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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意儿 第21节

作者:坑娘 字数:8567 更新:2021-12-31 09:59:18

    没想到这後来定的日子,那边王清凌又起事──据说她是领了武林盟主的暗令与另一些武林人士出去,做些什麽,没人知道,关键是後来陷入险境,还是得了王师毅几人的救助,才有了回生之法。

    人命关天,王师毅接到金岭派的密函便即刻赶去,还好及时,才挽回王清凌等人性命;只不过这婚期,又耽误了。

    说来好像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但王师毅与於蕙心的婚事一拖再拖,外面的难听话又冒了出来,愈演愈烈。传著传著於敢不干了,敢情他女儿命苦就是为了这反反复复的折腾?还是王家看准了他女儿命不好,知道他们会为了嫁女儿,一味地忍耐?

    後来掌门出面,才平了於敢的火气。而这时间不能再悬著,两家家长坐在一起商量,新春,正月初九,日子巧妙,十年难得,与两人生辰又均有相生之处,若过了,就再撞不上这样的好时刻了。

    日子一定,为保万无一失,王颀修书一封给张钰晖,留伤势未好的王清凌在河沙门,不得擅离──如此这般,王师毅就再没有“隐患”,只能乖乖拜堂。

    其实王师毅从未点过头,一步一步,他只是遵照马文嵘的意思行事,久了不免想要躲避,就跟他过去躲著母亲给他安排的种种婚事一般。

    但这分明又全然不同了。定下了人家姑娘却总是不让她过门,这是多麽严重的事情,直到隆冬王师毅才明白。

    三师叔家的女儿,王师毅印象不深,似乎是个没什麽话语也不怎麽出来露面的女子──她却独自找到王师毅,有话要说。

    “……”沉静了一会儿,於蕙心像是尴尬著不知如何称呼王师毅一般,等了许久才说起话来,“……也许外面都说我命苦命硬,但我自觉,能嫁於你,说明老天并不愿绝我生路。”

    大概是不常与人来往,於蕙心的语调有些僵硬,但声音里的情感,王师毅听得出来,她乐意嫁他。

    但……王师毅打心底里不愿娶她。不说别的,以他现在的声名,说不定连她的一生也得害了去。

    “他们议论的事情,我觉得没多大意思。只是……”於蕙心话不多,说道此处,终於抬起眼,直视王师毅,“王师毅,你有没有想过,若真不愿,就该在下聘之前拒绝了;现在你拖不下去,悔了婚,今後我被人放在嘴里会是什麽模样?”

    就这麽一句,王师毅知道,於蕙心不同於外面所说的那般,而他们俩之间,或许有的是相似的东西。

    所谓的命不好,那不是别人说出来的,而是在面对别人强加过来的“命”时,到底能不能自我解救的那一步。

    面对於蕙心,王师毅有些佩服。

    “王师毅”这名字,有人说念出来就像“玩意儿”,所以他就是个玩意儿──不仅是驱尸乐六的,他自小在这河沙门里在这武林间就像是个玩意儿──但实际上这名字跟“玩意儿”没多大关系,至少如今王师毅自己听不出“王师毅”与“玩意儿”之间的相似之处。

    “请放心!我王师毅是个敢作敢当之人!”王师毅对於蕙心说著,或是对著别的什麽人。

    作家的话

    节日过後,工作忙死了……下周末话剧还要再演,开始保护声音和健康……跪地……

    玩意儿60

    发文时间 222 2013

    从前都是掌门夫人在操办王师毅的婚事,入冬之後,王师毅忽地积极起来,拿出新郎官的架势,忙进忙出,於敢家那边跑得也勤快了──不论外面传言如何,从小看著王师毅长大的於敢也没觉得冒犯,师毅确实是教人如意的女婿。

    王师毅自己清楚,他不是满心欢喜想娶於蕙心,而是一阵逃避一步走错留下的因果,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

    如此想来,乐六那句“玩意儿”就跟魔咒似的,念叨了许多遍,王师毅真当自己是“玩意儿”了。就算跟乐六断了联系,也被束缚著胳膊拳脚,施展不开,王师毅也不是王师毅了。什麽白荧血,什麽血骨一脉,既然乐六放手离去,那王师毅就该是王师毅,与“玩意儿”这称呼再无缘分。

