。

    伙计们一溜排的站在后院,韩默起看着相文慕从中挑出三个人来,个个是高大精壮的年轻男人,拥有往外面一站绝对能够引起尖叫的相貌。

    韩默起在想,先不论这伙人的嫌疑,光是长这么好看就是种罪啊

    提高了华城郡广大妇女同胞的审美观,叫那些相貌平平的男人怎么娶媳妇不成亲,就不能滚床单,如此哪儿来的孩子华城的人口因此下降,刺史大人要十分头痛了

    幸好店伙计没一个事秀才举人什么的,韩默起非常庆幸至少能抓几个回去扣押做人质。他叫来同伴,表示要将三名伙计带回衙门详加调查。

    相文慕很大方,没有阻拦。

    “我改天还会来,你最好别给我抓住把柄。”韩默起恶狠狠地瞪眼相文慕,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随后,他带着一帮子人回衙门去。

    相文慕没他送他到客栈门口,第一他觉得对韩默起这样的人礼貌是浪费,其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出了东风客栈,韩默起长舒一口气,觉得全身上下舒爽不少,大脑也清醒了。他将三名伙计交给同伴带回衙门,倒不是他到了该回家的时辰,而是因为一群女子向他扑来,身后是大门紧闭的客栈,人多太杂容易发生意外,还是赶紧的先让同伴带人回去才行。

    华城郡的花痴们热情奔放,礼教于她们来说如若浮云,更何况端国本来就是个比较开放的国家。

    以前的韩默起为自己的相貌而骄傲,现如今却成了苦恼。

    在众多女子包围中的他默默回头,看着贴有一对门神的暗红色棱形格子木门,明白了什么叫做“前有狼,后有虎”,但同时怀有希望与失望。

    相文慕的出现,应该让这帮花痴转移目标,冲进东风客栈才是,怎变得如此矜持了

    每天说来说去的无非是去这家喝面汤,到那家相亲,一点新意都没有,他早八辈子就感到腻烦的不行,可姑娘大姐大婶们为什么还是乐此不疲呢

    念及在花城郡办差事,所要顾及的人脉等等因素,他不得不日复一日的与她们废话,半点都得罪不得。

    以前不是有一挺出名的官员说过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帮花痴今天能充满爱慕仰慕敬佩的包围住他,明天也就有可能被鸡蛋烂菜叶包围,甚至有拿石块砸人脑袋的,当然这么狠得招数一般是对付负心汉的。

    “韩大捕快,您知道相公子在哪儿吗”

    终于有人提出不同的问题了,韩大捕快此时有些不灵光的脑子在迟钝的理解话的意思后,脸色顿时一沉,黑着脸看向那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你说一好好的姑娘,干嘛念叨着山贼嫌疑人

    姑娘在接触到韩默起目光的瞬间,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扭扭捏捏的,“韩韩大捕快,您,你看这是不是相公子的东西”她抬起双手,一只香囊躺在她洁白的掌心上。

    宝蓝色的香囊,料子是他没见过的,上面绣着银白色的团云,散发出整整略带苦涩的药香,和相文慕身上的一模一样。

    姓相的事情问他作甚他和姓相的有毛线的关系啊

    于是他恶声恶气的答道“不知道”

    “韩大捕快”姑娘的眼圈儿红了,哽咽道“我我只是想将贵重的香囊送还给他的主人。”

    韩默起不大能见得一姑娘家的红了眼睛,但想到是和姓相得有关,又不想告知。

    思来想去,他的语气终是软下来,“姑娘啊,我真的不知道”

    旁边一名看上去甚是豪爽的姑娘一把夺过香囊,在手里掂了掂,一双漂亮的杏眼眨了眨,大笑道“纠结什么呢直接送进去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等旁人阻拦,豪爽姑娘大步上前,正要推开客栈大门,不想门从里面打开了,她没能及时的刹住脚步,一头栽进来人的怀中。

    开门的是小玄,他礼貌的推开莽撞的姑娘,待她站稳了,这才一个箭步冲到韩默起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怒目圆睁,气势逼人。

    韩默起没想到这文弱的少年也敢如此,古怪的回瞪他。

    “韩大捕快,您身为衙门的人,平时最痛恨的就是鸡鸣狗盗的宵小之辈吧想来平时肯定是极其严格的以身作则,对吧哪怕有点恩怨,也会是秉公处理,绝不徇私枉法,对吧”

    小玄阴腔怪调的,让韩默起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口中所说并没有错,于是点点头。

    围观群众左右看看,表示摸不清状况。

    小玄冷嘲的笑,伸手到韩默起面前,“凡事都讲个证据,自打你午时进店,除了徐伯忙乎着招待好不容易上门的客人,其余人等被捕快看管在后院,没人在大堂里待过了。可是少爷救命用的药材为什么会少了至关重要的一味呢”

    韩默起直视小玄,高大的身材所投下的阴影覆盖住小玄瘦小的身躯。

    “你是在怀疑我拿走了你家少爷的药材”

    “韩捕快,我知道你对我们客栈有意见,但有些事情做不得,也开不得玩笑,特别是关乎性命的”

    “小玄,不好了”徐伯一声尖利的惨叫从店内传出,紧接着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面色煞白的吓人,揪住小玄的衣袖,怨恨的目光落在韩默起的身上,“少爷又犯病了,你赶紧瞧瞧去”

    小玄的脸色在眨眼间变得难看,一指韩默起的脸,“有一味药材在他身上”

    围观群众齐刷刷的盯着韩默起,有打抱不平的站出来指责道“不过是凭空猜想罢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药材在韩大捕快身上呢莫要血口喷人”

    “没错”韩默起挺起胸膛,一手握着悬在腰间的佩刀,一手叉腰,拿出“华城郡优秀捕快”的范儿来,“身为官府中人,我可不会干缺德事”

    小玄斜眼瞧他,“那韩大捕快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洗清自己的冤屈呢”

    别人拿自己当贼看,有意无意的含沙射影,韩默起自然是浑身不舒服的,他一挥手,喝道“今日在客栈大堂出现过的人皆有嫌疑,为显公平,先搜我的身以证明清白接着,本捕快会调来人手仔细搜查整个客栈,一定找到药材”

    妈的,案子调查清楚之前姓相的可别有个三长两短

    “我来搜身好了”先前的豪爽姑娘举起手,兴奋的注视着韩默起,“客栈的人来搜有栽赃嫁祸的嫌疑,还是我来搜最公平了”

    韩默起嘴角抽搐。

    喂,姑娘,你能矜持点不

    小玄看出韩默起的迟疑,冷声道“韩大捕快什么时候变得像深闺大小姐似的害羞了赶紧的吧,我家少爷可丝毫耽误不得”

    韩默起只得默许,豪爽姑娘伸出“狼爪”,激动的眼露荡漾春光。她的手一点点探进韩默起的衣领中,似在细细的品味什么,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意料清楚的传来,让韩大捕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咦”豪爽姑娘眉头一皱,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碰触到一样东西,通过手感她恍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脸色随之一变,快速地收回手时那样东西被带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豪爽姑娘面色惨白,手捂在心口上,连连后退,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样东西,分明就是药草

    小玄如获至宝,抓起药草冲回客栈,嘴里喊着“找到了,少爷有救了”

    韩默起缓缓的抬起头,看到围观群众们看自己的眼神

    变了。

    、以牙还牙上

    流言蜚语,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韩默起对此深有体会。

    他放下茶杯,略略回头扫向身后几名男子,那帮人觉察到韩大捕快凌厉的目光,纷纷闭上议论是非的嘴巴,低下头假装喝茶。

    “此事,刺史大人尚未怪罪下来,所幸东风客栈也未追究,你不必在意。”与韩默起同桌的大叔挺淡定的,同样的黑色捕快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显示出较高的地位。他拍了拍韩默起的肩膀,“其中定然是有些误会的,过一阵子流言渐渐就没了。”

    韩默起重重的一拍佩刀,猛然起身,正色厉言“谁说我被这些困扰的”

    “嗯”大叔轻飘飘的递来一个眼神。

    韩默起呆立了一小会儿,颓然的跌坐回凳子上。

    “东风客栈与山贼盗匪有牵连的案子,你暂时不用管了。”大叔放下茶杯,拿起佩刀准备执行公务去,“最近几天,你就在城北一带巡逻吧。”

    “是,师父。”韩默起无精打采的目送金灏捕头离开茶寮,而后继续喝茶。明明是淡淡的苦涩,但此时入口的茶水对于他来说却苦涩的要命,不过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亦有了些精神。

    他没有拿过药材从前到后只有相文慕与小玄同他接触过,但恶语相向的相文慕站得离他颇远,生怕被他揍似的,所以疑点全部集中在小玄身上。

    能在极短的接触中,将药材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他怀中,看上去斯文普通的小玄实在不简单。

    可惜他没有足够的证据与时间来解释。

    围观群众们的喧闹,促成今日的留言蜚语。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围观群众们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仅仅半天功夫就闹得满城皆知。再者,道听途说,越描越黑,时下城中的流言比先前畅销的武侠话本还精彩,其中恩怨纠葛简直是