    如今他身上担负著的,便不止他一人之事了。

    王颀看著儿子这种变化,目露欣喜,他心知肚明,必定是未过门的媳妇引出王师毅这样的变化,这样的夫妻,不管外面议论什麽,也都值得过上一辈子。王师毅自小就是在父母的期望中长大的,可惜没能趁著江湖危难建功立业,这回娶於蕙心,总算是一件让父母满意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没有那个驱尸乐六的基础之上的。自从王师毅热衷婚事担起责任来之後,他觉得周围人提起乐六的次数反而多了。原先还以为是那些谣言愈演愈烈,迫不及待地中伤侮辱河沙门门风;但不到一月,王师毅察觉出蹊跷之处,但凡他听见的“乐六”二字,都不是跟他自己的名字放在一处的,而是独自出现,为的就是让这个渐行渐远的名字时时刻刻回响在王师毅耳中一般,与那些人的话语前後连在一起,没什麽意思。

    王师毅担心,那是不是种错觉──若真是错觉,王师毅究竟是把“乐六”这两个字放在什麽位置上,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错觉?

    幸好,有人用行动告诉王师毅,那些围绕在他周围出现的名字,并不是错觉。那日京城里来了几个师傅,把改了头十次的喜服让王师毅试穿。马文嵘在旁边怎麽看怎麽奇怪,又想动些细节,招师傅们出去商量了,只留一个年纪轻轻的学徒在王师毅房里整理衣物。等那些人声音远了,王师毅看著那色彩豔丽的衣服心中偶有一阵烦闷,这时屋里突然有人说话了。

    “王大哥可还记得乐六?”

    王师毅心头一惊,不明声音来源。左顾右盼,才发现说话的是那个陌生的学徒。

    “……你是谁?”警惕著,王师毅这些日子里听惯了这名字,或许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新的困境。

    “王大哥不记得我?”那学徒微笑著,略垂下头,作揖一般躬了躬身体,言谈间似乎与王师毅颇为熟悉。

    会叫他王大哥的人……王师毅一想,就是那些行走江湖照过面的武林後辈,可这学徒身上看不出一点武学功底,声调神态,没有一处是熟悉的。

    “看来也是,虽然我跟在王大哥身边时间长些,但终究没有两齐那小子给你留下的印象深刻。”少年学徒语调随著字句一点一点地变化,渐渐有了些恭谦的味道,“也得怪我还不大习惯,往日我都是自称‘在下’的──还记得麽?”

    他提到了两齐,那必定是先前在安德的人;而这越来越熟悉的话语,还有那个自称,王师毅心里忽然想到一人,但那人,并不长成这副模样。

    “你是……季李?”两齐失踪以後来照顾过他一段时日的乐六徒弟。

    “王大哥还能记起在下来,季李深感荣幸。”顶著王师毅从未见过的面孔,原本那个季李难不成易容了?怎麽会从乐六身边来到京城这边,还成了个小小的学徒?

    是季李被乐六弃之不顾了?还是说,季李来了,乐六也不远了?

    王师毅思及此事,心里乱了乱,但还是撑住脸色,平静地问道“你来河沙门什麽目的?”

    季李又躬躬身,语带笑意“开头不就问过了麽?没别的什麽事情,替在下那师傅问句话罢了。”

    最近那些常常出现在他耳中的名字,果然是乐六的意思?足以让王师毅周围的人都谈论著提醒著,难道乐六出手操纵了他们……

    到头来,乐六就在附近,不是麽?

    “你也知道师傅那脾气,也不管在下辛苦,只派在下一人前来。偏偏你身边总有些旁人,今天换了这个身份,总算能跟你说上话了……”季李连抱怨都是轻轻慢慢,谦谨得厉害,“王师毅,你可知道眼下究竟在做什麽?”

    与於蕙心的婚事,原来是为了这个。王师毅觉得乐六这般动作,实在不像他做出来的事情──不是有什麽血骨一脉麽?乐六怎麽不用?或者干脆再挂一次钩子,就算不牢固,至少能把王师毅拖出河沙门,拖到他面前;至於如何处置,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先不说这些,乐六啊乐六,王师毅的婚事,与你何干?