    追溯三代,荡气回肠。

    华城郡的百姓们生活的有滋有味,与她们极富想象力与创造力的思维是脱不开关系的。

    幸好相文慕及时服下药,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城内的留言还不知道会传成到怎样惊悚的地步。

    事情传到刺史大人耳中的时候,幸亏有师父在旁帮忙解释,心思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刺史大人挥挥手,表示此事揭过,以后不用再提。

    韩默起心知肚明的很,自然不会有羞愧之心,唯一想做的便是揭穿相文慕的真面目,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屁颠颠的跑去杀东风客栈伙计们一个出其不意,结果会武功的三个人使出的招式与山贼盗匪完全不同。

    最后的希望之火被无情的掐灭,韩默起随便找了个“需要继续观察”的理由将三人扣留在衙门里,然后无精打采了好几天。

    相文慕如此奸诈狡猾,就算和山贼盗匪没有干系,也绝非是好人,他定要想方设法揪出狐狸尾巴不可。

    韩默起给自己加油鼓励,再次充满了力量后,提刀出门。

    不过这些时日,他都无法接近东风客栈,要从何差起呢

    正当韩默起忧郁的思考时,一道人影拦在他身前,韩默起下意识的觉察到来者不善,举刀吓人,不想一声厉喝率先而来,在他耳边炸响“你小子活腻歪了啊”

    眼前之人,比韩默起矮半个头,身形消瘦,一双小眼里透出如鼠般的精光,偏偏这人还真长了两颗细长的门牙,活脱脱一只硕鼠,如若再配上一身灰色衣衫,十之要被人当成过街老鼠给打死。

    面对身材高大、精神抖擞的韩大捕快,此人不但不惧怕,反而气焰嚣张,伸出中指狠狠地戳中他的脑门,“你小子干的好事儿,莫非是想丢尽韩家的脸面不成”

    这人的声音很响亮,本来韩大捕快就是这几日华城郡内的焦点人物,此时此刻加上这人不要命的话语,顿时引来周围行人的目光,聚集而来看热闹。

    “大哥”韩大捕快的气势瞬时萎了。

    韩良起趁势追击,绝不容情,又扯着嗓门喊起来,“你哥哥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抚养长大,你小子可别忘了报恩有道是长兄如父,你可要像对待父亲大人一般尊敬我,知道吗三天两头的非要我提醒你一回,你这猪脑子长到哪儿去了”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堵塞了大半条路,韩默起纵然十分的没面子,可仍是任由哥哥数落自己。

    “你嫂子现今有了身孕,好不容易谋得的差事可别丢了,家里指望着你报恩来养活呢,听见了没有”韩良起咳嗽几声,摊开掌心,“我得给你嫂子买些好东西养身子。”

    韩默起乖乖的奉上身上大半的银两。

    围观群众摇头叹息,整座华城郡内能真正镇住韩大捕快的唯有一人他这个无赖哥哥。

    韩良起拿了银子立刻没笑颜开,一对龅牙都快啃到碎银上去了。他满意的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窜向隔壁街上的赌坊去。

    韩默起垂下头,发觉这几日真是诸事不顺。

    尽管讨厌兄长无止境的压榨,但念及伦理道德,又不得不听从于他。

    韩默起提溜着刀,恹恹的往前奏,丝毫没注意到一双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名儒雅沉静的中年男子,他缓缓的放下茶杯,轻抚鬓角的头发,听见旁边桌上的人在议论韩家兄弟俩,便留心听着。

    “唉,摊上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兄长,韩捕快可真是倒霉。”

    “若韩老爷子还在世,那韩良起也不会如此放肆了。没爹娘管教,自身又不上进,真是讨人厌。”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望向还没走远的韩默起。

    姓韩,爹娘很早过世,又是祖父抚养过的,难道他

    韩默起拐向另一条街道,中年男人未及多想,快步跟上。

    韩默起在城北一带转悠了半天,一直到日落时分去了一趟衙门便回家了。那中年男人站在一处小摊前,静静的看着一名相貌普通、布裙荆钗的夫人将韩默起迎进屋里去。

    跟踪了大半天,中年男人觉着有些累,伸手拦下经过的轿夫,坐着小轿子回到东风客栈。

    后院一角的屋子里,相文慕仅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坐在微启的床边,就着一盏油灯看书。屋子不大,布置的倒十分雅致,轻纱幔帐间放置着桌椅架子,和一张舒适柔软的床,虽不是上好的材料所作,但胜在透出的那种古朴意味,墙上挂着一幅山水,浓淡不均的墨色将景物描绘的灵活生动。

    昏黄的灯火在相文慕略显病态的脸染上一层暗黄,听见屋门开启的声音,他放下书卷,眉目稍稍抬起。

    “跟了半天。”秦真源在他对面坐下,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还真是个无趣的人。”相文慕的手松开书卷,拿起茶杯时发觉水已经凉透了,他无奈的放下茶杯,转而将一张银票推到秦真源面前,“务必请赌坊老板帮忙,一定要将这张银票输给韩良起。”

    秦真源扫眼银票上的数额,眉头紧蹙,“为这种人如此费神破财值得吗”

    “你觉得我在帮他”相文慕轻笑道,将银票塞进秦真源的手里,“银票还会回到我们手中。真源兄,你知道的,谁犯我一分,我必十倍奉还。”

    秦真源对他的固执,唯有摇头的份,劝不了。

    尽管相文慕嘴上从来不愿意多说,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追根究底远远没这么简单。

    、以牙还牙中

    相文慕拾起外衫披在肩头,“走吧,去瞧瞧余宸。”

    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山寨头领,经短短几日的调理已是生龙活虎,精神大好了。

    相文慕进门的时候,余宸正在喝酒吃肉,旁边歪倒一只空酒坛,但余宸未显出丝毫的醉意。

    看到相文慕,余宸站起身,“文慕兄弟来了。快坐快坐,喝酒吗”

    相文慕摆摆手,略怀歉意,“大夫说我不能饮酒,还望哥哥见谅。”

    余宸大为可惜,但浇不灭他对相文慕的热情,从枕边拿来一土褐色的罐子,递到相文慕面前,“也不知道你喜欢些啥,想着兄弟这样的肯定喜欢喝茶,就托了伙计去买,希望你喜欢。”

    相文慕伸手去接,清俊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指尖扫过余宸手背的时候,后者略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他如画的眉目,竟有些微的失神。

    “多谢哥哥了。”相文慕似是没有注意到余宸的失神,接过茶叶放在鼻下问问了,一阵沁香入鼻,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随意闲聊了一会儿,大多是相文慕关心余宸的伤势如何。余宸避开相文慕的目光,耳尖微微发红,有些不大自在,思来想去觉得似乎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在心中蔓延,赶忙想出个最为关心的话题,“不知文慕兄弟想要我做的事是什么”

    相文慕不急于回答他,反问道“哥哥是打算返回山寨了吗”

    “是啊。”余宸有心的看着手背上浅色的疤痕,“这次官府围剿,虽然最后都脱逃了,但一直没有寨子的消息,心里觉得不踏实。”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实在不愿想起那日的惨状。

    相文慕露出几分依依不舍之情,“与哥哥相识虽只有短短数日,但相谈甚欢,于心不舍哥哥离开。”

    “诶,男子汉大丈夫的,别这么婆婆妈妈。”余宸笑得十分豪爽,令门外望风的秦真源不由得皱眉,警惕的扫视周围的动静。

    余宸的大掌刚要拍到相文慕的肩膀,忽地想起什么,耳根顿时红的快要冒出血了,骤然收回手来抓着自己的头发,继续笑,“反正我的寨子离华城郡不愿,得了空闲来看兄弟便是了。倒是兄弟你快快说说到底需要我做什么”他展开手臂,露出精装结实的胸膛,“你看我的伤都好差不多了,不赶紧的报恩,心里不畅快。”

    相文慕很是喜欢余宸的个性,也不再客套下去,“事情是这样的”

    余宸听着相文慕刻意压低的话语,瞳孔猛然放大,手指紧攥成拳,吃惊的说道“你这是”

    相文慕的笑容十分亲切无害,“以牙还牙罢了。事成之后,我必然有办法安然送哥哥离开华城郡。”

    想起这些时日官府捕快们干的“好事”,确实应该得到应有的教训,余宸当机立断,拍案而起,目光炯炯有神,如一团烈火在燃烧,“我答应兄弟你了”

    相文慕依然笑得波澜不惊,眉眼儿稍稍一弯,仿佛有淡淡的光华照耀在他的脸庞上,流溢出无限无情。

    余宸看在眼中,耳朵彻底红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小玄冲进来拖着相文慕非要他去休息不可,这才不得不告辞。

    出了房门,温和的笑容骤然转变得诡谲莫测,目光中流露出淡然疏离,相文慕同秦真源交待几句,最后硬是被小玄拖回自己的房间去的。

    第二日,华城郡内一切正常,八卦的百姓们继续为他们的八卦事业而努力奋斗。东风客栈周围依然遍布官府的眼线,贼溜溜的盯着。而小茶馆里关于相老板与韩大捕快的故事被说书人变得天花乱坠引人入胜,引得无数经久不息的掌声,至于“热心”的姑娘大姐大婶们也正乐此不疲的“围攻”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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