    王师毅笑出声来,好像从与乐六别过之後就没笑得这麽开怀过,这一笑,连季李都有些愣神。

    “你师傅准备何时到此?”王师毅冷不防一问,季李不懂了,抬起头来直盯著他看,“也对,他还没养好身体──你回去让他慢慢养好好养,江湖上邪门歪道多的是,也不缺他一个。”

    季李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不明白,毫无动作的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在下不过奉师傅的命令守在你附近,师傅在哪儿,或许你比我更清楚。”

    “你也待不了多久。你们一行午後回京?”王师毅提醒季李现在的身份,略去他那话里暗指的羁绊。

    “这不用你担心,我换个壳子再留在河沙门里便是。”季李也回他笑容,话中说的是荒诞之事,王师毅听著觉得好像这人是能够四处扎根的,身体不过是装著“他”的器皿。

    王师毅还没来得及确认从前那个季李的身形与现在这个京城来的小学徒有什麽差别,门就被人敲响了。季李抱起收整好的衣物,退著笑著与王师毅道别,替外面的人开门。

    下次再见到季李,不知又是谁了……王师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很快就被来人消抹了去。

    “这衣裳不是漂亮得很麽!娘怎麽又不满意了?”王清凌看著季李抱出去的喜服,眼里有些向往,等季李走远了,那眼神还收不回来,“後面不过十多天了,我看他们还来不来得及改!别是最後被他们耽误掉了!”

    上次在外面遇了险,王颀没再允许她出河沙门一步;後来她苦苦求了几日,终於得了个等王师毅完婚後才许出去的赦免,现在就看王清凌每日盼著王师毅的婚典,比新郎新娘还焦急。王清凌闲得很,一见王师毅在屋里,就跑来与他叙话,听王师毅反复说著早年那些云游天下的事情,欢闹一阵接著一阵。

    今天她看见喜服,觉得闷日子终於要熬到头了,满心欢喜地来找王师毅。可她刚一坐定,盯著王师毅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哥,你这几天不对劲。”

    怎麽又不对了?王师毅有些想问,怎麽不娶於蕙心的时候被人议论,如今打定主意要娶了,妹妹又来说他不对劲?

    王清凌听到他理所当然地问,没有立即回答,又把视线放在他脸上转了几圈,才用带些警惕的语调问“你根本不想娶蕙心姐,是麽?”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王师毅要佯斥她说什麽奇怪的话,王清凌却抢在他前面,先来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早有喜欢的人?”

    作家的话

    忙哭了……天天就想睡觉tat

    玩意儿61

    发文时间 223 2013

    王师毅真不知道王清凌怎麽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娘让你娶亲,你就不愿,总说不想像爹一样被束缚在一门一派之中,想踏遍天下……”王清凌见哥哥沉默,以为是自己猜中了,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哥你是有了喜欢的人,又不能跟那人在一起,所以才拒绝的吧?”

    一听她指的是很久以前过去的事情,王师毅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奇怪,王清凌平时不是这样喜欢说些儿女情长的女孩,怎麽现在想起来跟他讨论这个?

    “在我看,蕙心姐的模样不错,心里聪慧,人也温顺,就是在外头被议论多了,不敢与人来往。大哥看不上她,或许是心上人乃万众瞩目之人,要不就是那种偶尔会耍些脾气欲擒故纵的女子──你总不会只看外表吧?”王清凌自顾自一番推断,王师毅听著,觉得没一条能合得上……等等,根本就是没有那样的人存在吧!

    “……你这丫头为什麽想起这些东西!”王师毅前面被她说得有些窘迫,赶紧抓住机会质疑回去,“大丈夫尚未建功立业,天下又有如此多美景急待我踏遍,若简简单单被人束缚住,便没了这大好年华可用。”

    王清凌直盯著他看“那为何现在要娶蕙心姐?”

    她到底是希望王师毅娶於蕙心还是不娶?王师毅也不明白,只能照实说“现在不同……现在她是我的责任……”

    王师毅说完,抬眼悄悄看了看王清凌,生怕自己有些牵强的话让她察觉了──可她完全被这句话蛊惑了,也不看王师毅,独自念叨著“……什麽时候我才能成他的责任……”

    “‘他’?”王师毅抓到这个字。

    “不!没什麽!”王清凌赶忙辩解,就差责怪他听错了。看著王清凌慌乱著夺路而逃的身影,王师毅有些明白,或许她对袁青诀那感情生根了,而对方那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教她多想了些,遂在身边找例子寻人开导,所以找到这个大哥头上来。

    她说的这“喜欢”二字,王师毅是真没想过。在江湖这麽多年,种种女子认识不少,可要论起一两个特别的人物,王师毅记挂的少,毕竟他要的也就是相伴策马山河之人,说来说去,不就是知交挚友之流。成了家,那便有个固定的地方,有个牵绊,人就像被根无形的线拉扯著,无论跑开多远,都离不开这细线的管制……

    思及此,王师毅怎麽觉得,这样的牵连,跟乐六那些钩子也没多少区别。起初他还用尽办法想要挣脱出来,可日子久了,人被磨著磨著,不管什麽样的情况,都习惯了,也不逃了。

    他刚从乐六身边离开,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锁在於蕙心身边了。不过,既然人人都有这麽一个过程,那也不必挣扎,只等那一生一回的婚姻。

    这年年关一过,京城这一片乾燥得很,不下雪,太阳也不大出来,阴沉沉的天。到了初八午後,天上云散了散,温暖的阳光找到缝隙便钻出来,一看那兆头,初九就是个好天气。

    日子选得好,於敢独女出阁,河沙门掌门得了儿媳,有马文嵘在,道道程序操持得好。也许是先前那些传言作祟,让马文嵘那狂傲的性子也有所顾忌,本应大宴宾客,眼下却只请了一些京里的亲友──虽说个个不凡,但阵势上还是输人一等。

    好在河沙门里众人都是爱热闹的,早早地聚在王家院子里,满上欢畅的酒液,也不用主人招待便说笑起来。新娘还没现身,众人一见王师毅出来,就围拢过去拉著还没换上喜服的新郎来桌上同醉;要不是有人提醒大家不能在拜堂前把新郎灌糊涂了,王师毅绝对逃不过去。

    王师毅喝著应付著,看一层层涌上来的人群,不禁多了个心眼。毕竟年前遇上陌生的季李,还隐隐知道这人有诡异的能力,若他现在潜伏在敬酒的其中一人身上,以什麽药物袭他,或是破坏婚礼,王师毅防不胜防。

    但季李似乎没有出现。或许那日他所说的话不过是在吓唬王师毅……就一个季李,惹来王师毅些许不安与预感,令他警惕迎面而来的每一个好意。

    快到时辰,来宾都等著吉时拜堂,又一齐撺掇王师毅进去更衣。等王师毅穿著在马文嵘授意下反复修改的喜服、顶著用金丝裹著的红纱帽出来时,院里的欢呼声整个河沙门都能听见。

    太过欢欣的场面,在正月初九难得的灿烂阳光之下,王师毅觉得反常。或许是身上衣服里的金丝银线映衬著强光,闪花了王师毅的眼睛,他昏沉沉地在人群的簇拥中等到了时辰,一转身,原来於蕙心已经让人扶著走进了厅堂。

    吉时已到,王於两家家长清清嗓子,端著架子入座,其实脸上笑得比谁都好。人们自然而然地围拢过去,就等著新郎新娘礼成,好让他们狠狠地哄闹。

    礼官都是从京城请来的,习惯也都是京城讲究,拜堂之前,新娘得为家中的老辈们一一奉果,以表孝心。王於两家都没有老人,王颀於敢就算老辈了;若在平时,河沙门里办喜事早就省了这个步骤,可京城里的礼官拉开架势,偏不省略。

    “奉至寿果──”在那绕梁不绝的尾音中,於蕙心要从一盘果物中挑选出每位长辈们爱吃的那一个,膝行奉上。河沙门里多少粗枝大叶的媳妇都怕这个,但於蕙心没什麽惧意,逐一挑选,胸有成竹。

    她这应对的模样王师毅在一旁很是欣赏。正目送著她将果物向王颀那边递,王师毅忽地警觉起来,还没多做反应,就听人群背後传来一句苍劲而沙哑的言语。

    “哪来的无礼丫头!竟忘了老夫!”

    这样的话,绝非善意,众人立刻回头去看──敞开著的门边站著一位挺直腰板,精神矍铄的老人,不扶著拐杖,身体晃都不晃。

    那是谁?

    离门近的人看得清楚,有好事者都凑了过去。紧接著,屋里安安静静的,就听见外面的人发出闷钝的抽气声。

    “……师,师傅!”忽然有人喊了声师傅,王师毅对那声音熟悉,是五师叔。

    能让五师叔喊师傅的人……只有……

    “师傅!!”“师傅?!”“……师傅……”屋里众多与王颀同辈之人都惊呼起来,各具情态。王师毅满心不信,但也必须承认,那站在门口的人,竟是他的祖父,上代河沙门掌门人!

    那於蕙心奉的果物,必定是该给他的。

    爷爷不是已经……早已过世的掌门人出现在王师毅的婚礼上,任何一个河沙门门人都会恐慌起来──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死去之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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